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最厉害了!
所以她选的地方肯定也是最棒哒!
福福的小脑瓜儿一转,就画了这么一个等式。
于是小家伙小短腿一蹬一溜,就一溜烟儿地冲了出去,差点跟端着早饭进屋的苏芫撞个满怀。
苏芫:“福福,干啥呢?”
福福:“呀,妈妈,肚肚痛!”
小福福头也不回地冲到屋后,拍拍扑通乱跳的小心脏,然后撅着屁股探手爬进了炕洞。小丫头太着急,连整个身子都栽进了炕洞都不自知。
可是她在炕洞里左摸摸,右摸摸都没摸到合适的地方藏珠子,反倒让她摸出一卷硬硬的,并且花花绿绿的东西。
这是——
钱???!!!
小福福的眼睛倏地瞪得溜圆,然后一溜烟爬出来靠在炕洞前发呆:这里怎么会有钱呀?难道是奶奶留的?可是奶奶这几天也没来啊。
米家三兄弟里她家最穷,每次冯秀萍过来,都会偷偷在炕洞里给她家留东西,有时候是钱,有时候是吃的……
小福福满头满脸都是黑灰,只余一双滴溜溜的大眼嵌在巴掌大的小脸上不停转动,那模样——别提多搞笑了。
小福福一手握着珠子,一手抓着钱,正在思考这些东西要怎么办的时候,身边突然传来一道略显嫌弃的声音:“嘁,脏丫头!”
“谁?!”
小福福一惊,下意识抬手按住嘴巴,却忘了手上还有粒晶莹剔透的珠子。
于是下一刻,她只觉得嘴巴里一凉,然后有个东西就“咕噜”一声,滑下了肚!
完了!
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我是不是要死了?!!!
“呜呜……妈妈救我!”
江樾只觉眼前一花,前一刻还扒在炕洞前发呆像只小耗子的脏丫头就飚着泪狂奔而去。
江樾:“……”
无语地摸摸鼻子,他有那么可怕吗?
*
前院,小福福抽抽答答说了半天也没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反倒是让苏芫发现了她手里的那卷钱。
再听说这是小闺女在炕洞里发现的,苏芫:“……”婆婆这几天没来啊。
跟小福福一样,她看到这些钱的第一反应就是冯秀萍给她藏的。每次她来,都会在炕洞里给福福留点东西,或是钱,或是蛋,肉……有啥给啥。
上次他们请大家在家里吃饭,冯秀萍又想给钱,被她跟福福好不容易劝住。
没想到她竟然还是把钱留在这里了。
可是她明明记得那天婆婆走后她还特意去看了炕洞,里面确实没有东西呀?
苏芫心里生出一丝疑惑,不过转眼就被她抛到了脑后——这几天福福都被她带在身边,可能婆婆趁她们不在家,自己偷偷来过了吧。
她将钱拿过来一数——不多不少,六块八,正是那天福福落水住院时的开销。
这些钱大多是毛票,大部分都被磨毛卷边,唯有最上面几张比较新,上面还沾了些暗色的印迹,尤其那根用来缠钱的细麻绳,感觉油腻腻的。
苏芫用手蹭了蹭没蹭掉,就随它去了。
她心里升出一股暖意,不过这钱不能留,过阵子大伯家的小虎就要跟人议亲,正是急用钱的时候,一会儿上工的时候还回去。
幸好福福早上钻炕洞了,不然这钱在这里面被耗子掏走了都不知道。
苏芫笑着刮了下小闺女的鼻子:“早上怎么想起来钻炕洞了?”
福福被妈妈这么一岔,早已经忘了自己早上为啥要钻炕洞了,就连刚刚为啥哭都忘了,只依稀记得自己好像是要藏东西。
但是藏什么呢?
呀,又忘了呢。
然后好像还发生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啥事情呢?唉呀,还是忘了。
小福福懊恼地拍拍小脑袋:“妈妈我感觉我变笨了。”感觉好像忘了好多东西的样子,又好像没有。
苏芫被小闺女的模样逗乐,忍不住低头想亲亲她,又被她满脸的灰尘给弄得不知从哪下嘴,便拉着她去井边打水,先把脸洗干净了再说。
明媚的阳光下,母女俩有说有笑的洗脸洗手,完全忘了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江樾站在那个简陋的用茅草搭就的灶房门边,看着眼前这幕,黝黑的眼底闪过一丝羡慕,转瞬即逝。
然后他转身想走,结果脚下一绊,一只黑黄相间的小团子冲过来兴奋地在他脚下绕来绕去。
这是?
