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只说了一半,李梦珏登时就全部明白了。
温染说周末接了个演出,接的就是大汇演吗?
李梦珏笑得有些勉强,“都是汇演,你怎么不......”
温染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也给李梦珏倒了一杯,“接了演出要是弃演,是要付违约金的。”
说完,温染玩笑道:“老师要帮我付违约金吗?”
李梦珏只能笑笑,她现在还处于震惊之中。
她怎么都没想到,本来是自己领舞的温染,现在跟自己打起了擂台。
即使如此,即使站在温染的对立面,李梦珏也无法昧着良心说蒋栩一定能赢。
蒋栩赢不了温染。
不说别的,就蒋栩这望着温染亮晶晶仿若痴汉的眼神就能知道。
李梦珏伸手去桌子上拿节目单,节目单是刚刚才发下来的,她还没看过,蒋栩就更加懒得看这些东西了,反正看不看都得她上场。
跳过开场,跳过几个阖家团圆的歌舞和小品,她看见了熟悉的名字。
刘南芝。
节目的指导老师是刘南芝,后边表演者的名字是温染。
看见刘南芝这几个熟悉的字,李梦珏陷入了回忆里,她的手发起抖来。
又要输了吗?
又要输了。
蒋栩听见自己节目名字的时候,整个人都差点弹起来了,她提着裙摆,慌慌张张地往幕后跑。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这次一定完了。”
“小姨,我要是没跳好,你可不能给我脸色看,我是不会看的。”
“不过也不要紧,小姨你说的嘛,尽力就好了。”
“我真是不懂了,小姨你干嘛要换了温染学姐,这下好了,我跟我女神竟然battle起来了?”
“啊啊啊啊好紧张,”蒋栩站到自己的位置,她意外地讨伴舞的喜欢,一边钻进去一边说谢谢,“学姐们太好看了,学姐们该来当领舞才是。”
“要是我没跳好,学姐们不要怪我啊,我晚上给学姐们买奶茶喝呜呜呜。”
那些对田小甜尖酸刻薄的女生,对蒋栩却意外的容忍。
“可以跳不好,但不能瞎跳哦。”
“跳得太差劲,下台姐姐就锤爆你哦。”
“一杯奶茶就想收买我们吗?”
温染侧头看着,跟其中一个女生对上视线,她们也知道了温染今天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
暗红色的幕布拉开,台下观众席停止了窃窃私语,逐渐转为寂静无声。
李梦珏排的是孔雀舞,与温染在铁院迎新表演的独舞有异曲同工之处,只不过群舞比独舞更加考验跳舞者们配合度。
领舞的衣裙与伴舞的并无二致,唯一不同的是领舞的头发上有一顶王冠,王冠上有几根蓝绿色的雀羽,随着蒋栩的动作摆动。
蒋栩是漂亮的,头身比与温染一样,近乎完美,只不过她眼睛大大的,走可爱类型,即使化妆师将她眸子往冷艳妩媚的类型化,但只是看起来像,只要蒋栩忍不住露出本性,她就像一只刚出生没多久,到处蹦蹦跶跶的小孔雀。
表演无疑是成功的,台下掌声如云,蒋栩的心落回到了地面,她的额头沁出了汗,手和腿都软掉了,回去不用挨小姨的骂了,真好。
她跑着回到后台,跑到温染面前,“学姐,我表演完啦。”
温染抬起头,“我看了,跳得很好看。”
蒋栩顿时变成痴汉脸,被夸得一脸傻笑。
几个伴舞走过来,把她扒拉开,“小傻子一边玩去。”
她们走到了温染旁边,站在了蒋栩刚刚站的地方。
“节目单我们看了,看了才知道,你接了大汇演的演出。”其中一个女生徐徐说道。
“李梦珏是不是找过你了?”
温染点头,“找过了。”
“幸好你没答应,”女生松散地靠在柜子上,抱着手臂,“老李真是坏,她把你当什么了?”
温染一愣,对于众人的态度,她是有些没意料到的,毕竟是自己学校的节目,她拒绝参与就算了,还去同台battle,放在其他人身上,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但我们也不能祝你取得第一哈,”女生拍拍温染的肩膀,“那不然就是灭自己威风了。”
“蒋栩早就帮我们把威风灭了,这话说晚了。”后边一个女生剥着指甲好笑道。
蒋栩听见自己名字,整个人抖了一下。
她抬起头,小声说道:“温染学姐,拿......拿第一不是应该的吗?怎么......怎么就是灭自己威风了?”
