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福奶声奶气的声音让苏芫又哭又笑,笑完又骂:“福福你刚咋跑的?突然冲过去差点吓死妈了你知不知道?”
福福懵逼:“咋跑的?”
她歪着头用力回想,然后就想起刚才看到的那可怕的一幕——
于是她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看到……看到那头熊,要吃爸爸!我就吓得……呜哇哇!不能吃爸爸!”
“然后……然后我就这么用力……”她使劲儿一蹬小腿儿,道:“……用力一跑,就跑过去啦!哇哇哇……爸爸我好怕!”
小家伙痛哭出声,顿时把在场的大人们给心疼得不行,尤其苏芫,更是十分后悔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勾起了小丫头可怕的回忆。
她一把将闺女抱进怀里,轻声哄了起来。
米卫国定定神,跟大哥二哥互相检查一番确认彼此身上没有任何致命伤口,这才彻底放下心,然后彼此警惕着,缓缓靠过去准备看看那两头野兽的状况。
大黑熊很厉害,临死之时愣是一直咬着野猪脖子没有松口,就连野猪那对坚硬无比的獠牙都被它硬生生掰断了。
不过再厉害,此刻这两只都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地上全是这两只临死挣扎时淌下来的鲜血,周围的树木一片狼藉。
松下一口气的兄弟三人赶紧又回去查看自己的背篓。
还好,刚才黑熊直追着他们跑,倒是没空去祸害他们的背篓。众人的东西除了米二哥当时翻了的那只背篓以外,其它都好好的。
米二哥跑去远处将之前弹出去的野兔重新捡回来装好,这才又回到两头野兽死的地方叉着腰问大家:“这两头咋整?”
光他们兄弟几个肯定弄不回去,如果要找队里,那肯定就要全村人分没跑了。
米大哥:“回去喊人吧。”
米二哥颇感肉疼地“嘶~”了一声:“唉,真不想喊,这两头,得吃多久啊?就算吃不下,拿去黑……”说到这里,他嘴里咕哝一下,咽下了某个敏感的词,然后道:“去换,也得换不少大米回来吧。”
米卫国:“那没办法,现在天热,我们没办法一次性处理这么多东西。”
米二哥:“行吧,不过我要割一条猪尾巴,你们没意见吧?”
米卫国:“你动作快点。”
说割就割,米二哥拔刀就上。但是野猪皮厚,他折腾半天也没能成功把尾巴割下来。反倒发现猪屁股上有一道伤口,似乎是枪伤。
正在他跟兄弟们汇报这一情况时,身后突然又是“哗”地一声响,紧接着树木开始疯狂晃动!
“!!!”
又有野兽来了?!
“卧槽!!!”
米二哥吓得一个翻身,嗖地钻进黑熊肚子底下,刚刚上来时为了方便,他将箭扔在了下面。
弓箭上弦,柴刀出鞘。
在场所有人都如临大敌,全神戒备。
“哗哗!”
近了,更近了!
米二哥的手缓缓收紧,弓拉满月。
当耿翠翠好不容易冲出来的瞬间,他的箭也“咻!”地发出一声尖利的破空之声,直冲来人面门而去!
“艹!!!”竟然是个人!
米二哥吓得手一晃,然而箭已发出,就算他想收回也没能力。
“呀!”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关键时刻,耿翠翠突然脚下一滑,一个趔趄倒下去。锋利的箭羽旋转着几乎是贴着她的头皮擦过去,她只觉得头顶一凉,手里的枪都吓得差点扔了出去。
“卧槽,耿翠翠你他妈不要命了!”差点杀人的米二哥开口就爆粗。
耿翠翠一噎,不过她心系大野猪去向,倒也没有计较,“你们有没有看到一头大野猪!”她手忙脚乱地比划着,嘴巴里也跟爆豆子一样突突突:“这么大!大概有三四百斤!我打中了它的屁股,但是给它跑了,我一直追,它太快,我追不上!我……”
她的话到此戛然而止。
耿翠翠呆呆地看着眼前两头纠缠在一起的庞然大物,舌头都僵了:“我、我、我、我干啥了我?这、这、这是我打死的?!”
打中了野猪屁股?
米卫国顿时反应过来,回想起刚刚那惊险的一幕,他忍不住暴怒,劈手夺过耿翠翠手里的枪咆哮出声:“原来刚才是你!!!你他妈知不知道差点害死我们!他妈的密林里这枪也是能随便乱开的!艹!你自己想死就他妈给我死远点!不要害别人!”
耿翠翠:
“?”
“???”
“???!!!”
