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早就结束了,篮球场上空荡荡的。他走了一圈,消了消食,就准备回去。这时,一个青年军人托着一个篮球,朝这边走来。
“喂,打球嘛?”青年军人打着招呼。
“打!”长河正手痒呢,忙不迭地答应着。
青年军人脱掉大衣,甩胳膊甩腿儿,活动了一下。长河也不甘示弱,脱了大衣,挂在篮球架子上。
活动开了,二人下了场。
青年军人身手灵活,技术很好。长河在军校三年,也练出来了。
二人你争我夺,打得不亦乐乎。
中场休息时,就聊开了。
“喂,我叫齐海波,你呢?”
“我叫章长河……”
二人自报家门,并未提及军校。这是纪律,不能随便跟人家提起学校的情况,更不能提所学专业。
可一场篮球下来,就成了朋友。
“长河,下午打比赛,你当替补队员吧?”
“好啊!”长河乐呵呵地答应了。
他初来乍到,谁都不认识,能当上替补就蛮不错了。
*
到了下午,两个业余组打起了比赛。
跟上午不同,这都是军校学员,加起来有十多位,正好临时组成了两个队。
学员们人高马大,生龙活虎,吸引了很多人围观。
崔建华也来了,看到齐海波就不错眼地盯着。
齐海波跟她是高中同学,她从花城回来时,班里挑尖儿的就是齐海波。可大院子弟都很傲气,对她这样的“外来户”不大感冒,她跟他们也格格不入,只有林济民是她的好朋友。
想到林济民,崔建华就有点不高兴。
这一阵子,林济民不晓得在忙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让他参加社团活动,总是找出各种理由。她忙着进步,跟林济民接触得越来越少,甚至有了陌生之感。也许,最初对林济民有点好感,可也只是好感罢了。
崔建华压住不快,专注地看比赛。
对未来,她考虑得很多,却从未想过通过找对象提高地位。可父亲靠边站之后,让她感到权力的重要性,也许只是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改变很多东西。她喜欢这种感觉,能操控一切。
齐海波的家世很好,也很上进。或许,这才是她要考虑的人选吧?
第69章 拜师
*
比赛结束了, 长河跟人家也混熟了。
这是齐海波引荐的,把长河当成了哥们儿。其他学员也不摆架子了,“长河, 长河!”地喊着,把长河乐得直咧嘴。
“长河,明儿练习, 准时参加哦!”
“好咧!”
长河精神抖擞。以球会友, 比在家里看娃娃强多了。
齐海波是个领头的,颇有大哥风范。
他披上军大衣, 抬起手腕看看表。
“喂, 时间还早, 走,去我家,给你们弄点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啊?”
“去了就知道了!”
齐海波打头, 一伙人兴冲冲地朝东边走。
到了地方,是一个大院子, 门口有卫兵站岗, 需要专门登记。长河这才晓得这就是著名的将军院, 军区首长就住在这里。
齐海波签了名儿, 领着一群人往里走。
一条小路从东到西, 两边栽着白杨树,树叶子都落了,光秃秃的伸着枝桠。下了小路是一道道木栅栏,分隔出了一个个小院, 院里是一栋栋二层小楼,红砖红瓦,圆拱形窗户, 整齐划一。
长河咂着嘴,小叶子没来过吧?回去了跟小叶子吹吹牛。
一会儿功夫,到了一个小院前。
齐海波推开栅栏门,把人往院里让。
“来来来,快请进!”
学员们熟门熟路的,也不客气,一拥而入。
长河跟在后面,进了楼。
客厅很大,靠窗摆着一圈沙发,挂着白纱窗帘,透着阳光。屋里通了暖气,热烘烘的。学员们脱了大衣,坐下来。
“小张,把瓜子和花生米端上来!”
齐海波吩咐一声,又打开柜子,拿出了几瓶啤酒。
“来,青岛啤酒,都尝尝!”
说着,启开盖子,“咕嘟咕嘟”倒了十来杯,冒着一层泡沫。
“来,干杯!”
