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康熙只好先要求各府各县将失土或者过往流民登记在册,甚至连路上的乞丐都不放过——既然沦落成乞丐,倒不如送去开垦田地为生来的好!
即使这样,人手还是不足。
康熙只恨不得现在准噶尔部就开始骚动,这样就可以抓住一批人送去台湾改造!
“皇上!”李蔚严肃的开口,“这台湾收复才短短一段时间,若是弄了太多人过去,只怕当地不好管理反而容易闹事!”
拐弯抹角就是觉得康熙步子迈得太大了。
康熙心里也有点数,他的确是太急了!
“对……朕不用那么急。”康熙深深吸了一口气。自己的时间还长,再多的野心他也有足够的时间去做!
眨眼间就到了十九年的六月。
最后两场地动果然如同康熙所说的一般逐渐消失,但是这两场地震极其严重,甚至可以与第一次的地震相提并论。
京城附近不提,西至陕西、甘肃,北到辽宁,南及江苏、安徽等十省区均有受灾。只是令人愤怒的是,反倒是离京城越远,地震越轻的地方,反倒是受灾死亡人数最多的!
这些地方,显然被年后的余震消失蒙蔽了双眼,不少民众根本不愿意听从官府的指挥到郊外避难,甚至还有不少官员到最后也懒得多管,导致死亡人数反而逼近第一回 !
等消息传入京城落到康熙的面前,康熙当即勃然大怒,直接下令:凡是得令而不为者,均摘除顶戴花翎下狱等待处置。得令而有为却力不及者,均被责令前往灾后负责挖掘伤者等事。而极少数得令并不顾百姓反对强行执行者,不但得到了百姓的赞扬,更是得到康熙的表彰赏赐,前程似锦。
在这些地方,随之而来的还有疫病。
愿意焚烧自己亲属尸体的人仅仅只是少数,在封建思想中,烧毁亲眷尸首乃是大罪。
不少村庄的氏族宗族面上同意将那些遭难死亡以及疫病病死者焚烧,背地里却是偷偷摸摸运送到乡下里的族地中埋葬。
等到发现族中有人染上疫病,此刻已是来不及了,等上报到官府派来医师,来医治的队伍中随时都会有体弱之人倒下,不再有呼吸。
加上天气日渐炎热,不少人甚至惨死街头,秽气薰天,衙门却没有足够的人手运送出城统一焚烧。
时日一长,整个城中竟然十有八九都得了疫病。疫病者中十个又有六七个死亡,有些城池甚至死伤大半。
这一切最终却只是变成了一行写在密信上的数字,光是看到上面死亡人数,康熙闭上眼睛都知道会有如此惨烈。
可身为皇帝,他高高在上,却不能踏出一步,拼尽自己的全力去救助这些在生死中挣扎的人。
“皇上……”索额图望着康熙沉重的面色轻声劝说,“这一回这么大规模的地动里,死亡人数才不过千人,已经是实属罕见。现在太医院已经将大部分可以派出去的医师都派上了,况且现在送信回来,沿途足有数百名医师加入了队伍,与他们一同前往疫病区。想必有这么多人在,定然会将此事处置的妥妥当当!”
没有发生地动之前,索额图也没有想到,所有人加在一起的力量会有如此强大,会让人如此心潮澎湃!
想在废墟上同心协力救人的军民,再想到明明是灾后却是满怀笑脸和希望的百姓……
索额图何尝不知道皇上心中的情绪,若不是家里的嘱咐还在耳边回响,他恨不得亲自赶往疫病区中,和这些自己曾经看不上眼的平民百姓一同去救人!
“……是啊!朕相信,他们必然会凯旋而归!”康熙重重点了点头。
圣旨被张贴到各城,宣布地动结束。京城里的老百姓脸上带着笑容,每日工作的精神气越发强了!
平民区的房屋倒塌的最多,康熙索性使着闲着没事做的恭亲王常宁负责,工部重新绘图,户部登记人口,将平民房屋统一建造。
有一定银钱的小富人家或是商户还可以提交自己预想的单子,只要付朝廷的工程队一部分的费用,就可以对房屋进行改建。
等到建造完毕,京城里的平民百姓搬回来,时间已经走到了康熙十九年十二月。
快到新年,又是灾后的第一个新年,宫外也比往年多了些喧嚣与噪杂,老百姓的脸上都带着喜洋洋的笑容。
不过宫内的气氛可是不高,原因就在于承乾宫的佟贵妃病得越发重了。
佟贵妃病得越重,康熙心里越是难受,这大半年里除了去景仁宫陪伴皇后外,居然是从未踏入后宫一步!
就连宫妃们去太皇太后这里诉苦也没了过去的用处!太皇太后在康熙坦白自己的打算后,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宫妃哪里还不懂,定然是皇后救了太皇太后的缘故,一个个只能含恨暗地里骂上两三声!
