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氛围有点尴尬。
“为什么听卫思琪的话去我店里闹事?”她说着向下看了一眼,严肃道:“角色我给你,以后还能给你更多的戏,但是你得跟我说实话。”
孟宇犹豫了一会:“那个叫什么琪的小美女,我不太熟。我这腿,是卫羽宸那小子打折的,我只知道他是你剧组里的演员,那小美女说,闹一闹能给我赔钱。”
“那他为什么打你啊?”冯小岚问。
“……就,就小时候打架来着……老家都是一个地方的。”孟宇忽然开始支吾,目光躲闪得更厉害了。
冯小岚也不再追问,只是忽然换了话题:“你认识陆淮么?”
“陆哥!”孟宇的目光亮了一下,忽然放了光:
“陆哥那可是我们那的江湖一哥,我们那好几个区混社会的兄弟,都怕他!只可惜我出来那会,听说陆哥已经离开家乡了,去给大明星当保镖,没机会认识他了。”
“陆淮现在不做保镖了,他是卫羽宸的经纪人。”她如实告诉他,“如果你硬要找卫羽宸的麻烦,到时候陆淮一声不响地把你收拾了,我都没地方给你说理去。”
“啥?啥?!那我……”孟宇一听急了,显然是害怕陆淮。
“不过无论陆淮还是卫羽宸,都算是我的乙方,你跟我说实话,我能帮你,等你有了大角色演,站稳脚跟,才有本事去翻旧账。”
“说,说,我说,我也没成想能惹上淮哥啊,冯老板,你问什么我都说!”孟宇战战兢兢。
“当年卫羽宸到底为什么跟你打架?”冯小岚问。
“我……我……我高中就辍学不念了,在校外抢过他几回零钱,先前打过几回,后来……”
孟宇低头说着:“后来有一次,我在校门口没堵到他,我就找根栓狗的链子,把他外婆绊倒了,老太太其实没啥大事,就摔了一跤……然后,然后那小子发起狠来,就带人把我两条腿都打成粉碎性骨折了,我家没什么钱,他家也拿不出医疗费,就在家躺了几个月,落下了残疾。”
“那,这次因为这个事找到你,说给你赔偿,应该不止那小美女一个人吧?”冯小岚问。
“最开始啊,是两个人找的我,除了那小美女,还有一个演员,也是你们剧组的,他说他不太方便出面,后面就都是小美女给我派任务了,那演员他叫……叫……”孟宇犹豫着。
“估计是我们剧组的二三线演员吧,角色不是特别重要的话,可能我不熟,不过这种角色,我下一部作品,就能给你。”冯小岚说着。
“他叫许千泽!”孟宇脱口而出。
冯小岚满意地点点头,交换了联系方式,答应了角色,从早餐店出来,将衣袋里的手机录音悄悄按下了停止。
至于给他角色的事儿,反正她只是说说而已,制片人最会骗人了。
傍晚收工时分,她约了许千泽在酒店大堂见面,当面播放了那段手机录音,对于孟宇将自己供出来的事儿,许千泽没否认。
不过他却问了句看似不着边际的话:“你和卫羽宸,关系不一般吧?”
她没有回答。
许千泽深邃的眸子暗了暗,看了一眼周围人来人往的粉丝,又问:“为什么约我在这里见面?”
她是制片人,她要与某个演员说话,有的是机会,完全可以在片场,或者约在某个饭店咖啡厅,着实没必要在这人潮汹涌的酒店门口见面。
她看了看他,笑着说:“因为我要堵卫羽宸啊。”
“堵卫羽宸?”许千泽微微蹙眉疑惑。
她毫不避讳地开口:“他一会就收工了,我是他粉丝,想当嫂子。”
许千泽没忍住笑了:“我记得你以前是我的粉丝,还进了我的经纪公司。”
“人总有移情别恋嘛。”她大大方方地承认,“我现在虽然不追你了,但也希望你好,你在背地里爆人家黑料,可让我这个制片人有点失望。”
对于卫羽宸,她说她是粉丝,而对于许千泽,她说她是制片人,意思是,把柄在她手里了,以后都不要再乱来了。
许千泽神情复杂地沉默了好一会,忽然问:“你作为一个制片人,想睡他有的是机会,为什么非要跟粉丝一样,风里来雨里去地堵门口?”
