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观音妙目一转,重新打量王怜花此时的样貌,片刻后,她笑吟吟地招手道:
“好孩子,你现在这副样貌也不错,不愧是云梦仙子的儿子。哎,我就喜欢你这样漂亮机灵的大男孩儿,来,到我跟前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说这话的同时,石观音纤指一勾,脸上的面纱飘然而落,露出了一张无法用凡间笔墨来描绘形容的美丽面孔。
王怜花正面直对石观音的魅惑勾引,神色瞬间怔忪。
“王公子,可愿意陪妾身四下走走,你我谈谈心,赏赏夜色?”
她的声音也充满了说不清的韵味和吸引力。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哪里舍得拒绝这样诱惑力十足的尤物,就连裴湘都停下了内力调息,目不转睛地欣赏起了石观音的风采来。
然而,王怜花却猛地打了个哆嗦,瞬间惊醒了过来。
“承蒙李前辈厚爱,只是怜花更愿意陪在湘湘身边。”
石观音没想到王怜花会这么干脆地拒绝自己,甚至连半分犹豫都没有,心中委实诧异,因为她多少年都没有遇到过这样有定力的男人了。
她眼波脉脉地瞧着躲在王云梦身后的年轻公子,柔声问道:
“妾身不美吗?王公子何必这样果断地拒绝?我观裴姑娘还需不短的时间悉心调理内伤,此期间也不宜被人打扰。王公子陪在裴姑娘身边也做不了什么,说不定还会扰得她分心。王公子,不如和妾身把臂同游这洛阳城,轻松快活几日,如何?”
这次,不用王怜花回答,一旁的王云梦就冷哼一声,讥笑道:
“你之前若是没有对我儿子露出过杀意,他说不定还会让你骗骗。可惜了,这小子一向惜命,凡是威胁过他的,他总要警惕三分。你现在……在他眼中可不是充满诱惑的倾城红颜,而是随时能要他命的母夜叉骷髅鬼。李琦,别自找麻烦了,不管怎么说,我还在这儿呢。”
这番半是嘲笑半是解释的话让石观音笑容一僵,她诧异抬眸,正好捕捉到王怜花一边往王云梦身后踱步、一边试图遮挡裴湘视线的小动作,顿时气恼不已。
“王云梦,果然是你养的儿子,同你一样没什么眼光。呵,你当年把柴玉关当成宝,如今你儿子又玩这种一心一意的把戏……”
王云梦沉沉地看了一眼石观音,这次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直接抬手攻向石观音,打断了她的挑衅之言。
她之前一直不出手,一是不确定王怜花的状态,二则是因为,她的武功一向比石观音略逊一筹,若是贸然攻击她的话,自己也讨不了便宜。
但是,在发现王怜花和裴湘之后,王家母子已然通过一些约定过的特殊小动作无声交流了一些情况。就在石观音调戏勾引王怜花的同时,王云梦已然确定,此时的石观音身受内伤,正好是攻击打杀她的好时机。
石观音在王云梦骤然出手的瞬间,便知自己受伤之事到底没有瞒住对方。
她此前当着王云梦的面调戏王怜花,未尝没有故弄玄虚的意图。因为,唯有全盛时期的石观音才有底气如此无视王云梦的威胁,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欺负她的人。
当然,石观音也没有奢望能彻底瞒住王云梦,她只是希望能尽量拖延些时间,好让自己多恢复些内力。
战斗发生的猝不及防,又在意料之中。
裴湘在王怜花的搀扶下慢慢起身,两人靠着树,皆聚精会神地观看着这场武林高手间的较量。
一开始,两人势均力敌。
三百余招之后,石观音内伤反噬,行云流水的招式开始出现一丝滞涩之感。高手之间过招,毫厘之差之间便可定输赢,所以,王云梦很快就占了上风,开始压着石观音打。
“王夫人真会动手杀了石观音吗?”裴湘轻声询问王怜花。
王怜花皱了皱眉头,沉吟道:
“我之前并未怎么听我妈提起过石观音,这就说明她们二人即使不对付,也达不到生死仇敌的地步。要不然,我妈早就该琢磨着怎么去大漠把对方挫骨扬灰了。”
裴湘了然点头,心知今日大概不能指望王云梦彻底收拾石观音了。
——不过这样也好,石观音剩余的内力对我来说也挺有吸引力的。
——反正,我原本就准备答应姬冰雁和原随云的邀请去兰州的。
——到时候,总会有机会彻底了结今日恩怨的。
又过了一会儿,王怜花忽地叹了一口气:
“湘湘,你我今日可算是把石观音彻底得罪了,又不能指望我妈替你我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唉,这样一想,咱们将来只能做一对苦命鸳鸯流落江湖了。不过你放心,无论多么风餐露宿的日子,我都会好好保护你和咱们的孩子的。”
裴湘不雅地翻了个白眼。
“王夫人也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她何必放了石观音。”
王怜花喃喃道:“因为,石观音这样的敌人是可以成为盟友的……”
果然,又过了三百余招后,石观音忽然急速后退,又施展出来一种她之前没有使用过的绝顶轻功,待她和王云梦拉开一段距离后,才扬声道:
“王云梦,今日我认栽,你开条件。”
“武林秘籍、奇珍异宝、男人、女人……你觉得我会缺什么?这些年,我会过得比你差?”
