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玉宜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充满了不好的预感,控制不住身体微微发抖,这时又听到外面闹哄哄的声音,当即质问自己的侍从明儿,“外面在吵什么!”
明儿连忙说:“熙春宫的兰贵君来了,我们的人拦不住他们。”
明儿的话说完还没多久,兰阮已经带人闯了进来,虽然胡玉宜已经是君后,但是兰阮对着他一点都不虚,毕竟兰阮是和郑其宛对垒过的人,当年如果他不走,君后还指不定是谁呢。
而且兰阮对着胡玉宜也不行礼,都是几十岁的人了,不兴搞那些面子工程,大家谁是谁还不知道吗?兰阮一进来直奔皇帝的床前而去,着急地问道:“陛下是怎么回事?”
太医李思抹了额头上的一把汗,将实情告诉兰阮,同时道:“陛下的病情实在来得诡异,我们现在只能稳定陛下的身体,但是这病要怎么治,请兰贵君、君后恕臣等无能,真的没有对策啊。”
兰阮竖起眉头,毫不客气地斥责道:“你们才疏学浅没有办法治,还不能请真的神医来治?”
兰阮直接命令宋女官,“快去,去郡王府将孙神医和荣郡王请来!”
宋女官跟在皇帝身边伺候三十几年了,皇帝要是去了,他也得跟着去,因此皇帝这么突然发病,太医全都束手无措,宋女官整个人都仿佛悬浮在空中,没个着落。
于是听到兰阮这么说,宋女官立即跑出去郡王府请许温和孙时谙。
胡玉宜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站在那儿的兰阮突然觉得心里很慌,于是胡玉宜走到一边,悄悄对自己的侍从明儿说:“让你叫人去通知太女,太女进宫了没有?”
明儿也焦急,赶紧回到:“已经叫人去请太女了,太女应该马上就会赶到才对。”
结果卫承雅竟然是跟许温一起进宫的,两人前后脚进来,一看到许温,兰阮马上说:“快快快,快让孙神医去看看你姑母。”
孙时谙握着医箱的手稍微紧了紧,不管排练多少次,但是真正面临这个场景,孙时谙还是有点心跳不止。
但是心跳归心跳,表面上孙时谙还得保住自己神医的架势,她一来其他神医便毕恭毕敬地殷勤地将她迎进去,让她去看皇帝到底怎么回事。
实际上太医们巴不得马上把位置让给孙时谙,只要孙时谙接手,那就追究不到她们的罪过了。
卫承雅走到许温身边,神情有点着急,“许温,你这个神医到底管不管用,还有母皇到底怎么回事?患了什么病?”
君后看到卫承雅一来就凑到许温身边去,十分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但是他心中那种莫名其妙的慌乱又形容不出来,在现在这个关头,看起来卫承雅和许温凑在一起想办法并没有什么不对。
孙时谙进去了别人再着急都只能等,而治皇帝这个病根本用不着孙时谙的医术,只要将许温的解药给皇帝服用一点就行,只有一点,刚好能让皇帝清醒过来,而不能恢复行动能力。
看到皇帝醒来,其他人全都一股脑围了上去,胡玉宜根本抢不过兰阮,眼睁睁地看着兰阮走在前头,一屁股坐在床榻上,然后抓住皇帝的手。
于是胡玉宜赶忙坐到下方。
兰阮握着景元帝的手,情真意切道:“陛下!”
景元帝看看他,又看看旁边同样眼眶微红的胡玉宜,疑惑地问:“朕这是怎么了?”
所有人一起看向孙时谙,然后孙时谙就开始胡诌,但是因为她扫除了京城瘟疫的威望加上专业的素养,硬是把皇帝说得一丝怀疑都没有。
孙时谙说皇帝邪毒入体,要想治好这种病,就必须要换入一定数量的新鲜血液,而且还必须是至亲之血。
在场的人立马想到了皇帝的女儿,于是胡玉宜立即问,“这种换血会对换血的人有危害吗?”
皇帝也盯着孙时谙,孙时谙直接脱口保证,“不会,只需要少量的血就能救陛下,其他人只会虚弱几天时间就能恢复过来。”
皇帝又看向其他太医,这些太医为了推脱责任,这个时候也一面倒地表示孙时谙的这个做法虽然闻所未闻,但是按照医理来说,的确做得到,是极好的办法。
那还等什么,君后立即吩咐让人去把大皇女、六皇女、九皇女都叫来。但是孙时谙下一秒就否定了君后,“不可,六皇女和九皇女都得过疫病,虽然治好了,但是她们体内还残留着疫毒,就算分量很微小,但是对陛下危害极大。”
于是皇帝马上说:“那就让老大和老五来!”
