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不用花钱,周成宁愿去睡工地的毛坯房。
是啊——刘梅环顾四周, 它漂亮得就跟电视机里放的那样, 是有钱人才住得起的地方。
精致的水晶烟灰缸、瓷器、镶银的餐具,甚至连房间里的每个东西, 刘梅都不敢碰,唯恐摸坏了、把他们两个抵在这里都赔不起。
轻轻的蚕丝被, 彻夜不歇吹着的空调,液晶屏超大彩电, 让人住得暖暖的、不用像工友那样半夜冻得瑟瑟发抖。
刘梅甚至暖得出了汗。她脱掉了毛衣, 才止住了汗。
“灯留给秀儿, 睡吧。”
周成叫了声周秀:“秀儿,别写了, 早点睡。”
周秀微微停了停笔,把房间的灯关了, 自己换了个地方做功课。
凌晨六点不到,一家三口齐齐地醒了。
七点,服务员亲自送了早餐上门。周秀已经洗漱完毕,专心地背了半个小时的单词。
周成和刘梅惊疑地看着精致可口的早餐, 住个酒店还有早餐送上来, 这一晚究竟得花多少钱?
周成偷偷去走廊逮了一个服务员询问, 普通双人套房1088/天。
得知答案的他顿时如遭雷劈,如果不是蹲在楼梯吹了许久冷风,冷静了下来,周成再见到女儿时恐怕会控制不住失态。
他欲言又止,最后咽下了问女儿卡从哪里抽来的念头。
周秀跟爸妈说:“我想请半天的假、跟你们一块找房子。你们刚进城,什么都不熟悉。”
周成拒绝了:“你顾学习就好,这点小事请假干啥?别把爸妈当成小孩,我们又不是残废。”
周秀不是担心他们找不到房子,而是担心他们为了省钱,去住工地的破房子。
但周成渐渐涨红了脸,提着周秀的书包、撵着她去学校,直到看着她进了学校才放心。
离开前,周成买了包子,素包子留给自己吃、肉包子留给女儿。
“秀儿好好学习。”
周秀点了点头。
周成亲眼看着女儿走进了学校,这个漂亮又庄严的学校,一看学费就不便宜。周成咬了咬牙转头汇入了人海中。
……
来到教室后,周秀按照惯例,预习起了功课。
只不过平时专心致志、注意力集中的周秀,这一天难得分神地转了转笔,盯着空白的草稿纸盯了半天。
她终于问起系统:【我从你这里得来的奖励,应该以什么合理的形式拿出来?】
周秀见不得父母不舍得住、不舍得吃的小心翼翼的模样,她现在只想拿出这段时间挣的钱租个房子、一家人团团圆圆。
系统慢慢地说:【我在猜你要等到几时才注意起这个问题。】
它幽默地打趣:【席家给的?】
周秀生气,【不行!】
她辛辛苦苦挣来的钱,要冠上席家的名义拿出来给父母,周秀会郁闷得呕血。
系统淡定地回答:【以各种形式,少年不必担心,你只需要好好学习。】
放学后,周秀去工地找了爸妈后,才明白系统的意思。
周秀看见周成捧着一个盒饭,半蹲在地上香喷喷地吃了起来。
周成见了她,高兴地叫了一声,骄傲地回头对工友说:“喏,看见没那就是我女。”
周围的一圈工友啧啧称奇,没想到周老二长得不咋滴,但是女儿却生得俊俏聪明。
不过他们看了一眼就没兴趣了,继续讨论起了买彩票的事情,越讨论越起劲,甚至还拉着周成一块去福利站买彩票。
“老周你不买就说不过去了啊,咱也不是赌博,听说买彩票还能支援山区、帮助贫困户。”
周成自己就是结结实实的贫困户,他自己都顾不上了还帮助谁?但看着这群新工友,左右为难,买吧、心疼糟践钱,不买吧、岂不是看不起这些工友?
最后,周成选择了装耳聋,不能这样白糟蹋钱。
周秀看不下去父亲左右为难,掏了十块交了钱。
周成胡乱地选了一张彩票,兴致缺缺地刮奖,刮开了涂层上面是几个数字。他看也没看,把彩票放进了口袋里。
礼貌地以示参与过。
没想到周秀瞥了一眼彩票上的数字,“等等……爸爸,我们我好像中奖了。”
周成脸上缓缓出现:“???”
“秀儿,别拿你爸开心了。”
周秀没说笑,她把彩票掏了出来给彩票站的老板,老板懒洋洋地对了眼中奖的号码。
“嗯,我看看……”
等看清号码后,他忽然激动起来,“卧槽,周先生你中了六千块!”
