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羲道：“因为我杀了呼延明月，你认为他们没有救了，所以要找我报仇？”
薛长卿摇了摇头，精亮的眼睛有一丝水光，说：“不全是。你既然能杀钟离凤箫，又能解‘神仙药’……你答应我，尽你全力为我薛家保留一丝血脉，我就告诉你。你找到她，就应该知道你母亲的下落了。”
“好，我尹羲尹子真对天发誓，必竭尽全力为薛氏一门保留一丝血脉。”尹羲发誓之后，又打量了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取出两料“雪参丸”，递给他。
“只要你配合，除了保你薛氏血脉，我也可以放你一命。倘若我娘还活着，你左手手筋断了，我也可以让你恢复七成。”
薛长卿是武林名宿，当然知道“雪参丸”是补气疗伤的好东西，他连忙服下，坐在地上调息一会儿。
尹羲又倒了水给他，把红莲教的外伤圣药也扔给了他，他喝了水，又给自己的外伤上了药后，才有力气再说话。
“她只听说你的武功能杀了呼延明月，那么普通人定不是你的对手，只能让我留在这儿刺杀你。”
尹羲不解：“谁要替呼延明月报仇？嗯，南宫星儿？她应该支使不了你吧？”
薛长卿幽幽出神一会儿，才说：“你杀了她的儿子，她能不要你的命吗？”
“她儿子？你是说呼延明月的母亲？钟离凤箫的妹妹钟离音？”
“你知道她？”
尹羲道：“我和钟离凤箫决斗之前，听他说过。钟离凤箫是个变态魔鬼，畸恋自己的亲妹妹，连亲妹妹都能奸/淫。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女子……”
薛长卿呵呵一声笑，说：“她可怜？她是我见过的最可怕的女子！我本不敢背叛她，但是事到如今，我只能尽我所能为薛家留个香火。只有同样是可怕的女子的你有机会胜过她，否则我没有完成任务，薛家不会有人活着。”
尹羲惊道：“她可怕？”
薛长卿道：“她的武功在钟离凤箫之上，当年钟离凤箫如何强迫淫/辱她？”
尹羲满头雾水，又摇了摇头：“钟离凤箫亲口跟我说的，是他痴恋妹子，强迫了她，又骗她说他们不是亲兄妹。后来红莲教和白道联盟大战，钟离音趁钟离凤箫不注意，靠着易容术逃离。”
薛长卿摇了摇头，说：“钟离音能让他这么认为，他就会这么认为。钟离音当年易容成我的侍女随我离开的，当时我还不是白道盟主，只是仁义山庄的少庄主。钟离凤箫所认为的她逃跑的方向，是我帮她故布疑阵。”
“你……你难道是呼延明月的父亲？！”
薛长卿摇头：“我初见她时也一见钟情，当时我的大儿子刚刚出生，原也不该。可是没有男人可以抵抗钟离音的美貌和身体，我当时就像鬼迷心窍一样。她与我欢好，我就为她做下许许多多无法挽回的事。在她的怂恿和帮助下，我杀死我父母，当上了仁义山庄的庄主，我还杀死了我的妻子，我一心要娶她。可是就因为我已经为她如此疯狂，她就像对待钟离凤箫一样失去了兴趣，弃我而去。她走后过了一些时日，我才意识到自己多么大逆不道，也明白了她是在玩我，我才想好好经营仁义山庄，续娶了妻子，生儿育女。”
尹羲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要被粉碎了，说：“你在开玩笑吗？”
薛长卿仍然晶亮的眼睛看着她，说：“有哪一个男人，会将弑父弑母弑妻的事开玩笑？”
尹羲像是没演技的流量明星一样瞪着眼睛：“世上有这么变态的女人吗？可她求什么？”
薛长卿摇了摇头，说：“我也想不通……钟离音玩过的男人成百上千，差不多都死了，我还能活到现在，是因为我对她还有用。”
“比如，在这里守株待兔刺杀我？或者协助呼延明月敛财？”
薛长卿叹道：“算是两个原因吧。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跟你合作吗？”
“因为我答应你的条件了，并且我能做到。”
薛长卿凉凉一笑，说：“因为我看清你的脸了，你比钟离音还美上一分。她即使不会变老，她仍然有什么地方不及你，我说不上来，但我想她见着了你，一定会很有趣。因为她是不容许有女人比她美的，如果有，她会无比痛苦。”
