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众人没有固定吃饭的地方,都是在自己的办公桌上随意对付一顿了事。
锦绣和林如松的办公桌,因为来的比较晚,在房间角落位置,两人大大方方将桌上的东西挪到一边,打开食盒一起食用。
这时候屋子里的气氛才终于好了点儿,众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笑,终于有了时砚熟悉的上班族日常生活。
时砚长的好,这点是当初在太和殿被陛下承认过的,真就如陛下所说,时砚在哪里,哪里感觉都能亮堂不少。
这句话真对。
至少这会儿众人就觉得,时砚所在的角落,此时竟然有蓬荜生辉的感觉。
众人视线总会若有似无的往角落扫上两眼,其他不论,但就锦绣这颜值和气质,真是他们翰林院的门面担当。
锦绣和林如松一上午在郑达观的带领下,将翰林院的同僚们都见了个遍,这时候有人过来特意打招呼,笑眯眯的:“林兄,元兄,你们二位这饭食看着就好吃,我闻着味儿啊就忍不住流口水,真不错!”
锦绣和林如松笑眯眯的邀请人一起吃。
这人也不客气,当即笑嘻嘻从自己位置上端了饭菜过来,三菜一汤,有荤有素,摆盘也十分讲究,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能做出来的。
坐下后,锦绣才发现,这人不仅自来熟,还是个话痨,絮絮叨叨的什么都能说上两句,不一会儿工夫,整个翰林院能摆在牌面上的人物,都被他给话痨了个遍。
这位大人有什么癖好,那位大人讨厌什么,一一道来,堪称职场小白入职手册,详细的不行。
锦绣和林如松自然对这人又是一番感谢。
三人热热闹闹说的开心,突然就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过来:“哼,马屁精!”
声音十分突兀,几乎所有人的视线瞬间寻着声音看过去。
这话不知道是说钱瑾,还是说锦绣和林如松,锦绣在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声音的来源,不巧,这人锦绣还真有些熟悉,正是这届的探花吴才。
林如松按住锦绣的胳膊,对锦绣轻微摇头,小声道:“初来乍到,能忍则忍。”
钱瑾也小声对两人道:“别搭理他,一天天用鼻孔看人,好像整个翰林院就他最了不起,别人做的什么都不如他似的。
虽然他父亲祖父兄长叔伯是国子监祭酒,知识渊博,又不代表他自个儿也知识渊博!看不惯这个,瞧不上那个的,啧啧……”
锦绣觉得钱瑾这哥“啧啧”用的真妙,可谓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锦绣和林如松对上视线,两人心照不宣,埋头吃饭。
另一头吴才见这边三人没一点儿反应,气的将碗筷重重砸在桌上,甩袖离开。
等人离开了,钱瑾才小声吐槽:“当我们是他家仆从不成?这是给谁甩脸子呢?他以为他不吃饭咱们就能怕了他不成?这是什么脑子啊?”
锦绣有些不太懂:“可我和林兄才第一天上衙啊,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
钱瑾看的明白,却不能明说,笑的意味深长,视线在锦绣和林如松身上来回打量:“这里面的水啊深着呢,元兄你和林兄多待些日子自会明白。”
然后锦绣仅仅用了三天功夫,就彻底明白了钱瑾的意思。
还要从现如今的朝堂局势来说,本朝会试虽然取消了南北榜之争,但南人和北人之间的天然同盟关系并没有彻底瓦解。
吴才是地地道道的京中书香世家出生,林如松是明明白白的南方大家族的优秀人才,两人立场不同,代表的身后之人的利益不同,双方经常有竞争和摩擦。
而锦绣按道理来说,也是北人出身,和吴才属于天然同盟。
但吴才在会试和殿试中都被锦绣牢牢压着一头,他心里不服气,觉得锦绣能得状元,是运气好,里面有很大成分的政治原因,并不是他自己才疏学浅。
因此一直看不惯锦绣。
加上锦绣商人家族出身,就更让京城这些世家出来的看不上了。
尽管吴才的所有想法都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偏他还自以为隐藏的很好,明里暗里当着同僚的面,指责锦绣不顾北人利益,和南人交好,是对北人的背叛,要将锦绣的这种行为在文人间大肆宣传。
又是一个午饭时间,锦绣将自己的发现告诉林如松,林如松一口断定:“这家伙读书读傻了。”
非常耿直道:“南人北人之争由来已久,陛下三令五申禁止私下抱团,朝中大人们就算私下搞小动作,还要扯个虎皮呢。
若是他真的大喇喇跑去外面这般胡说,别人不知道,御史台那边一定要将他喷的爹妈都不认识。”
锦绣笑眯眯点头,他就是觉得林如松这人是真有意思,能将本来只可意会的话说的这般光明正大。
第94章 商议婚事 锦绣良缘
吴才对锦绣的不喜, 大概是应了那句话,你讨厌一个人的时候,对方连呼吸都是错的。
锦绣初入翰林院, 上司一开始给安排的任务非常简单且枯燥, 修前朝史记,很多地方不可考,需要大量查阅资料。
要将可疑的地方标注出来,留着日后慢慢查阅,是一项非常大的工程,分到锦绣手里的,也紧紧只有一小部分。
但这一小部分,上司给的预计时间,三个月打底。
锦绣是个能沉下心来的, 翰林院这地方最能磨炼人的心性,若是没有大造化, 一辈子就在这地方打转,准备留下养老就成了。
因此翰林院有朝气蓬勃渴望一飞冲天的年轻人, 也有四平八稳, 将日子过得十分悠闲的老大人。
每日里进进出出, 锦绣和谁都能说上两句, 唯独遇上吴才,锦绣才是真的视而不见。
他又不是贱骨头, 别人都明目张胆的打他脸了,他还能将另一边脸也伸出去让他打不成?