王云梦招式不停,继续猛烈攻击石观音。但若是有人仔细观察的话,便会发现,王云梦在石观音喊停之后,便不再攻击对方的要害脆弱部位了,反而招招都往石观音的脸上招呼,惹得明明还留有一分余力的石观音瞬间手忙脚乱起来。
“你疯了吗?王云梦,你今日敢伤我的脸,我就和你同归于尽!不仅如此,连下面那两个小的也别想活着看见明天的太阳。”
王云梦冷笑一声,精准打击石观音的软肋:
“纵然你我同归于尽了,但你在临死前必然已经变丑了,脸上留了疤痕,我看你如何敢继续自称是‘观音’?”
石观音呼吸一顿,瞬间软下声音:
“王妹妹,你我之间没有生死大仇,何必这样咄咄相逼呢?”
“你都来我家杀人砸东西了,还不是生死大仇?”
“这是一场误会,王妹妹。不如这样,我在大漠中经营了一些人脉,恰好能和快活王那里搭上些关系,你也许有用,我送你可好?”
“只是人脉?”
“王妹妹,我们可以坐下来细聊。说实在的,你我多年不见了,也该好生叙叙旧了。要知道,我和柴玉关当了多年邻居,有意无意的,我总要多关注他几分的。”
王云梦就等着这话呢,她要向藏在沙漠深处的快活王柴玉关报仇,自然需要一份沙漠中的势力,无论人脉、消息还是物资,都是必不可少的。
于是,一场打斗渐渐平息了下来。
“那咱们走吧,李姐姐。”
王云梦有些迫不及待,她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树下的王怜花,没多说什么,也没问他到底受伤与否,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直接转身消失在了夜幕中。
石观音稍稍落后半步,她对着王怜花和裴湘露出了一个温柔至极的笑容,却带给两人毒蛇吐信般的危险感觉。之后,这个视美貌为第一的女人也袅袅婷婷地离开了。
第326章
王云梦带走了石观音,被留下的裴湘和王怜花暂时远离了危险。
静默片刻后,王怜花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又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他今晚也受了不轻的内伤。
“湘湘,这里不能继续住了,我让人给你换个房间。”
裴湘点了点头,低头给自己号脉,其余琐事全凭身边人安排。
王怜花取出一枚黑色的哨子,吹响三声,两长一短。
哨音落下,便见不远处的一片漆黑里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又过了稍许功夫,府中的护卫、管事和婢女匆匆而来。
王怜花淡声吩咐了一些事情,只是,在说到今晚的住宿安排之事时,这人的心思又活泛了起来,他眼睛一转,便含笑道:
“章峰,府中哪个院落里有适合裴姑娘暂住的房间?我隐约记得,似乎只有明春居那里还算宽敞舒适?”
章峰愣了一下,心道府里这么大的地方,平日里又只有王氏母子两位主子,哪里就缺少客人休息的地方了?
不过,他在王怜花身边多年,早就学会了配合主子一本正经地撒谎。于是,管家章峰连忙低头回禀道:
“公子英明,如今确实只有明春居那里适合裴姑娘居住。其余各处,不是在修葺中,就是暂时无法使用。”
王怜花微微颔首,望着裴湘欣然道:
“湘湘,明春居那里有一方浴池,可以做药浴之用。入住之后,你给自己写一副药浴的方子,我吩咐人去准备,你每天去泡一泡,肯定会对疗伤有益的。”
裴湘暂时没管什么浴池药浴的,她听到“明春居”三个字,就知道王怜花又开始不安分了。
“明春居……我记得那里和你的住处挨得极近,只隔着一道矮墙,似乎还有游廊相连,说是一个套院也不为过。”
“嗯,确实如此,”王怜花眉目纯澈,此时俨然是一位霁月光风的清朗君子,“难为湘湘你还记得这府中的屋舍布局,明春居确实位于主院的后方,两院之间有游廊和流水相连。”
“我怎好住进你的主院中?”
