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在正屋吃酒,一时半会儿的,看着是不会散。
黑檀儿把霍以骁和徐其润等人引到了胡同口。
徐其则也来了,他作为那天的倒霉蛋,今天一定要把场子找回来。
徐其润指挥着人手,按照之前的排布围住宅子四周,余下的准备冲进去。
黑檀儿又跳到了那颗树上,盯着柒大人的背影,舔了舔爪子。
是时候好好算账了。
徐其则和霍以骁从北墙翻了进去,不声不响落地,没有任何人发现他们。
然后,两人迅速绕到了房子外头,一人一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制住了守门的打手。
霍以骁抬起脚,重重踹向门板。
咚!
门板应声而倒。
里面的人这才发现了他们,面色各异。
霍以骁面无表情,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徐其则跟在后面,冷笑着道:“柒大人,请人吃酒,怎么也不请我啊?我倒是很想跟你再喝两杯!”
第174章 无路可逃
霍以骁迅速扫了一眼,把屋子里的状况都掌握于心。
与黑檀儿给他们的消息一样,五开间的屋子,只在中屋的右侧坐了隔断,右边的次间、梢间为一个大书房的布置,而中屋与左边的次间、梢间全部打通,成了这些人吃酒宴客的地方。
左梢间有一垂坠下来的纱幔,霍以骁看不到纱幔后的状况,但那里头就是黑檀儿发现密道的耳室。
大桌子后头,柒大人皱着眉头看着他们。
他显然没有想到,这个小宅子也会被人发现。
甚至,霍以骁和徐其则都踹到他们跟前了,都没有被人提前察觉。
相较于其他人的紧张,柒大人还算冷静。
他端起酒盏,冲两人隔空敬了敬:“世子想喝酒?我肯定随时欢迎。只是这里庙小,比不上世子喜欢的沧浪庄。可惜啊,我的沧浪庄毁了。”
徐其则哼道:“那庄子不毁,我就只能去地底下喝酒了。”
柒大人勾了勾唇,泪痣在油灯光下,看起来很是妖娆:“世子去底下喝,现在也不迟。”
话音未落,柒大人突然出手,把手中酒盏隔空掷来。
霍以骁偏头躲过。
受角度所限,他也不用担心,柒大人和他那天一样,突然踢一把椅子过来。
酒盏落地,哐的一声,几乎是顷刻间,屋子里所有会武的人都朝霍以骁和徐其则扑了过来。
宴客的地方就这么大,武器根本施展不开,比的也就是拳脚。
反倒是柒大人手里的那把扇子如鱼得水,能接连进攻。
被此厢动静惊动,宅子里的打手们都冲了出来,往这三进院子涌来。
霍以骁和徐其则边打边退,借机把柒大人引出来,免得让他一个转身钻进耳室,而他的跟前还拦了这么些人,他们没有办法立刻越过这群人跟上去。
一时间,两人对付十余个人,局面并不乐观。
柒大人往后退了两步,他觉得情况没有这么简单。
霍以骁和徐其则能找到这里,肯定是有备而来,断不会只两个人就来送死。
尤其是,还有一直神出鬼没的黑猫,不知道会从哪里窜出来,就给他来上一爪子。
思及此处,柒大人想要退去,忽然听见了一声尖锐的猫叫声。
黑檀儿已经从树枝上了屋顶,确定这些人都在天井里打起来后,它才发出声音,给守在外头的徐其润信号。
柒大人的头皮都险些要炸开了。
这猫叫起来实在太瘆人了。
而随着猫叫声起落,宅子墙头上瞬间出现了十几个脑袋,一下子就跳到了宅子里。
京卫指挥使司的人,一句废话都没有,见人就捶。
柒大人的眸子骤然一紧。
果然是有埋伏。
局面一下子就颠倒了。
从前头两进过来的人被守备们牵扯住,三进院子里的这些人,也被突然出现的守备打了个措手不及。
加上霍以骁和徐其则两人,进攻猛烈,隐隐就要把他们都包围在其中了。
如此人数之下,根本毫无胜算。
不行,还是走为上计。
柒大人一脚踢开了冲过来的一守备,转身就往屋子方向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黑影从空中跃下,来势汹汹,直扑他面门。
是那只猫!