所有的不良条件聚合在一起,后宫里地位下降最快的就属宜妃了。
自十八年的年底诞下了康熙的皇八子以来,宜妃就没见过康熙一眼!时运太差,皇八子偏偏选择在这场连绵半年之久的地震中降落于世。出了这样的大事,康熙哪里来的精神放在她的身上,时间一长,她的声响也逐渐消失了。
不少宫人更是背地里流传着八阿哥的不详,宫人躲避不及,只恨不得多长两条腿能和这位过去的宠妃告别。
皇八子没有办洗三礼,没有办满月礼,满了一岁都没有取名,甚至连生下皇子应有的赏赐都一份都没。
似乎前朝后宫,无论是康熙、太皇太后还是皇太后都忘记了宜妃产下一个阿哥的事情。
再苦涩,宜妃也只能吞下这口苦水。
可是若是自己再被遗忘下去,只怕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了!宜妃环视身边的宫人咬牙暗下了一个决定,她搂着皇八子,亲了亲他的脸颊:“额娘定然会给你铺好路。”
以前,她总是笑称舒嫔想得太多,可现在搂着手中这一团柔柔软软的小包子,宜妃却是清楚明白舒嫔做了那么多事的缘故。
为母自强。
这四个字在她脑海中回荡,宜妃轻轻苦笑一声:“灵巧。”
“奴婢在。”翊坤宫的气氛不好,灵巧脸上的笑容也不如往日那么灿烂,带着点惴惴不安望着宜妃。
“把本宫做了一半的内衫拿来。”
“是。”灵巧转身掀开帘子出了屋,等回来的时候怀里捧着一个大竹筐,里面摆着一件几乎做完的内衫,浅黄底绣龙纹显然是做给皇上的。
宜妃拿过衣裳,仔细在手上整理着小心翼翼的摆入托盘中。站在一边的灵巧悄声询问:“主子,这都已经送去好多套了。乾清宫伺候的宫人都说,皇上因着地动之事,人都憔悴好多,可是瘦了不少,若是按着以前的数据还放宽了做只怕皇上根本不合身!”
“傻瓜!”宜妃微微摇头,“本宫做的衣服你真以为皇上会件件都穿?宫里头光是皇后娘娘做的,皇上就用也用不完了,更何况是本宫做的。本宫只希望皇上能拿去试一下!”
灵巧还是一脸疑问。
第一百三十二章 康熙十九年
“傻丫头, 皇上这一试, 这衣服怎么大了, 不就想起来宜主子有多久没见到皇上一眼了?”舒嬷嬷无语的摇摇头,又转头对着宜妃笑道, “主子,这主意好,既不惹人注意又能让皇上知道。”
“希望如此就好。”宜妃嘴角勉强勾起一缕笑容,心里担忧的很。
往年她就听宫里人聊天说起, 这当宠的宫妃那送去皇上那里,小太监们自然会放在顶上让皇帝一眼就可以看的到的地方。
若是你不受宠, 就算收了钱,人家也只要垫在宠妃的后头, 保准皇上看不到。而万一皇上提及再取出来也是说不出个不是的地方。
当年自己送进去的衣裳,皇上转头就会来翊坤宫说上不少话, 而现在……宜妃叹了叹气。
“五阿哥呢?”
“主子,您忘了?这上书房已经重新改建好,五阿哥这几日都已经去读书了!”舒嬷嬷愣了愣。
“是……是吗?”
宜妃眼底一片茫然, 这段时间怨天尤人、自艾自怜, 居然连五阿哥去上书房的日子都记不得了!
想到自己当时还信誓旦旦和额娘说对待五阿哥定然和亲子一般,而到了现在倒像是一巴掌甩在自己脸上!宜妃自己都觉得有些丢脸, 从耳根子红到了脸颊上!
她将这事先放到一边, 不放心的拉着灵巧的双手细细叮嘱着:“灵巧, 你把这衣服送去东暖阁, 记住!一定要交到魏珠魏公公的手上, 知道了吗?”
“是,奴婢明白,这事包在奴婢身上!”灵巧蹲下福了一福,抱着托盘就急匆匆的离开。
“今日得好好准备一番,给五阿哥庆祝庆祝!”宜妃望着灵巧离开的身影,眼底带着点淡淡的温柔,“舒嬷嬷,你和后院的马佳贵人说一声,晚上让她也过来赴宴。”
“是。”舒嬷嬷应声。
宜主子有了亲生的阿哥,翊坤宫的宫人们对于马佳贵人想和五阿哥亲近的念头自然没了以往的抵触,顶多在后头啧啧两声就也掠了过去。
而在上书房里读书的胤福,心情就没这么好了。
他憋着气,双手托住下巴发着呆,在上面授课的师傅早就盯紧了自己也没有发现。
同时也是今年入学的胤祕脑门子上的冷汗都一滴一滴的往下落,在下面用手戳了胤福好几下。
“五阿哥!”今日的侍讲学士终于忍不住了,将一根粉笔直接丢到五阿哥的脑袋上冷喝道,“若是不想听课,臣只能请您出去了!”
