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为扫了他一眼，没说话，仍旧低头写东西，陆进去看他写的字，字迹宛如游龙，笔锋锐利，却透着一点心浮气躁，陆进笑问：“你该不会是在想云法医吧？”
这话像是戳中不愿被人知道的心事似的，谢为猛地合上文件，抬起眸，冷冷看着对方：“我想她？”
陆进耸肩：“很明显啊。”
“我想她做什么？”
“这就要问你了。”陆进转着办公椅，看热闹不嫌事大：“谢律是不是动了凡心？”
凡心？
谢为轻描淡写地嗤笑。
虽然表面无所谓，可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几天他并不好受。
原来云昭雪不喜欢他，原来一直以来她都没有想过吸引他注意，不仅没有，她似乎有些讨厌他，把他看成一个笑话。
这些认知让谢为愤怒，焦躁，无力，甚至失落……
他的心确实越来越乱，这段时间想到云昭雪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虽然他们现在表面是“情侣”关系，但是大家都知道，他们是闹着玩的，谢为也不会真的把自己当成云昭雪的男友，更不会真的去履行男友的义务和责任。
事实上，谢为清楚的知道，现在是他在躲着云昭雪。
只要想到她那双玩味戏谑的眼睛，谢为就气得七窍生烟。
他是谢为，向来受女人吹捧的谢为，怎么可能反过来对一个女人卑躬屈膝？
就算日月更换，天地合一也绝对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陆进意味深长的声音又响起：“反正你这两天有点反常，我看啊，你就是动心，喜欢上云法医了。”
“不会有这种可能。”谢为垂眸整理桌上散乱的文件，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陆进可不会轻易放过他：“云法医条件这么好，长得漂亮，工作能力强，听说家世也挺好的，喜欢她也没什么，用不着掩饰。”
谢为面色淡极，漠不关心的样子像是对云昭雪完全没兴趣：“条件好又如何？我早就说过，她那样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我不感兴趣。”
“你真不喜欢这样的？”没道理啊，云法医明明是男人梦寐以求的类型。
“我谢为像是缺女人的人？喜欢她？浪费时间”
“你这话够狠的啊，你就不怕你有一天会后悔？”
“我会后悔？”
“行，好好记住你今天的话，要是你哪天喜欢上云法医，我第一个站出来嘲笑你。”
谢为笑容轻慢。
可真能装。
陆进才不信他的邪。
俩人的谈话内容被律所不少人听进耳朵里，也包括过来送检验结果的云昭雪。
她笑盈盈地站在谢为身后，陆进抬头就看到了她，笑容有点干巴：“云法医。”
谢为瞥他：“想耍我？”
“不是，真的是云法医，她好像还听到我们说的话了。”陆进总觉得云昭雪的笑容带着点杀气，拼命给谢为使眼色。
谢为认定陆进是想耍弄他：“就算她听到又如何？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就算她一哭二闹三上吊，我也不会喜欢她。”
“是吗？”清凌凌的嗓音轻飘飘传来。
谢为的身体猝不及防一僵。
云昭雪？？？
他莫名有点心虚。
身后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一只手放在他座椅上，谢为身体变得紧绷，感觉到她缓慢低下头，熟悉的香味靠近，她的脸近在耳畔，清甜的声音说：“谢律师，你最好像你说的那样坚定，千万别爱上我，否则……”
她拍拍他的肩膀，谢为呼吸立时停滞。
云昭雪离开后，谢为才微不可查的放松下来，陆进好笑的看着他，怎么总觉得这哥们儿以后会是个妻管严呢，不就是听到人家声音，不就是被人家拍了两下吗？脸色就已经这么难看了。
陆进真想找一面镜子递给他瞧瞧。
他吹了一声口哨，笑得胸有成竹。
谢为面色复杂的盯着面前的一堆文件，他后知后觉发现，他刚刚有那么点不敢面对云昭雪，至于原因……
谢为胡乱的捏着鼻梁，一定是因为内衣事件引发的尴尬。
**
警方有了进一步的发现，作为涉案法医和律师，在必要的时候是会跟随到现场寻找证据，云昭雪和谢为都收到了警方的邀请。
