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喝下去,人还不得喝没了。
沈老二每日会喝几杯酒暖身子,却从不贪杯,许久不见他这般兴致了。
小元氏心知定是女儿今日亲近他的缘故。
可这木头呆子,便是再高兴,也不能这般没完没了的喝啊!
小元氏刚伺候了小的,这会儿连桌子都来不及收拾,只赶忙又跑过来伺候大的。
却不想,她刚走过去,还没得及细细察看,便见趴在桌子上的那人冷不丁将头抬了起来,然后砰地一下将头重重的砸在了小元氏肚子上,将脸深深埋在了小元氏身上。
小元氏顿时紧紧捂着胸口,被他这般举动吓了一大跳。
正要摸他的脑门,看看人还清不清醒,下一瞬,只见双腿忽而一紧,双腿仿佛被跟铁链紧紧困住了似的,小元氏瞬间动弹不得。
小元氏以为他吃醉了,要耍酒疯来了,正哭笑不得之际,下一刻,整个身子忽而不稳,忽而被人拔地而起,被人直挺挺的整个抱了起来。
“啊——”
小元氏身子骤然凌空,摇晃不稳,她尖叫一声,立马抱住了沈老二的脖子,惊慌低头时,正好对上了沈老二仰头看向她的脸。
他牢牢抱着她的大腿,将她整个人高举了起来。
埋在她肚子处的那张脸却胀红一片,脸上已经有了些醉意,然而双眼却清亮无比,里头赤红一片,看向小元氏的目光像是恶狼看着小羊,发着绿幽幽的光。
小元氏如何看不懂。
脸只瞬间刷地一下胀红了,红得滴血。
良久,小元氏只用帕子遮住了对方火辣辣的目光,一脸羞涩道:“你这浑人,不许这样瞅我!”
话音一落,只见对方喉咙上下滚动一下,然后一步一步抱着小元氏进了里屋。
夜已深,却又不过才刚刚开始而已。
第17章 畜现身。
第二日,日照三杆,媚儿是被一阵鞭炮声给吵醒的。
鞭炮声劈里啪啦,仿佛就在耳边。
仿佛回到了除夕夜似的。
沈媚儿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终于醒了过来。
吃了酒,微醺,睡得可真饱。
睁开眼睛的那一瞬,只隐隐有些满足。
重活一世,对沈媚儿而言,没什么比睡得饱,吃得香,又一家和睦,团圆温馨的日子更令她满足了。
媚儿赖在被子里,隐隐有些不想起来,她想,懒惰是她骨子里的劣根性,懒惰是不会害人的,这辈子除了这么个毛病改不了,其他的还是要改的。
媚儿为赖床不断寻找着借口。
直到太阳都要晒屁股了,媚儿这才依依不舍的掀开被子,慢吞吞的爬了起来。
这时,屋子外头又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还隐隐伴随着一阵敲锣打鼓声。
鞭炮声就在沈家前坪的坡下,劈里啪啦,炸得人头皮发麻。
不是在沈家,是陈家?
沈媚儿边穿衣裳边沉思了一阵,片刻后,缓过神来,噢,今儿个是陈家那翠花过生辰,她的及笄礼,翠花比她小上几月,去年年底,沈媚儿的及笄礼办得轰轰烈烈,热闹不已,全村的小孩都来沈家讨要了果子点心。
不过,以刘氏那吝啬模样,一个小小的及笄礼,定然是舍不得给自家闺女大办的。
今儿个又是鞭炮,又是锣鼓的,是季家来提亲了罢?
想到这里,沈媚儿不由神色恍惚了一阵。
前世,因媚儿被翠花推倒,摔破了额头,她怒火中烧,告状又无人相信她,寻那翠花对峙,翠花又对她冷嘲热讽,后季家那白郎私下相会媚儿,嘴上哄着她,实则怯懦失信,唯唯诺诺,压根不敢忤逆他娘推了与陈家的亲事,再加上,媚儿瞧见自己的宝贝珍视的绸缎冷不丁穿在了翠花身上。
翠花那日一身红衣,秀丽温柔,却朝着沈媚儿隐隐挑衅的目光瞬间激怒了沈媚儿暴躁的性子,沈媚儿只咬牙闷头闯进了陈家,大闹陈家,要当场撕烂了翠花身上那一身红。
前世的愚蠢,注定了她那世的悲惨。
这一辈子,媚儿并无其他念想,只想,离陈家,离翠花远点儿,好好珍惜家人,善待娘亲,宠溺弟弟,好生听爹爹的话,这辈子方能万事大吉。
沈媚儿穿好衣裳后,人还在里屋,声音便先一步传了出去:“娘亲,我肚子饿啦,媚儿肚子饿了,今日做了什么好吃的!”
又嚷嚷着:“磊儿,你阿姐醒了,还不速速过来服侍!”
沈媚儿哇哇一顿乱喊着。
喊了大半日却无一丝回应。
都不在屋子里么?