她话刚说完,几个女生就捏着手指朝她走过去,蒋栩拔腿想跑,被按住肩膀拖了回来,按在桌子上。
“来,让姐姐们帮你开开腰压压脚背。”
温染靠在椅子上,看着这一幕,笑得不行。
看来蒋栩很得大家的喜欢。
她笑完,伸手捏了捏站在自己旁边女生的小拇指,“接这次演出之间,我不知道是剧院大汇演。”
这个女生叫舒一,人缘很好,跟温染的配合也是最好的,温染和她合作也是最多的。
舒一低下头,“没关系,不过你要是同意又回来领舞,我们都会瞧不起你的。”
主持人报到了温染的节目。
温染揭开肩上的外套,搭在一旁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出去了。”温染说道。
“加油。”
“别拿第一。”
温染笑了,“我不拿,谁拿?”
“滚滚滚。”
温染的后背笔直,背沟深深的,从两边蝴蝶骨之间蜿蜒而下。
这次又是独舞,不过是这次表演的是民族舞蹈,是松南本地一个传说。
传说已经好几百年了。
就是俗套的痴情狐妖爱上书生的故事,两人意外相爱,书生一开始并不知道女子是狐妖,在发现之后,仍旧选择与之成亲,两个人一起度过了一段幸福快乐的日子,但很快,幸福被打破,村里的人接到消息,请了道士,道士是一个半吊子,法术用错了,要不了狐妖的命,却将整个村的村民围困在巨大的火圈之中,慌乱之中,道士跑掉了,留下上千村民在火圈之中。
危急之下,狐妖现出原形,违背狐妖祖训,动用全部妖力拯救了村民们,而狐妖却因为妖力丧尽灰飞烟灭。
书生自戕于女子灰飞烟灭的地方,村民为两人立了碑,命后人年年上香祭拜。
传说发生于松南,所以是他们拯救了松南,到现在,松南的郊区还有一座狐身人面的石头雕像。
真假暂且不论,被演绎出来的故事当得上美轮美奂。
温染一袭露背白裙,裙摆很长,随着她的旋转偶然会露出脚腕与纤细笔直的小腿。
音乐一开始是轻快的,她与男舞者配合得很好,台下也都是肯定的点头。
温染将狐狸的单纯与灵动,享受爱情的幸福与甜蜜演绎得淋漓尽致。
但随着音乐的变化,节奏变得低沉,温染的头发慢慢乱掉,她贴了假发片,头发快要到大腿了,脸上出现了伤口。
裙摆也乱掉了,舞步看似凌乱,她跪倒在地,捂着脸哭泣,眼前是巨大的红色火焰,她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台下甚至有满眼含泪的观众。
李梦珏在后台满心复杂的看着。
刘南芝依旧聪明得可怕,在松南大剧院,表演的是松南本地的剧目。
其实这个传说已经被以各种形式表演过很多遍了,甚至无法再去创新,剧目无法创新,但舞者可以。
温染年轻,有实力有天赋,她的天赋是李梦珏见过最可怕的。
刘南芝眼睛太毒了。
挑走了李梦珏最优秀的学生。
这时候,李梦珏忘记了,是她亲手将温染推到别人手里的。
表演结束了,温染往幕后走着,男演员追过来,跟在台上的游刃有余不同,他面露羞涩,举止拘谨,“你好,我叫汪磊,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吗?”
温染停下脚步,她笑了笑,耳朵还是贴的假耳,像狐狸,也像精灵。
她笑了笑,很有礼貌地拒绝了,“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了。”
汪磊顿时露出遗憾的表情,“那......不好意思,打扰了。”
温染点点头,转身离开。
-
最后的颁奖,毫无疑问,温染是第一,最后还有第一名的发言。
温染站在台上,她手里是几支香槟,刚刚绽放的样子,花瓣带着露水,花瓣厚重,带着粉意,
“其实这不是我第一次拿第一了,”温染笑着说道,她年纪轻轻,在台上的落落大方令人惊异,“但我每一次都会很紧张,都会全力以赴,并且,最好拿倒数第一的准备。”
台下顿时笑了起来。
“能站在这里,是我的荣幸,我感谢我的老师与父母,希望以后还有机会站在这里,谢谢大家。”
她拿着证书下来,刘南芝在后台等她,顺便张开双臂拥抱了温染一下。
“你想跟我去国外吗?我觉得以你的条件,去国外可以发展得更好,可以站上更大的舞台。”刘南芝询问道。
“老师,我在哪里都能跳舞。”温染徐徐说道。
“而且,我现在不想离开松南。”这算是婉拒了刘南芝的邀请。
刘南芝理解,她揶揄道:“因为男朋友?”
