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娟和雪雁焦急地扶着快要晕厥过去的黛玉,跌跌撞撞地闯进起澜院,二人央求道:
“求年姑娘给个地方让姑娘躺一下,待我去求了老太太请了郎中来看过缓过这口气再回去可好?”
身后还有一个贾宝玉一脸的悔恨,踌躇地站在院子门口,不敢进来。
“林表妹这是怎么了?快坐下说!”忙让人抬了个榻出来让她歪在上面。
紫娟恨恨地看了眼宝玉:
“还不是二爷,不知道在外面认识了什么人物,回来招惹我们姑娘,这几天暑气重,姑娘本就在吃药,好容易出来走走透透气,遇上这冤家受这一气,又不好了!”
“先去请郎中吧,其他的稍后再说。二表哥也别在这了,不如去迎一迎郎中?”
“年表妹说的是,我这就去!”
林黛玉也不看他,只将头扭到一边,一手抚胸一边垂泪,还别说,哭的是挺好看的。
“表妹还是省些力气为好,身子是自己的,才更要爱惜才是。”
“我一个苦命人,还爱惜什么身子,早些去了倒是干净了!”
紫娟再次请求:
“年姑娘,可以让我们姑娘去里面躺躺么,许是躺着会舒服些。”
瑾瑶觉得头疼,你说你们要闹不找个好地方,跑她起澜院附近做什么?这下这个气坏了要晕倒,还要就近在她这里借地方休息,她倒不是介意,只是怕麻烦,万一再闹个什么她说得清么,话说她最近是得罪哪位神仙了?
孙嬷嬷皱眉,上前道:
“姑娘,恕老奴直言,留林姑娘在这里并不合适,大爷一般差不多这个时辰过来瞧姑娘,嫡亲兄妹倒还好说,可要是林姑娘住进来那不是有损清誉么?
至于紫娟姑娘和雪雁姑娘力气小扶不动倒不怕,我们这有力气的婆子多的是,帮你送回老太太院子,你那头郎中过来诊治不是更方便?”
老太太院子位于主院旁边,离府门自然是更近些。
紫娟一拍头:
“到底是嬷嬷思虑周全,还请嬷嬷借两个妈妈帮把手!”
孙嬷嬷忙安排人背了黛玉,一刻不耽搁地送回老太太的院子。
这两个麻烦一走,金铃等都松了口气。
翡铃不满道:
“这紫娟看着是个好的,一到紧要时候也是不中用的。哪有把病人往人家房里送的,也不怕人家忌讳?”
“就是,我们姑娘房里哪放过病人啊?就是在人家哭都是失礼的,这林姑娘听说还是二品大员的嫡女呢,怎么规矩这么差?整天跟宝二爷混在一起,也不怕丢了林氏家族姑娘们的清名。”
“行了,都少说两句吧,在人家住着哪像是自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再说人家礼数如何是人家的事,我们自己不失礼就行了。”瑾瑶轻斥。
她知道她院子里这些丫头婆子们都很迷信,应该说被母亲带的迷信。
因是龙凤胎又早产的原因,她生下来身体就不好,母亲用了一切办法才把她将就大,平时最怕不吉利的事物出现在她身边。
比如说丫头的名字都要带吉祥字,她穿的衣服都要鲜艳多彩,不许她去腌臜的地方,不许生病的人在她房里,不许丫头婆子在她院子里哭等等,即使她现在身体好了,这习惯仍是没改。
孙嬷嬷道:
“姑娘不用担心,刚才借扶着的机会我给林姑娘号了脉了,只是气急了一时岔气,缓过来就没事了。以后遇上这种事姑娘也不用怕得罪人,你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事实上孙嬷嬷的医术那绝对是没问题的,林黛玉果然没等到郎中来就缓过来了,只是瑾瑶没留人的举动却惹恼了老太太。
人皆是如此,只会从自己最亲近的人角度去考虑问题,她不认为将病得厉害的黛玉送进起澜院有错,只怪瑾瑶太冷情,将人送了出来。
这几天就想法的想要教训折腾她。
可惜瑾瑶本就住的远,再者也不是天天到她这来请安,何况又中秋节将近,府里也好,年家兄妹也好,都忙得不停。
几次找茬下来都被瑾瑶给轻松躲过了,倒让贾母心气更不顺了,一有机会就挑刺。
这日瑾瑶例行两日一次给老太太问安,一见面贾母就发现她身上的不同,问道:
“平日里看你穿着尽是华贵、热闹,怎么快过节了倒还穿素淡了?”
