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人拉着锦绣的手腕,亲切道:“陛下赏赐了本官一副放大镜,本官出于好奇,休沐日在家中小院对着地上蚂蚁观察研究。
谁知竟然不知不觉将一只蚂蚁差点儿给烧焦,诸位说说,是不是很神奇!”
锦绣听罢,对这老大人活到老学到老的心态佩服不已,另外几位大人听了却道:“果真如此?回头本官也要试试!”
锦绣不得不再次提醒道:“放大镜千万不能对着日头瞧,免得伤了眼睛!”
几位大人非常慈祥的拍拍锦绣肩膀,表示了对后辈的欣赏。
许大人看上去对锦绣观感十分好,拉着锦绣的手问了不少问题:“在翰林院可还习惯?每日都做些什么?与同僚相处如何?工作上遇到什么困难了吗?有问题可以来找我。”
锦绣心下惊讶,这怎么听着都像是长辈嘱咐朋友家熊孩子的语气呢?
许大人看明白了锦绣的表情,笑呵呵的解释道:“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我与你岳父当年同为太子侍读,且两家乃是世交,算是一起长大的兄弟。
后来你岳父遵从姜家的传统,成年后就上了战场,直到受伤后退下来,这些年深居简出,与我们这些老朋友关系都淡下来。
你岳父为人谨慎,不愿意参合朝政,大概是基于这个原因,才没告诉你我们之间的关系。
不过没关系,作为上官,你有事依然可以来找本官。”
锦绣可不能确定这话里的真假,面上诚惶诚恐的谢过许大人的好意,并表示回头会将许大人的善意告知岳父的。
虽然被老大人一口一个岳父的打趣,事实上,锦绣和姜家小姐的婚事,还没走完六礼,姜家小姐一日没进门,两人就算不得正经夫妻。
但由于之前陛下高调的赐婚旨意,仿若朝中许多大臣早已知晓锦绣是姜家女婿,见了面,总要打趣两句。
锦绣都厚脸皮的受着了,还反手送出一个邀请,请对方八月初二来参加自己与姜家小姐的婚礼。
本朝的官员,是没有婚假一说的,成亲当天请一天假,婚后最多休息两日,连着三天,勉强算是婚假。
于是锦绣一共请了三天假期准备成亲,八月初二的日子,锦绣八月初一傍晚,还在翰林院加班,因为一位同僚的工作临时出了点问题,导致后续很多工作无法继续进行下去。
上司刘大人紧急喊锦绣过去帮忙。
一直到天色擦黑,屋内烛火燃尽了一半,刘大人忽然一拍脑袋,对锦绣道:“小元大人,真是对不住,本官一忙起来,差点儿忘了你是明日要当新郎官的人!快,收拾东西,先回家吧!”
其他人被这一嗓子喊回过神,纷纷打趣且提前恭喜锦绣。
“小元大人,恭喜恭喜啊!”
“锦绣你这小子也太沉得住气了吧!明日就要成亲的人了,今儿能一声不吭的待到现在,要不是刘大人特意提起,我差点儿以为自己记错了日子呢!”
“哎我说,人锦绣成亲,你记什么日子啊?”
“你这话可就没意思了,难道锦绣只给了我一人请帖,你们都没收到吗?”
几人打趣间,值班房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锦绣笑眯眯的拱手:“谢过诸位的好意,今儿锦绣先行一步,诸位明日定要来家中喝上一杯啊!”
等从翰林院出来,才发现外面天色早就黑透了,元家的马车就停在路边,车壁上挂着一盏元府标记的灯笼。
小厮见到锦绣出来,激动的小跑两步,小声道:“大人,您可算是出来了,老爷在家左等不到人,右等不到人,急的团团转,已经让人来催了三次了!”
锦绣摆手:“那就直接回吧。”
等锦绣回到家中,发现家中院落所有的灯笼都换成了大红色,上面还贴着红双喜,将院子照的十分明亮。
管家带着人在走廊上一遍又一遍的检查,不希望哪里还有遗漏的做得不够完美的地方,让明天的客人看了笑话。
灯笼映照下,锦绣看见院子墙上隔一段路贴上了喜庆的窗花,院中高高矮矮的树木上挂着红色绸缎,走进一瞧,就是地上摆的盆栽,也换了更加名贵的品种。
锦绣在心里默算这一溜儿盆栽从大门口摆到后院,得花多少钱,心里大概有了数,就对元老爷这次大出血的手笔感到惊叹。
不止盆栽,进了屋子,就能发现屋中所有摆件都换了新的,从墙上的挂画,到插花的细口瓶,每一件都能说出个来历,不是凡品。
“爹,您可真舍得!”锦绣见了他爹第一句话就这般说。
元老爷捂着胸口,皱眉十分夸张的表演:“幸好爹就生了你这么一个儿子,成一次亲就掏空了咱们家底儿,要是多生几个,爹这条老命就搭在里面喽!”