胤福脸孔微微一红,在师傅严厉的目光中唯有垂头丧气的埋头苦读,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他不认真读书的事儿被传入皇阿玛的耳中。
等午休下课,胤祕才掩不住面上的担忧,拉着他避开人群走到小花园中,认认真真的询问:“五哥,到底出了什么事?”
“……没事”胤福摇了摇头。
“五哥!”胤祕满脸严肃,迟疑片刻才缓缓开口,“是不是宜妃娘娘对你不如以前好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胤福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才不是!你别瞎想!只是自从八弟在地动时出生,宫里人就说东说西说八弟晦气,额娘每天都以泪洗面……我这心里听着不舒服,昨儿个我还在御花园里听,听他们说……”
“他们说什么来着?”
“他们说马佳贵人是扫把星!到哪里也扫了哪里的运势!以前钟粹宫,现在翊坤宫,大家都说额娘都是被那马佳贵人害的失了宠!”
胤福眼圈一红,声音忍不住哽咽了:“你说她没来额娘宫里的时候一切不都挺好的!为什么她一来翊坤宫就这么倒霉?承乾宫……若是额娘宫里也变成那样怎么办?”
胤祕一下子沉默了,相对于胤福的天真懵懂,明明岁数一样的胤祕却显得老成许多。一年半以来宫里潜移默化的差别待遇让他早熟不少。
“……对不起,六弟!”胤福许久没有听到胤祕的声音,抬头偷偷看了看他难看的表情,顿时懊悔的道歉着。
“不,没事。”胤祕神色黯然,他也知道胤福并不是故意提到这个话题。
只是……一提到承乾宫,他心里就慌得很。佟贵妃的病情起起伏伏,有传闻称大约是过不了这个冬日了。
“你们两个,躲在这里做什么?”胤禔伸长了脖子瞧着两个年幼的弟弟偷偷摸摸黏在一块窃窃私语,“你们连午膳都还没吃,小心等会饿着!”
“三哥,我才没那么笨呢!”胤福嘟了嘟嘴,娇气的抱怨,哒哒哒的迈着小步跑到胤禔身边,一把挽住胤禔的胳膊,“六弟担心我,所以和我谈心呢!”
“谈心……?”胤禔哑然失笑,“你倒是不害羞!你可是哥哥啊!”
胤福被宜妃养的无忧无虑,性子纯澈,比起自从搬出翊坤宫后越发偏执阴郁的胤祕,自然更讨爽朗大方的胤禔喜爱。
面对胤禔审视的目光,胤祕勉强挂起一丝笑容沉默的点了点头。对于胤福他心里未免没有一丝嫉妒之情,明明同样是抱养,两人之间的境遇却是天差地别。
胤福到底知不知道,被他埋怨是扫把星的马佳贵人是他的生母……?
胤祕如深潭般的眸子,漾起几抹淡淡的嘲讽,片刻后才带起一丝笑容望着胤禔:“三哥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啊……这天气越发差了,跑马场里结了冰还没去干净,今日的骑射课就免了。皇阿玛说瞧着晚上要下雪,让我们几个都去皇额娘那里用晚膳!”胤禔深深注视胤祕一眼,半响才笑着开口。
他自顾自的牵起胤福的手转身往回走,“你也早些和永和宫里打声招呼,免得舒母妃担心。”
胤祕面上笑容一僵,沉默的垂下头。
“可是额娘刚还说叫我早些回翊坤宫……”胤福小声嘀咕着。
“怎么了?”胤禔停住脚步。
“不……没事。”望着胤禔关怀的目光,胤福咬咬牙,下意识摆出小儿撒娇的姿态,“那三哥等下下课和弟弟一起走好不好?”
“当然可以!”胤禔乐了,用力揉了揉胤福的小脑瓜子回头喊着,“胤祕,还愣着做什么快点过来?”
很快的,一个消息就打破了宜妃的希望。皇上跟前伺候的魏珠回话,皇上今日留宿景仁宫,还请了阿哥和格格们一同在景仁宫聚餐!
……
当晚,夜里。
外面是阴云密布,寒风簌簌的吹起地面的落叶,守在景仁宫外的宫人们都打着寒颤,将手缩在衣袖里,竖起耳朵听着屋子里的动静。
殿内正一派灯火通明,四个火盆放在屋子的四角熊熊燃烧,阵阵热气让整个殿内可谓是温暖如春。
帝后穿着单薄的衣衫,坐在铺着厚厚毛垫的地面上围着暖炉,一边聊天,一边看着四周的几名阿哥、格格们嬉笑。
胤礽和胤禔都是抱着一摞课本愁眉苦脸,边上的胤祜兴致盎然,正手持着其中一本课本,眉飞色舞的向两名弟弟述说着课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