鸳鸯、琥珀自然知道老太太年纪大了,喜欢吉利喜庆的颜色,不喜欢素淡的,如果换个人她们一早就打趣提醒了,可对年瑾瑶,这二人有些犯怵不敢随意搭话。
要说年瑾瑶也不是她们正经主子,但这派头、气势让她们在她面前不敢像其他姑娘奶奶那里一般随意打闹。
至于王熙凤,自打知道贾微陪嫁的事后,她就再没替瑾瑶圆场过,见到她和贾母过招只在一旁看着。
瑾瑶轻抚头上一排扇形白玉簪笑道:
“原本自是应该穿戴喜庆些,只是今年不同以往,进京前娘亲就嘱咐过我和二哥,上京一定要给太夫人和外祖父、外祖母做个忌,恰好马上就是太夫人生忌了,我和二哥打算去寺里跪经,再做一场水陆,尽一尽孝心。这不,提前就得斋戒了。”
这话一出屋里是静的一根针落地都听得到,贾母的脸“唰”地一下就撩下了。
姑娘们除了迎春、探春和宝钗,其他的都没听懂,你看我,我看你的,还是宝钗轻拉了下黛玉和身旁的宝琴,悄悄地一个拉扯一个退了出去。
站在门口,探春悄声道:
“二姐姐,我们也出来不太好吧?这事是年姐姐和年表哥起头的,我们一个辈分听听也是应该的啊!”
迎春低着头小声道:
“表妹和我们不同,先等着吧,有我们的事自然会叫的。”
场面静了好一会儿,贾母方笑道:
“你娘这么讲规矩,那在府里每年也给前夫人做忌么?”
第17章
贾母冷笑问道:“你娘这么讲规矩,那在府里每年也给前夫人做忌么?”
“这是自然,每年的清明、中元节就不说了,每年的生忌、死忌各做一次,每每都嘱咐大哥莫忘生母恩,不过我娘也说了,这些都是她做继室该做的,没什么好宣扬的。老太太这样问,莫不是……”瑾瑶疑惑地看向贾母和王夫人。
贾母脸再次黑下来,她连老国公的忌日都不做岂会管与她不和的太夫人和前夫人?她巴不得所有人都忘了她们才好呢!
而且就她对贾微的了解,有那么能放下自尊?若是真的,那她倒真是不如,当年吃她暗亏倒也不冤。
王夫人则闭目转动手上佛珠手窜,心里想什么没人知道。
倒是刑夫人歉意道:
“到底是姐姐重规矩,想的周到,我小门小户的也不懂大家礼数,竟是一年都没做过,今年开始也应重视起来,琏儿媳妇你回去和琏儿说,往后他生母的忌日你们可不能再含糊过去了,要正经商量着办才行!”
刑夫人这是真扳回了一成,老太太往常总说她小门小户出来上不得台面,她这大户人家出来的不也失了礼数么。
“是!”看热闹的王熙凤这是真懵了,她没想到事情还能扯到她和贾琏身上。
贾母想要挑刺瑾瑶不成反被将了一军,自己惹一肚子气,偏瑾瑶句句在理让人说不出个“不”字来,这下更是气恼,也不顾小辈和儿媳妇在就数落了刑氏一通。
偏刑氏一改往常,你说什么她都回“是”“老太太教训的是”,竟是打在棉花上一般让人无力。
贾母没心情留她们在这,挥手让人都散了。
离了老太太院子,王夫人叫住瑾瑶问道:
“外甥女,你们这一去做几天啊?”
“做法事怎么也得七天,前后加在一起大概十来天吧。”
“那岂不是过节都不能回府了,不能放在节后么?”
“是,多谢二舅母疼惜,我二哥说中秋节年年都能过,这生忌却不是那么恰好能赶上的,自然多顾着些。”她们兄妹是外姓人,自然不需年年祭拜,这次是替母亲做的,方能说的这么正义。
王夫人哪里是心疼她们兄妹不能好好过节,她是怕兄妹二人在寺里过节被人说嘴不好听,知道的是他们要替母亲尽孝心,不知道的还以为贾家薄待借宿的外孙、外孙女呢。
现见年家兄妹这么坚决,那她得回去和老爷商量才行,这生忌、死忌办起来可不是贾微一人之事,大老爷、二老爷同样是太夫人、前老夫人的子孙,同样需要去尽孝的,得,看来今年这中秋过不消停了。
瑾瑶扔完炸、弹后潇洒地回起澜院看人收拾东西去了,只贾母心中久久不能平息。
这都小三十年没人在她面前提起太夫人和前老夫人了。
久到她都快忘了这两个女人,今天就由她同样讨厌的继女之女扔在她脸上,不止提醒她是个继室,还指责她不知礼数。
顺心这么多年,突然受一打击老太太就有些“消化不良了”,晚饭也没用,直说胸口不舒服,叫了太医看过,说是年纪大人的通病,吃点人参养荣丸养着就好。
第二天一早,瑾瑶刚起来还未梳洗,王熙凤就过来了。
“二表嫂怎么有空过来,用过早饭没?”
“哪有表妹这么轻闲,早用过了。表妹怎么这时才起?”
