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原本的旧猪圈,还剩下一点点的位置,被贴着院墙搭起一个宽敞的草棚,咯咯哒跟小麻鸡就住在里面。草棚被一分为二,里面是两只鸡下蛋睡觉的地方,外面则是两只鸡吃饭溜达的地方。
福福还贴心地给两只在外面搭起了大小高低不一的架子,既可以给鸡玩,也可以给她自己还有小伙伴们过家家玩。
原本的猪圈跟厕所被移远,空出来的地方被篱笆圈起,改成了新的菜地。至于原本的菜地,则被夯实打平,成了一家人乘凉聊天的大院子。
院子一侧,还种着米卫国从山里挖回来的樱桃树跟苹果树。树下打了几张石桌,天气热的时候一家人在这里吃饭也是可以的。
这些工程说起来繁琐,但其实做起来并不难。首先地基是原本就有的,建墙的石砖买的是现成的,不像土墙还得费劲巴拉地硬夯。
至于屋顶以及楼板木材——这些年米卫国一直在默默攒,材料都准备得差不多齐全,打磨得也刚刚好,只需要从库房里拉出来用就行。
唯一比较麻烦的是铺屋顶的瓦。
这年头瓦比较贵,附近又没有烧瓦的地方,于是他便带着米大哥跟米二哥去附近的石厂忙活了整整半个月,才挖够了足够盖住整个房子的大石板。
等房子最终建好,时间已经又是大半个月了。之前福福心心念念的可以加热的陶缸洗浴间也被装好,里面的排水也按照她设想的,拔掉塞子,水就能顺着提前设计好的排水道排出,一点也不影响灶里。
至于取水,则更方便了。殷春峰得知她家的打算,特意从省城收集了一些水管水龙头之类的给她送过来,平时用的时候打开,不用的时候一关,水就滴水不露了。
这一手,着实惊艳了不少人。
张三儿心思活,门路多,当即就跟殷春峰商量,要他多寻摸些这些个物件来,又跟米卫国商量,要他得空了去他家帮他们把洗澡间一改,并且说如果改好了就给他五块钱的辛苦费。
至于改造所需要的材料,则由他自出。
米卫国本不想要钱,哪知张三儿却是冲他挤挤眼:“哥往后要过明路的话,可能就得落在你这五块钱上了。”
见他话说得这么严重,米卫国便也不敢吭声了,决定到时尽心点帮人把活干好一些也就罢了。
家里改建这些日子福福一直跟着苏芫住在镇上宿舍,偶尔白天会跟着去镇上买东西的米卫国回来看看,晚上则还是会回来住宿舍。
屋子彻底建成这天,苏芫特意请了一天的假,去肉联厂割了整整十斤肉,又买了不少猪下水,回家一卤。
在这个年代,大家寻常过喜事,割上三两斤肉就已经是主人家大方。而像苏芫这样,乔迁宴用整整十斤肉,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因此当她提着肉一回来,整个大山村顿时就轰动了。冯秀萍更是得意得不得了,逢人就夸自家儿子儿媳能干会挣钱,感觉十分扬眉吐气!
这十斤肉苏芫全买的上好的带皮五花肉,切成小块儿跟土豆芹菜辣椒一起做成香辣可口的红烧肉。
饭是大米玉米蔬菜麦饭,整整两大蒸屉,管饱!
吃饭时候,一人一大碗麦饭,再配上一勺香喷喷的红烧肉,并一碟卤得香辣入味的卤味儿——
简直人间美味!!!
这一顿乔迁宴,虽然没有后来的流水席那般丰盛,但却还是被老一辈的大山村人一直铭记在心。
直到多年以后,但凡谁家乔迁,那些已经是耄耋之年的老人都还是忍不住竖起一根大拇指道一声当年,然后赞道:“绝!”
就在福福一家搬进期待已久的新居,住进去当晚,平地一声惊雷——闷热许久的天气终于下了第一场秋雨。
当雨声击打窗户的瞬间,米卫国下意识身子一弹就要出去找盆回来接水,同时伸手一捅身边的苏芫:“芫芫,快起来,快去找……”
他本想说“快去找油布来铺床”,但是转眼就反应过来他已经睡上了新屋,这新屋风雨不漏,再也不需要他像往常一样一边打瞌睡一边接雨水了。
米卫国摸着脑袋“嘿嘿”傻笑起来,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异乎寻常的满足感。
身边同样被雨声惊醒的苏芫刚刚睁眼,迎头就落入一个火热的怀抱。她象征性地挣扎几下,转眼就被热情似火的男人紧紧摁住。
窗外雨声微凉,室内却渐渐升温……
*
这场雨来势汹汹,当天就把大山村去镇上的路给下得淹了。苏芫早上起来原本还想继续去上班,奈何等她顶着大雨来到路口一看,原本通往镇上的那条路已经变成了一片汪洋,哪里还能过得去人?