媚儿掀开帘子里里外外的搜寻了一阵,搜寻无果后,这才踏出了屋子,不想,刚出了屋子便见坡下乌泱泱的聚集了一大堆人。
这```这陈家今儿个好生热闹啊!
大半个村的人全都赶来了罢!
简直比前世媚儿的及笄礼还要热闹啊!
前世沈媚儿大闹陈家时分明未见如此多的人啊?
陈家今儿个怎么如此大发呢?
沈媚儿隐隐有些意外。
她端着杯子缓缓走到了井口旁,打了一桶水上来,一边洗脸一边洗牙漱口,一边好奇的朝着坡下张望着。
许是,挂念着屋子里正在睡觉的媚儿,娘亲叮嘱过磊儿,阿姐一个人在家睡觉时屋子外头得有人守着,只见磊哥儿气喘吁吁一口气冲进了屋子里头,见屋子里没人,又闷头冲了出来,这才发现就站在井口旁得沈媚儿。
沈媚儿被磊哥儿虎头虎脑的模样乐得闷笑不止,不多时,将磊哥儿拉扯了过来,也给他搽了把脸,随口问道:“这一大早的,娘亲去哪儿···”
磊哥儿正巴巴的叮嘱沈媚儿吃早饭,说锅里热了早点,听到媚儿发问,便立马回道:“娘亲去村长家了!”
村长是沈家宗族家,与沈家是五服内的本家,村长大媳妇儿红大伯娘一直同小元氏交好,两家时不时串门,并不意外。
小元氏在沈家村也就这么个交好的,去了总免不了久叙一顿,一时半会儿怕是轻易不得回来。
沈媚儿点了点头,又随口问着:“陈家今儿个怎么这么热闹啊,是不是季家来送礼求亲呢?”
沈媚儿问的随意。
不过,磊哥儿听了后,却是将小嘴一抿,随即,只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
季陈两家,与季沈两家的事情早些日子在整个沈家村传得沸沸扬扬,磊儿走哪儿都能听到奚落嘲笑声,全村人都在笑话他:季家不要你姐,说你姐是个没脑子的赔钱货!
磊哥儿似乎没料到阿姐今日竟然会这般坦然的提起季家,犹豫了一阵,想了想,又挠了挠头,随即缓缓摇了摇头,有些疑惑的说着:“季大哥没来,来的是个大胡子!”
磊哥儿缓缓说着。
“大胡子?”
沈媚儿听了只有些疑惑。
大胡子,哪儿来的大胡子。
季家孤儿寡母的,早就死了家中的主事的,季家又是外姓人,后搬过进沈家村的,别说大胡子,就连亲戚朋友也未见一个。
怎么来的是个大胡子?
难不成,今儿个陈家提亲的不是季家的?
要知道,季家虽清高高洁,实则家境穷酸程度不比陈家好多少。
可今儿个这场面,着实不是一个小小的陈家与季家撑得起的啊!
难不成今儿个来陈家求娶的当真不是季家的?
这个想法一时令沈媚儿警钟大震。
怎么可能?
怎么跟前世不一样呢?
前世明明季陈两家成功联姻,后恶心了沈媚儿整整三年,一直到她惨死。
怎么,怎么这会儿就变了呢?
若是季陈两家的婚事变了,那么沈家,媚儿今后的人生轨迹是不会也会随之而变呢?
不会吧,应该不会罢。
不知为何,这个发现,令沈媚儿心脏一下子砰砰砰的,直乱跳得厉害。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一大早的,媚儿脑袋有些犯晕。
“大胡子,什么大胡子,磊儿跟阿姐好生说道说道!”
震惊过后,媚儿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良久,只努力逼迫自己镇定。
小孩子说话胡诌,颠三倒四的,还是得问清楚的好。
不然,省得白高兴,或者白担忧激动一场了。
磊哥儿倒是没有留意到媚儿的异常,想了想,只虎头虎脑的如实说着:“来的是个满脸都是胡子的大胡子,给翠儿姐姐送了大锅,送了大盆,还送了好些犁田用的铁具,噢,对了,那个大胡子是驾着马车来的,马儿如今就栓在了坡下,好些人都在围着扯马毛,大人们说大胡子便是那个```便是那个打死了老虎的打虎英雄,村里人这会儿全都赶了过来,将他围起来了!”
