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娇——玉胡芦/尘殇
时间:2021-07-24 08:45:54

  逢卫姮清早傍晚上下马车,有师兄路过一旁的,乐意伸手给她搭一把,下雨天时给她撑一下伞。有时卫姮被罚站了,师兄们恰好上场训看到,便给她倒杯热茶暖着小手。
  卫姮仍然总被罚站的,头半个月她几乎天天瞌睡,很是睡了半个月,才没那么频繁起来。实在是先前无忧无虑、好吃懒馋惯了,一时纠正起来挺费劲儿。
  她被罚站时就背书,庄彗先生发现她对短句记得快,除了让她背诗词,还拿了一本《本草》让她记药名。
  回府后夜里在厢房,卫姮让绮绿重复白日先生所讲,自己再手写一遍,隔日不懂的,拿到书院去讨教师姐。
  她似乎对这些诗书古训、琴棋书画天然没有太多悟性,反而对一些不相干的药名啊、星象解说啊,看过便潜意识记下,好在师姐们见她问得谦谨,总会给予耐心解答。
  卫姮并不把容貌当一回事,日常相处中仿佛没有这个存在,使得美也不再成为杀伤力,师姐们便不会刻意想起这个话题,因此也都相处得很好。
  李琰便看着卫翘翘在书院里,跟这人也亲,跟那人也熟。
  课堂上,听同窗的男儿们议论:
  “晓得吧,方才我看翘翘在做绣工,她说绣了只蝴蝶,我一看以为是大象,太逗了!”
  一位承顺伯府的胖师兄,边嚼着早上难得抢到的鹿肉干,边带着嗔笑道:“这笨翘翘,她也就是我们的小师妹了,换到别处该要被嫌弃。”
  “不尽然。今晨我见她帮陈师母抓猫,陈师母的猫躲进小洞里出不来,卫姮同它说几句话,那猫便乖乖地从后头洞口出来了。大抵各人都有各人的所长,师妹如此玲珑心性却也难得。”一个十四岁的师兄嘴角带着宠爱地说。
  是翰林院编修尉迟家的公子,举止有礼,文质彬彬,年岁又比她大上不少——是卫翘翘喜欢的那一挂。
  李琰坐在靠窗边的书案上,听得就很不是滋味。十月渐入初冬,他个子长得快,三夫人云瑶在霓裳坊特特给儿子定制了精致的袍服。月白的底色,织着黛青云纹暗底,银线滚边。
  他生就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高挺的鼻,与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光,无一不彰显着一种贵傲。
  而之前李琰以为,卫姮这小胖妞来书院里,必定三天不到鸡飞狗跳,惹得与一众人为敌,且还娇矜自持、势不退让。
  他前世被她扰得恐慌,今生本决定不再牵扯,各过各的便罢。可见到卫姮与这人那人相熟,独不与自己亲切,李琰统共没见她同自己说过几句话,心下就很不是滋味,抓抓挠挠有个东西搁着落不下。
  大抵现在仍年少时期,性情还不比成年之后的稳沉,少年的眉宇间有几抹酸。
  *
  “咻——”今日上的箭术课,正院的墙上有三个箭靶,男子排成三队,各人射十箭,以射中靶心最多者前五名为优秀。
  李琰只手持弓,左臂下沉,右手三指拉动箭弦。这些对于他已然小菜一碟,前世他的箭术早已百步穿杨,几丈外一根银针轻松可镖入对方的喉管,即刻毙命。
  但不想过分拔尖,算算各人成绩,差不多排在第三、四名便可。文采策论他也排在第三四,无心刻意掩埋。
  一箭稍往中心外偏开,再来一箭正正中的。
  边上传来叫好声:“李琰,你不愧为云麾将军儿子,有两下子!”有人道。