*
向来温和的人突然发怒最是可怕,米卫国最后都骂红了眼,提起拳头就要揍。
现场一度兵荒马乱,最后还是苏芫出面,才将暴怒的米卫国劝下,否则今天这顿打,耿翠翠肯定逃不过。
耿翠翠被骂得眼睛通红,眼泪叭叭往下掉:“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就是想给你打一头大的,向你证明一下!我怎么知道你们碰到黑熊,还惊了!不过那头野猪也算是我打死的吧?是吧?”
没想到话都说这么明白了,她还惦记着邀功。米卫国顿时又来气了,索性今天已经撕破了脸皮,他也不介意再骂一次。
于是眼一竖,三两把就把土猎.枪给拆了:“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就可以乱来?我看你真是被家里宠坏了,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还你打死的?你那一枪顶多是擦伤激怒了野猪!要不是我们兄弟运气好,只怕今天几条命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运气好?
耿翠翠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眼神火热地扫一眼米卫国:“卫国哥,对不起是我错了,但是你看在我也是为了向你证明……”
米卫国没想到都这时候了这人还鸡同鸭讲完全拎不清,顿时火上浇油,气得一脚踢飞了地上的东西扯着脖子咆哮:“他妈的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你信不信我今天就去公社举报你无证违法拥有枪支!还有他妈的以后你要再敢烦我……”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原地转了个圈,一眼瞧到地上的枪杆,抓起来就是重重一脚跺下去!精铁打成的枪管顿时“嘎!”地一声,扭成了麻花!
“……往后你要再敢烦我搞事,信不信就跟这枪管一样下场,一脚跺碎了你!!!”
耿翠翠:“!”
吓得“嘤”地一声,捂脸就跑!
太暴虐了!
书上不是说米卫国性格最是温柔可亲,对家人对爱人呵斥备至的吗?
骗人!
*
耿翠翠倒是拔腿就跑,可苦了米二哥。
米大哥担心耿翠翠独自一人再出个什么事,赶紧叫二弟跟上去看着。
哪知米二哥跟着跟着,就听耿翠翠在那里嘀嘀咕咕,说什么“大气运”、“改命”、“坚持就是胜利”……之类的胡话。
这荒郊野外的,米二哥后心倏地蹿起一股凉气,猛地想起村里的传言来:这耿知青,怕不是真的撞邪了!
好在很快她们就出了山林,来到村子边缘。
米二哥眼瞅着耿翠翠一路跑向知青点的方向,便抹一把汗,自顾跑向最近的一户人家。跟他们说自家上山意外打了一头黑熊跟野猪,叫他们赶紧去叫老队长找人来帮忙。
这户人家正狗剩家。狗剩一听,福福也在山林里,顿时坐不住了,起身就去村里吆喝小伙伴。
有孩子跑腿,米二哥终于得空坐下来歇上一歇。
很快,米家打了一头黑熊并一头野猪的事就传遍了整个大山村。
村民们顿时全都炸锅了!
“我天!熊瞎子跟野猪一起?!这米家兄弟也太凶猛了点!”
“妈呀,这要是我,只怕早就凉了,还反杀!啧啧啧……真是厉害!”
……
村民们一片赞叹,当然也有那么几个不服气的声音。
比方说以林碧莲为首的一小撮人——
“呵呵,要不是耿知青那一枪惊出个大野猪,这老米家今天只怕就要绝户了吧。”
“嗐,话可不能这么说,那米家没了儿子,孙子孙女不还是有的嘛!怎么能算绝户呢。”
“啧啧,这老米家,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这种好事儿都能被他撞上!”
……
收到消息,吓得魂都差点飞了冯秀萍一来,就听到这么一句,顿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你个老虔婆嘴里是塞了大粪吗,说话这么臭?!”
冯秀萍上前“啪”地一耳光抽在林碧莲脸上:“你放心,我家人都命长着呢,就算你家都死光了我家人都不会有事!”
“嗷!”林碧莲一个不查,顿时被冯秀萍扇得眼冒金星,晕头转向。
待反应过来,顿时怒嚎一声:“你咋上来就打人咧?你这也太霸道了!”
冯秀萍“啪啪”又是两耳光扇上去:“打的就是你这种屁事不干,整天就会碎嘴瞎胡咧咧的长舌妇!”
林碧莲:“……!”
捂着脸瞪着冯秀萍敢怒不敢言。
正好这时老队长匆匆赶来,林碧莲张嘴就要去告状。
哪知她快,冯秀萍更快。
冯秀萍:“我说队长老大哥,这一头黑熊跟一头野猪可是不老少,咱这打算咋处理?也不知道我家那几兄弟是哪打到的,如果过了界河,只怕还不好分,隔壁三大队也要支会一声吧?”
