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槎——叹西茶
时间:2021-07-15 09:54:10

  “嗯。”陈沅点头,“学霸,你说他会不会是冲着你来的?”
  李祉舟谦逊道:“不会的吧。”
  “除了看到了好苗子想要过来栽培下,他一个名师完全没理由来我们学校啊,不是我灭自己威风啊,我们学校有什么好学习的。”陈沅想了想,撇嘴道:“来支教的?”
  苏新七不关心原因,学校有好的老师要来任职这件事还是很值得高兴的,她看向李祉舟,即使他不说,她也能感受到他的喜悦。
  爬了个小坡,苏新七他们到了校门口,两只雄赳赳气昂昂的石狮仍倨傲地睥睨着坡下的莘莘学子。
  苏新七在门口碰上了吴锋宇,他和两个拥趸躲在石狮后头抽烟,见了她咧嘴一笑,调侃道:“唷,恭迎七公主啊。”
  “小——”吴锋宇还想喊李祉舟的绰号,接收到苏新七犀利的眼神后不由噤声,他想起几天前的“彩雷王”,脸色变得难看。
  苏新七冷漠地瞟了他们一眼,没多搭理,他们这些人,越理会越来劲。
  “他们胆真大,在校门口抽烟,也不怕被老师逮到。”陈沅等进了学校才敢出声,她对吴锋宇那些人还是怵得慌,刚才在校门口她头都不敢抬,就怕他们注意到她。
  校门口进去就是校道,两边是草坪,夹道种着凤凰树,春季不是凤凰花开的季节,此时树木抽芽,青葱翠绿。
  沙岛中学的地理位置比起靠海,离美人山更近,学校的老教学楼依山而建,就在山脚下,后来校方筹建了两栋新教学楼,一栋初中部,一栋高中部,新楼一年前投入使用,初中部高中部加起来统共没几个班,全搬去了新楼上课,旧楼也没荒废,学校痛下血本买了一些实验器材放在里面,把旧教学楼变成了实验楼。
  沙岛总共就那么点居住面积,腾给学校的自然大不了,岛上有五所学校,岛的两端各自有一所幼儿园一所小学,岛心一所中学,沙岛中学的学生多,面积在岛上的几所学校里是最大的,至少还有个200米的环形小操场。
  穿过草坪就是高中教学楼,一楼是教师办公室,苏新七他们才到楼下,年级主任就把李祉舟喊了过去,好像是要安排他在开学动员大会上作为学生代表进行演讲。
  高三年级在四楼,苏新七和陈沅是理科二班的,上学期换座位的时候成了同桌,她们到班上时人还没到全,教室里很嘈杂,已经到校的学生三五成群地聊着天,或谈着假期见闻,或抱怨学校这么早就开学。
  二班的班主任是个三十出头的女老师,教英语科目,她来过教室一趟,叫先到的同学把教室打扫一下,但听话的学生没几个。
  苏新七是班干部,担任学委,作为表率,她主动把地扫了,在卫生角拿了小桶和抹布去厕所装水。
  厕所在走廊尽头,门口进去分男女厕,苏新七才进女厕就碰上赵筱婧和她的几个好姐妹,她们正霸着洗手台,对着镜子往脸上搽东西。
  “让一下。”苏新七提着桶直接说。
  赵筱婧正在抹口红,在镜中看到苏新七不施粉黛还凌人的脸,心头不爽,出言挑衅道:“我们先来的,凭什么让给你。”
  苏新七表情冷峭,直直盯着她们。
  “算了吧,筱婧,先让她装水。”赵筱婧边上的女生拉了下她的袖子,低声道:“她打扫完教室,老师就不会再要我们动手了。”
  赵筱婧面色不善,有些不甘心地让出了洗手台的位置。
  苏新七提着桶走过去,拧开水把抹布洗了遍,最后装了一小桶水。
  赵筱婧在她转身的一瞬间伸出腿,苏新七头也不低,提起桶一脸平静的缓声开口:“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这么做。”
  赵筱婧脸色一垮,以前一些不好的回忆涌上脑海。
  她看着苏新七手上装满水的桶面色郁郁,她知道惹怒了她,她什么都干得出来。
  苏新七就这么等着,几秒后,赵筱婧脸色难看地收回了脚,她也就没多计较,提着桶离开了厕所,也不管她们在背后怎么议论她。
  学生陆陆续续地来了,开学第一天有个动员大会,时间还没到,班主任来到教室让所有人坐在位置上保持安静,温习功课,她让班长管好班级秩序,又把苏新七叫了出去,让她去旧教学楼的打印室拿卷子。
  “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陈沅问。
  苏新七摇了下头,这种跑腿的活她干过很多次了,熟门熟路。
  旧教学楼靠山,在校园的最里边,大楼是用岩石垒成的,带着浓厚的海岛特色,十分古朴,楼前种着几棵木棉树,二月份正是它的花期,绿叶落尽,枝桠上绽放着粉橙色的花朵,远远看着像是红珊瑚。