温染点头,又摇头,“不全是。”
刘南芝叹了口气,“我那时候也有个喜欢的人,我为他放弃了很好的机会,把机会让给了最好的朋友,但最好,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了......算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跟你说了你也不会跟我去国外。”
温染眨眨眼睛,“不一定啊。”
刘南芝宠溺地拍了拍温染的头。
正说着,身后传来李梦珏的声音。
“恭喜啊。”
温染和刘南芝同时转身。
“谢谢。”温染小声说,同时附在刘南芝耳边,“老师,我先走了。”
刘南芝点点头,她看着李梦珏的眼神很冷漠,又很讥诮,还有怜悯,复杂得很,温染觉得这两人关系不简单,她最好离远一点。
温染换了衣服,出去了,刘南芝坐下来,懒洋洋说道:“你当时抢我男朋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会出轨?”
......
-
温染从台阶上下来,大剧院有观众也在陆陆续续地出来,广场上的人很多,弹琴唱歌的,跳广场舞的,围绕着广场的昏黄灯光只能照亮底下一小块区域。
抬头望去,是卖小玩具的,将一种会发光的蜻蜓送到了空中。
温染昂着头,看着它飞上去。
“学姐喜欢?”
温染低下头,看见谢观星站在下边的台阶上。
“我以为你会和我一起出来。”温染走下台阶,晚上的风吹过来,温染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松南迎来了冬季,但广场上还有穿裙子露大腿的,还有穿着大裤衩子踩着人字拖滑滑板的。
“我没那么幼稚。”温染挽着谢观星的手臂,“我们去吃饭吧,我想去吃饭。”
“学姐想吃什么?”谢观星很乖,他什么都听温染的。
“日料,我想吃寿司。”
“好。”
现在不算是饭点了,来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日料,装修风格就是普通的日式风格,但因为开得很晚,老板和服务员都是不紧不慢的状态,看起来颇有点儿深夜食堂的味道了。
“想吃什么自己扫码点,菜单上有的现在都有,菜单上没有的您可以说,我问问厨师不会,厨师不会我想办法让他会。”
谢观星看了服务员一眼,温染忍不住笑了。
“对,我是老板娘,厨师是我老公。”女人笑着说道,脸上洋溢着幸福,一看就是被爱人宠着的。
“我们两个人吃不了多少,少点一点。”温染只要了一份天妇罗和一份芒果三文鱼寿司。
谢观星要的多一点,他翻着菜单,慢吞吞说道:“可以给新尔和许朋也带一份。”
温染点点头,“这个可以有。”
老板娘在走道里走来走去,摇曳生姿,老板受不了了,从里边掀开帘子,探出头来,喊道:“你能进来帮忙吗?”
老板娘摊开双手,“刚做的指甲啊。”
“滚进来!”
老板娘捂住嘴,对温染小声说:“他吃醋了哦。”
老板娘走后,来端水忙活的是一个小男生,他很勤快,店里人不少,他忙来忙去,有条不紊。
温染托着下巴,打量着这家店,“我以后也想要开一家这样的小酒馆。”
对,他们还点了清酒的。
谢观星好奇道:“学姐不是想要跳舞吗?”
温染点点头,觉得这并不冲突。
她伸出手指,在她和谢观星之间比划着,“可以在中间搭个台子,我也可以跳舞。”
谢观星抬起眼,伸手握住温染乱比划的手指,慢慢按在桌子上,不疾不徐说道:“不可以哦学姐。”
温染忽略了手指灼热的温度,咽了咽口水。
“为什么不可以?”
“我会吃醋的,”谢观星委屈地瘪瘪嘴,然后往厨房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就像这家店的老板一样,我会气死的。”
温染反手将谢观星的手扣住,慢慢与之十指相扣,“可是你没有这家店老板看起来那么凶,我不怕你。”
不怕你,就不会听你的,这是温染的言外之意。
谢观星不是听不懂。
而且,温染的表情那么得意和嘚瑟,谁都能看出来。
这时候,温染还在观察谢观星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