许千泽的目光顿了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个小师弟硬扛,面子上是有点下不来的,尽管人家压根连他的名字都没提,不过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小宸啊,怎么觉得你最近处处针对我,尤其是今天试镜,你这样师兄我可是会难过的。”
卫羽宸故意歪着脑袋想了想,轻笑:“反正要不然师兄你也会难过,我试镜失败了你替我难过,我试镜成功了你替自己难过。”
“……”许千泽接不下去了,尤其是在他自以为刚傍上的唐大小姐面前,他一点也不想下不来台。
因而他转头又去问候陆淮,其实他从刚才一下车就看见陆淮了,只不过没打招呼而已。从前陆淮是他的大经纪人,整个公司的经纪总监,如今一朝落魄,他自然也不会去主动跟一个助理打招呼。
这会为了缓解尴尬,他看了看陆淮,又扭头看了看冯小岚,笑道:
“淮哥,一向可好啊?我听说,小宸来试镜这条资源线,是您给牵的啊,听说您跟冯老板关系匪浅,失敬失敬,嫂子既然是这么牛的业内大佬,您有这资源前些年也不想着点小弟……”
啥?嫂子?她?
许千泽此言一出,不仅冯小岚愣住了,连陆淮和卫羽宸也茫然了一下,在卫羽宸面前扯她和陆淮的关系?这故意的吧?
从前一个公司的时候,是有同事偶尔会开玩笑撮合下她和陆淮,不过她和陆淮之间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啊!
“许千泽,还不帮我把车上给大家的礼物搬进去?”
唐玥优雅从容地对着许千泽说话,给她解了个围。她十分明白唐大小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人家玩的是心态,甚至这一趟试镜,就是玩许千泽来了!
艺人们各自去筹备试镜,剩下冯小岚望了望许千泽离开的背影,听到唐玥特意压低声音,在她耳畔说了句:
“我只觉得我当年瞎,不知道原来我这么瞎。”
“现在知道也不晚,玩够了记得丢。”她双手抱臂浅笑。
“我去补个妆,你早点进来哦。”唐玥亲昵地抚了抚她的长发,进酒店大堂去了,试镜还有十来分钟就开始了。
不过陆淮还在原地,他刚才没跟卫羽宸一块进去,而是看见只剩下她一个人了,才走上前:
“刚才,对不起。”
“没关系啊,我才不放在心上。”
她扬起明媚的侧脸一笑释然,她知道陆淮指的是,许千泽说他们关系的事,的确,这种无来由的八卦,她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
“我……”陆淮欲言又止。
她抬眸望了他一会,他平日里就是个沉默寡言又满是江湖气的人,他其实不太适合娱乐圈这一行。
半晌,他话锋一转:“一会结束后,我送你回家。”
“不用啦,你送卫羽宸就好了。”她笑盈盈地拍了拍他,而后转身轻快地走进酒店大堂。
她知道唐玥来组织这次试镜,甚至拍摄这一部电影,都不过是为了把许千泽捧上天,再狠狠地踩在脚底下罢了,尽管作为曾经的粉丝,她现今早已放下了,不过她也理解唐玥的这份恨。
卫羽宸试镜挺顺利的,几位导演相当满意,当场就约定了下一轮面谈的时间。
卫小朋友很开心,冯小岚也挺开心的,从试镜的套房出来,卫大明星跑到外面的雪人旁,把雪人上自己和陆淮的帽子围巾一一收起来,大堂门口的落地窗前,冯小岚远远地看着。
隔着十来米的距离,他朝她挥了挥手,她独自一人,站在旋转门的角落,没戴围巾,也没穿外套,就那么冷冷清清地在灯火阑珊处遥望。
他大步走过去了,将手里自己的围巾给她戴上,歪着头笑望她的目光:
“我表现得怎么样?”
“不错。”她点点头,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表示了称赞。
“那,你准备怎么奖励我?”他得寸进尺。
“奖励么……”
她凝眉思考,她也没想到卫羽宸竟然跟她要奖励,她压根儿就没想过奖励这回事,更何况只是头一轮面试,还没有定论呢,敢情儿她给他介绍了个大资源,还得给他奖励?
她还想跟他要奖励呢!
她想了想,道:“晚上带你去喝酒。”
前几天她跟其他演员喝酒,没带上他,这小孩儿不是生气了么,今天她就独自跟他喝一回。
喝酒,她从来就没在怕过。
他定定地望着她,眉目间忽然就染上了一抹不太常见的霸总气场,直呼她的大名:
“冯小岚,你不许跟男演员喝酒!”
“男演员……包括你?”她眼中尽是清浅的笑意。
“这一行什么人都有,不安全。”他解释。
“你也不安全么?”