柒大人赶忙用扇子抵挡。
黑檀儿见识过这扇子的韧性,这回自不会拿爪子去跟扇面硬碰硬,反而是收起了利爪,只用脚垫踩上去,拿扇面当作一跳板,借力后往前又是一扑。
这一下子,越过了扇子,往柒大人的脑袋上去。
柒大人察觉不妙,侧身去躲,却来不及完全避开,被黑檀儿的爪子按住了肩膀。
尖利的爪子撕开了布料,一瞬间,大半个袖子都被黑檀儿撕了。
这也亏得还是冬末,衣服比较厚实,若是在夏天,这黑猫能一爪子把他胳膊挠得血肉模糊。
柒大人恨得牙痒痒。
要不是现在走人要紧,他一定要把这黑猫捉起来活着剥皮!
另有两人退出来,阻拦黑檀儿,想护柒大人离开。
黑檀儿才不管他们。
它就死死防住进屋去耳室的门。
不让这些人从密道逃脱,他们不用多久就会被给它买鱼吃的人全部干趴下。
柒大人几次想要进屋子,都被黑檀儿的攻势给拦了回来。
他隐隐意识到,霍以骁他们知道屋子里有密道,才会让这黑猫如此行事。
守备们和打手们之间的战斗眼看着就要分出胜负了。
被突袭得手,已然动摇了打手们的士气,以至于在面对训练有素、人数又不逊色于他们的守备时,很快就一个一个被擒获。
而先前与柒大人同席而坐的那几个,其中有不会武的,躲在角落里、桌子下瑟瑟发抖。
柒大人深吸了一口气,再不管其他,直直迎着黑檀儿冲了过去。
必须走!
哪怕挨上这猫两爪子,都得从密道离开。
那密道分叉多,不熟悉的人进去,很容易迷路。
他只要走得够快,就能够摆脱追兵。
没想到的是,两厢接触之前,黑檀儿看准了柒大人出扇子的位子,忽然一个翻身跃开了。
噔!
扇面卡住了门板。
柒大人顾不上抽扇子出来,趁着黑檀儿还没有跟上来,大步冲到了纱幔前,一把撩开。
却是又一个没想到在等着他。
一拳直直打向他的脸。
柒大人连退两步,看着从耳室里走出来的徐其润。
刚才,黑檀儿给了信号之后,徐其润指挥着其他守备冲到宅子里,自己从北墙进,又翻进了窗户,然后守在耳室里,严防有人逃脱。
耳室有人守,天井里还在打,而宅子四周也有人手准备,逼反有人翻墙走。
如此周密的布防,断不会让这些人金蝉脱壳。
徐其润道:“你无路可逃!”
柒大人空手与徐其润缠斗。
黑檀儿跳过来,与徐其润配合着,对柒大人打动攻势。
论单打独斗,柒大人武艺不差,但他比不了徐其润,何况又失去了扇子,更要命的是,还有一只黑猫毫无章法地给他东一下、西一下的,他疲于防守,也渐渐防不住了。
等外面收场,他自己也被徐其润擒获时,柒大人的外衣已经被黑檀儿撕成了碎布条,破破烂烂,挂在身上。
第175章 杰作
徐其润领着京卫指挥使司的人清点人数,挨个房间搜查。
霍以骁从门板上拔下扇子,拿在手里观察一番,与黑檀儿道:“你若是跟它硬碰硬,大概会连猫带扇子,一块被钉在门板上。”
黑檀儿冲他龇牙。
它这么敏捷、这么机智,怎么可能犯那等错误!
这扇子一看就是把硬茬,它自然懂得避其锋芒。
当然,那都是扇子在人手上的事情了,现在,这扇子失去了主人,就没有任何能威胁到它的地方。
见黑檀儿示意他把扇子放下,霍以骁就猜到它要做什么了。
小狐狸说得一点也没有错,这只黑猫不止精明,还很记仇。
霍以骁略一犹豫,黑檀儿就不高兴地叫了两声,以示催促。
他笑了笑,把扇子丢给它。
扇面展开,落在地上,黑檀儿一爪子按上去,稍稍感受了一下韧度,而后,两只前爪飞快地撕拉起来,两只后脚也不时用力,配合着前爪。
它一只猫撕得起劲儿,喉咙里还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徐其则从耳室里出来,刚要说他检查密道口的状况,就被黑檀儿这一连串流利地动作给震晕了。
不得不说。
猫就是猫。
打架再是厉害,再是通人性,只要撕起东西来,它还是一只猫。
最多就是,黑檀儿撕得比其他的猫还要凶悍十倍。
不多时,那把用作防身功效的扇子就被黑檀儿撕得稀巴烂。
边上,柒大人看完了全过程。
他被捆住了四肢,未免他咬舌,霍以骁往他嘴里塞了破布料子,用的还是最初被黑猫撕下来的袖子。
忽然间,黑猫扬起爪子,往扇子往他这里扫了过来。
啪!