【叮——奖励已兑换入账。账户余额清零,少年请加油!】
随手带周成来刮奖,刮了好几年从来没中奖的工友们:“……”
嫉妒使他们流下了眼泪。
他们拉着周成,不让他走:“手气这么好,再刮一个试试看?你不买,帮我们刮刮也成。”
周成憨憨地摸脑袋,矜持地笑,“不刮啦。今天的运气用光了。”
周成从来不信这个,偶尔中了一次,也权当做瞎猫碰到死耗子、可遇不可求。
有十块钱,还不如多买几个包子给秀儿吃,大肉包子它不够香吗?
周秀回到席家,打开自己存钱的盒子,数了数钱少了六千。席家给的生活费、谈明给的三万块还好好地躺在钱盒子里。
她弯起了嘴角,对系统说:【谢谢。】
周成和刘梅将就着在工地,住了一个晚上,领了奖后次日就去找了房子。
等周秀放学回来后,他们已经手脚麻利地收拾好房子,新刷过的粉墙干干净净、光线明亮如注,撒入窗户。
它比周秀找的那个房子还要好。
周成说:“你妈跑断了腿,才找着的,怎么样够不够好?”
刘梅骄傲地挺起了胸,“我和你爸现在每天每个都能挣一百五十块,房租才七百,住得起。”
“我听你说,席家的太太很稀罕那个泡脚的草药。我跟你爸这次特意从山里背了很多进城,改天咱亲自去席家感谢席太太。”
周秀不住地点头,心窝子热热的。
房子已经找好,周秀计划起了搬家的事宜。
……
席家。
席母难得地休了几天的假,看不见周秀的影子、她便找了儿子闲谈。
一闲下来,她听到了一些琐碎的声音,有个朋友得知她接手了周秀这件事,戏称她根本不应该把自己赞助的贫困生放在家里。少年少女相处时间久了,容易发生问题。
“你就这么放心把一个姑娘放在家里?说实话,少原长得高高帅帅的,很讨女孩子喜欢。”
于是席母想起了儿子让她给周秀买衣服这件事,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她把儿子叫了过来,闲聊了一会。
席少原皱起了眉,才发现家里最近冷清了不少。
虽然平时也挺冷清,多了一个周秀跟没有似的,但周秀最近行踪飘忽不定,甚至周末晚上干脆不回家了。
虽然不想关注她,但是席母破天荒地向他询问起了周秀的情况。
席少原统统回答不上来。
“她去哪里,我怎么知道?”
可能是手里有钱了,忙着花钱吧。席少原兴致缺缺地想。
这时候,门铃叮咚地响了起来。
席少原起身走去开门。
来人是一对中年夫妻,他们背着两个大大的蛇皮袋,笑容羞涩,见了来开门的英俊少年,拘谨地问好:
“这是席少爷吗?席少爷你好。”
“我们是秀儿的爸妈,特意来跟席太太问声好。多谢你们照顾秀儿。我听秀儿说席太太经常肚子痛,用咱们乡下的土药方泡脚有好处,特意背了两袋过来。”
话末了,沉重的蛇皮袋被放在地上。
周成和刘梅走了进去。
席母见到这两张热情、腼腆的笑脸,这一刻心里涌起了疑惑。
等周成把刚才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
席母才明白过来,看向门口堆着的两大袋草药,她脸上保持着笑容,客气地说:“你们真有心大老远特意背过来,麻烦了。”
周成擦了擦汗,忙说:“不麻烦,太太帮我们秀儿,就是我们的大恩人。我跟她妈进城了来打工了,想以后给秀儿挣学费……就不好意思再给太太添麻烦了。”
纵使席母见过很多讨好她的人,这会听到周家夫妻这样说,已经明白他们无心攀附富贵。她刚才的顾虑是多余了。
担心周秀和少原处于青春期产生朦胧的情愫,但人家姑娘以后还不爱住席家。
周成又千谢万谢地拉着席母唠嗑了许久。
席少原站在门外的花园,看见周秀背着书包推开了大门。
她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见了他停下了脚步。周秀惊讶地问:“我爸妈今天来席家了?”