云昭雪也是后来才知道，慕川拒接这个案子，所以这个案子还是落在谢为头上，至于慕川为什么不接，大概是不想见到她这个故人的亲人吧，毕竟看到她就会想起云端月，这是慕川心里恒久远的伤，触碰不得。
云昭雪倒也理解，虽然理解，但也不代表她可以心平气和的与谢为共事。
俩人见面仍然像两个陌生人，没有任何交集。
警方的到来使学校沸腾，不少学生趴在走廊看他们这群人。
校方派来几名老师接待，其中一名儒雅随和的男老师较为显眼，云昭雪打量他的时候，男老师耳尖微红，模样有些拘谨紧张，也温和的看着她，含笑点了点头。
谢为阴森森的冷笑一声。
云昭雪没理会他的不对劲，自从来到这所学校，她总觉得周围有人仇恨的盯着自己，这道目光十分凌厉，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她蹙了蹙眉，转身看去，只看到教学楼上骚动的学生人群，不少男学生还朝她挥手。
“挺受欢迎啊。”身边忽然响起一个阴阳怪气的低磁声音。
云昭雪拧着眉看他，发觉谢为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周身冷飕飕的。
“你又吃错药了？”
“……”
自从知道云昭雪确实不喜欢自己之后，他现在听到类似的话再也无法脑补她是在引起自己注意，反而清楚的知道她在嫌弃，谢为心里头有点不是滋味，脸色更臭。
云昭雪没功夫理会他，没想到谢为忽然将她拽到旁边，修长高大的身躯挡住男学生们投过来的目光。
云昭雪狠狠踩他一脚：“你有病吧。”
谢为忍着疼，面不改色的牵住她的手，云昭雪自然想挣脱，两个人的动作引起其他人注意，他们的目光放在俩人手上，张骋拧紧了眉头。
除张骋外，其他警察们毕竟目睹过他们因为一件内衣吵架，这会儿眼神都有些古怪，不等别人问，谢为就大大方方的搂住云昭雪腰：“介绍一下，我女朋友。”
他的后背，云昭雪在使劲儿掐他，谢为笑得愈发从容淡定，看云昭雪的眼神温柔如水。
其他人干笑着点头，虽然但是……
他们也没问啊，他这么急切是想证明什么？
谢为看向那名男教师，男教师仿佛并没有看到他们拉在一起的手，仍旧朝云昭雪笑得如沐春风，谢为握着云昭雪的手就更紧几分，眸色也沉了下来。
男老师姓段，他将他们带到办公室，亲自给他们每个人倒茶，轮到云昭雪时，谢为端走云昭雪面前的茶杯，语气淡淡：“我女朋友喜欢喝我倒的茶。”
云昭雪：？
段老师看了眼云昭雪，垂眸点点头，将茶壶放下，谢为自然而然地为云昭雪倒茶，轻轻推到她面前，声线柔和：“来，女朋友。”
云昭雪：“………”
她像在看个智障。
难道女朋友这三个字很光荣吗？
他怎么一天到晚叫个不停？
谢为深情的注视着她：“怎么，是不是怕烫？没关系，我给你吹吹。”
他优雅地端起茶杯，发觉大家都在看自己，像看个鬼一样，于是淡然一笑，摸着云昭雪头发说：“女朋友娇气，让大家见笑了。”
云昭雪：“………”
他是怎么做到这么贱的？
云昭雪夺过他手中的茶杯：“大家别误会，我不是他女朋友，说正事吧。”
“不是他女朋友”这几个字让段老师眼神亮了点，谢为不紧不慢的拿出云昭雪举着大喇叭给他告白的视频，这是律所同事拍下来后，他花大价钱买过来的。
他特意把视频放在段老师和张骋眼睛面前，势必要让他们看清楚，她心里的人是自己。就算是假的，他也想这么做，没有为什么，真要问，就是想整她，绝对没有别的！绝对！
云昭雪冷笑着看他幼稚行为。
谢为像是感觉到到她的目光，偏过头，朝她散漫慵懒地一笑：“昭昭，你可不能始乱终弃啊。”
“………”
真贱啊。
谢为达到目的，倒也没有继续耽误大家说正事。
因为死者手上都刻着一个“沈”字，所以学校首先找到姓沈的教师和学生，逐一排查。
云昭雪想起刚刚那道仇视的目光，若有所思的看向段老师，没想到段老师也正在看着自己，接触到她的目光，他连忙红着脸转开眼睛，这一幕当然被谢为发觉，他心下一沉，居然当众把玩起云昭雪的手。
云昭雪瞪他几眼，愣是没能把手抽出来，大家谈事情正谈到关键时候，她也不好打断，索性不再挣扎，就当是被狗摸了。
段老师把沈姓名单交给警方，又亲自送他们离开，云昭雪总觉得这个段老师有点奇怪，却又想不明白奇怪在哪些地方。
离开学校后她还一直想这件事，没注意过往的车辆，一辆车飞快的驶过来，在距离云昭雪一米距离时，强有力的手臂忽然将她拽过去，云昭雪扑进谢为的怀抱，谢为被摁在墙上。
云昭雪猛然回头看向那辆车，没有车牌，已经快速消失在转角。
这车明显是针对她的。
因为什么？
“没长眼睛？”头顶传来男人极其恼怒的嗓音。
云昭雪还在愣神的思考事情。
