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启霖说着又看了一眼店内装修,看得出他之前的赞赏并非客套,确实很欣赏这里的装修风格。
把大老板的反应尽收眼底,易漫如不免也有些沾沾自喜,“设计师是个实习生,懂的还没我多,店里上上下下包括每一个小细节,都是我自己提出来的。”
盛启霖果然又挑了下眉,一副要对她刮目相看的样子,“看不出来你这么能干。”
“一点点不成熟的想法罢了。”易漫如不走心的谦虚道,“幸运的是能有实践这些想法的机会。”
盛启霖颔首,淡淡问:“开这个店投了二十万吗?”
大老板简直抓住了“用最轻描淡写的语气放最狠的话”的精髓,易漫如被他如此精准的预测吓得手里的水杯都差点摔了,目瞪口呆看过去:“你怎么知道?”
盛启霖扭头看了眼音箱的方向,笃定说:“光是这张碟片,就知道你投资力度有多大了。”
他说的一点没错,此时音响里放着看似平平无奇的英文歌曲,其实都是易漫如花了些力气一家一家音像店寻摸过去的。
这个年代想买高质量的外文歌曲碟片也不是容易的事,市面上盗版盛行,歌单还良莠不齐,来来去去就那么流行的几首歌,很难有挑选的空间。还好易漫如有钱有闲不怕麻烦,跑遍大半个京市终于找到一家不错的店,老板是个比较有思想个性的年轻人,他那里种类繁多,有小清新风的乡村和轻音乐,也有个性十足的重金属音乐,还有易漫如从上辈子喜欢到这辈子的经典流行歌曲,各种风格正好满足不同时段所需的音乐风格。
物以稀为贵,这几张碟片平时在音像店无人问津,她要买的时候却每一张都是天价,比外面卖的光碟贵了七八倍,店主还很有个性的表示一口价,爱买不买。
易漫如也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宰了,不过当老板就要有老板的样子,这点钱她还是出得起的。
然后易漫如就真香了,斥巨资背回来的碟片不但得到店里小伙伴们的一致好评,上午开业到如今,都有不少顾客拉着服务员问歌名。
看到大家如此捧场,易漫如高兴之余,决定有空还要去那家店淘宝,顺便问店主要个联系方式,这样上了新货她也能及时知道。
而此时盛总这番话,无疑再次肯定了易漫如的眼光和品位,不过更多的却是体现了他的洞察力,仅仅通过两首歌,他居然就能推测出她开店的投资——这点易漫如本人都做不到。
易漫如只知道她陆陆续续投了二十几,具体多少还得再算一算,不过盛总问起来,她倒是恍然大悟,除掉一年店租的那四五万,满打满算确实投资了近二十万。
店租那部分支出,其实也不能怪盛总考虑不周到,毕竟现在无论租房还是租店,普遍都是月付,她租了三个多月,顶天也就花一万左右,这样算起来她的总投资也确实是二十万左右。
毕竟盛总再怎么料事如神,也想不到她会上赶着送房东一整年租金这种骚操作。
易漫如越琢磨,就越是忍不住向盛总献上膝盖,“猜得太准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全程看着我做事呢。”
稍微糊涂一点的,就算全程看着她做事,也未必能对她的支出了如指掌。
盛总也喝了口水,才半是开玩笑的说:“我若是全程看着你,这店还开得起来吗?”
第十六章 大胆又无耻的想法。
大老板不但深谙“用云淡风轻的语气放最狠话”的精髓,并熟练掌握了用玩笑的语气提一针见血、让你无所遁形的问题,要不是易漫如做足了心理准备,这会儿怕是已经被问得哑口无言、恨不得当场去世。
但饶是她这个被社会毒打了十几年的工作狗,依然对盛总四两拨千斤的功力感到心惊,他简直像是千年的老狐狸,功力深不可测。
明明就比她大两三岁,也不知道人家的心眼是怎么长的。
易漫如所谓的心理准备就是放弃垂死挣扎,大老板问的东西只要她能说的就老实交代,不要试图耍小心眼。
见到千年老狐狸的大老板本尊,易漫如只会更加躺得更加彻底,当即摇头,一脸坦诚回答:“不知道,我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没有一开始就告诉你。”
说实话,看到盛总在大街上把她揪出来都没有任何发飙的迹象,易漫如就知道他是个通情达理的好老板,其实她很没必要像做贼一样藏着掖着,当初老老实实对盛总说出自己的打算,应该也不会受到多少阻力。
哪怕盛总不支持她的决定,只要不反对就行了,她也不必背负着骗便宜老公钱的心理压力,在店里多请几个小哥哥都有种自己背着丈夫在外面花天酒地的负罪感。
虽然这感觉也挺新鲜刺激,可压力毕竟是压力,好几次她睡觉都梦到大老板突然提着刀追过来,害她在梦里五千米长跑,醒来都是一头冷汗。
她要是不那么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该坦白的时候就坦白,至少这几个噩梦是不必做的。
易漫如真心实意的忏悔着。
“后悔什么?”盛启霖依旧是面带微笑,不过语气已经从意味深长,变成了全然的调侃,“后悔没有找我要资金支持?”
