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娇——玉胡芦/尘殇
时间:2021-07-24 08:45:54

  “那回去路上你该瞌睡了。”孟芳欣笑。一双慈目凝着幼女秀挺的鼻子,和骄傲的唇,心想这世上的女儿千千万,是因着她这慵懒娇矜与繁华今朝相衬吗,怎的专就夸她美。而旁的李绯窦韵,甚或自己卫卉的濯清涟而不妖,都因此被遮盖下去,算不上话儿了。
  “就是她,卫翘翘,她手上的纸鸢是抢来的。”李绯指着翘翘手上的纸鸢,对广阳公主哭诉。
  窦韵也在旁边直点头。
  广阳公主便因此看过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就让给妹妹玩吧,回头叫人给你再画一只。”
  在场多少双眼睛都盯着,窦三夫人年轻貌淑,虽说脸上时常温润含笑,可英国公府也绝不是好轻薄的。
  “那怎么好,绯儿小姐与韵小姐生得精贵娇弱,翘翘,你怎好欺负姐姐呢。乖了,快把东西还回去。”孟芳欣连忙低头劝说道。又对人们表以继母的歉然。
  她没有说翘翘不知礼让,反而从身份与容貌上说李绯和窦韵娇贵柔美,这样就让两位国公府夫人舒坦了不少。不然说礼让,难道在说做为姐姐的不知道礼让妹妹吗?
  广阳公主听得暗赞允,不愧为卫家里外一把手的大夫人,几年内就把原本沉静的顺安侯府拉到了盛京交际场上“几大”的位置,这修养确实是大度聪慧的。
  心里稍稍快意了些。
  因着卫姮心思坦纯,进到宫里母后都极喜欢她,广阳公主心里是有疙瘩的。可这宫里宫外的公主小姐儿们,哪一个又能做到像卫姮这样毫无芥蒂的,哪一个见了母后不是皇祖母或太后叫得战战兢兢。
  卫姮两岁进宫,见了傅太后,自己就开口叫“太后奶奶”。这之前可没人教过她,她自己仰着小脑袋儿,对太后叫得亲昵缱绻,无知无觉。吓得毕氏膝盖跪地,太后哪里是可以随便叫奶奶的,太后怕是一辈子听不到叫这种寻常人家的叫唤。
  未料傅太后诧异之下,却忽而呵呵地笑起,宠爱地把她牵到跟前抱住:“诶哟,我的翘翘儿乖宝宝。”——你说,这是否学也是学不来的?
  卫姮盯着手上的纸鸢皱眉,心里觉着奇怪,为何李绯和窦韵哭了,就该把纸鸢交给她们,明明是刚才一块玩一块抢的。
  哭是一种该被迁就的法宝吗?
  可是芳娘又常嘱咐她道,叫她不必拘着自己的性子天然,若是喜欢就伸手去拿,若被阻拦就拍毁。现在当着妇人们的面却又让自己交出去,她想不通。
  卫姮慢悠悠地瞅向卫卉手上的一枝木芙蓉,木芙蓉初开洁白,后渐过度为浅粉色,花瓣盈盈娇嫩,也是很漂亮的。
  卫姮就沉吟道:“用妹妹的花给她们换吧。”
  卫卉纤柔地往后面一躲,不敢挣抗。卫姮却也没真打算拿妹妹的花去换,见那边卫卉一缩,她就又自己凝了眼青鸟爪子上绮丽的花纹,算了,总归是自己很认真地看过,也玩儿这许久了。
  她就递出去说:“你们可以跟我一道玩,我让人把它糊起。”
  李绯抓过后,羞怨地扭过头不理:“就不。”
  翘翘也无所谓,又回到孟氏旁边,去逗弄妹妹怀里的花。广阳公主和窦三夫人面带笑容夸赞道:“还是侍郎夫人你教得好,有严有松。”
  孟氏谦虚地笑笑:“应该的。”
  回去的路上,马车路过宽敞的朱雀街道,街道两旁都是林林总总的店铺。
  妹妹抱在芳娘的怀里瞌睡,车厢随着轱辘一震一晃。卫姮看着外面的景致,心想也试试挤出几滴眼泪的感觉。哭对她实在是太难的一件事,便有不高兴的事儿,闭一会眼睛再睁开就忘记了。
  可是街边皆为果子铺、茶饮铺、酱肉铺,她的眼泪没挤出来,口水倒从嘴角咽进去不少。
  不一会儿就到家了。