学员们举起酒杯,咣当碰了一下。
长河端着抿了一口,淡漂漂的,就像刷锅水一样。这是他第一次喝啤酒,没觉得多好喝。可听爹说,去年来省城喝过,味道好得不得了,馋得他早就想尝尝。
热闹了一会儿,就散场了。
长河回到家,乐颠颠的。
“小叶子,猜猜我今儿去哪了?”
“去哪儿了?”
章小叶白了一眼。长河出去了一下午,都跑野了。
长河嘿嘿笑着,把齐海波夸了一通。
章小叶心说,大冬天的喝啤酒也是一种享受,尤其是在物资匮乏的年代,想都不敢想。可她对齐海波的印象不好,听说住在将军院,那家世可非同一般。
“小叔,人家是高干子弟,不要走那么近。”
“我晓得,过两天我就返校了。”
长河满不在乎。他是军校学员,封闭了三年才放一次假,平日里写信也有要求,跟外界几乎没啥联系。
章长青下班回来,也听说了。
就提醒道:“长河,齐海波的家庭可不一般,他的父亲是军分区的齐副司令员,母亲是政治部副主任……”
“哦。”长河恍然大悟。
都是老革命啊,可人家跟他称兄道弟,一点架子都没有。
*
第二天上午,长河又出去打球了。
齐海波正等着呢。
休息的间歇,就聊开了。
齐海波不动声色,把话题绕到了小叶同学身上。
“哎,听海生说小叶同学会点穴?”
“是啊,小叶子自小练这个,可神了!”
长河不等人家问,就巴拉巴拉地说开了。
齐海波听着,嘴都咧到耳朵根子上了。
他故意问道:“长河,你学会了没有?”
“唉,这哪是那么好学的?”
长河摸摸脑袋。他早先学过,后来给忘了。
齐海波装着很感兴趣的样子,说:“要不,咱们拜小叶同学为师,跟着学两招?”
“好啊,包在我身上!”
长河拍着胸脯打着保票。
回到家,就跟小叶子说了。
章小叶皱皱眉头,小叔又得意忘形了。
对于点穴之法,她本不想传授,可长河把牛皮吹出去了,不好驳了面子。就画了一张图,说:“小叔,这几个穴位,一点就麻。你拿去教教人家。”
长河揣着那张纸,就像揣着宝贝。
吃罢午饭,就跑出去跟人家切磋。
可齐海波多谦虚了,当天下午就登门了。
他一进来,冲着章小叶打了个立正,敬了个军礼。
“章小叶同学,我来报到了!”
随后,一本正经地说:“章小叶同学,光看图纸学得不到位,还请您亲自指点一下。”
长河也在一旁使眼色。还脱了大衣,腾出一块儿空地,说:“小叶子,小叔给你当靶子。”
章小叶头很大,可还是耐着性子做了演示。
“点穴不仅仅是指法,还要有一股气流,练习点穴,要凝神静气……”
说着,对着长河的胳膊就是一下。
长河“哎呦”一声,胳膊麻得抬不起来。章小叶还不解气,又对着肋下来了一下。长河身子一歪,差点摔倒。
“小叶子,你可不能偷袭啊!”
齐海波憋着笑,赶紧扶着长河。
海生在一旁,一脸崇拜。
“叶子姐,你可真厉害啊!”
继国和继军见怪不怪,只觉得身子一麻,就像点着了自己。这是惯性,他俩都久经考验了。
章小叶活动了一下手腕,说:“看到了没有,这就是点穴,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才能一招致胜!”
“是啊,是啊!这项技能应该加到军体拳里,在全军推广开来!”
齐海波连连点头,两眼放着光。
章小叶得意地笑了笑,又把要领讲解了一番。
齐海波赶紧掏出小本子记下来。
长河呲牙咧嘴活动了一圈,才缓解开来。齐海波一见,就拉着长河说:“来,咱俩演练一下,让小叶师父瞧瞧。”
齐海波比葫芦画瓢,跟长河对练了一番。
章小叶在一旁指导,纠正着错误。
齐海波又问了几个问题,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长河送人回来,就像发现了新大陆。
他压低了嗓门说:“小叶子,齐海波一个劲儿地打听你,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有啥意思啊?”章小叶撇撇嘴。
真有意思也是某个人啊,当年的小毛头未来的大院士。
第70章 看病
*
齐海波却很开心。
他一路走, 一路哼着歌儿。
“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注1)
这是跟章小叶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跟他想象的一样, 果然很有趣儿。看来,功夫没白费啊,不但跟人家套了近乎, 还学了技艺, 真是一举两得啊。
要不,明儿还去请教?既然拜了师, 就要拿出诚意来。
齐海波越想越兴奋, 步伐也越来越快。
海生一溜小跑, 在后面追着。
“哥,等等我!”