本该否认的易漫如却可耻的心动了,“现、现在要还来得及吗?”
盛启霖似笑非笑:“你说呢?”
易漫如瞬间就像被掐住命运脖子的小鸡仔,被大老板一个眼神吓得不敢吱声,开始垂着头自我反省。
她也知道自己贪心了,短短三四个月已经从盛总这里收到八/九万,放到物价膨胀的二十几年后也是一笔巨款了,比大部分白领的工资都要高,在当下就是一夜暴富的标准。
盛总给的已经够多了,她竟然还不知足,见缝插针想要占更多便宜,明明是要靠自己发家致富包养小鲜肉成为富婆的人,这种占便宜的心态不调整过来,怕是赚再多的钱也做不成真正的富婆。
反省时间还没结束,突然听到对面的人叹了口气,十分无奈的样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
易漫如:?
盛总刚刚不是还在暗示她太得寸进尺了吗,怎么下一秒又说她客气了?老板的脸真是变的比翻书还快。
不过老板钱多他说了算,易漫如再不服也没有反驳,态度非常好的收下所有指控,“对不起,是我的问题。”
盛启霖:……
她这副“是是是,你说什么都对”的样子,怎么看起来那么眼熟?
不过他也没往深处想,只觉得她可能是这段时间一个人在外面吃了点苦、被磨平了棱角。虽然她向现实低头的速度略快、学会世俗的效率也高得出奇,如今整个人都变了,但她不再像从前那样理想化,盛启霖大体还是乐见其成的。
他给不了她理想的生活,却可以满足她的一切物质需求。
乐见其成的盛总只是顿了几秒,就不再思考这个问题,继续问:“这段时间应该过得不轻松吧?”
他本来想说她最近都清减了不少,只是再定睛一看,易漫如这几个月确实瘦了十几斤,毕竟每天忙得团团转,跑得腿都细了两圈,原主本来养尊处优坐着打牌的贵妇生活,养出了一副丰腴性感的好身材,一瘦十几斤,立刻就从成熟少妇变回了洋溢着青春气息的美丽小姐姐。
也是因为这个,盛启霖对着易漫如那张虽然瘦了,却更显得立体精致、饱满红润的小脸,实在说不出“你都累瘦了”这种话。
他想要不是大约知道她的情况,看着重返青春、容光焕发的样子,真要以为她这几个月过得多么潇洒快活了。
关切不下去的盛启霖索性跳过这个无聊环节,直接开门见山,“你手里还有多少钱?”
易漫如刚想说她最近虽然忙但并不辛苦,还挺乐在其中的,就听到后面的问题,下意识挺直脊背向老板汇报,“不算你这个月打的生活费,还有一万多呢!”
足足一万块!开这么大一家店居然还能有笔巨款盈余,堪称用小钱办大事的经典案例,易漫如都想起立为自己鼓掌了。
但很显然盛总跟她的关注点不同,听到她手里竟然只剩一万块,他忍不住皱了下眉,看她的眼神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想也不想道:“后面要花钱的地方还多,这点钱哪里够周转,我补二十万给你吧,就当是对你创业的支持了。”
“真的吗?”穿越过来三四个月,易漫如已经习惯了如今的物价,听到二十万这个数字,登时眼睛都直了,发出了没见过世面的惊叹。
得到盛总的肯定,易漫如再也顾不上其他,双手合十虔诚的看着他:“那我可不可以提一个小小的要求?”
直接拿了盛总给的这二十万,以后就不知道这家店具体归谁了,她的原则是骗钱可以,但是不想接受盛总正儿八经的投资,她辛辛苦苦弄起来的咖啡厅,就得完完全全属于她自己。
可是送上门来的便宜不占也不符合她的风格,尤其是身为富婆的原主吭哧吭哧攒十年都没攒下来的一笔巨款,让易漫如为了一点点自私和占有欲,就放弃这笔财富,那才叫本末倒置、得不偿失!
于是易漫如有了个大胆且无耻的想法。
盛启霖倒也被她这郑重其事的样子勾起了好奇,“什么要求?”
“如今店开起来,应该很快就会走上正轨了,我之前不告诉你,就是要事事亲力亲为、自己承担,由此检验一下自己的真实能力,所以……”易漫如说到这里也不敢大喘气,万一盛总误以为她视金钱如粪土就尴尬了,所以她赶紧接了下去,“你想支持我的的话,能不能帮我把这个店面买下来?”