她开心地往里面瞄了一眼,看见了那两袋标志性的蛇皮袋,基本已经确定。
她弯起了唇不经意地露出小虎牙,慢悠悠地说:“席少爷,请把你的微信号给我。”
席少爷眼神古怪地看着她。
好在周秀知道他是什么尿性,已经提前向花絮打听过他的银行账号了。
周秀淡淡地说:“不肯给微信号——”
“是担心我纠缠你吗?你的态度令我有点困扰。
其实有句话我想说很久了,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自恋。我确定自己不喜欢你这样的,好在这段时间相处也算相安无事,谢谢了。”
两间两相厌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周秀说完,席少原的手机传来了一条短信声。
他点开手机看了看短信,是一个陌生的账号汇入100,000元人民币。
周秀掏出手机摇了摇,她脸上挂着安静的笑容,唯有眼里浮起一丝揶揄:“这是偿还给你、以及席太太的。感谢你们这段时间的照顾。我想十万块应该够了吧?”
周秀抿了抿唇,挺起胸膛。
少女的眼神一派清正,她和席少原说:“不够回头再跟我说。”
说完周秀很快转身上楼,收拾自己的行李。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席少原:“……”
拿我的钱,还给我?
秀儿:我凭实力挣来的钱,不行吗?
读者:给他干嘛?
拿回来!
一毛钱都不想用在他身上!
秀秀拿去买饭吃,吃饱饱长高高~
第34章
席少原听了周秀的话, 嘴角紧抿。
他看着手里暗了下去的屏幕,破天荒地有了一种新奇的感受,这是习惯了被周秀追求之后, 头一次这么被她嫌弃。
以前不是没听过周秀这样的话,但是席少原从没有放在心上。
席少原还想看清周秀眼里的情绪。只见周秀说完转身上楼,很快跑得没有了影子。
他把手机放进口袋里,走进了别墅。
周秀回到房间里收拾东西,她的私人物品特别少。除了日常必用的洗漱用品、几件衣服之外, 几乎没有新添别的东西了。
收拾东西的时候, 周秀隐约能听见楼下热闹的声音,这样的声音让她听着很安心。
她一边收拾行李, 一边思考着往后的生计问题。
这样的操心周秀已经很熟悉。
很小的时候她愁一家人的吃穿干活,现在来到大城市愁得更多, 父母从农村来到大城市,他们没有根基、没有文凭, 能够挣的钱太少。
裕德中学是私立贵族学校, 学费很昂贵, 周秀逐渐思考起了转学的可能性。
周秀的东西太少,以至于她还没有完全思考完毕, 行李已经收拾完毕。
周秀离开之前,最后看了房间一眼, 看着衣柜里席母给她买的几件衣服,它们孤零零地躺着,整齐如新。
她收回视线,没有选择带走它们。
席家给她的生活费, 周秀一分都没有花、全都攒着统统放在钱盒子。此刻钱盒静静地躺在书柜上, 周秀也没有把它带走。
系统见到周秀这么担忧, 忍不住说:【少年,你想读哪里那便读哪里,学习成绩好的人有选择权!】
席家卸下了资助的重任,从今天起系统将要承担起资助周秀的全责。
它对自己很有信心:【我有很多钱。】
周秀笑了笑,【嗯。】
周秀收拾完行李下楼,看见周成结结巴巴地跟席母说应该用什么草药,冬天应该注意什么事。
席母大约是没有和他这样的人打过交道,脸上维持着冷冰冰的礼貌性微笑,并不说话。
但是周成并不知道这种礼貌地客气。
周秀抱歉地扯了扯父亲,“席阿姨,我们先回去了。”
她朝席母深深地鞠了个躬:“谢谢您。”
席母才笑了,“让司机送送你们。”
周秀摇摇头,不过席家的司机还是把他们一家三口送到了新家。
周家新租的房子是一室一厅的小房子,因为非常便宜,所以街道很破烂。
路况也不好,一片坑坑洼洼,尘土飞扬。走到窄窄的巷子里,车就开不进去了。
城中村中,邻居唾沫四溅地在聊天、喝茶。摸麻将、打牌。
陡然见了一辆名车停在楼下,摸着麻将的手微微停滞在半空中、吵架的声音甚至低了几度。
周秀和父母走进了新家,她看见客厅里那个用帘子小心翼翼地隔出来的床,以及上面叠着他们的衣服。
唯一的卧室里,那张床上铺着簇新的棉被,淡粉色的被套带着一点少女感。卧室里除了衣柜之外,还贴心地放了一张书桌。
房间被刘梅和周成让了出来给了周秀住。
这个小房子连席家的一个衣帽间的大小都没有,但它这两天被收掇得干干净净,有一种窗明几净的感觉。
周秀说:“我中午不回家,晚上回来也晚,不用特意给我腾房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