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宠——长安华琼
时间:2021-07-07 11:20:35

  明知这死人脸不会搭理自己,苏烈也是随意一问。哪料边上的人眼神动了动,苏烈一喜,原以为能得出个话,屏息等了会儿,却听道,“管好自己的事就成。”
  “………真不应该问你,白白废小爷口舌。”苏烈脸一垮,小声嘟囔,声音不大不小被梁胥听见。
  耳朵被一股重力狠狠拧起来,阴沉声低,“装什么小爷,你大爷我的年纪都能当你爹。”
  苏烈吸一口凉气,看了看前面的家主,又不敢大声呼痛,“给小爷撒开!”
  梁胥神情深沉更重,皮笑肉不笑地加重了手中力道。
  东市喧闹,前头的萧祁远抬了抬手臂,耳上的力道霎时松开,苏烈屁股被踹得往前趔趄,脸上愤恨蹬了梁胥一眼,急步跑了上去。
  天色未亮,萧祁远便在此处静坐,膝上虽搭着毯子避晨寒,出口声音沙哑得厉害,“都安排好了?”
  苏烈双手捧着一盏热茶弯下腰递过去,恭声道,“家主,都安排好了,庄子里伺候的都是跟了萧家多年的老人,里头摆置陈设一应同府门一样。”
  萧祁远颔首,“派去寻曹漾的人可有消息了?”
  苏烈压低声音,“匈奴阿不勒已入长按,但……要求亲眼见到您才肯放人。”
  萧祁远颔首,“我知道了,退下吧。”
  从东市碾过的马车早已不见,萧祁远又等了会儿,身后多了一人,两鬓微霜,通身气派,一举一动儒雅随和。
  平阳王折扇轻挥,瞧着萧祁远苍白毫无血色,打趣道,“在江南收到你信要成亲了,还以为你铁树开花入了情网,如今一看,也不过如此啊。好端端地,竟将人放走了。”
  萧祁远唇边起了浅浅的笑,虚弱得下一刻要昏晕过去,他缓慢说道,“王爷之意,将人困在身边便是体现情意?”
  平阳王想也未想,点头堂然道,“当然,女子自古依附男子,若真是喜欢她,定要将人留在身边。”
  “留不住的,”萧祁远了然叹出一口浊气,凉意财脚下窜来,他道,“若真同王爷这般做派,怕只会适得其反。若真是欢喜她,到不如放她离去,好生守着,不让她受委屈罢了。”
  平阳王摇头,“真是痴了,你如今还能放她离去多久。宫里传来消息,圣上突然病危,太子近来被乾州洪灾忙得焦头乱额,又要迎后头东安王那头虎视眈眈。”
  谈及此事,萧祁远目光撇向旁边的人,“那王爷此次入长安,可有何打算?”
  平阳王目色正然,闪过一抹凌厉,“自时要拿回属于本王的东西。”
  萧祁远微微一笑,朝其拱了拱手道,“那在下,当助王爷一臂之力。还请王爷,也助在下得一片宁静。”
  。
  四日后,城外庄子。
  萧府每日都派人来问候表小姐,每日送来施烟在萧府用过的物什,来着细细问了施烟每日吃些什么,玩些什么,唯恐庄子上的人怠慢了。
  这日打发来瞧的人,施烟坐在临山水榭的栏杆上,眺望庄子外头连绵远山。婢女双手执托盘,上头放了一碗汤水,散着沁肺的苦味,“小姐,按照您的方子,药煎好了。”
  施烟挥了挥手,“先放在这儿吧,待凉了我再喝。”
  待婢女退下,隔了许久施烟才翻下栏杆,端起碗仰头喝完,苦涩在口中肆意蔓延。
  她瞧也不瞧旁边的糖糕,颦眉瞧自亭外走来的男子。
  男子身着常服,挺身立直,对上施烟的目光朗然一笑,手中拿着,“几日不见,你倒憔悴不少。”
  施烟懒得与他多嘴,直奔主题道,“太子今日来,可是有我阿弟的消息了?”
  “当然,”太子笑了笑,似万事无忧,“明日,你就能见你阿弟了。”
  施烟手一抖,碗从石桌落下,“那殿下……要民女替你做何事?”
  太子目光注视着她,故作沉吟道,“我听说,萧祁远名下的田产铺子一半给了你?”
  施烟不由自主笑了,似猜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她手腕一仰,羊脂玉在光下柔和似水,饶有兴致看他,“殿下消息倒是灵透。怎么……殿下堂堂储君也在乎这点钱不成?”
  太子往前走近,深邃目光将施烟锁住,“本宫要你此生,不再见萧祁远一眼。”
 
 
第27章 不成婚了(并不是……
  碗落在脚边, 施烟离碎片远了些。
  苦涩味一直在喉间挥之不去,施烟给自己倒了盏茶,灌下肚清散苦意才慢慢道, “殿下此话何意?”