齐海波跟没听见似的,昂着头, 大衣后襟一甩一甩的。
海生追上来,喘着气儿。
“哥, 你咋走这么快啊?”
“走得快?那是你腿短。”
齐海波嘴上这么说, 脚步却慢了下来。海生扯着哥哥的大衣, 仰着小脸问:“哥, 章建国的姐姐咋样啊?我没吹牛吧?”
“呃, 是有两下子。”
“哥,章继国的姐姐还会扎针呢,什么毛病都能治!”
“是嘛?”
“那当然了,他姐姐是个小大夫, 给好些人瞧过病,腿疼的,脖子疼的, 脑袋疼的,几针下去就扎好了……”
海生把探听来的情报,一股脑儿地倒出来。
齐海波哈哈笑着,还真是个小大夫啊。他冒出了一个念头,母亲身体不大好,时不时地犯头疼病,要不请“小大夫”给瞧瞧?
当天晚上,齐海波就跟陈大姐说了。
“妈,给您介绍个大夫,专门治头疼病的……”
说着,把章小叶吹嘘了一通。
陈大姐不大相信,一个小姑娘能治头疼病?她可是瞧了好些大夫了,吃过药也扎过针,可始终没见好转。
海生在旁边听见了,就蹦了过来。
“妈,章继国的姐姐可厉害了,章继国说他姥爷的头疼病就是他姐姐治好的,还有他太爷爷,腿疼得都走不动路了,结果,他姐姐一治,连拐杖都不用了……”
“是嘛?那姑娘这么厉害?”陈大姐半信半疑。
齐海波赶紧说:“是啊,章小叶同学不光能治头疼病,还能治风湿、治失眠呢!妈,您还记得去年夏天么?咱院里家家户户用艾草熏蚊子,就是章小叶教的……”
“哦。”陈大姐有点心动。
可她工作太忙,又怕麻烦,就说:“海波,妈这是老毛病了,就甭麻烦人家了。”
齐海波望着母亲,因为头疼睡眠不大好,眼袋缀着,显得特别憔悴。他心疼母亲,就劝道:“妈,您就试一试吧?反正就在咱院里,也不耽误啥……”
陈大姐一想也是,就点了头。
“海波,咱利用业余时间,看看人家啥时候方便?”
“妈,章小叶同学放假了,啥时候都方便……”
“呃,那你看着办吧!”
“好咧!”
齐海波喜滋滋的,打算明天就去请人。
他不晓得自己为啥这么兴奋?就像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
第二天上午,章小叶正在练毛笔字。
齐家兄弟就登门了。
齐海波很客气,一脸诚恳地说明了来意。
“章小叶同学,拜托了!”
章小叶不好推辞,就说:“好,那我过去瞧瞧,若是能帮上忙,就一定尽力。”
“好咧,那就搁在今天中午吧?我妈正好有空。”
“好。”章小叶点了头。
陈大姐是老革命,那头疼病是战争年代留下的,如果不能根治,恐怕会相伴一生。在书里,爹就是被头疼病折磨的,痛苦万分。她不想任何人再受这种折磨,一定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见章小叶答应了,齐海波克制着内心的欢喜。
“章小叶同学,那我中午过来接你。”
“不用了,我骑自行车过去。”
章小叶摆摆手。给陈大姐瞧病是一回事儿,并不代表要跟齐海波接近。
齐海波也不再坚持。他让海生留下来办作业,就冲着长河一甩头。
“长河,咱们练球去!”
长河正等着呢,忙不迭地换上解放鞋。
“小叔,戴上棉帽子。”章小叶提醒一声。
长河就戴上棉帽子,跟齐海波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