孙嬷嬷道:
“昨天姑娘思念我们夫人,恸了心,折腾了很晚才睡着,这也才睡不上三个时辰。”
这一听王熙凤原本的目的倒不好说出口了,只得关心地问上几句。
“表妹这是有心疾么?”
瑾瑶轻笑:
“不算太严重,平日里只要累不到、气不到倒也少会犯病,和常人无异,不影响生活。”
所以昨天您也气着了?
王熙凤笑:
“累不得?气不得?这毛病我怎么听着不错呢,害得我也想得了,省得我这一天天的没个清闲时候,还伺候不好那些小姐太太的。”
瑾瑶也被她逗笑了:
“真要让表嫂清闲起来,怕你就不习惯了!”让王熙凤放权,谁会信。
“表嫂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事?”
“啊,这不老太太昨天晚上犯了旧疾,今天得信的姑娘、爷们都过去侍疾了,我这不是担心你这里离得远不知道信,特地跟你说一声。”
瑾瑶眉毛轻皱,王熙凤的心也跟着咯噔一下,要说这美人就是皱眉都那么格外不同。
“老太太身子不爽利,我们当小辈的自该床前侍疾,不过一会儿就要去山上了,倒不如……”
“妹妹原定好了去寺里自不该随意改时辰,老太太病的也是突然,好在只是老毛病,身边还有一群姑娘们陪着,想来很快就能康复了,妹妹无需改日的!”
王熙凤可是吓了一大跳。
这要是让瑾瑶兄妹因为老太太生病去床前侍疾而取消给太夫人、老国公、老夫人做忌,那明天老太太这一等国夫人的诰命怕是保不住了。
其实打一进来她就后悔了走这一遭了。
老太太想用“孝”字压人,人家反倒用“孝”字压了回来,这交锋可让她开眼了。
不管老太太这病有几分真几分假,也不管年家兄妹原定是不是今天上山,这次交手显然年家兄妹更胜一筹!
这也把王熙凤的好胜心给平了不少,嫁进贾家这么些年,王熙凤自认斗不过老太太,如今看到瑾瑶一个娇气小姑娘能这样轻松接招、反攻,让她心里倒添了几分惧意。
瑾瑶假意推却一番便无奈应下:
“那我一会儿去老太太那看一下吧,李嬷嬷,你带人去找找我们带来的药材,我记得有颗好参,你找到带过来。”她可没说是多少年限的。
“是,姑娘!”李嬷嬷应下,带着人去查册子,开箱笼。
王熙凤忙道:
“这东西你也用得着,自己留着用吧,老太太那里不缺什么的。”
“多少是我们的一份孝心。”
“还是妹妹知礼,到底是姑妈教的好!”王熙凤释放善意。
“娘亲见了二表嫂也定会喜欢的,毕竟是嫡亲侄媳妇,何况她本就喜欢爽朗的媳妇。”
王熙凤的心翻了几翻,不待细思,忽然想到前两天跟年家兄妹闹龌龊,瑾瑶送给大姐儿的糕点被她推拒了,现看年家兄妹的行事与心性,如今想来还是不能疏远的,便忙道:
“妹妹这里再做那些栗子糕、马蹄糕的记得给我们大姐带上几块,你这里做的就是比府里厨娘做的地道。大姐儿前几天风地里吃东西拉了几天什么都不敢给她吃,如今好了又该嘴馋了!”
瑾瑶点头:
“这不值当什么,下次做了定忘不了她。”至于下次什么时候做,那可不一定了,不是你想绝交就绝交,想和好别人就一定答应和好的。
送走了王熙凤,瑾瑶看到笑看她的孙嬷嬷疑惑道:
“妈妈在笑什么?”
“老奴笑姐儿长大了,夫人也能放心不少了。”
瑾瑶明白她的意思了,顿时也笑了:
“我都没想到自己这么懂后宅之道。”
岫云寺坐北朝南,背倚宝珠峰。寺内占地2.5公顷,寺外占地11.2公顷,再加上周围由潭柘寺所管辖的森林和山场,总面积达121公顷以上,是京城附近最大的寺院。原名
“嘉福寺”,后由康熙皇帝赐名为“岫云寺”,但因寺后有龙潭,山上有柘树,故附近百姓一直称为“潭柘寺”。
岫云寺环境清幽,寺内建有居世林,分男女香客位于寺内东西两边。
年羹尧和瑾瑶自然不能住在一起,瑾瑶带丫头婆子住在西边女寮院,年羹尧要住在东边男客处。
将瑾瑶送到寮院后年羹尧是一千个不放心,瑾瑶的侍卫不能进来,只有身边的十几个丫环婆子保护,他哪安心?嘱咐这嘱咐那的,瑾瑶好笑地将人推出来:
“哥哥就把心放肚子里吧,岫云寺都已经有近千年历史了,向来香火鼎盛,哪里会有你担心的事情发生。这里可是有少林武僧护卫的,哪有不开眼的敢来这里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