古人以孝为大,大皇女和卫承雅怎么可能拒绝呢,相反她们一点不愿意的想法都不会产生,反而真心诚意地想要治好皇帝。
大皇女很快来了,孙时谙拿出那个针筒对大皇女进行抽血,然后给皇帝注入,这种手段在根本没有见过人的人看来就像是神仙手段一样,于是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紧张地看着皇帝和孙时谙。
大皇女抽过之后就轮到卫承雅了,卫承雅在侍从的伺候下撩起衣服,让孙时谙给自己抽血,在众人的注视中,很快一针筒的血就被抽出来了。
皇帝靠在床上,脸色缓和了些,她想只要这血注入自己的身体自己就会没事了,心情顿时放松,然而,当针头扎进皇帝的身体,随着血液慢慢注入,皇帝却突然又开始抽搐起来,嘴巴里也涌出大量的血沫。
孙时谙立即被侍卫和女官压到一边,双手反剪到身后,皇帝探起身来,双眼通红地盯着孙时谙,同时下巴还沾满了鲜血。
“你竟敢还朕!”景元帝的眼神可怕极了,简直恨不得立即把孙时谙拉下去大卸八块。
于是孙时谙心脏猛地一跳,大喊道:“快放开我,这根本不是草民的问题,是血的问题啊!”
所有人的心顿时一震,孙时谙还在继续说,“陛下的情况十分不妙,要是不能尽快换血,后果恐怕难以预料。”
景元帝捂着自己的胸口,她能感觉得到自己身体中那种生命流逝的感觉,她知道孙时谙作为神医并不是在危言耸听,但是作为皇帝,她现在无比在意的还是孙时谙说的那句话。
什么叫做是血有问题,这血是从卫承雅身体里抽出来的,到底有什么问题。
孙时谙立即说:“治这种病必须要至亲之血,陛下出现这种情况,只可能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换的血并不是至亲之血,与陛下的身体不匹配啊!”
是的,像刚才换大皇女的血就根本没出这种问题,所以有问题的一定是卫承雅。
一口大锅扣在头上,卫承雅整个人都懵了,同时被巨大的恐慌充斥整个身体,她立即噗通一声跪下,对皇帝说是孙时谙污蔑她。
同时君后也完全傻了,他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出这样的事,但是卫承雅是他的女儿,说卫承雅的血脉有问题不就是等同于说他有问题,君后的脑子就像被搅成了一锅浆糊,立即扑到皇帝身上解释。
然后景元帝又狠狠喷出一口血,景元帝看着卫承雅又看着君后,身体的剧烈疼痛让她陷入了一种恐怖的愤怒之中,卫承雅不是她的女儿,那胡玉宜到底做了什么可想而知。
这个世界上女人最无法忍受的一件事就是被戴绿帽子吧,何况这个女人还是皇帝。
景元帝大声斥责要把卫承雅和君后拖下去,于是禁卫立即出现不顾卫承雅和胡玉宜的哀嚎,将人直接拖走了。
看着两人像凄惨地被拖走,景元帝气急攻心,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刚才因皇帝发怒而跪在一边的大皇女瑟瑟发抖,既然卫承雅的血脉有问题,那能抽血的不就只有她一个人了吗?但是孙神医明显说过,再抽更多的血就会危及生命,想到这里大皇女怎么都做不到主动提出让孙时谙抽她的血,只是把脑袋更加低下去。
皇帝抓着兰阮的手,命都要没了却固执地不肯松开,恨极了道:“君后竟敢混淆天子血脉,夺其后位,打入冷宫,还有卫承雅,朕要废太女!朕要废太女!绝对不能让她继承我大卫的江山。”
兰阮的眼泪流了出来,她神情地盯着皇帝的眼睛,说道:“难道陛下这个时候还不愿承认温儿的身份吗?陛下需要换血,别忘了,温儿也是你的女儿啊!”
所有人顿时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温儿,谁?兰贵君指的是谁?还有谁是皇帝的女儿,是大卫朝的皇女?
景元帝比兰阮这么一提醒,眼中顿时冒出惊喜的光芒,她艰难地撑起,要加许温进来。
许温从殿外走入,走到景元帝面前时脸上流露着恰到好处的迷茫,实际上从卫承雅被拖出去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要赢了。
兰阮伸手抚摸着许温的脸,“孩子,我应该早就告诉你这件事,其实你是本宫的孩子,也是陛下的女儿,如果没有二十年前的阴差阳错,你应该是大卫朝的五皇女。现在陛下需要至亲之血来救命,你愿意吗?”
许温看看兰阮,又看看皇帝,极度的震惊之后又保持着镇定,说道:“能救陛下是臣之幸。”
于是孙时谙被松开,在一众人的目光中抽出许温的血,给皇帝注入体内。
景元帝目不转睛地盯着孙时谙的动作,很快血就全都进入了皇帝的身体,而这个时候皇帝非常没有一点不好的反应,反而她觉得她的身体竟然慢慢地舒服过来了。
景元帝的目光不知何时突然变得满目柔情,从鬼门关走一遭,最后是因为许温的缘故才被抢救回来,景元帝突然对许温的身份再也没有了怀疑,有的只是慢慢涌上来的对许温和兰阮父女的愧疚。
孙时谙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表示这样的换血还要进行两次才能彻底治好皇帝,于是许温是景元帝遗落皇女的事情彻底传遍了朝堂。
第62章 恨我!