  苏新七仰头观赏着木棉花,比起夏季开得如火如荼的凤凰花,她更偏爱春天的木棉。
  天色阴暗,浓云泼墨似的,她不敢多逗留,怕一会儿雨就落下来了。
  打印室在一楼,那里的老师认得苏新七,一见着她就说:“来拿卷子啊。”
  苏新七点头。
  老师从桌上拿了三叠厚重的试卷,“三个班的,你都拿走吧。”
  “好。”
  苏新七抱着三叠卷子出门,才下台阶,脑袋被敲了下,低头一看,脚边落下一朵木棉花,她没太在意,走了两步,又被砸中,正想着今天运气不佳,又有几朵开得正好的木棉花同时落在她脚边。
  她心生疑窦,仰起头,看到二楼栏杆那晃过一个人影,很快消失不见。
  不知道是哪个闲着没事的做的无聊恶作剧,苏新七眉头微拧,站在楼底下等了会儿,没看到那个人再出现,也没看到有人下来。
  天色催人,她也就作罢,抱着卷子一路快步回到了高中教学楼。
  苏新七先把卷子给理科一班和文科班送去,最后才回到自己的班级,班上的人看到她抱着卷子回来,纷纷抱怨出声,哀鸣阵阵。
  苏新七把卷子分为四份,让第一桌的同学往后传,她回到座位上,没多久卷子就传到了她这桌。
  “怎么刚开学就要做题,学校的纸都不要钱的吗?”陈沅苦着脸,哀声说。
  动员大会还没开始,苏新七觉得闲着也是闲着,索性拿出笔,做卷子消磨时间。
  班长没什么威严,管不住班上的同学,老师不在,教室里就没个消停,偶尔诡异地安静三秒后紧接着就会爆出一阵大笑声,噪音最大的要数教室后排,吴锋宇和赵筱婧他们一伙人凑在一起在打牌,时不时爆出两句脏话。
  苏新七摒除外界干扰,专心做题,她刚把完形填空做完,窗外稀稀拉拉地下起了雨,一分钟后雨势渐大,啪嗒啪嗒地敲在窗玻璃上。
  她坐在窗边,听到声音忍不住停下笔扭头去看,从她的位置看向窗外,可以看到远处的美人山,“美人”的五官在雨雾中若隐若现,更添了几分朦胧美。
  “哇,太浪漫了。”陈沅埋头,忽然出声。
  苏新七回头看过去,陈沅正猫着腰在看言情小说,估计是看到了精彩处,她笑得一脸花痴。
  “我也想要拥有这样的爱情,轰轰烈烈的,至死方休。”陈沅抬头,深情地说:“太动人了,你要不要看看?”
  苏新七不为所动,她看不来这种爱得死去活来的爱情故事,总觉得浮夸。
  “小七,你说沙岛有没有发生过感人的爱情故事?应该有的吧,这边也偶尔会有远洋船靠岸,海员和渔女,‘接个热吻就匆匆离去’(注),海员式的爱情,多动人呀。”陈沅撑着下巴一脸天真地说。
  苏新七听到“热吻”就像是关键词触发一样,脑子里忽的闪过零碎的画面,她蹙了下眉,冷静地开口说:“这样的故事都是无疾而终,并没有那么美好。”
  陈沅对此却有不一样的看法,“有的故事就是因为无疾而终才深刻呀。”
  少女大多都喜欢短暂又热烈的事物,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就算被辜负也甘之如饴,陈沅就是如此。
  苏新七缄默。
  她想起自己的父母,他们没有大起大落的故事,仅是嘘寒问暖餐食相依,不求深刻但求隽永就已足够。
  苏新七和陈沅并没有再深入地谈下去,对于爱情她们都一知半解,仅是聊了两句就重新投入到自己的事情中,沉浸在故事里或是扎进题海中。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天色愈暗,教室里的日光灯洒下苍白的灯光,坐在走廊那边的同学忽然喊了声“老师来了”,班上先是响起一阵兵荒马乱的收拾、逃窜的声音,接着就是不寻常的安静。
  班主任走进教室,目光先是在班上环视一圈,看到学生个个埋头苦读,心知肚明但没戳破假象,她拍了下手打破岑静。
  “同学们停一下。”
  班上的人听到指示纷纷抬头,苏新七没有,她的阅读才看到一半。
  “这学期我们班转来一位新同学,是从大陆来的,大家认识一下,以后好好相处。”班主任说着朝教室外面招了下手。
  “小七,新同学欸。”陈沅碰了下苏新七的胳膊。
  苏新七填了个选项,缓缓抬起头,然后脸色微变。
  陈鲟单肩背着书包,踱步从门外走进,手上还突兀地拿着一朵木棉花把玩着,他的状态很松弛,一点也不像转学生,半点局促也无,他才进教室,底下的学生就切切察察地讨论开了,他满脸无所谓,目光在班上游弋,最后定在一个地方,微微勾了勾唇。
  注:聂鲁达 《水手》
 
 
第13章 打架
  班主任也不兴让转学生做自我介绍,她是过来人,知道学生有多讨厌这个环节,于是善解人意地说:“新同学的名字叫陈鲟……”