  她家住在崇德坊,原是当年卫衍正父亲想要个地段不偏不倚,清净又不冷僻的府邸。只三代住下来,现如今公子小姐们渐长渐增,再加上家奴开枝等等,已经有了稍稍拥挤的感觉。
  而卫家风头日盛,若再这样安静的位置,却有点说不过去。因此孟芳欣建议重新置个宅子,她倒是出得起这个价钱的,便侯府本身也累积沉淀了不少。只不过地段一直未看好,盛京城内离着皇城近的几个坊,地价寸土寸金,也并非今天看好明天就能搬的。
  进到府里,毕氏正在安排下奴做事,抬头便见大房媳妇带着两个小姐儿回来了。
  大孙女翘翘手里一边是包糖草莓果串,酥香鲜甜,一边是山楂串,醒来的卫卉手里也捏着一串山楂。
  毕氏最疼女孩们的。不由迎上去,笑哈哈问道:“哟,我的宝贝姑娘们回来了,今日在外面玩得可好呀?”
  孟芳欣代答说:“尽兴极了,还同小姐们抢了会儿纸鸢。”
  没说谁抢和因为抢纸鸢,把广阳公主与窦家的小姐惹哭了,生怕母亲忧扰。她平素最是得体,辛劳一日也备觉疲倦,脸上却仍带着暖和笑意,然后便伏下腰,让仆从把三小姐卫卉牵回正院去。
  作者有话要说:  超过12点几分钟,你们都睡了吧,晚安!明天醒来记得给我评论好吗,一万个比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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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解①:引据青鸟百度百科注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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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日啖三百
  (十五)
  毕氏见状说道:“今日就不用牵到我那去了,卫谨下午到家,这会儿正在院中歇息,你带孩子们去见见吧。”
  原是父亲回来了,翘翘眼睛一亮,顿往锦泰院跑。
  “呜,我也去~”三小姐卫卉嘤嘤柔柔的唤着,也想跟过去。被孟芳欣拉住,说:“姐姐想爹爹了,让姐姐先过去和爹爹待会儿。”
  毕氏不禁摇头叹笑道:“儿媳却也无须把事情做得过分仔细,孩子想爹莫不是正常。”但也知道这个媳妇是把继室的品格做到极致,语气里颇有赞赏与体恤之意。
  孟氏笑说:“母亲快别埋汰我了,翘翘儿玲珑可爱,这府上可有哪个不先想着她的?对了,听说您这二日咳嗽,我刚从外面买了一盒薄荷糖,回头给正院送去。”
  毕氏这两天吃枇杷膏吃腻,听及可以换换口味自然应好。
  “嘻~,爹爹——”翘翘兴奋地往后院跑,幼女娇憨,丝帛的织花裙裾在傍晚微风下飘舞。
  卫谨正坐在厅中饮茶,遥遥听见女儿银铃的叫声,便搁下茶盏站起等待。
  光阴飞快,几年过去,他依然是那个瘦高清肃的工部官员,只不过面上因着常年风吹日晒,比之从前粗糙去了不少,但那修伟气质仍在。
  可能也因着某些情愫毕竟不再如最初那般诗情画意,而那画意也只是对先时原配,所以后面少了些讲究。
  正抬头间,便觉一只小蝴蝶带着花儿的清香扑到跟前来。暖和的手儿攥向而立男子粗茧的掌心,低下看,是人见人爱的宝贝女儿卫姮,顿地把她兜抱起来。
  沉甸甸的。
  卫姮亲昵地腻在父亲肩头,叫声“爹爹”也格外香甜,惯是空泛无忧的眼睛里亮堂着。
  卫谨看着她圆润的手腕,心也觉她在家被照顾得极好,宽慰地笑道:“数月不见,让爹看看又长高了。最近在家都学到了什么,背与我听听?”