薛长卿说着，又出神了，忽然又落下泪来。
这不知是他为当年一片痴心的情泪，还是被钟离音怂恿做下那些令人发指的弑父弑父弑妻的恶事的悔恨之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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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4章 无情之人（52）
尹羲问道：“钟离音让呼延明月回红莲教当上了副教主, 那么她自己去了哪里？”
薛长卿回过神来，道：“她在关外。呼延明月是她和关外‘风雪城’的呼延荣所生，‘关外飞鹰’呼延荣死了二十年了, ‘风雪城’一直是钟离音做主了。她的弟子知道呼延明月死在你的手上, 她才传书给我查清你的下落, 再杀了你。三天前，我们刚查出你和朝廷拱卫司的人有交往, 查出你娘暂时安顿在这里。你娘就被她的弟子带走了, 而我则留在这里守株待兔。”
尹羲盘算着, 自己杀呼延明月的消息流传是需要时间的。钟离音在关外得到消息就需要更多的时间, 她也要证实一下，并且确认她的身份。
所以，他们三天前才找到尹昭云下手。她当上红莲教新教主的事还没有四川以外的省传开, 这从她出川后在市井行走时的见闻中可以确定。
薛长卿在这段时间要在江南核实呼延明月的死, 再查实她是南宫泽养女的身份以及和拱卫司的关系，从而反追查到尹昭云的下落。
薛长卿现在肯定也还不知道，但倘若四川有钟离音的探子，她就快要知道了。
钟离音原来是红莲教的圣女，必对红莲教十分了解，这种心理变态的女人为了复仇，只怕会对红莲教下手。
尹羲虽然想要当一个好女儿, 但是理智分析下，她明白尹昭云凶多吉少。
他们已走了三天了, 如果钟离音是尹羲这种人，那就不会废话，第一时间杀了尹昭云，不会让敌人多活几天。像钟离音那样的大变态, 应该会利用尹昭云设一个陷阱，将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都诛杀。
尹羲想到尹昭云一生悲哀的命运，尹羲起初本想赚了足够的钱后给尹昭云一个富贵荣华的晚年，可惜她没有预知能力，还是让尹昭云走向悲剧的结局。
尹羲心头酸涩，可她没有让自己陷入这种情感太久。俗话说慈不掌兵，她此时虽不是将军，也异曲同工。
“你要回仁义山庄，还先找个地方藏身？”
薛长卿惊道：“你要去追钟离音的弟子吗？”
尹羲道：“不去。既然有这么可怕的对手，我还是避一避风头吧。”
薛长卿的三观都被她踏碎了：“你说什么？你怕了她？”
尹羲眼神染上哀伤，叹道：“我母亲已落入她手，我追去，她该活不了的仍然活不了，我反而陷于被动。”
——要战胜这么可怕变态的对手，就不能按照对方的节奏走。她如果现在追去钟离音的老巢，一定是她和尹昭云都得死。
薛长卿道：“你答应我了，要为我薛家保下一丝血脉的。”
尹羲虽然和薛长卿达成了一种交易，可是她不是圣母，不会想着第一时间去晋阳仁义山庄救薛家的人。
尹羲淡淡道：“我放了你，就是保下薛家一丝血脉了。你这年纪还能生儿子。不过，等我杀了钟离音时，你的儿女还没有死，我可以为他们解蛊。”
薛长卿打量她许久，说：“你够狠！够无情！够无赖！不过，我现在更加相信你的力量了，只有你这样不被感情和道德所左右的人才能杀得了钟离音。”
尹羲凉凉一笑，道：“我已经很留情了，也不是毫无道德，倘若我真是这种人，我会杀了你。我不知道你现在对我的态度是真是假。今日我放了你，我不知道明日你会不会再成为钟离音的鹰犬。”
薛长卿不禁苦笑，说：“你既然不杀我，我就等着看两个最可怕的女人的较量结果。你到时候就知道我是真是假了。”
他怎么解释也没有用了。薛长卿原来是名门弟子，他身上还有从小教教育的是非观，可是当他深入钟离音的情网时，可以做出很多畜牲都做不出的事。当他的情不顺遂，他当然也有基本的智商去判断自己被当作一个玩具。钟离音那样极变态自恋自负的女人就是想要看到自己美貌的逆天杀伤力。