磊哥儿鼓着脸,说得津津有味。
说到最后几句时,明显双眼亮了亮,隐隐有些激动了起来。
而他话音一落,沈媚儿立马五做三步一口气跑到了山坡上,往坡下一瞧,果然,只见坡下的矮脚树上正拴着一匹老马,老马毛掉光了,一副郁郁寡欢,无精打采的样子。
周围围了一圈小孩,在拔它的马尾,它亦神色厌厌的,未见挣扎。
这匹老畜生,陌生又熟悉,正是当年被媚儿嫌弃万分,老得快要掉牙的老家伙。
而此刻老马头上绑着一块红绸。
喜庆十足。
媚儿呆呆地看着。
不多时,只听到“砰”地一声,手中的杯子滑落坠地,瞬间应声而碎。
第18章 终重逢。
媚儿只觉得脑袋瓜子嗡嗡作响,片刻后,眼前一黑,身子忽而不稳,一时摇摇欲坠,差点儿一头栽倒滚落到了坡下。
整个世界一片眩晕,就如同天塌下来了似的。
沈媚儿只用力握拳不断捶打着自己的脑袋。
脑袋一时疼得厉害。
一阵一阵的晕头转向的,又生生撕裂得疼痛。
那是打铁匠的马,沈媚儿一眼便认出来了,一匹老得牙齿都快要掉光了的马,是打铁匠的心头好。
镇日被他拴在铺子外头,他每日早起会亲自给它刷毛,会赶早去外头割最新鲜的草给它当作马料,一早,会牵着它去铺子里,夜里,又亲自牵着回到家中。
对它好得不得了。
甚至,对它不比对沈媚儿差。
沈媚儿有时一生气,便会偷偷去拔马毛泻火,日日对它冷眼相待,骂它是匹又老又难看还费粮食的蠢驴。
故而,这老家伙不喜欢她,见了她便用屁股对着她,还会趁沈媚儿不注意时,高高甩起它的马毛,弄得沈媚儿发饰一片凌乱。
许是因为它太老了,打铁匠多牵着它走,鲜少骑它,不过,每回沈媚儿回沈家村时,打铁匠会抱她上马,让她坐在马背上,他牵着她们走。
然而此刻,那老马身后正拖着一架板车,一瞧便知,是运送着东西来的。
这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个时候,铺子里的铁器笨重,有时押送货物,东西较多时,那打铁匠甚至会另付银钱雇牛车运送货物,为了便是不让这老马受累,如今,他却让它亲自奔赴几十里,运送货物而来!
所以,来陈家,给翠花提亲的人不是季白,而是他!
打铁匠要娶翠花?
这个发现,这个念头一起,瞬间犹如在□□里炸响了一声闷雷,炸的沈媚儿当即身子发颤,只觉得内心一阵排山倒海,脑海一片眩晕,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两眼一翻,差点当即喷出一口血水来!
她原还准备打算去找他的。
可是,可是他却要娶翠花!
娶谁都行,为什么偏偏是翠花,为什么是她!
沈媚儿不许,她坚决不允许。
那翠花表面看着听话懂事,又温顺勤快,实则```实则她压根不是个好女人,倘若她沈媚儿配不上打铁匠,那么,那么那个女人越发配不上!
媚儿当年其实是走运逃回了沈家村的,却不想爹爹娘亲带着磊哥儿搬离了沈家村,她逃回沈家村时,整个人已形同鬼魅,奄奄一息了,回来后才发现她们的屋子早已经被姑姑小沈氏一家霸占了。
小沈氏、杏姐儿被沈媚儿那模样吓了一大跳,原是慌慌张张准备去镇上寻沈家报信的,却不想才刚出门便被陈家生生拦住了。
那时,沈媚儿以为她终于逃出了魔窟,她泣不成声,形如疯癫了。
却不想,被那两家子烂了心肝的勾结在了一起,又连夜将她送回了那座地狱。
而那主事之人,正是那位心地善良,温厚勤快的陈翠翠。
噢,对了,后来她嫁给季家,季白隔年中了秀才,一家人身份地位顿时水涨船高,紧随着沈媚儿一道搬去了镇上,改名陈翠依。
季白改唤她:依依。
那个时候,沈媚儿以为她们两个只是不对付,她以为翠花对她只是不喜,却不知,她恨透了她,恨不得让她死。
媚儿不喜欢翠花,重活一世,她甚至有些怕她,她害怕极了那种看似温柔善良实则阴险残暴如恶魔般的人。
多少次梦中惊醒。
多少次惨叫出声。
沈媚儿不是个十分聪明的人,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恶魔,怎么打败恶魔,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自己还尚且稚嫩、力小的时候,努力远离恶魔。
然而,眼下,无处可躲,无处可逃!
打铁匠是她前世的丈夫,到底夫妻一场,她绝对不允许他娶那样的女人。
看着坡下那匹老马,想起前世种种,沈媚儿顿时双眼赤红了起来。
不多时,媚儿双手紧紧攥紧了双拳,只恶狠狠的瞪着那双殷红的眼,只一脸凶神恶煞、怒气冲冲的朝着坡下冲了去。
媚儿笔直冲向陈家。
此时的陈家人海涌动,一层围着一层,大半个村里的人全来了,只将整个陈家围得水泄不通。
陈家是外村搬到沈家村来的,是外姓人,势单力薄,又加上陈家穷酸,,刘氏吝啬彪悍,陈家并不得人心。
然而今日,陈家人山人海,远远的只见就连村子里的老弱妇孺们全来了。
远远的只听到村里的小孩们在蹦跶追赶喊着:“栓子,彪儿,快来,快来瞧,是打虎的英雄,生的好生威武,阿爷说就跟戏文里的猛虎将军似的!”
“好多人,将他围住了,俺挤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