“湘湘放心,我不介意你听见主院内的谈话或者看见出入主院的人,我并没有特别的秘密想瞒着你,所以,你就放心住吧。”
裴湘微微挑眉,心道到底是谁介意谁,某人心里没数吗?
王怜花见裴湘不出声,只是用一双秋水明眸似笑非笑地打量自己。那清凌凌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像载着月色的洁白羽毛划过心头,王怜花忽然就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化成一泓春水了。
他连忙转身,挥了挥手让仆属离开去处理琐事,自己则背着裴湘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从突如其来的悸动燥热中稍稍冷静了下来。
“哎,湘湘,你莫要诱惑我,咱俩现在都受着伤呢。我、我体力还差一些,怕你嫌弃误会。”
裴湘:“……嗯?”
王怜花腼腆羞涩地笑了笑,微红着脸岔开话题道:
“这里距离明春居还有一段距离,我抱你过去吧。”
“你不是……体力还差一些?”
“这点时间还是可以的。”
裴湘不清楚王怜花这厮到底有多丰富的内心戏,也懒得问,她推开王怜花的胳膊,慢腾腾地往前挪步。
王怜花见此,遗憾地摇了摇头。他朝着暗处做了个手势,不一会儿便有仆人抬来两顶软轿,充当代步工具。
到了明春居内,婢女们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和换洗衣物。王怜花心知裴湘此时身体状况不佳,没有多少精力和心情理会自己,便十分知情识趣地告辞离开了,留给裴湘一个安静休息的空间。
当然,他自己也需要好好治疗内伤,争取早日恢复旺盛的精力和持久的体力。
次日晌午,裴湘悠然转醒,气色已然恢复了不少。
用餐之前,王怜花从隔壁过来,他先给裴湘探了探脉象,发觉她的情况比昨晚好了不少,才彻底放下心来。
“我之前配制过一些调养身体的丹丸,一会儿让人取来,你若是觉得有些用处的话,就先服用着。”
裴湘浅浅一笑:“怜花公子亲自调配的丹丸,自然是好东西。”
王怜花又道:“莫忘了开一张药浴的方子给管事,他们会提前准备安排。内外兼治,你的伤也能恢复得快一些。”
裴湘谢过王怜花的关心,也问起了他的伤势。
王怜花见裴湘今日气色不错,立刻丢掉了昨晚的善解人意。一眨眼,他的面色就暗淡了下来,整个人也给人一种虚弱不堪的感觉,他捂着嘴闷闷地咳嗽了两声,才嘶哑着嗓子缓缓道:
“湘湘,我感觉很不好,咳咳,我觉得,我应该和你一起泡药浴。”
裴湘哼笑一声,漫声道:“你觉得?呵,可我觉得,你在痴心妄想。”
王怜花见裴湘拒绝,也不多劝,反而立刻理解地点了点头,从从容容地感慨道:
“确实,终归以后的日子还长,咱们之间循序渐进就好,一下子就跳到共浴这个步骤委实有些快了。那……湘湘,我今晚可以来明春居住吗?我想离你近一些。”
“在我看来,明春居距离主院的距离已经很近了。”
“但我依旧心有余悸。”
再开口,王怜花的语气变得认真了许多:
“昨晚,如果我没有心血来潮去找你,你就会独自一人应对石观音。在我酣然入睡的时候,在我的家中,你被一个疯婆子攻击,甚至濒临死亡……只要一想到这样的可能,我就后怕不已。湘湘,在石观音离开洛阳之前,我们都住在一起吧,我们互相保护,好不好?”
裴湘沉默了一下,她听得出,虽然这位王公子的意图依旧不纯,但他确实是在担忧后怕。
“如果是担心石观音突袭的话,住在隔壁就可以了,王公子。而且,我相信有王夫人在,石观音总会忌惮几分的。”
王怜花眼睛一亮。他心知,自己能搬到隔壁房间居住,就是裴湘目前最大的让步了,于是,他立刻见好就收,不再多做缠磨。
用过午膳,王怜花想起另一个问题,便问道:
“那石观音忽然来找你,可是和曲家女有关?她一向隐居在大漠,近年来很少踏足中原,怎么这么巧就知道了你的故事?”
裴湘已经和石观音结了仇,自然不会替她隐瞒什么,便对王怜花重复了一遍石观音对她说的话,包括石观音长子惦记自己的事。
王怜花顿时坐正了姿势,沉吟着分析道:
“他的长子?那人知道你对诚王编撰的故事,又和你有过接触,还不是点头之交,而是真正地相处过……”
说到这里,王怜花扬了扬眉,心中泛酸。
裴湘神色自若地补充道:“最重要的是,他是石观音的儿子,王怜花,你说石观音那样的女人,会找一个丑男人生孩子吗?她的儿子,会是一个资质平庸之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