以为她会提什么高难度要求的盛启霖,刚生起来的兴趣顿时就没了,仔细看表情还有些无聊:“就这?”
易漫如实在不懂富豪的快乐,见大老板一副百无聊赖的口吻,没忍住说出心声,“这还不够狮子大开口吗?”
盛启霖闻言又打量了周围,诚实点头:“是有点。”
相比直接给二十万现金,让他买下这个路段且面积不小的店面,确实是狮子大开口,毕竟价值就至少翻了三倍。
可作为成功商人的盛启霖,并不介意易漫如的这份贪心,不是因为他富有到不在意这几十万——这几十万都够他投资新公司,或者多开发两个赚钱项目了
盛启霖在意钱,但更在意价值,易漫如问他要这个店铺的产权而不是直接拿钱,说明她也知道哪个价值更高。所以面对她狮子大开口的行为,盛启霖非但不生气,还挺欣赏她的眼光,“你倒是有眼光,也会提要求。”
易漫如闻言反而顿了两秒,在内心分析盛总的语气和表情,究竟是真的夸她,还是在阴阳怪气。
确定答案是前者,她才笑纳了这份赞赏,挺谦虚的说,“我也是鼓起勇气才敢开口的。”
虽然她本着能从便宜老公这里捞多少是多少的原则,不错过任何一个可以占便宜的机会,但是让易漫如一口气从盛总手里捞一个京市地段绝佳的商铺,也确实有点超出她能承受的范围了,毕竟这个店面归到她名下,一二十年后要是赶上拆迁,那就是一夜暴富、资产上亿的节奏了。
就算不拆迁,这个地段和面积,她也能拿着不菲的租金潇洒快活,不用奋斗直接就奔着养老去了!
一下子要了这么多,哪怕盛总爽快答应了,易漫如自己也很心虚,想想便道:“之前跟房东打听过,这店面没有五六十万估计拿不下来,你那二十万算支持我事业,剩下的钱就当一次性给我的生活费了。”
“你确定?”盛启霖也不知道今天是第几次挑眉了,“每年给你打的钱也不少于一二十万,用来换店面可太亏了。”
易漫如哪能不知道细水长流、积少成多的道理,可是她把话放出去后,便感觉瓦内心的负罪感便一下轻了很多,又可以抬头挺胸重新做人了。
人盛总给得够多,她不能逮着一只羊毛使劲薅啊。再说她也不是原主,只打算拿钱不干事,这生活费不知道还能领几年呢,能提前变现也不错。
易漫如最后还是坚定的点头,“没关系,等我的店走上正轨,不用靠你打钱,我也能养活自己。”
今日的营业额确实给了易漫如前所未有的信心,之前她还想靠着盛总打钱苟几年,自己悄悄猥琐发育,但第一天就能破五位数的营业额,让易漫如膨胀到她分分钟就能脱离盛总独自美丽了。
大老板显然看不上她这一点点成就,闻言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没说要不要采纳她的建议,语气平淡:“行,我直让人直接联系房东。”
因为有长达三个多月的电话联系,易漫如早习惯了大老板那深不可测、让凡人捉摸不透的情绪变化。既然捉摸不透就不去琢磨了,易漫如学会了只关注大老板怎么说怎么做,比如此刻,大老板答应要给她买店铺,那就是天降横财的大喜事,管他表情代表什么含义呢,冲鸭!
易漫如起身亲自给盛总倒了杯红酒,同时也给自己满上,然后美滋滋举起酒杯:“Cheese——”
盛启霖看她透着喜气盈盈的小脸,莫名也开怀起来,遂从善如流的端起酒杯。
高脚杯碰撞发出清脆而动听的声音,仿佛昭示着易漫如光明而美好的富婆未来就此展开。
但是美不过两秒,易漫如又一次发现她高兴太早了!
喝完小酒吃完牛排,盛总不经意间提到了一个让她措手不及却又在情理之中的话题,突然问她最近都住哪儿。
还沉浸在一夜暴富幻想中的易漫如倒也没想其他,顺着窗户指路,“就在附近,过个马路就到了。”
盛启霖显然对这附近不陌生,稍一思忖便有了答案,“翠微公寓?”
“对。”
“租的房子?”
易漫如点头。
“我听说翠微公寓虽是近几年开发的楼盘,主要受众是白领阶层,所以面积都没有很大,你租的房子多大?”
“也不是很大,两室一厅而已。”易漫如见他问得这么细,不免也有些奇怪,“你怎么对翠微公寓这么了解?”
如果说他天天经过附近的话,过去三个多月她才被抓包,就有点不合常理了。
盛启霖淡淡地说,“公司也有同事住这里,听他们说起过。”
“这样啊。”易漫如点点头,心想这么解释就没毛病了,然后就听到盛总用一种关切又带着领导惯有的理所当然语气说,“这么小的房子怎么住得开,还是收拾一下东西跟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