她本想硬蹚,可是从老队长那借来的大青一直打着不安的响鼻连连后退,搞得苏芫心里也怕了,无奈只得返回。
她没法上班,最高兴的莫过于米卫国。旷了将近两个月的男人哪是昨天晚上那一回能满足的?
回到家,福福已经被奶奶冯秀萍接走,这一下正合了某人的意。于是可怜的苏芫便只得惊叫一声,再次被拉进了某个身下。
夫妻两个胡天胡地闹了半上午才歇,苏芫已经饿得不行却累得一动不想动。
她推着男人坚硬的胸膛,不满道:“我饿了。”
米卫国看着如猫儿般趴在怀里的妻子,忍不住故意坏笑一声:“还饿?”然后挺挺腰,顿时吓得苏芫用力一捶他:“你还来?!我真的饿了!”
“嘶!”她这一拳正好捶在先前她咬的地方,顿时疼得米卫国一激灵,“好好好,我起来去给你做饭。”然后一脸餍足地披衣起身,准备去灶房准备点吃的。
昨天做的红烧肉还剩了半碗,早上熬的粥还有一半,他将两者混到一起,煮成烩饭,又切了点昨天剩下的卤味蒸热。
不过半小时,一锅香喷喷的红烧肉烩饭就已经做好了,然后他才端着这些进屋去喊苏芫吃饭。
苏芫是真的累坏了,他不过热顿饭的功夫,她就已经趴在床上沉沉睡去。身上仅着一件碎花背心,雪白的后背上星星点点全是刚才两人胡闹的痕迹。
米卫国眼神一深,然后他原地深呼吸一下,帮她拉好衣服:“芫芫,起来吃饭了。”
“嗯?困,不想吃……”苏芫迷迷瞪瞪地实在睁不开眼。
她那累到眼睛都不想睁的模样顿时让米卫国大为后悔,后悔的同时又莫名其妙有一点点自豪。
然后他想了想,“这样饿着可不行,那你躺过来,我喂你。”
苏芫顿了顿,翻了个身靠在床头。
米卫国便一勺一勺细细吹凉了喂她。
整整半碗烩饭吃完,苏芫这才勉强恢复了点精神,起身接过碗:“我自己来。”
米卫国顿了下,然后郑重开口:“今儿晚上我去那边睡吧。”
苏芫白他一眼:“怎么着?这是吃干抹净了要提裤子走人了?”
米卫国气得磨牙:“你这没良心的,我还不是怕我跟你一起,到时忍不住,吃苦的不还是你嘛!”
“呃,”苏芫一顿,突然眼一挑,扔出句:“其实吧……也没怎么苦。”然后呲牙乐,“还是说,你觉得苦?苦就不要勉强了啊……哈哈……”
米卫国脑袋一热:“!!!”
苏芫这是在调戏他是吧?是吧?!
被调戏的他哪里还忍得住,顿时一个虎扑扑上去,将人压在身下就是一通挠。直挠得苏芫上气不接下气,笑得脸色通红连连告饶这才罢手。
夫妻两个正在屋子里笑闹,这时院外的咯咯哒突然炸毛大叫,叫声之凄厉,直刺苍穹!
与此同时,他们的院门也被人大力拍响:“老三!!!快出来!出事了!!!”
第29章 一更
米二哥失踪了。
来人是米大哥,他刚从河堤回来,就收到李来娣消息说是老二不见了,于是赶紧过来找米卫国一起出去找。
兄弟二人披上蓑衣村里村外的喊,李来娣跟在两人身后哭得眼睛通红:“昨儿夜里我就是跟他绊了两句嘴,没想到他就生气地跑出去,一晚上没回来。我本以为他是歇在哪个朋友家里,可是早上我问遍了那几家,都说没看到他,反倒是在去狼牙山的路上找到家里的一只背篓,也不知是不是他一个人去了狼牙山出了事儿!”
昨儿福福家乔迁,大家伙都高兴,难免喝了两杯。李来娣看着三弟两口子不过短短三四个月时间,就攒到了盖砖房的钱,回到家,看到自家的茅草屋心里难免生出了点攀比之心,便跟米二哥吹风说啥时候把自家屋顶也换了,换成石板的。
哪知米二哥多喝了两口酒,脑子正晕着呢,说话就很冲:“换换换!你们女人家就知道嘴一张,不知道那钱多难挣!难道你觉得嘴一张,那钱就能挣回来了?”
“我不知道钱难挣?”李来娣顿时被气到了,直接回道:“那老三天天上狼牙山转山的时候也没见你跟着一起去,天天就知道在家里蒙头睡觉!”
说到这里她又觉得自家语气有点重,便又玩笑似地学着米二哥的口气:“难道你觉得觉一睡,那钱就能挣回来了?”