偏吴才是个没有自知之明的, 除了在读书上有点儿脑子外,其他事做起来真的没有一点儿章法,完全像小孩子过家家一般幼稚。
锦绣吃饭时, 他就在旁边不阴不阳的大声道:“哟,不愧是商人出身的,家里就是有钱,这一顿饭至少值二两银子吧?整个翰林院也没见过比你更奢侈的人了!”
一句话将上官得罪透了。
翰林院虽然清贫,但上官们哪个家里能真的清贫起来?哪顿饭吃的不比锦绣好?全被他内涵了。
锦绣:“那是,谁让我有个会赚钱又疼爱我的爹呢?你要是羡慕的话,这辈子发证是来不及了,下辈子请早吧!”
锦绣休息间隙和同僚闲谈时,吴才路过,不阴不阳的道一句:“某些人不要以为仗着一张脸,就能在翰林院横行霸道,联合人排挤我!”
锦绣当即回怼:“啊,我也知道自己长的好,毕竟这是陛下都夸赞过的事,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倒是有些人,明知自己长得丑,还整日在大家面前晃悠,一点儿不体谅同僚们的心情,真是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
也别将自己想的多重要的,排挤你还用谁联合吗?不是有我一个就够了?”
总之上衙没几日,锦绣和吴才不对付的事情,就连翰林院看门的老大爷都一清二楚。
但大多数人是站锦绣这边的,实在是吴才的找茬太低级,战斗力太弱,看热闹都觉得不带劲儿。
最近几日,锦绣从烟袋街的钟家搬到了槐树街的宅子,和周文一左一右相邻的宅子住着,两人有事不走正门,都是翻墙,感觉十分新奇。
元老爷和元夫人也跟着锦绣住了过来,两人让锦绣安心上衙,他们负责盯着工人修宅子。
尤其是姜家那边,前日锦绣下衙后,姜家让人送来书信,上面全是姜小姐对未来住的宅子的一些规划和要求。
落落大方,将自己的要求说的明明白白,同时考虑到锦绣的个人需求和元家父母的住处,提了不少有用的建议。
让老两口开心不已。
当然在锦绣这里,早早搬到槐树街的理由,最重要的还是这里距离上衙的翰林院近,乘坐马车,两炷香时间就能到,没睡醒的话,还能在马车上打个盹儿。
衙门明日休沐,锦绣在衙门口与林如松告别,谁知吴才远远走来,见到两人,气哼哼的朝两人翻个白眼儿,鼻孔朝天的看着两人,气愤的留下一句“卑鄙小人”就快步离开了。
锦绣一脸莫名:“这又是怎的了?一天到晚都有生气的理由!这次总不是我惹到他了吧?我今儿一整日可都在藏书馆查资料呢!”
刚好路过的钱瑾听到锦绣的问题,笑眯眯道:“哎呀,元兄,这次还真跟你有关呢!你不知道,方才刘大人特意将吴才留下,指出了他工作不到位,修书存在好几处问题。
当着好几人的面,说他做事不严谨,一天到晚上蹿下跳,本职工作却不到位。
啧啧,还用你做了正面例子,刘大人在吴才面前,对你认真负责的态度大加赞赏,我瞧的清清楚楚,吴才的脸色,可是比刘大人批评他还要难看!”
锦绣摸摸鼻子:“啧,终于有了实至名归的感觉,还不错。”
一路回到家,元老爷夫妻正和周文三人在大厅说着什么,见锦绣来了,元老爷忙招收:“宝儿,来,咱们方才在说,阿文的亲事基本上敲定下来了。
因为时间关系,日子就定在月底二十八,后天开始将聘礼往珑玉县主那边抬。
刚好明天你休沐,之前约好咱们一家上姜家去拜访,谈你和姜家姑娘的婚事,你瞧瞧礼单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吗?”
锦绣没看礼单,反倒是坐在元老爷下手位置,和周文一左一右将元老爷围在中间:“爹,最近辛苦您了!早知道成亲有这么多事要忙,咱们就应该将寿管家也带来的。
一个寿管家,顶的上多少能干的下人啊!”