元夫人挥着帕子不满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父子就不能正经一点儿吗?宝儿,快去吃饭,吃了马上让人带你去试婚服,若是哪里不合身,让人给你改改!”
锦绣好笑:“娘,不是都试了好几次了吗?”
“前天试的与今天何干?万一你瘦了呢?万一婚服哪里有问题突然被发现了呢?让你试你就试,哪儿那么啰嗦?”
作为成亲的当事人之一,锦绣是最轻松的那个,之前的日子,算的上什么都没做,一切自有元老爷和元夫人给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因此对元夫人的这点小要求,锦绣十分乐意配合对方。
但今天,锦绣穿着一身婚服出来后,元夫人却没有往日那般喜笑颜开,眼神突然伤感起来:“一眨眼宝儿都这般大了。”
元老爷在旁边直哼哼:“大什么大?才十六呢!还是个孩子!以后遇到什么难事,宝儿你尽可来找爹帮忙!”
一句话瞬间将元夫人惹毛了,元夫人转身揪着元老爷的耳朵斥责道:“你就是这么给人当爹的?明儿就成亲的人了,不说告诫孩子要有责任心,要顶天立地!
偏你还一个劲儿说宝儿是个孩子!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一天不惹我生气,你就心里难受?”
锦绣默默溜了。
毕竟亲爹给娘服软的场景,被儿子看见的话,多少有失颜面,不好,不好。
前脚跨出院子,管家笑眯眯的等在门口,手里捧着一个精致小巧的香炉:“大人,这是老爷特意吩咐,说您晚上若是睡不着,就放几片安神香进去。
知道您以往不爱这些,特意从库房找了一个,嘱咐您一定要用。”
锦绣无奈,接过管家手里的香炉拿在手里把玩。不过这晚上到底是没用上这玩意儿。
因为锦绣对成亲这事看的很开,一切都是水到渠成,顺其自然,女方也是他十分欣赏的女性,无论是容貌性情,还是家世背景,与他而言,若不是中间出了差错,很难娶到各方面都这般优秀的女子。
成婚前,他也没少往姜家那边跑,尽量让两人熟悉起来,对彼此有个了解,该做的他都做了,心里很踏实。
因此头沾到枕头,立马就陷入梦乡,根本没出现元老爷担心的,激动或是心绪复杂而睡不着,睁眼到天亮的情况。
锦绣被人喊醒,准备梳洗打扮的时候,心里还在想:之前说阿文哥没心没肺,现在看来,最没心没肺的人,反倒是我才对。
第103章 锦绣良缘 迎亲
吉时前, 元府已经陆续来了不少客人,熙熙攘攘,被人有序的引到待客的院子, 相熟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有说有笑,气氛十分和谐。
一大早穿着喜庆常服的锦绣,要先出来和这些客人打招呼。
周文和珑玉县主去了北边儿,楚舟时丹阳也不在,时砚身边能支应的就剩下一个前几天才成亲的何烈。
两人忙的脚不沾地,笑的半张脸僵成了微笑的模样,幸好这时候定王和谢玉桥还算派的上用场。
定王作为姜良缘嫡亲的表哥,来这边帮忙招待客人,可以说是天经地义, 唯一让人诧异的,大概就是定王真能耐下性子, 正儿八经的帮着招待了一天客人,脾气好的不像样, 让人忍不住怀疑元锦绣给定王灌了什么迷魂药。
马上到了吉时, 锦绣被管家催着换上婚服, 准备赶往姜家迎亲。
长身玉立, 眉目俊朗,在庄重又喜庆的婚服映衬下, 锦绣的容貌比往日多了几分艳丽,少了几分清冷, 更加让人移不开眼。
服侍锦绣穿衣的几个丫鬟,当下就红了脸,被自家大人的美颜给击中了心脏, 低着头不敢再看第二眼。
就是元夫人身边的老嬷嬷,也忍不住笑眯眯道:“少爷是老奴平生所见最英俊之人!咱家少爷脾气好,性格温和,日后肯定能与姜家小姐琴瑟和鸣,恩爱两不疑。”
元老爷满意的打量儿子一眼,拍拍儿子肩膀,欣慰道:“去吧,别误了吉时!”