江樾低头,惊讶地发现几天不见,这只小狗崽竟然长大不少。不错嘛,比那个脏丫头好,吃那么多,也不见长个儿。
江樾嘴角挂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宠溺笑容,蹲身抱起小狗崽,将它举到眼前。心想:好歹这狗崽子也是跟他混过,还一起救过人,也不知道它叫啥名。希望它的名字是个霸气好听的。
嗯,让他想想——
黑虎?青龙?花豹?
唔,好像花豹还行,这狗的毛有黑有黄,要不就它了!
默默帮小狗取好名的江樾心里一定,抬头正好看到洗干净脸的小姑娘哒哒朝他跑来,边跑还边喊:“江樾哥哥!花花!”
“花花?”江樾一愣,下意识跟着重复,扭头看向猪圈里的小黑猪:“这猪也不花啊。”
这时,怀里的小狗突然兴奋起来,抡着尾巴摇成一道风火轮,冲着主人的方向:“汪汪汪!”
“……???”
江樾脸上的表情瞬间裂开:“啥?你叫它啥?”
福福声音响亮:“花花呀!”
江樾:“………………”
然后手一松,怀里的小狗“bia叽~”掉到了地上!
花花:“!!!”超委屈巴巴.jpg!
……
江樾是来跟福福道别的,还特意给她带了一小包当初承诺要给她的大白兔奶糖——他要跟江庭一起回家去了。
说起来,他还得感谢她。若不是这次福福落水,只怕江庭会一直抱着对他的偏见,认为当初确实是他推了那人下山。父子俩也不会打开心结,暂时和解。
江樾坐在车里,看着身后越走越远的小山村,想到将来不知道何时才会再回这里,他心里突然有点烦躁。
这时车子颠簸一下,他的手突然碰到上衣口袋里有块硬硬的东西。
摸出一看——竟然是一块大白兔奶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福福塞进来的,糖纸上面还乱七八糟地画了只小狗。
他之所以能看出那是小狗,是因为在那一坨乱七八糟的线条上方,竟然字迹还算工整地写了两个字——“花花”。
他一怔,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只软乎乎的小手,以及头顶那两个似乎永远乱糟糟的小揪揪来。
江樾缓缓呼出一口气,将手心里的糖握紧,心里的烦躁莫名消散。他将脑袋轻轻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逝而过的群山,轻声在心里对自己说了句:没事,等我长大了就回来。
*
江樾走后不久,福福也跟苏芫吃完早饭背着特制的小背篓准备出发。
昨天夏季双抢就已经正式结束,今天大家要一起去队长那里算这段时间的工分,福福则是早就跟堂姐秀秀约好,要去给小猪割猪草。
苏芫带着姐妹俩一直走到村里的打谷场才分开,又问了两人的目的地,叮嘱两人不可随意跑远,这才撒开手,由着姐妹俩去了。
花花摇着尾巴跟在小主人身边,小狗崽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只见它一会儿扑蝶,一会儿捉虫,忙得不亦乐乎。
两人要去的是村子西边果子沟,那边背阴,又临近水洼,各种水草很是丰茂,村里有人家养猪养鸭的话,平时全都是去那边割草。
这条路秀秀已经走过无数次了,不过福福还是头一回来,她新奇地看着东张西望,时不时问声姐姐那是什么,这是什么。
秀秀也没不耐烦,细声细气地教她,哪些草猪爱吃,哪些草猪吃了会拉肚子,一一说给妹妹听。
福福点着小脑瓜儿赶紧背,还把每样草都拔下来仔细观察特征然后记住,十分用心——
要知道,家里的小猪可是要养肥了卖钱哒!它的口粮可不能马虎!
就这样,姐妹俩一个教一个学的进到果子沟,来到秀秀惯常割草的地方。
结果等两人刚放下背篓准备开工时,旁边突然冷不丁闪过李铁生跟他奶林碧莲的身影——
“喂!我说你们俩,这地方我们先来!去别的地方割去!”
林碧莲的右手高高举起,满是皱纹的脸上表情凶横,一点也没有跟小孩子抢地盘的羞愧感,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揍人的蛮不讲理的感觉。
秀秀本想跟她理论,但是一想到身边的小福福,她便又忍住了,将妹妹一拉:“走。”
除了这里,她还知道另外一个割猪草的好地方,那里的草更多更深,只是有点远。
姐妹俩转身就走,一点也不给林碧莲发火打人的机会。
哪知就在这时,原本在远处扑蝶的花花突然厉叫一声,猛地冲过来,照着林碧莲的胳膊就是重重一口!
林碧莲:“嗷!!!”地痛呼一声,将小狗远远甩了出去。
花花:“汪呜~”
秀秀&福福:“花花!!!”