  不远处的侍卫消无声息出现,施烟察觉后头动静, 还来不及反应, 肩后被狠劈一掌,眼前登时发狠,直直往后晕过去。
  待纤细身子落入一个宽厚怀抱,太子将人打横抱起,眼底一片冰凉瞧着她, “本宫倒要亲眼看看,你对萧祁远信念值几何。”
  抱着人正预往外走, 南宁王却倏然出现, 拦在亭下,“皇兄这是要带人去哪?”
  太子不答反问道,“九弟,你怎在此?”
  南宁王磨了磨牙, 看着他怀里的女人,从鼻息哼了一声, “这两日皇嫂总说您往宫外跑,还从大牢提走了曹家小子, 我能不来看看吗?”
  “皇兄,如今父皇召平阳王皇叔回京, 朝堂恐有大事发生。且这两日我身边的探子说,萧祁远同匈奴的人走得近………”
  太子了然,“此事我早已知晓, 你便按照我的吩咐去做便是,其余的我自有安排。”
  说完又要前去,南宁王挪了步子挡着他跟前,重声唤人,怒气深深,“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你可莫为了一女子栽在上面了。这事儿,还是兄弟替您料理了吧。”
  话罢,数十个侍卫从四方出现,将太子同施烟围住。而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有将庄子上伺候的奴仆招来。
  太子眸色不悦,暗含警告,“九弟!”
  “当年之事,皇兄万不该执着至此。”南宁王声音硬邦邦道,“皇兄,您也知臣弟瞧不惯萧祁远,且那日也在这女子手下吃过亏。他们好不容易有了把柄在臣弟手中,这事还请皇兄成全。”
  。
  门被人从外推开,进来一个络腮大汉,直立而站。浓眉深目看着轮椅上的人,瞧他身形孱弱,且面相净清,不由得皱眉,“这就是堂堂萧氏家主?”
  萧祁远不甚在意一笑,倒是十分坦然道,“正是在下。”
  “阁下,我要的人呢?”
  络腮大汉双手一拍,门从外头打开,两个身形高大的大汉轻巧扛着一件物什。
  将其摔在地上,其中一个蹲下将麻布掀开,露出里头的人。
  地上的人蜷缩起身子,身上所穿衣物被鞭子抽得破烂不堪。
  大汉拎其人的后脖颈,一把掀开其遮住眼睛的黑布。
  “家主瞧瞧吧,是不是您要找得人。”
  萧祁远身后的梁胥真要走过去,却被大汉拦住,“萧家主,我如约替你守了这么久的人,可是连朝廷都得罪了。您莫忘了我们当初的约定。”
  “自是不会忘。”
  他话音刚落,隔间忽然一声大响,梁胥敏捷移过去,大声呵斥,“什么人!”
  隔间前的屏风挪开,萧祁远眼眸微眯,正好对上里头再是熟悉不过的脸。
  他微微一笑,脸上不见丝毫惊慌,“烟儿,回来了?”
  施烟冷眼瞧他,紧咬住贝齿,眼中起初闪过一丝挣扎,渐而被悲愤占据。
  她朝门口跑去,抱住地上的人,伸手抹去其脸上污脏,颤抖着声,泪砸在他脸上,“阿弟……
  南宁王双手背在身后走进屋子,赶上这出好戏,
  施烟使出全力抱起不过十岁的弟弟,站起身时,对着轮椅上的萧祁远,目光森烈,冷冷道,“萧祁远,你还是骗了我。”
  当施烟决然带着兄弟离去,萧祁远也不阻拦。
  用手帕捂住唇,弓着背咳嗽,瞧着上头的红血,冷笑道,“呵,当真是劳烦殿下费心了,竟给在下布了好大的局。”
  …………
  施烟带着阿弟徒步走上静安寺。
  老和尚比上回瞧着,老态更显,“智空师父,你近来安好?可要我替你瞧瞧脉象?”
  这会当真是老和尚了,他双手合十,笑得慈眉善目,“阿弥陀佛,劳烦施主挂念,贫僧并无大碍。施主此次来,可是为萧施主祈福?”
  这都是施烟在寺庙的老规矩,隔不了许久在寺庙捐香火钱,跪在佛祖跟前,为萧祁远祈福。
  施烟摇了摇头,此时改了话,“我此来不为谁祈福,只想为自己求个清净。”
  阿弟受了惊吓,终日缩成一团,不敢言语。施烟守在他身边不敢离开一刻。
  四位身着淡绿色衣裳的婢女进入厢房,各自手中托盘上承着东西,皆用红色绸布遮盖。
  “小姐,萧府送来嫁衣。”
  轻唤梨花轩窗边上的女子如入定般,一动未动。
  丫鬟面面相觑,又不敢上前去打扰。
  隔了会儿,浅浅脚步由远及近,婢女齐齐行礼未称呼来人,便被伸手挥退。
  周身被一股温热笼罩,入鼻是熟悉清列味,再熟悉不过的药味,那熟悉的声音落在耳边,“后日便是大喜的日子,随二哥回去可好?”