“我偏不要拿制片人的身份压他,我就是想离他近一点,让他自然而然地爱上我,你没听过一句话叫‘风里雨里,就是蹲你’么!总有一天我会成为卫家嫂子的。”
说这句话时,她眉目间洋溢着满是期待的笑,她一来拿把柄警告了许千泽,估摸着他以后不敢轻易搞事了,二来又将自己倒贴卫羽宸、但人家根本就不看她的戏码,演得十足到位,大约许千泽以后也不会再怀疑卫羽宸跟她是恋人关系了。
只是她没留意,刚才她和许千泽说话的功夫,卫大明星本尊已经收工回来了,在无数粉丝的簇拥下,踏进酒店大堂,从她身边匆匆走过,与她擦肩而过的片刻,还特意用极低的、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句:
“你好,卫家嫂子。”
啥?!她惊呆了。
完了完了,他听见了!
她刚才为了忽悠许千泽,都说了些啥?!她想睡卫羽宸,她想当嫂子!天啊!……她气炸了!
她甩开大步就往电梯间走,挤在人群中间,抢在卫羽宸前面,按下了电梯。
今天卫羽宸一个人回来的,陆淮没在身边跟着,给他跑公关去了。淮哥不在的情况下,粉丝的秩序就有点混乱,甚至有些人开始过分地上手悄悄地摸他。
电梯叮咚一声轻响,门开了,冯小岚才不管他,毫不犹豫地就踏进去了。通常情况艺人不太会跟工作人员以外的人乘作同一趟电梯,尤其是冯小岚今天的打扮,委实不像个工作人员。
然而卫羽宸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被外面的人群挤烦了,竟然紧跟着她就上来了,随着电梯门的关闭,数字的缓缓跳动,空旷的电梯内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四壁的大理石墙面映照出一人一角的身影。
“为什么不跟他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卫羽宸上前,的双手撑着电梯两面墙的围栏,形成一个夹角,正好将她环在当中。
“……说好的保密呢。”她没想好措辞,就急急回了一句,她此刻脑子有点短路,还在懊恼自己刚才都说了什么,竟然为了撇清卫羽宸疑似恋爱的关系,连自己单方面想当嫂子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切!明明说了想睡我。”卫羽宸不服气。
“我可没说想睡你,许千泽他自己说的。”她认真地辩解:“我只说了想离你近一点。”
“近一点?”他凝神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就忽然欺身上前,在她眉间轻啄了一下,然后问:
“是这样么?”
她惊呆了,这是在电梯里啊哥们儿!
“不满意?”他歪着头笑望着她,又问:“那这样呢?”
突如其来的拥吻如同细雨般缠绵,他轻轻将她碍事的长发挽在脑后,用力拥她在怀里,随着电梯缓缓上升,仿佛整个时空只剩下他与她两个人。
第43章 小野狼炸毛了。
随着横店戏份拍摄接近尾声, 再过些天,整个剧组就要转场去大连北方的海岛继续拍摄了,不过在这之前, 谁也没想到的是,卫思琪竟然从那个选秀节目中,回来了。
那节目开始录制播出时间也不长,刚刚过了第一轮投票选拔, 卫思琪就被一轮游淘汰了。
小姑娘没回家, 而是拎着箱子直接到了剧组, 也不藏着掖着了, 大庭广众之下哭着喊着叫她哥卫羽宸出来说话。
卫羽宸刚拍完一场戏, 休息中听导演讲着剧本,见片场的人都跑去看热闹, 连导演都跑了, 他就跟着过去了。
然后就看见卫思琪哭得妆都花了, 丝毫不顾忌围观的人群,指着他质问:
“卫羽宸, 是不是你向节目组举报我妈给我刷票的事?!”
卫羽宸想了想……哦,之前他蹲在冯小岚咖啡馆外面箩筐里,打的那个举报电话啊, 生效了。
卫羽宸也不说话,拿出手机,就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拨通了先前那位综艺制片人的语音电话, 然后按下了外放。
“周老师,节目最近很忙吧?”
“哎哟,小宸!啊哈哈哈, 不忙,刚吃完饭,后台歇着呢。对啊,你上次给我举报的真准,那叫什么来着,就跟你一个姓的选手,她还真刷票,后台数据一查就抓出来了。”
“老师,那你悄悄抓了就行了,怎么还把我给卖了啊,人家特意来找我来了。”
“哎呀,对不起啊对不起,小宸,这个事吧,是我底下的人说出去的,我也没想到啊!人家爸妈也是有钱有背景的人,来我们这闹来了,结果下面的人一秃噜嘴,就给说了,哥对不起你啊!”
“多大点事啊,周老师,我刚才就是跟您开个玩笑,她是个惯犯,以前参加别的节目也刷,最近又蹭我热度,我看着不爽,就跟您说了,不怕人知道是我举报的。”
“小宸,那这样,这个选手呢,虽然一轮淘汰了,不过刷票处分还没公开,我们组里也在研究,你说是就按现在淘汰处理,还是我们出个公告,公开谴责一下选手刷票这种行径?……不过公开吧,对选手未来发展可能影响不小。”
“我想想吧,回头再跟您联系。”
“行,没问题,等你信儿。”
在场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怎么处理卫思琪,就等卫羽宸一句话了,卫思琪蹲下来,放声大哭。
“妹妹,我当年跟人打架动刀子,怎么回事,敢说说么?”