第9章 .咯咯咯所有人:“!!!!!!”……
姐妹俩外加一条小狗在前面夺路狂逃,林碧莲捂着被咬伤的手臂跟在后面气喘嘘嘘地追。
福福人小腿短,跑没多远就被落到后面,眼瞅着就要被林碧莲追上。
秀秀一咬牙,返身来救,哪知刚把妹妹背到背上,身后林碧莲已经追了上来。
她顿时大惊,拔腿就跑,慌不择路结果选了一条死路,眼瞅着前面就是一个断崖无路可逃,秀秀只得将妹妹放下冲她喊:“林奶奶,狗狗咬人是我们不对,但是……”
但是什么?
追在后面的林碧莲只感觉两个小丫头一晃,身子就不稳掉下断崖,她一惊紧追两步。
断崖从这里下去有百来米高,底下丛林密布,完全看不清底下的状况。
有风从底下吹上来,带得周围草叶树叶簌簌作响,但是刚刚还在这里的两个小丫头半个人影也无。
林碧莲心里生出一丝害怕,张嘴想喊,但转眼又镇定下来:“哼!自己掉下去的关老娘屁事!妈的,臭狗牙还挺利,给老娘皮都咬破了。回头别叫我逮住,逮住了就把你皮扒了吃肉!”
恶狠狠地放了一番狠话,又冲气喘嘘嘘跟上来的小孙子李铁生道:“今儿你啥也没看到,知道没?!”
李铁生手里捧着刚进沟她塞给他的一个白鸡蛋,吓得后脊梁一紧,连连点头。
“呸呸呸!真是晦气!”
林碧莲骂骂咧咧走了,没注意到身后有一株小树奇怪地晃了下又赶紧稳住。
李铁生眼角余光一闪,感觉有些奇怪,正要跟他奶说,哪知正巧这时林碧莲回头看到他手里还捏着的鸡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都跟你说了,赶紧趁这会儿吃了,省得一会儿再叫你姐看到又说我偏心!”
李铁生顿时忘了刚才的小树,赶紧扒了蛋壳两口塞进嘴里,顿时被噎得白眼直翻,被他奶当头一掌劈在背上,差点没当场厥过去。
前头祖孙俩骂骂咧咧往回走,后头福福姐妹俩并小狗花花一起,被三四个半大小子护在崖边一个洞里不要她们出声。
“嘘,别出声,还没走远。”
其中一个壮得像头小牛犊子的男孩瓮声瓮气地叮嘱两人。
说完,又冲洞边一个瘦一点的小个子喊了声:“喂,狗剩,闻闻那两个丧气货走远了没?”
被喊作狗剩的小孩闻言顿时眯眼,然后鼻子在空气中嗅嗅,道:“别着急,快了。艹!”
说完,又突然“艹”了一声,骂:“这两人果然跟樾哥说的那样,没心肝,活生生两个人在他们眼前没见了,竟然还只顾着自己偷吃鸡蛋!”
一群小孩顿时义愤填庸,商量着一会儿要怎么收拾一下这没心肝的祖孙俩,唯有福福好奇地在洞壁上摸来摸去。
秀秀止住妹妹的动作,鼓起勇气看向领头的那个又高又壮的男孩子:“张铁牛,你们怎么在这里?”
问话时,她的手不自觉紧张地收起,将福福紧紧护在身后。她跟对方并不熟,只知道对方性子很野,以前她被哥哥们保护着还从没跟他打过交道。但此时跟妹妹一起被困在这里,她不得不鼓起勇气要保护妹妹。
张铁牛注意到她的小动作,顿感头痛,呲牙嘀咕一句:“果然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然后将身子挪开,回头指另一个一直安静守在旁边没出声的小子:“你来解释。”
被点的孩子叫王兴华,离秀秀家住不远。见到熟悉的人秀秀终于松一口气,抬头期望地看他。
王兴华:“都是樾哥的嘱咐。”
啥?
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更加一脸懵的秀秀呆呆望着他。
王兴华又补了句:“反正对你们没恶意就行了。”
这话秀秀听懂了,放下心来,不过仍是紧紧抱着妹妹不撒手。
这时,姐妹俩脚边的花花突然不安地动了动,呜咽一声自嘴里吐出一根细绳来。
“花花?”
姐妹俩的注意力顿时被吸走,弯腰捡起花花吐出来的细绳,绳子就是普通的麻绳,上面还沾了丝丝血迹。在绳子的尾端,缀着一只成年狗的犬牙,看起来锋利得很。
“这是什么?”
秀秀抱起小狗,将狗牙举在它眼前晃动。
花花两只眼湿漉漉的,盯着狗牙:“汪呜……”
小狗叫的时候,两只前爪不自觉地做出踩奶的动作,一下又一下,紧紧盯着那只狗牙不放,身子也开始发抖。
“呜呜……”花花的声音渐转呜咽,它仿佛又想起来那天,它躲在角落里,眼睁睁看着妈妈被一个可怕的人开膛破肚,最后被烧了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