她终于没忍住笑了,此刻他一板一眼装老成教育她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反正……反正喝多了我不送你回家!”他强硬到底。
没想到她一字一顿地说了句:“去、我、家。”
第19章 除了年纪,他哪都不小。……
冯小岚答应了晚上带着小狼崽子回家喝酒, 两个人在试镜的酒店大堂说着话的时候,一扭头就看见那金碧辉煌的旋转门外面,走进来一个熟人。
确切的说, 也不算熟,有过几次不怎么愉快的见面。
卫羽宸的经纪人,黄梦。
黄梦依旧是留着染成淡金色的短发,背着个几万块的名牌包包, 踩着十厘米的恨天高就进来了。
卫羽宸的面色一下子冷了下来。谁都看得出, 他不怎么喜欢这位经纪人, 据说是公司高层的亲戚。也难怪, 一个打着他的名头到处得罪人, 还跟他搞绯闻的经纪人,换了谁能喜欢才怪。
“小宸, 怎么样, 试镜结束了吗?还顺利吧?”黄梦径直走到卫羽宸面前。
“梦姐, 不是说了你不用来么。”卫羽宸蹙眉。
黄梦一边从随身背包里拿东西,一边说着:“没事, 我感冒早好了,你不用惦记我,再说呀, 我不来能行么,这些片方啊,大部分都是忽悠人的,我得一条一条把签约事项都给你谈好了。”
言罢, 她从背包里拿出一叠厚厚的打印文件,抬手递到冯小岚面前:
“冯总,听说今天试镜, 我特意赶过来一趟,我们也知道,像我们家小宸这种超一线演员啊,试镜就是走个过场,不过我们也很乐意配合。喏,这个你先看一下,我们公司演员签约的合同模板,因为我们咖位在这了,所以有些条款啊,得按我们这边来。”
她顿了顿,接着道:“比如,我们每天拍摄时间不超过十小时,包括化妆造型和午休,夜戏不超过三小时,不接受水下戏和吻戏,还有,我们要求删除所有感情戏,我们自己的编剧会跟组修改剧本,确保人设适合我们艺人。”
卫羽宸接过合同,随手翻了两页,还给黄梦:“我拍上一部戏就说,公司的条款,以后别拿出来。”
黄梦一愣,合同拿在手上,没有动。冯小岚看了一眼那仍旧举在自己面前的合同,微笑道:
“不好意思啊,我只管片酬和预算,其他的条款细则,请找我们执行制片聊吧。”
她话音刚刚落下,卫羽宸直接接了句了句:
“还有,公司的条款,没经我同意前都不算数,另外,就算有条条框框的规矩,在冯总面前,都例外。”
“小宸你……”
黄梦还待再说些什么,没想到卫羽宸直接转身走了,把她一个人晾在人来人往的酒店大堂里。
当晚,冯小岚就把卫羽宸带回自己家里喝酒了,当然,一块去的还有陆淮,不过,陆淮没上楼。
冯小岚站在自家小区门前,如数家珍地念叨着自己家里私藏的那些好酒:
“淮哥,你上去吧,我做几个小菜,我家里还有茅台、五粮液、梅子酿、桃花酒……”
陆淮站在寒风里,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朝着卫羽宸扬了扬下巴,一如既往地沉默少言:
“不了,一会晚上我来接他。”
“他那么大个人了,不用你接,喝完酒我给你俩叫个代价。”冯小岚连忙开口。
然而陆淮摆摆手,转身走开了,还撂下一句话:
“他要是喝了酒就瞎闹,你给我打电话。”
言罢他头也不回地钻进公司那辆黑色的奔驰商务车里,紧接着车子缓缓发动了。
冯小岚站在寒风里蹙眉,陆淮平时挺好说话的,从前一块在公司的时候,也没少来她家喝酒聊天,怎么今天就说啥也不好使了。
她看了看身边的卫羽宸,叹了口气,说了两个字:“上楼。”
望着那奔驰车绝尘而去的背影,她在寒风中呆立了一会,转身跟上卫羽宸的脚步,进了单元门。
这还是卫羽宸头一次来她的家,她从横店回来不久,租了个还不错的两室一厅,偶尔唐玥过来住一住。她常年往返于北京和横店两地,随身物品不多,房间也是空旷整洁。还在客厅布置了个小型吧台,适合喝茶聊天。
她屯了些好酒,白酒红酒桃花酒,不过大部分都是朋友礼尚往来送给她的,只有那几瓶桃花桂花梅子酿,是她自己看着瓶子漂亮,买下来屯的。
她酒量还不错,但是不常喝酒,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早过了彻夜买醉的疯狂年纪了。
她也不怎么会做饭,只会几个简单小菜,也不知道合不合卫羽宸的胃口,索性叫了外卖,但用精致的陶瓷盘子盛了,还切了水果点缀一下。
她生活里的物品不多,但每一样都十分精美而有情调。
她将一瓶红酒、一瓶桃花酒和一瓶梅子酿一一摆在吧台上,她柜子里原本还有高度的白酒,不过她没敢拿出来,谁知道卫羽宸这小孩儿酒量怎么样,万一50多度飞天茅台把他灌倒了,她可不知道怎么向陆淮解释。
卫羽宸主动拿过开瓶器,他开红酒的手法不怎么熟练,不过很是认真。
几分钟后,他打开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却又倒了一杯桃花酒,递给她:
“这个度数低,你喝这个。”
冯小岚轻轻摇晃着雕花玻璃杯,杯中粉红色的桃花酒在夜晚柔和的灯光下,映照出醉人的胭脂色,她抬眸看了一眼对面的人,紧接着就看见卫羽宸那精灵般颀长羽睫下闪动的双眸,安静地望着她,轻笑:
“冯小岚,你是想把潜我这件事坐实了么?”