  卫姮却不会背诗。卫府姑娘还年幼,上的是府内家学,二房卫怡教一遍就会,少小便有清颖脱俗之文骨,先生一讲课卫姮却已小鸡啄米打瞌睡。
  有时睡着睡着嘴角便淌出清莹的口水,你说可见睡得有多香?
  孟氏虽有心教,可一来不忍心对她严格,二吧,阖府上下对大小姐宠起来无底线,包含老夫人毕氏都背着卫衍正打马虎眼。是以,卫姮都五岁了,还背不上一首全诗。
  不过卫姮也不怕考,芳娘心细,每次逢祖父或爹爹问起来,总会提前应景地教上她几句。
  卫姮就答道:“翡翠明珠帐,鸳鸯白玉堂。清晨宝鼎食,闲夜郁金香。”
  呵,这却又是什么诗词。形容宫廷奢靡,贪图享乐的。她却背得熟练。
  卫谨好笑又好脾气地亲亲:“我儿总归是能背上四句了。”
  孟氏恰牵着三小姐卫卉轻悠悠走进来,笑接过话道:“大人夸赞的是,我也没得办法,她就顶易记住这些珠宝珍馐的。教旁的忘得快了,回头背不下,你这爹爹难免又要说她。”
  卫姮揪父亲袖子:“爹可给我们带礼物了?”
  “自然是带了的。”卫谨让人把茶桌上的两只小方挎包取来,蜀绣的面料,里头装有一小包南方果脯,两枚莹翠的发带,还有漂亮的丝帕。
  两个女儿,一人一个,不偏不倚。孟氏瞅着,心下也安。
  只卫谨又说道:“除此外,给翘翘儿的还多带了一盆花。正好看到波斯商人街市卖的白晶菊,此花初开平淡,再开二次花,花色多变,鲜艳瑰丽,是为难得。就放在外面的台阶上,你去小心观赏。”
  说着俯下腰,见小女儿卫卉眼目楚楚,幽幽欲盼地站在一边,又爱怜地把她也抱了起来。
  翘翘甚爱世间美物,侯府上不缺花卉,可她住的厢房外有单独给她搭起的几排花架,上面种了一盆盆都是专给她的,有些还为名贵之品。她就喜花爱香,每日总举着花洒和小铲在那侍弄。卫谨思及她幼时出生便催开满园的牡丹,是以总记着她的这个喜好。
  果然翘翘儿开心蹦跳地跑去院中找花盆了。
  对待两个女儿,卫谨是都一样疼爱的。然他对卫姮的感情比较特殊,对这个女儿,他没有过多的要求,不爱学就不学了,他年给她找个温良稳重的夫婿,一生平淡度过就好。便真去到宫里,卫家也无争权之心,她在后宫凭着父兄的帮忙,也能过得安逸,算是对葛青的一种慰藉。
  但就抱着楚楚纤柔的小卫卉,心下有许多怜疼。这个女儿生得纤细,行动也总是隐忍欲试着,倒不是他偏颇,只因为想到为着照拂姐姐,而把幼女从小送去母亲那边院子,目光里便多出不忍心。
  现下翘翘出去,他便兜了兜卫卉,问道:“爹爹给卉儿也带了礼物,让娘亲取出戴上看看。卉儿可学会背诗吗?”