原李来娣想着她这样开玩笑的回上一句,能缓和下彼此的气氛。哪知时机选得不对,这会儿米二哥正酒劲上涌,心气浮躁得很,闻言顿时怒了。
两人大吵一架。
吓得两个孩子秀秀跟小军一直在旁边劝架哭泣都不管用,最后米二哥吵完犹不解气,直接摔门而去。
李来娣气到不行,又加上天也晚了,便自带着两个孩子休息,决定晾他一晾。
哪知这一晾,就到了天快亮还没见人回来。
那时天已经下起了大雨,去镇上的路已经被水淹了。她偷偷出去转了一回,没找到人。
及至后来苏芫发现去不了镇上又加来,她又正式出去找了回,结果这一打听,才发现米二哥昨天晚上竟然谁家也没去。
天又下着大雨,李来娣这一惊非同小可,赶紧带着孩子们满村子的找,结果最后在去狼牙山的路上发现了一个自家的背篓,她这才彻底慌了,赶紧跑到大哥家求助。
河里的水也涨了,米振德早上起来就被老队长派人叫去查看河堤去了,看着往日里清澈的河水浑黄湍急,他心里隐隐生出一股不妙的感觉。
“老三,我沿着河堤转转,你往狼牙山走走,不要走远,最好叫几个同路。来娣,你回家看看老二回去没,如果没有你也别出来,就在家等着,有信儿就出来报信,免得错过。”
找了一会儿无果,米大哥一抹脸上的雨水觉得光靠两人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遂吩咐道。
李来娣六神无主,早上起来孩子饭都没吃,闻言只得心慌慌地赶紧家去了。
米卫国则去村里找了陈柱等人出来一起帮忙。
一群人穿着蓑衣在大雨里艰难前行,边走边喊。米大哥沿着河岸快速找着,不过两个多小时没来,河里水位又上来了些,河堤最矮的地方已经隐隐要漫出水来。
他心里一凛,赶紧跑到河边一户离得近的人家拍门:“去找老队长!说河岸这边怕是要加固一下!”
那家人赶紧应了,转身去找老队长。他自己则继续往前寻人,很快,河边就已经找到头,再往下就是一处断崖。
到处都没有米二哥的身影。
狼牙山上的路早就漫下来的山水淌成了一条条泥泞的小溪。
米卫国拄着一根粗壮的树枝,伸手在身前探了探——实心的。
他这才松一口气,招呼着身后众人原地休息一下:“在往里,就到界溪了,如果还找不到人,我们就回去。”
陈柱凑过来,喘着气抹一把脸上的汗水+雨水,偏头看看雨势越发猛的天空:“米老三,今儿这雨有些邪性,你说,这不会发大水吧?”
米卫国沉着脸,伸手用树枝到处探着路没有吭声。
片刻,他抬头喊了声:“二哥!!!”
众人安静下来。
寂静的山林里,只听得密集的雨声,哗啦啦的水声,以及刚刚米卫国喊人荡出去的回声……
“不应该啊。”陈柱小声嘀咕,“你说你二哥他一个人大半夜的能进多深?又喝醉了,别不是没进山,我们找错地方了吧?”
米卫国的眉头紧紧皱着:“可是刚才我在路上发现的标记,确实是他新做的。”
他们之所以一路找到这里来,就是因为之前米卫国在路上发现了几处零星的标记,昭示着米二哥确实曾经从这里经过过。
说完,他叫众人原地休息,自己则独自往前蹚了蹚。
雨势越发大了,前面的山水越来越急,已经不是小溪,已经像是湍急的山涧。
然后他看着前面不远处的界河眼神一凝——界河对面的一根树枝上,似乎挂着一个什么东西!
这会儿的界河早已不复之前那般平静,溪水浑黄浑浊,隔老远都能听到河底石头被冲走滚动发出的轰隆隆的声音。
他一个人不敢下水,便扯着喉咙喊了声:“二哥!”
然后他等了阵也没见对面树上那东西有动静,便转身准备去喊人帮忙。
身后陈柱等人已经听到动静跟了过来。
“感觉这雨太不对了,我们再找一会儿必须得回去了!”
陈柱已经被雨打得睁不开眼睛,掀着斗笠冲米卫国吼道。
米卫国:“对面有东西!我想去看一下!”
河水声音太响,大家说话都得靠吼才能听清彼此。
听到这话,陈柱一愣,顺着米卫国手指的方向眯眼朝对岸看去,果然发现对面有一个深蓝色的影子似乎在水边一荡一荡的。
众人心里一紧,赶紧放声大喊。然而那道影子不知道是没听着还是只是个死物,仍旧在那里,随着水流一荡一荡的,飘得更远了。
米卫国心里着急,直接取了绳子绑在腰间,将另一头拴在河边的小树上,然后叫陈柱等人拉着他:“我游过去看看!!!”
第一次下水,水流又急又猛,一个浪头过来差点按得他在水里起不来了。
“!!!”
众人慌忙一把拉起他,然后又合力砍了一株枯树放到水里,让他抱着。
第二次下水,米卫国伏在枯木上,小心翼翼朝对岸游去。哪知河水太急,他压根无法控制自己前行的方向。而且一个浪过来,他根本抱不稳怀里的枯木,直接被一个浪头掀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