卫承雅被禁卫压出去的时候一个劲地在叫,等她被压出大门时她看到在外面的许温,又立即惶急地呼唤道:“许温救我!你快想办法告诉母皇,我就是她的女儿啊,一定是那个庸医搞错了!一定是那个庸医搞错了!”
然而卫承雅感到绝望的是,她向许温求救,许温的表情也没有一点动容,反而冷漠地看着她。
卫承雅从来没有在许温的脸上见过这种表情,虽然她们后面闹了一点不愉快,但是在卫承雅心里,许温一直是她忠诚的下属,一直对她极其包容。
许温在面对她的时候,脸上从来不会没有笑容,忽然见到这样冷漠,细长的眼睛中全是薄凉的许温,卫承雅忽然一个激灵,整个人从头凉到脚,连挣扎都忘记了。
卫承雅就像这样直接被拖了下去,而君后显得比卫承雅稳重太多,面对要来押他的禁卫,君后直接道:“本宫自己走!”
表面镇定归镇定,其实君后内心已经慌成一团了,他确定他根本没有偷过人,那么卫承雅一定是皇帝的血脉,有人非要诬陷卫承雅不是皇帝的种,这件事太怪异了,他怎么都想不通。
就在这种混乱中,胡玉宜被关进了冷宫,他动作很快,直接叫人给外面的娘家传递了消息,但是对于卫承雅为什么被诬陷,胡玉宜和背后的胡家都没有头绪。
直到许温竟然是皇帝女儿这个消息传出,胡玉宜才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一样,忍不住死死地捂住了胸口,差点倒下。
他明白了,他什么都明白了,为什么兰阮会突然回宫,为什么会污蔑卫承雅不是皇帝的女儿,全都是为了给她的女儿扫路啊!
那么这些事许温自己到底知不知道?胡玉宜想起了卫承雅和许温的关系,胡玉宜感觉地出来,虽然卫承雅是他的孩子,但是因为前面将近二十年的缺失,卫承雅并不愿意把自己的每件事都告诉他,特别是和许温的关系。
卫承雅十分仰仗许温,在之前胡玉宜默认这个行为,并没有多加干涉,因为他觉得许温这样的青年才俊,能为卫承雅所用,是他的女儿有本事。
但是现在,胡玉宜差点一口气厥过去,许温怎么可能不知道,那是一头狡猾的狼,卫承雅完全被她骗了,胡玉宜忍不住低声嚎哭了起来。
他们父女,被骗得好惨啊!
明儿看到胡玉宜这个样子,连忙抹了一把眼泪,过来扶住胡玉宜的手臂,“主子你别哭,陛下一直会知道我们是冤枉的,陛下一定会很快查明真相,把主子放出去的。”
“你不懂!”胡玉宜脸色惨白地推开明儿,“马上去给我拿笔墨了,本宫要写信。”
明儿立即匆忙地去把笔墨拿来,给君后铺设在桌面上。
这时从冷宫处理发疯老宫侍事件后就一直跟着君后的女官小杏子走进来了,她一向机灵又利落,还嘴乖会说话,很得君后的喜爱。
只见小杏子靠近明儿说道:“这儿有我,你去给君后弄点吃的来吧。”
明儿很信任小杏子,而且现在他们椒房殿满是男儿,又只剩小杏子一个女人了,他下意识听小杏子的话。于是明儿微红着眼眶,对小杏子一点头,然后出去了。
明儿淡蓝色的裙摆消失在门外之后,小杏子走过去关上了房门,然后走到君后身边,准备帮君后研墨。
君后看到小杏子面前露出了一个笑容,说道:“小杏子你来了。”
小杏子低眉顺眼的,“是,主子让小的来伺候你。”
君后:“难得本宫已经身陷囹圄了,你还愿意跟在本宫身边,研墨吧。”
小杏子立即拿起墨锭研墨,很快就研出了透亮的一汪黑墨,君后立即蘸取墨水开始写信,小杏子则拿起了桌上的茶壶,看了一眼说道,“主子,没茶水了,小的去给你泡一点来。”
胡玉宜现在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小杏子身上,他一心想写信给自己的母亲,在前朝的胡尚书大人,于是胡乱地对小杏子点点头。
小杏子取了茶壶,然而却根本没有去泡什么茶水,而是随便把茶壶放在后面的架子上,然后她从怀中掏出了一叠白绫,白绫被展开来,小杏子双手攥着两头,从身后悄悄靠近了一无所觉的君后。
“母亲大人,事态紧急,本宫无愧对陛下半点,是兰贵君伙同许温要诬陷于我,要陷我父女于死地……”
胡玉宜的笔尖在信纸上疯狂地游走着,这时小杏子在后面突然用白绫勒住了君后的脖子,胡玉宜立即感到一阵窒息,只发出一声短促的“嗬——”就再也发不出声音。
胡玉宜疯狂地挣扎,甚至双脚在地上乱蹬,但是小杏子使用全身力气把他牢牢地困在椅子上,胡玉宜一个男人怎么可能挣扎得过力气更大的小杏子,一秒两秒……君后慢慢没了呼吸,挣扎越来越弱,最后双手垂在地上。
君后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