她除了喜欢淫/乐之外，精神上也要得到满足：引诱得钟离凤箫踏碎伦理恋上亲妹妹是为了证明和陶醉自己的美貌，这代表她的魅力拥有冲破伦理的力量。她引诱白道名门弟子迷恋到为她弑父弑母弑妻也是为了证明和陶醉自己的美貌，她的魅力能让一个正派少派成为十恶不赦之徒。
薛长卿思考研究了几十年，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对于钟离音那样极聪明可怕又极度心理变态的女人来说，她完成这种常人都不能接受的事才能安抚精神上的欲/望。
薛长卿从前认为没有人可以打败她，他为了薛家和自己也不敢背叛反抗她。但是对她那种精神病的女人来说，最可怕的就是毁了她一直以来得意的东西和信念。尹羲比她更年轻、更美、或许也更强。
薛长卿此时绝不会回去，如果他没有杀掉尹羲还活着，钟离音能让他生不如死。他要隐藏自己，让两个可怕的女人决战之后再露面。
眼见尹羲转身要走，薛长卿才从自己的信马由缰中回神。
“等等，能否将你的伤药留给我？”
尹羲这时倒没有小气，取了内外伤的药扔给他，就施展轻功离去。
尹羲并不拖延时间，连忙返回步云初、殷雪她们下榻的客栈，吩咐她们尽快返回四川，她会随后赶回来。
然后在一个月内谨守光雾山各要塞，不放任何外人进总坛。
步云初不解：“教主，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尹羲才将今晚发生的事简要转述一遍，直让殷雪、步云初目瞪口呆。
“钟离音比钟离凤箫可怕变态多了，她很快会得到我教的消息。知道你们解蛊后对呼延明月和钟离凤箫是这样的态度，她定然不忿，那么你们都是她猎杀的目标。我们马上回教布置防备，大家才有一线生机。”
步云初才三十几岁，她加入红莲教时，钟离音已经离开本教了，所以对她没有什么概念。
“难不成教主这样的绝世神功也不是她的对手？”
尹羲道：“正大光明的较量我不怕，但是她会有别的手段。你们先回去，让魏华清和陈浩南也先扔下我交代的事，我随后就会返回四川。”
步云初问道：“教主，你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回去？”
尹羲却不便说要去京城找回李煊，想他带回四川去，她这都到了济南了。尹羲不敢送信去京城，只好自己跑一趟。
尹羲便道：“虽然不太可能追上钟离音的弟子和我娘了，我还想在往北去的路上暗访一下。”
步云初忙道：“我们留下来一起找，这样快一些。”
“不行！你们的武功遇上钟离音时太危险了，雪儿还那么小。人多了目标太大。我不会耽搁多久的，真的找不到的话，我不会感情用事。你马上带着雪儿回殷圣使身边去，这是命令！”
步云初才知道这可转还，但想教主武功盖世，她就算找不到老夫人，自保无碍，这才领命。
……
翌日，步云初、殷雪和那艘红莲教的船就紧急沿运河返回了。尹羲则穿着粗布麻布、沾上胡子，易容成一个男子，重金买了一匹黄骠马往北赶去。
走水路虽然更省力气，但是这人工划船非常慢，尹羲不想耽搁往返的时间。
不日，尹羲就抵达京城，赶往景王府。
尹羲潜进了景王府李煊的院子，可是李煊并不在家。尹羲估计他们回京也不过数日时间，难不成是在皇帝身边办差？
这大白天的，她潜进皇宫去也不太方便，皇宫的御林军和侍卫不会都是瞎子，屋顶和树上有人影他们怎么可能全看不出来？
尹羲本要回李煊院子中等待，忽见郑宇钦进了园子，尹羲跟踪着他过去。就见他找了王府的一间客院，问起张昭的去处，下人说他不在。
尹羲在屋顶看郑宇钦找得挺着急的样子，于是跳了下来，郑宇钦和下人们都被跳了一跳。
郑宇钦也没有认出易容成粗糙汉子的尹羲，还是尹羲道：“小郑，是我呀，别叫。”
郑宇钦怔怔看着她：“尹……”
尹羲朝他摆了摆手，她不要让自己的真正身份在人前都暴露出来，郑宇钦果然不说话了。
尹羲又道：“李奕之呢？你找张子明干什么？”
郑宇钦叹了口气，才说：“我刚刚从宫里换了班出来，原本不该跑这一趟的，可是国公爷要违抗圣旨。我只能找张子明先通知他伯父进宫劝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