谢为拧着眉看她心不在焉的模样，猛地把她推开。
他心跳很快，怕被她听到。
刚刚他只不过和几个警察说句话，只不过没太注意她，等回过头来就看到车快朝她撞上去。
一瞬间，他头皮发麻，胆寒心惊，什么也没想就扑过去救她，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云昭雪已经在他怀里，没想到她现在还有功夫发呆，谢为气不打一处来。
“谢谢啊。”云昭雪心平气和讲话的时候嗓音轻软，很好听。
谢为的心又狂跳一下。
他没说话，沉着脸不理她。
云昭雪想不明白他又怎么了，也没多想。
惊险过后，谢为和警方自然也发觉了那辆车的古怪。
为首的警察若有所思道：“看来我们来学校是对的，凶手按耐不住了，只是差点伤了云法医，云法医没事吧？”
云昭雪摇摇头。
谢为忽然冷声道：“这几天我送你上下班。”
警察说：“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我们警方可以提供保护。”
谢为的视线凉凉地飘过去，警察讪讪的笑着抬头看天。
谢为轻咳一声，神态看起来极其冷静沉稳：“就这么说定了，我接送你。”只有他知道自己内心有点慌，怕她拒绝。
云昭雪摇头，她学过一些防身的招数，自保没问题，要是每天见到谢为才是折磨。
“谢了，但我不需要。”
果然被拒绝了。
谢为有点烦躁，别的女人都巴不得能被他保护，可云昭雪却避他如蛇蝎，仿佛想到要见他，她的小脸就皱成一团，显得非常受折磨。
谢为不止一点心梗，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和难受。
可他决定的事是绝对不会改变的，就算这个人是云昭雪也不行。
谢为不容拒绝地握住她手腕，就要往自己停车的地方拉，云昭雪的另外一只手也被人拉住。
“不如，由我来保护云法医吧，这也是身为警察的责任。”说话的正是张骋，一起查案这么久，他对云昭雪很有好感，喜欢的自然要争取，他不想把这么好的姑娘让出去。
张骋笑容亲切的看着云昭雪，也拉住她的手不放。
云昭雪被左拉右扯。
谢为冷着眼眸在张骋身上扫视，声线沉了沉：“放开。”
年轻俊朗的警察笑着说：“谢律师，不如问问云法医想跟谁走。”
谢为和警察都看向她，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云昭雪感觉谢为拉自己手腕的力道一寸寸变紧，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能感觉到他的紧张。
云昭雪呆了几秒。
她只是来查案的，为什么突然修罗场了？
作者有话说：
谢为：反正她一定选我，我才不慌！
第10章
云昭雪最后没有跟任何人离开，也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她倒挺希望凶手再次对她出手的，这样才能看明白凶手究竟有什么意图。
她始终忘不掉那天在学校里那道仇视的目光，总觉得和这起凶杀案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警方按部就班地排查嫌疑人，就在一筹莫展的时候，命案再次发生，又一名十八岁女生死于非命，临安高中陷入人心惶惶。
云昭雪和谢为作为法医和律师，自然忙得脚不沾地。
谢为清楚的记得，他和云昭雪似乎已经有两个星期没见面了，蓦然想起她，谢为有些走神。
“谢律师，谢律师？”
谢为拧眉，抬眸。
“你在想什么？”
说话的是律所合伙人之一的徐开延，一个随和儒雅的中年男人，现在正含笑看着他。
不是只有徐开延在看谢为，还有律所的其他同事，大家都在会议室，正在就最近的案子做总结会议，没想到谢为会频频走神，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时而拧眉，时而又牵起一抹诡异的温柔笑容。
男人浓墨的长睫微压，“没什么。”
他懒散地往后靠，抬手示意徐开延继续往下说。
他将心内的情绪隐藏得很好，只有陆进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
感觉到陆进探究的目光，谢为警告地瞥回去，陆进轻飘飘的挪开视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