  “成亲?”
  施烟不由得嗤笑一声,挣扎着要退出来人怀抱,她恼怒着,“萧祁远,你放开我。”
  锢在腹前的手越收越紧,施烟恶狠狠道,“事到如今还成什么婚?”
  “萧祁远,你当真是自私卑劣。从不曾顾我感受下,你没有家人,可我还有阿弟尚在世,难道你要看着我明知家人下落不明,还要装得一副高兴样子嫁人吗?”
  温和声落在耳边,“烟儿,事出有因,我也是不得已为之。”
  沉稳气息落在耳边,手腕被他紧紧压住,在那吻将要落在唇上时,施烟嫌恶得偏过脑袋,吻便落在了脸颊。
  身边久久为回答,一道目光温沉落在脸上,施烟就这般盯着侧方的香炉,“萧祁远,我不喜欢你。若你真要我回去嫁给你,那我宁愿死在这里。”
  最后身上一轻,沉闷咳嗽声溢出些,声音轻飘飘传来,“烟儿说话好狠。”
  一支玉簪摔落在地,听着声音,直直碎成了两截,“你走吧,你我今后不见,便是再也不见。你莫管我死活,我此生在寺庙祈福,权当还你养我几年恩情。”
  。
  这月初五。
  萧家家主大婚之日。
  萧府门口大红灯笼高挂,瞧着一片喜气,来参宴宾客众多。
  而房内,今日新郎躺在床上,脸色毫无血色,跟前只守着两个心腹。
  萧祁远喉间被一块石头重重压住,出不得声,半昏半醒间。他睁眼母亲身着殷紫衣裳,唇边噙着笑意,朝他走来。
  “母亲。”
  萧母抬起头,目光如儿时般温柔,伸手摸了摸他发间,“多年未见,远儿竟长得比母亲还高了。”
  萧祁远双膝弯曲,跪在她身前,眼眶蓄满泪,“母亲……孩儿不孝。”
  萧母微微一笑,将人扶起来,“都怪母亲,害你落生在萧家,毁你一生。然前程往事已过,如今就留在母亲身边?”
  这话好生熟悉,冥冥之中好似在哪听过。
  萧祁远喉间哽咽,“好”字几近呼出,蓦地,身后轻轻呼唤传来,轻绵带着哭意,“二哥,二哥,你在哪儿,这里好黑,烟儿寻不到你。”
  他双目微睁,视线微微下移,眼底渐渐清明看着跟前的妇人,她微笑着同样注视自己,“走罢,晚了奈何桥最后一程船便赶不上了。”
  萧母周身笼了一层飘渺白烟,始终含笑。身后的哭声由远及近,萧祁远脚下如灌了铅般沉重,挪不动一步。
  萧祁远双目微红,白烟如树丛横亘两人之间,突然,他又跪下,朝萧母磕了三个头,“恕孩儿不孝,孩儿………还想再见她一眼。”
  “那人是谁?”
  萧祁远预回答,可脚下猛地悬空,他心中一惊,重重咳嗽,五脏六腑好似被铁锤重重砸碎。
  醒来时大口大口呼吸,入目定神,是竹林小楼熟悉的床榻帘子。
  他醒来第一句便是问身侧守着的人,“表小姐可还在家中?”
  苏烈抿唇,堂堂的男子眼眶通红,跪在家主跟前,“家主,小姐她……还在静安寺。”
  “不回来了吗?也是,是我将她丢在静安寺,”萧祁远虚虚一笑,目光却开始涣散,之后连自己的话也听不清楚,“烟儿还等着我去接她。”
  话罢,又呕出一口鲜血,将旁侧的红布染得更红。
  ………
  “此处风大,姑娘何事烦忧,不进屋去?”
  女声在一片寂静中响起,尤为清澈轻柔。
  施烟转过身,一女子歀步而来,她微笑道,“宁三小姐。”
  “今日不是您与萧家主大婚之日?怎到城外人烟稀少之地来了。”
  施烟说着玩笑话,“我这模样,不像是萧府赶出来的吗?”
  宁三姑娘将施烟打量,旋即掩唇轻笑,“瞧着不像,倒像是个逃婚的。”
  施烟不由柳眉微挑,“宁三姑娘何出此言?”
 
 
第28章 。
  “今日萧家家主大婚, 原定的新娘孤身在此处,瞧瞧,花似的脸都快枯萎了, 也不见人来寻找。”
  宁娴走近,目光不躲闪将施烟无声打量着, “姑娘, 擦擦吧?”
  瞧宁娴递过来丝帕,施烟一时不明所以,顺着她的目光去碰脸颊,一滴泪珠准确砸在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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