因着京城内不得随意纵马的规定,迎亲途中,新郎官的马需得被人牵着,慢慢往前走,已经有过一次经验的何烈,同样穿的十分喜庆且不失庄重,在走马下,与锦绣闲聊。
“哎我说就咱们两人行不行啊?你翰林院那么多同僚想来陪你迎亲,你怎么就没答应呢?我可是听人说过姜家的威风的,传闻姜老将军当年在战场上,是能手撕敌人的存在。
姜大将军比老将军相比,有过之无不及,要是姜大将军动起真格儿的,我肯定是不行的。”何烈简直替锦绣操碎了心,提前担忧上了。
锦绣骑在高头大马上,马的脾气温和,十分乖顺的慢慢走着,即使道路两边被看热闹的人挤满了,马儿也没有一丝急躁发脾气的意思。
“你忘了上次你成亲时,我陪你去迎亲时的场景了?好家伙,刘家堂兄弟加起来几十号人,一人一句就让人差点儿招架不住。
这些都还好,最可怕的事那些堂嫂子们,有彪悍的,直接提着大棒上,打又不能打,骂又没法儿骂,要不是我身手敏捷,咱两那天可就挂彩了。
就说丢不丢人吧!”锦绣道。
何烈想起那日的场景,忍不住打个哆嗦,不明所以道:“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建议你多带几个帮手啊!也比咱两这样单枪匹马的强!”
锦绣斜睨何烈一眼:“不懂了吧!翰林院不少同僚都未婚,若是今日让他们陪我一起上姜家迎亲,来日我少不得陪他们去未来岳家走一趟。
万一再遇上你岳家那样的,啧啧……”
一切尽在不言中。
锦绣总结:“长痛不如短痛,万一姜家看在咱们这边只有两人的份儿上,能良心发现,下手轻些呢?”
事实证明,锦绣确实想多了,姜家虽然兄弟姐妹少,但姜家军中的关系可不少,那些前日为难过锦绣的将领全都堵在姜家门口,要与锦绣比拼一番。
其中还有很多年轻气盛,锦绣压根儿就没见过的将领仰着下巴,站在对面。
曾经与锦绣拼酒,最后被人抬下去的钱通站在最前面,笑眯眯的拱手对锦绣道:“姑爷,钱通对您是在敬佩不过的。
您在钱通这里,绝对是真汉子,男人中的男人,这点老刘老王他们可以作证!
但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不信啊!钱通与老刘他们说破了嘴皮子,这群小子还是要亲眼见识见识姑爷您的手段,多有得罪了!”
锦绣笑眯眯打量一眼那些年轻的面孔。
其中一人长得眉清目秀,穿着正四品武将服侍的年轻人,眼神十分不擅的看着锦绣:“想娶我们姜家大小姐,也不是这么简单的!不要以为长了一张好看的小白脸,就能让我们心甘情愿将大小姐嫁给你!做梦!”
锦绣也不恼,慢条斯理的整理衣袖,动作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韵味,吸引人的视线,简单一个动作,瞬间掌握了主动权。
何烈这时候心里怕的要命,可面上十分稳得住,一副“我兄弟牛逼,我兄弟天下第一”的嚣张嘴脸,下巴扬的比对方还高,真正称得上用鼻孔看人。
锦绣缓缓伸出右手:“请!”
对面那个年轻的将领二话不说,在锦绣话音刚落瞬间,拳头直冲锦绣面门而来,一拳下去,带起的罡风让锦绣头发无风自动。
这一拳肉眼可见的用力,要是真打在人的身上,肯定见血,破相都是小事。
伴随着拳头的,还有那人气愤到不可自拔的声音:“老子最烦有人在老子面前装逼了!”
这一拳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就连钱通也惊了:“谢玉冬!”
“住手!”
“不好!”
周围传来一阵惊呼!
然而众人以为的血溅当场的场景并没有发生,眨眼间,等众人回过神,只见文文弱弱,容貌极盛的元大人,用一直细长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松松握住了谢小将军的手腕。
谢小将军脸色狰狞,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愣是抽不回自己的拳头。
而对面一脸轻松自在,仿佛握筷子一般轻松的小元大人,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笑眯眯的样子:“姓谢,谢玉冬?宗室子弟?就这?”
简单几个字,语气及其轻蔑。
锦绣也是有脾气的,若说正常的阻拦一下,谁都不会当真,就是为了炒热气氛,但这人方才分明是想让他出丑来的,他可不是泥捏的,任人搓圆捏扁。
谢玉冬不服气,还想说什么,看出锦绣生气的钱通上前打圆场:“姑爷,谢小将军,两位切磋十分精彩,让我等大开眼界,但今日毕竟是迎亲的大好日子,还请进一步,免得耽搁了吉时!”
谁都不说话,半晌锦绣缓缓点头:“好啊。”
话音落,只听“咔擦”一声,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传来,谢玉桥的手腕轻而易举错位,谢玉桥冒着冷汗抱着自己右手不说话。
钱通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进退维谷。
锦绣慢条斯理整理好衣袖,自己带着何烈与迎亲众人往里走,没走两步就见到笑的十分畅快的姜良柏。
锦绣笑着对着来人拱手:“二哥!”
姜良柏大笑三声,十分欣慰道:“不错,有我姜家人的风采!这脾气,对我胃口!
这么多年来,我这做你先生的,就今天看你小子最顺眼了!”
锦绣了然。
笑眯眯道:“多谢二哥夸奖,这也许就是缘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姜良柏挥手让随后跟过来的钱通等人退下:“走!二哥亲自带你去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