扇子砸在柒大人身上。
劲儿倒是不大,就是太欺负人了。
柒大人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不晓得是气的还是闷的。
黑檀儿此刻已经冷静下来了,它迈着步子走到柒大人跟前,歪着脑袋左右看了看。
显然,它很喜欢自己的作品。
这个什么柒大人,就适合一身破布条、一把破扇子。
杰作!
徐其润从外头进来:“都清点好了,一共抓住了……哎?这什么啊?”
他惊奇地看着柒大人和破扇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笑得险些岔了气,搭着徐其则的肩膀才站住了,夸奖的话说不出来,他只好冲黑檀儿竖拇指。
这猫可真是太棒了!
黑檀儿得意洋洋,绕着徐家兄弟转了转,喵呜喵呜了几声。
徐其则听不懂,问徐其润:“它说什么?”
徐其润道:“能听懂它说话的那位不在。”
黑檀儿知道他们听不懂,很是遗憾地舔了舔爪子。
这些人都不够聪明,比不了温宴,还是温宴好。
如果温宴在这里,就会告诉他们,黑檀儿很欣赏他们,又知道买鱼孝敬它,又知道配合它打架,它吃得开心,打得顺心,很是满意。
霍以骁去看了眼被擒获的人手,阮孟骋也在其中。
他笑了笑,没有和这人废话。
案子已经在顺天府记上号了,霍以骁让隐雷去顺天府报一声,让毕之安带人手来提人。
同时,未免此处被一网打尽的消息走漏之后,密道都被废弃,徐其润命人看好这些人,又另点了几个功夫好的,跟着霍以骁和徐其则,一块进了密道。
密道容一人通过,走出一段之后便分了两个岔口,他们选了一个岔口向前,不久又遇上了岔口。
他们没有分散,最终从一处宅子的地窖里出来。
众人张望了一番。
徐其则道:“这里好像离六部衙门不远?”
霍以骁想了想,道:“出了这条巷子,再往北走一点,就是六部衙门。”
确定了此处位子,霍以骁转身进了地窖,道:“先回去吧,毕大人也差不多该到了,等下再多带些人手,把没个岔口都走清楚。”
他们前脚从耳室里出来,后脚,毕之安就带着衙役们赶到了。
“这、这就是柒大人?”毕之安难以置信地看着被捆起来的人。
他实在太过狼狈了。
要不是那颗泪痣,和他面前的破扇子,毕之安都不敢确认。
徐其则道:“就是他,那天在沧浪庄对我和霍大公子下手的,就是这个人。”
毕之安了然,大手一挥,让衙役们把人都带走,等到了衙门里,好好审问。
“大晚上的,辛苦毕大人了。”霍以骁道。
毕之安赶忙道:“怎么能说是辛苦呢,抓这些人,是我们顺天府的职责。要说起来,两次都是托了京卫指挥使司的福,顺天府什么都没做,白捡了便宜。四公子、世子、徐二公子,三位若是想旁听审案,也可以到顺天府来。”
霍以骁笑了笑,又道:“刚才被抓的人里头,有一个叫阮孟骋的,我认识他,他是之前的嘉兴知府阮执的儿子。”
“阮执……”毕之安回忆了一番,道,“去年霍大人巡按江南时,临安府破的那个案子。阮执的儿子怎么会来京城,还和这群人搅和在一块?”
虽然,毕之安还不知道柒大人背后到底是什么人,但大胆推测,八成与几位贵人们有关。
这案子,他都只是经个手,最后如何办,肯定得听皇上的意思,根本不能胡乱定罪。
阮孟骋到底是发了什么疯,要来掺和这些!
处理好了俘虏,霍以骁等人重新进去了地窖。
这地窖远比预想的还要大,甚至,有一队人走到了出口,发现是在沧浪庄外不远的河塘旁。
极有可能,那天柒大人出了庄子,就是从这里离开的。
而徐其润走的那一条道,他推开了暗门。
出口是一间屋子,摆了些东西,看起来并不空旷。
他蹑手蹑脚地到了窗边,推开一条缝往外张望。
待看清了外头模样,他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没有打草惊蛇。
徐其润悄无声息地退回到了密道里,与霍以骁和徐其则会合后,道:“二殿下府中的一间厢房。”
霍以骁抿住了唇。
徐其则沉声问:“你确定?就一屋子,你还能分清楚是谁家的?”
徐其润点头:“我对窗外天井的布局有印象,我之前去过二殿下府中。”
霍以骁低声道:“把所有的密道都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