卫羽宸忽然微微俯下身,目光带笑地看着自己妹妹,谁都看得出那笑容里,带着他极少情况下才会在外人面前流露的狠厉与凌冽。
他从来都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更从没拿她当过妹妹。
她是他爸和小三生的孩子,这件事她本没有错。
但是不招惹他最好,招惹到他身上了,他能让谁都不好过。
卫思琪哭着,缓缓抬起头。
那一年,他14岁,她13岁。
她是他妹妹,但是她却处处自称他姐姐。
十三四岁的男孩女孩,年龄相差不大,女孩又多半长得快,十三岁已经亭亭玉立,说是同龄男孩的姐姐,一点也不奇怪。
卫思琪就以卫羽宸姐姐的身份,度过了整个少年时期,尤其是见到跟卫羽宸打过架的那些顽劣少年们,还说:
“我爸我妈先结婚有了我,卫羽宸的妈妈是小三,跟我爸偷情生的他。”
“后来不要脸的小三被扫地出门了,死了。”
一群平时打架斗殴的男孩们,跟着一块笑着起哄:“不要脸的妈,生出没娘养的儿子。”
“说我可以,不准说我妈!”卫羽宸跟他们打起来了。
那是他有生以来打过最惨烈的一次架,比他外婆被人绊倒那次,他把人家腿打折还要惨烈。
他把一个人的额头打肿了,把另一个人肋骨打断了,其中的一个孩子不知道从哪抽出把水果刀,把他捅伤了,他肩膀上至今还留着当年的伤疤。
他一身是血,像只疯了的小狼一样,抢过了刀,把对方的脸也划伤了,就是现今那位脸上带疤的年轻群演。
后来几个人全被带到了派出所,碍于这其中最大的孩子也不过17岁,派出所也只按照未成年人打架斗殴处理,进行了一番批评教育,让各自的家人领回去了。
他外婆生气地拿笤帚打了他一顿,然后老太太一个人坐在祖孙俩四面漏风的小窝棚里掉眼泪。
这就是卫羽宸的少年时期,充斥着贫穷、屈辱、暴力与卑微。
那也是他跟外婆生活的最后一个年头。
卫思琪哭着说完过往,抽泣着求他哥哥不要让节目组把她刷票的事公之于众,卫羽宸没说话。
没答应也没拒绝。
事实上,他有点忙,匆匆见了卫思琪一面,拍戏间隙的午后,他就被陆淮抓着去写澄清微博小论文去了。
他不爱写,磨磨蹭蹭了半天才打开手机,陆淮非逼着他写。
他其实不愁写东西,他从小到大成绩一直还不错,即便是混社会打架最凶的那两年,在学校的成绩也一直保持着中上游,虽然不是什么学霸,但写个微博发个澄清公告之类的,一点儿也不费劲。
不过现今这一篇澄清小论文,他写了好久,又来来回回改了好几遍,最后陆淮实在嫌他磨洋工,拿过来替他改。
于是陆淮就看见他家艺人本就不算长的澄清文案里,有着这么一句话:
“这次事件也非常对不起我的女朋友,我没有好好跟她解释,感谢她还愿意相信我……”
这是……变相公开的节奏?
陆淮独自坐在片场外,在发出嫩芽的柳枝与河面倒影下,看着复制在自己手机备忘录里的这段文案,微微出神。
半晌,他抬起拇指,打算将这一句话逐字删除,不过在按下删除键的前一秒,忽然又停住,就这么默默地发着呆。
春风料峭,轻轻拂过他冷峻的面颊,四周明明桃花开了,柳叶绿了,可他独自坐在那里的身影,莫名地就带着种说不出的苍凉。
他最终还是只改了两个标点符号和语序,然后复制在微博里,准备按下发送。
冯小岚来了。
她今日穿了件浅色半身裙,衬着这花红柳绿的春景,像是入了画的少女,一如初见。
她在他身边的台阶上坐下来,没有说话。
他也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将手机上那条即将发送的微博,拿给她看。
她看了之后,面色就变了。
“不能发。”她一下子站起身来,“那句话删了再发。”
他疑惑地看着她。
“我和卫羽宸,不能公开。”她斩钉截铁地告诉他。
“他想公开。”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过于平静,让人很难看清他深邃的眼底暗藏的汹涌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