她一口桃花酒呛到了,险些喷了他一身。
“就你?……”她微微蹙眉打量她,清丽而沉静的目光中,他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我怎么了?我都送上门来了。”他仰头灌下一大口酒,他一向都看不透她。
她不搭话,而是沉默了一会,忽然问了句:“卫羽宸,你唱跳都那么好,为什么当初不做偶像了?”
卫羽宸眨巴着那双极具诱惑力的大眼睛,没有说话。
看得出他不愿意告诉她的话题,她也不想勉强他。
不过她想了想,却开口说了句:“卫羽宸,人要为了自己而活。”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摇晃着红酒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点都不像个刚满二十岁小男生的样子。
她单手托腮,望着他思量。
“你当初,为什么那么痛快的就跟我进公司了?你就不怕我是人贩子?”
她想起当初跟陆淮一块,在街边捡到他时,他穿得破破烂烂,刚跟人打了一场架,她问他愿不愿意跟他去公司做练习生时,他几乎没有犹豫地就答应了。
那个时候,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练习生。
“我那时候连警察都不怕,还怕人贩子?”他白了她一眼,神情间依稀还是当年小野狼的桀骜。
她想想也是,当初他打架天不怕地不怕,是他家乡出了名的小混混,以及,整条街上最靓的崽。
对上她的目光,他小口喝着红酒,撇了撇嘴,又加了句:“当初年少无知呗,谁知道你们这合同一签这么多年,还不如人贩子。”
她轻轻跟他碰了一杯,当初她跟陆淮出去当星探,在街边看着这么一个好看的小孩时,就抱着挖个好苗子完成工作绩效的态度,她也没想到轻而易举就把他坑蒙拐骗进了公司。
并且在此后她就把这小孩打入冷宫,丢给负责练习生的同事,几年来都没想起这一茬。
说话间,她拿走他手里的酒杯,“慢点喝,我这酒挺贵的。”
“我比酒贵。”他盯着她的双眸,一字字说出这句话。
至今他仍旧清晰地记得,当初跟她走时,是多么的义无反顾。
尽管后来的几年里,他能够见到她的时候很少,更多的时候是从公司其他人那里,得到她的零星消息。
比如她升职了、出差了、搬家了、换部门了。
再比如那一年,他甚至还从小道消息打听出,陆淮这个平日里工作之余,沉默寡言的男人,竟然准备向她表白。
那个时候还混得风生水起意气风发的陆大经纪,没什么追女孩的经验,不过却准备了鲜花气球,以及大型告白现场。
然而没过几天,许千泽就出事了,恋爱外加睡粉,于是公司变了天,许千泽团队解散,冯小岚离职,陆淮从经纪总监变成了助理,一落千丈。
再后来冯小岚远赴横店辗转两年,这两年里,行业寒冬,陆淮从未放弃过寻找出路,也没能找到更好的机会。
保镖出身的陆大经纪,自此事业一落千丈,向心上人表白的事,也就没再提起。
抛开情敌的关系,卫羽宸知道,陆淮实际上对他不错。
“冯小岚,问你个事,假如我有一个朋友,他跟人表白但是……”
“别朋友了,就你吧。”
卫羽宸一开口,就被她打断,都什么年代了,还朋友呢,老掉牙的梗,谁不知道说的就是自己啊,跟她玩这套,还嫩了点。
“还有啊,别没大没小的,叫姐。”言罢,她又加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