  “嗯。”卫卉安静点头,缱绻地摸了摸父亲风尘仆仆的脸庞,细声念道:“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她尚小,发音还不清楚,可幽幽得像清灵的泉水。
  卫谨不觉夸赞道:“卉儿聪明,姐姐若有你一半,父亲便欣慰了。”
  孟氏站在一旁,给女儿试着发带,听及冤枉道:“大人此番话说的,听得我心凉。卉儿聪明,是母亲教得好,可我若把翘翘送过去,那些不知道的外人,又不知会如何编排。”
  原是继母难当。卫谨也觉得是,就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好言道:“只不过是一提,生怕你们平素太纵着她,你却不该多想。来看看,我给你也带了什么东西。”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枚精丽的发簪。
  他惯是知晓这些体贴之事的,孟氏眼角酸酸一拭,勾手接了过来。
  *
  晚膳就在毕氏的正院里阖家团聚。
  宫中皇帝打猎,得不少猎物,赐了大半头鹿下来,给卫衍正拿回去用。
  毕氏让厨房将骨肉剔开,肉用果木炭火烤熟,加了香料与胡粉调制盛盘,又将大骨熬至滚沸高汤,用作下火锅的汤底。这鹿原是养在皇家园林的,肉-嫩-鲜香,乃是不可多得的顶顶美味。
  卫姮坐在桌上,白瓷小勺一边舀着汤,一边看着桌上滋滋冒烟的熏肉,吃得眼睛睿亮放光。
  还剩下一小把鹿腿和胸肉,二房傅氏母家常打猎,是以拿了小点的胸肉,剩下的鹿腿让大嫂拿回去给翘翘儿和卉儿吃。
  孟芳欣晓得翘翘爱吃,遂亲自下厨,用药材与熏香将肉腌制晾晒,做成了肉干。因着药材与香料搭配得极好,味道委实诱人,她怕小孩多吃,每每就隔天拿出一点儿给她。
  幼时年岁不知控,你若一口气让她吃个够倒罢,偏这样每次一点一点,她便越发惦记,连带着胃口也逐渐大了起来。
  等到两年后卫衍正从洛阳别宫回盛京,翘翘儿已经快八岁了,卫衍正药箱子往院中一搁,便听见面前一声姑娘娇娇儿:“阿爷!”
  他抬眼一看,明眸皓齿,芙面若皎月,小姑娘的眼睛里带着调皮和澄澈的欢笑。因为晓得阿爷回来,特地吃过中午饭便在这里翘首等着了,免得回去见了祖母,祖父又不敢表露疼爱。
  然从前的小桃子拳头,却变作了土地里刚挖出来的土豆,是皮薄粉嫩的,却生生地大了一圈。
  去问老太婆,又不敢问太多,只说是不是吃太饱了,带回的缎子怕做衣裳不够。
  呸你还带回来缎子,那缎子是拿来做衣裳的吗?是用来给他自己过滤药汁儿编书的!
  毕氏自当心知翘翘儿胖了,可胖就胖,又能怎地,小女孩儿家七八岁胖点莫不正常?难不成细麻杆儿皮包骨就是好啦?太后娘娘都夸她美呢!
  行,卫衍正闭嘴。心下倒是想,他年若平凡些却也算好。
  *
  旭徽一十五年,七月万木葱茏,鸟语蝉鸣。坐在元极宫云蔚台上放目望去,偌大盛京城内屋宇楼台,层层叠叠,繁华之景让人美不胜收。
  今岁宫中的五月端午赛龙舟,是在洛阳别宫举行的,盛京城里由京府衙门在城内各河渠,组织民众自行举办。
  因着皇帝萧宥常感骨内酸痛,搬去洛阳别宫已是住了二年,官员们亦各自分在东西两头办了二年的公。
  皇帝二十弱冠之年原在猎场上摔过马,只是当时以为已经无碍了。前些年下诏帮助卫家发布寻医令,却一直没能有任何奇医宋莲的消息。
  叫卫衍正诊脉,卫衍正当然知道他是阴湿之气凝滞体内,带动了旧年骨痛。可他也不好直接说元极宫地势低矮,四季阴湿多雨潮闷,不宜长居等等,毕竟皇宫乃卧龙之地,谁人敢这样轻薄妄议?只是建议皇上在宫中日理万机、刺促不休,不妨换一处动动筋骨散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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