老队长一愣,倒是没想到这茬。
这狼牙山其实并不独属于大山村,而是附近好几个村子共有的。其中以界河为界,以西以南是大山村的范围,以东以北则是别的村。
林碧莲一惊:“啥?这咱村人打到的,自然是咱村分,干啥还要给人三大队分?三大队人又多,一起的话,我们只怕连个猪毛都捞不到!”
冯秀萍冷笑:“我倒是想就咱村的人分,奈何有些红眼病指着我家骂说我们要绝户。要是要分给这样的人,我倒是宁愿分给三大队,至少人家懂得感恩!而且现在讲究共产共得,咱打到这野物,是不是也得跟公社报一下,咱附近几个大队一起享受享受!”
这意有所指的话顿时让老队长一个头两个大,怒气冲冲道:“这谁这么缺德骂人绝户呢?说话这么阴损,死了可是要下拔舌地狱的!”
然后又紧着安慰冯秀萍:“妹子你放心,咱村里绝不允许这样的人存在。要是有,老哥哥我头一个削她!”
刚刚得知自己死后要下拔舌地狱的林碧莲:“!!!”
突然感觉舌头凉嗖嗖的怎么办?
三言两语憋死了林碧莲,队长就开始点人上山去帮忙。
这下人群顿时沸腾起来,纷纷举手报名,希望老队长把自己选去。要知道这帮忙可不是白帮,没看老队长把记分员都叫来了吗?这两头野物太大,叫去帮忙跟没帮忙的人工分可不一样,到时分得的东西自然就不同。
冯秀萍眼珠一转,故意站在老队长边上,“唰”地抽出腰上别着的雪亮柴刀,死盯着之前那几个跟林碧莲一起说米家坏话的人。
这些人被那柴刀的寒光一照,顿时心胆俱寒,怂得一批,连头也不敢抬。
老队长一看这架势,自然就皱眉掠过他们,然后点了别人。
至于林碧莲家——
老队长知道林米两家向来不和,自然不会在这节骨眼儿上给人添堵。不然万一真像冯秀萍说的那样,她一个想不开去公社上报,再跟三大队一分,这肉只怕就没他们什么份儿了。
冯秀萍这才笑眯眯地收刀,得意洋洋:哼!跟老娘斗,你们都还嫩了点儿!
嘴臭众人组:悔不当初.jpg
*
一群人浩浩荡荡重新又上了山,米二哥走在最前头带路。
冯秀萍这才有空挤过去,低声问他:“到底咋回事儿?咋还遇上熊了?福福呢,咋样?”
这话原本她一来就想问的,但是林碧莲说话太气人,倒是让她打了一岔,又见老二浑身上下毫发无伤,这才放心现在才来问。
听到冯秀萍的话,周围本就好奇的众人纷纷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已经彻底缓过劲儿的米二哥眉飞色舞:“当时我们进山之后,拜完三弟妹的父母。然后老三就说他知道一个地方有樱桃,我们就去摘樱桃。然后我们走啊走,就走到了那个界河边上。原本我还以为老三说有樱桃是编瞎话,可谁知!”
说到这里,他“啪”地一声一拍大腿,顿时惊得冯秀萍头皮一炸,周围人也是心头一跳,连声追问:“熊吗?是熊吗?”
米二哥思路被打断,顿时不满:“……不是。大家伙儿别着急,熊一会儿就来,我们先摘的樱桃。”
他这明显带着炫耀显摆的样子顿时让冯秀萍忍不住手痒,又心急福福她们的处境,便强忍着搓了搓手指,耐着性子道:“行,说快点。”
米二哥:“……然后我们摘完樱桃,眼看时间不早,就准备回来。然后我们走啊走,又走到了三弟妹父母坟前,大家伙都累了,就在那里歇了歇,吃了点东西。然后就准备继续赶路,结果谁知这时!”
“啪!”他又是一掌拍在大腿上,再次惊得大家伙头皮一炸。
这回是冯秀萍没忍住,连声追问:“熊吗?是熊吗?到底咋回事儿?!”
“哈哈哈,不是!”
米二哥只要一想到那会儿福福吃东西时呲牙咧嘴的模样,就忍不住跟被人戳了笑穴一样,疯狂大笑,笑半天眼泪都飚出来了,然后还没说到重点。
最后急得冯秀萍终于忍不住,一巴掌呼到他后脑勺上:“我说米解放你在这鬼笑笑啥?倒是给我说重点啊,重点——熊!还有咋还跟知青扯上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