元老爷轻斥一声:“现在带出来的管家也十分能干,不是他们的问题,你们成亲,有很多事都要爹亲自长眼才放心罢了。”
周文靠在元老爷身边:“姑父,您说的我都不想成亲,不想长大离开您身边了,这还没上任呢,我就开始舍不得了。”
元老爷摸摸周文脑袋:“可别浑说,都二十的人了,还不成亲的话,我怕你秀姑姑半夜从地底下爬上来找我算账!”
周文嘿嘿一笑,他也就是说说而已,要真让他放弃和珑玉县主的婚事,还真有些舍不得呢!
元夫人抽空还要去检查一遍明日去姜家要带的礼,回来见父子三人黏黏糊糊的样子,嫌弃道:“我就没见过比你们三人还肉麻的父子,给旁观的人一条活路吧!”
谁知三人丝毫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元老爷仰着下巴对两孩子道:“瞧见没?吃醋了!咱们男人之间的感情,女人哪能懂呢?一天到晚就知道叽叽歪歪的,烦人的紧。”
锦绣默默为元老爷默哀,他爹这在外面死要面子的做法也是没谁了,也不知道晚上回去,要被娘如何收拾呢。
元夫人朝元老爷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元老爷身子不由自主抖了一下,锦绣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和周文说话。
真是惨呢。
这是元家长辈与姜家人第一次正式见面,男方家上女方家谈婚事,双方之前又已经有了默契,现场十分和谐。
姜家长辈表现的非常亲热,元家的态度就要更加热情,否则体现不出元家对姜家女儿的重视。
这种场合,都是长辈在商谈,交换庚帖,商谈婚期,男方家的聘礼都大概有什么,女方家的陪嫁大约是什么。
什么时候男方家来送聘礼,吉时具体定在哪一刻,婚服是按照什么规格准备的,到时候宴席准备请什么人,请帖什么时候发出去。
宴席邀请厨子来家里做,还是直接去外面的酒楼定?
宴席上的菜色大概都有什么,按照多少银钱一桌来预备,共大约有多少桌客人,这些都要双方提前通个气,互相心里有个数。
当然这些做晚辈的,或者成亲的当事人都是没有权利插嘴的。
元家与姜家这场面算得上十分和谐的,有些人家,前面说得好好的,到了互相亮出底牌,展示实力的环节,往往会因为聘礼和嫁妆问题没有谈拢,将婚事一拖再拖的。
锦绣看的啧啧称奇,小声问周文:“在明南郡王那边,也是这样?”
周文呲牙:“那边可比这里热闹多了,明南郡王虽然只有珑玉县主一个闺女,可儿子不少呢,给闺女的嫁妆多一分,儿子将来到手的就少一分。
你是不知道,当时明南郡王府里的公子姨娘们一个个听说郡王要给县主陪嫁那许多的物件儿,脸色难看的就像是天要塌下来一样!”
锦绣小声:“爹没在他们家亮聘礼,让那些人知道咱家不缺郡王府的那点儿东西?”
周文摇头:“哪能呢?姑父又不傻,本来是想将底子给漏出来的,结果看了她们家的乱象,当时什么都没说,聘礼是私下和郡王商议的。”
周文嘿嘿一笑,十分鸡贼:“反正姑父从不做亏本买卖,也不知道怎么商议的,那边答应给县主多两成的嫁妆,都是将来留给我和县主的孩子的!”
锦绣被无形中秀了一把,捂上眼睛不想看见周文的傻样。
看长辈们商议的差不多了,姜大将军邀请锦绣:“前些天有人给我送了几幅墨宝,我一介粗人看不甚明白,元兄与我一起去看看如何?”
锦绣自然无有不应的,想来姜大将军也不可能专门为他准备墨宝供他欣赏的,其中是何意味,众人心知肚明。
跟着一起出来的,除了姜良松还有姜良柏,兄弟二人,一文一武,身姿矫健,双双沉默不语,走在前面带路,锦绣默默跟着。
气氛一时有些过于安静。
但看这熟悉路径,锦绣觉得自个儿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上次被捉来时,姜良缘带他走过一次的走廊。
既然这样的话,这条走廊的劲头,就应该是姜家的后花园。
果然,锦绣很快就在花园中央的凉亭外,见到了等在里面的姜良缘。
姜家两兄弟给了锦绣一个警告意味十足的眼神,不甘不愿的等在花园外面,像极了两个做错事被老师教训的幼儿园小朋友,身上那股委屈,莫名的好笑。
锦绣抬步上前,视线和姜良缘对上,双方均是一怔。
第95章 聘礼 信物
锦绣怔愣的原因, 纯粹是觉得眼前人与上次见面相比,瘦了太多。
而姜良缘怔愣的原因,则是被锦绣的美貌给晃花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