  她转过身在黑板上写下“陈鲟”两个字,接着说:“陈鲟同学刚转过来肯定不适应新环境,大家多帮帮他,平时多交流,高中最后一学期,我希望我们班的同学都能好好相处。”
  班主任话音刚落,底下的学生又七零八嘴地讨论开了。
  “他姓陈欸,我本家。”陈沅满脸难掩惊喜,巴巴地望着陈鲟,激动地好像是他乡遇故知,“小七,你不觉得他的名字很特别嘛,你说是不是她妈妈怀他的时候喜欢吃鲟鱼啊。”
  “他好高啊,超过一米八了吧。”
  “长得还帅,你看赵筱婧她们,眼睛都看直了。”
  苏新七平时话就不多,陈沅自顾自地说着话,没得到回应也不觉得奇怪,她没察觉到苏新七的情绪异常。
  苏新七看着站在讲台上的人,攥着笔的手无意识地收力,本以为他们今后不会再有交集,可现下他居然成了她的同班同学。她忽的记起那晚在渔排,他说日子还长,当时她还以为他是故意拿言语威胁她,现在想来他说的原来是转学这件事。
  不是冤家不聚头,苏新七思绪微乱。
  “陈鲟,你暂时在后排的空座坐下,等大会开完我再给你调位置。”班主任说。
  陈鲟颔首,背着包穿过众人的视线,从从容容地往教室后排走。
  第三组最后一桌没人坐,陈鲟看到桌椅时没忍住皱了下眉。
  这所学校从建筑风格到设施都很陈旧,教室的地板是水泥地,窗户也是老式的平开窗,室内只安装了吊顶风扇,桌子用的还是很有年代感的老木桌,桌面坑坑洼洼的像是被虫蛀了,还有数不清的划痕和涂鸦痕迹,椅子是长条椅,感觉都被坐得包浆了,程光瓦亮的。
  这张空桌就是刚才吴锋宇他们打牌的地方,陈鲟拿脚勾了下椅子,坐下后往抽屉里扫了眼,看到一堆瓜子壳后又皱了下眉,他把书包往椅子上一放,从眼神到行为都透着反感。
  “好了,大家保持安静,现在雨还很大,动员大会可能会推迟,都坐着等通知,现在先把刚才发下去的卷子做了,之后要讲的。”
  “不要喧哗,等下会有年级老师上来巡查,新学期新气象,不要一开学就被批评。”
  班主任临走前反复强调要保持安静,可等她一走,班上就哄闹起来,二班夹在文科班和理科一班中间,前后门没关,都能听到隔壁两个班的吵闹声,还有不少人跑来串门。
  吴锋宇是学校的混混头头,左右两个班不学无术的学生都唯他马首是瞻,平时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边,下课也要来找他扎堆,也因此二班的风气是最坏的,总被年级点名批评。
  “宇哥,老班下楼了,现在这层没老师在。”
  有个矮个瘦瘦小小的男生从外面一溜烟跑进来,跟报信的小兵似的,吴锋宇喊他瘦猴,丢了支烟给他,“你去楼梯那望风,巡查的来了说一声。”
  “好嘞。”
  知道这层没老师后,班上的声音更吵杂了,吴锋宇从第一组最后一桌晃悠地走到第三组,站在陈鲟的座位边上,装腔作势地敲了敲桌子,拿腔拿调地开口:“转学生,大陆哪来的?”
  陈鲟抛了下手上的木棉花,冷淡地乜他一眼,没当回事。
  他这幅目中无人的姿态带点挑衅意味,吴锋宇自然不爽,他抬起一脚踩上陈鲟坐着的椅子的一端,微微俯身做出一种迫人的姿势,语气唬人:“新来的,问你话呢。”
  陈鲟挑眼看他,眼神嘲弄,他虽坐着,但也没被压下气势。
  吴锋宇边上的一个男生粗声粗气喊:“喂,新来的,懂不懂岛上的规矩啊,宇哥问你话呢,没听见啊。”
  陈鲟嘴角上挑,轻嘲一声,不以为意。
  吴锋宇被他这一声讥讽的笑刺激到了,众目睽睽下,他脸上挂不住,恼羞成怒,面孔也狞狠起来。
  “哑巴啊?别不是和李祉舟一样是个残废吧。”他说着就挥手要去拍陈鲟的脑袋。
  苏新七本来没打算理会后排的闹剧,她倒不是对于这种校园霸凌作壁上观,而是打心底觉得陈鲟也不是善茬,吴锋宇在他那讨不了好,可他们拿李祉舟来取笑,这就踩到了她的底线。
  “残废”两个字像细针一样扎在她的神经上,她的眼神骤然冷下,搁下笔倏地站起来,才转过身还未来得及发火,转眼就看到陈鲟把吴锋宇按在了桌上。
  陈鲟像警察押犯人一样,反剪着他的手,另一手把他的脑袋往桌上按,他下手毫不留情,吴锋宇脑袋磕在桌上,“哐”的一声把班上人都吓一跳。
  “岛上的规矩,是什么?”陈鲟按着吴锋宇的脑袋往桌面上碾,语调好像漫不经心却又透着一股阴鸷的狠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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