  李琰谦虚了句:“诗书要弱些,武艺仗着父亲所授,尚能过得去。”
  忽而瞥见那边的长廊上,卫姮绾着花骨朵似的小双髻,隔三差五的又瞌睡被罚站了。
  天气渐往冬,那缎绣玉兰飞蝶小褂儿,搭着翘翘的石榴裙,娇丰的身姿好生可爱。站着也不怕冷。武安伯府的蒋岳垣正在廊下同她说话,她桃子一样粉润的侧脸上,噙着陶然的笑容。
  不得不说,蒋岳垣这个小子,前世虽风流不堪,可生得一副好皮相,多有文采和口才,很会讨女人的欢欣,就连彩允阁里只卖艺的清水花-魁头牌,都甘愿为他赎身做外室。
  是以,李琰更不愿意看到心目中那个喂猫逗鸟、眼泪如珍珠的卫姑娘,跟着这样的男人,然后脑仁一冲动就下聘娶了。
  此刻看着蒋岳垣同卫姮朗朗而谈,就怎么的不舒服。
  李琰放下弓箭,走过去道:“蒋岳垣,你箭术课不上,在这讨甚么嫌。”
  讨嫌?我没有讨嫌啊,明明翘妹妹听得很新鲜。
  蒋岳垣虽比李琰大一岁,可李琰个高英气,且武艺谋略每样出色,隐约一抹冷厉挡不住。蒋岳垣也没敢支棱,唬得连忙走了。
  卫姮没想到眼前博古通今的师兄,竟然是蒋岳垣。前世虽然差点结为夫妻,可她竟然对蒋岳垣的容貌没有多少印象,难怪莫名几分眼熟。方才自己在背《论语》,蒋岳垣过来讲了一番春秋古谈,她还听得津津有味的。
  只李琰这会儿赶过来做什么?
  他不是不屑搭理自己,齐国公府三世子,眼下风头正盛吗?
  这应该是他落寞前的一段高光时刻了,过几年他父亲李陵就要吃那突然的一场败仗。
  而后他便寂寂无声,堕入暗党,刀刃饮血。
  卫姮问道:“李琰师兄为何到此?”
  她对年少的李琰没有虚假客气,在她的眼里,自己可比他这时候要大很多,她连他成年后都交道过。
  李琰看着卫姮姣好无暇的脸蛋,说:“翘翘师妹可有听过一句话,‘女为悦己者容’,师妹来书院就读,学业跟不上,每日在廊上刻苦罚站,如此坚韧不屈,是为着他日更好地配太子?”
  他想她此时尚小,若不把话说得明了一点,恐怕以她的才智她听不懂,因而语调直白。
  呼~张口依然毒舌。
  卫姮没想到李琰年少时这么爱管闲事,前次给自己送竹薇露,这次又来管她喜欢谁。
  记得那可是个掰着嘴都不一定吐出话的男人,想叫他哄自己聊天得费尽心机,若不问他,天知道心里在想甚么。有时两人咬唇,卫姮气他的毒舌,故意汲得分外深且用力,然后李琰便将冷俊下巴抵着她额头:“肥翘儿是在故意撩我?”揉一把她丰满的胸,蓦地在她心跳悸动之际把她一松,放开来起身。
  除却每月例行,这男人反正逃避肌肤之亲。
  卫姮像看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白齿红唇,生得如此容貌堂堂,可惜两世不招人喜欢。
  可惜她比他矮,还是得昂着脑袋,她应道:“李琰师兄既然说到‘女为悦己者容’,那对方也须得先悦己,太子殿下并不悦我,我进书院只是为我自己。‘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读书自有其妙用,我取悦我自己不可以吗?”
  小姑娘个儿娇憨,眼目明亮,口齿灵犀,竟然明了“太子殿下并不悦我”,还知道引经据典,看来最近书院没白上。
  李琰瞅着莫名心疼,记忆里的卫姮不是这样的,语气不由缓和道:“既不是,那便好,我只是想提醒,大晋男儿攘攘,师妹倒不必在一棵树上吊,如此罚站受冻,若为自己就难得了。”
  又看了眼她手里冒气的茶水说:“这杯苦丁茶,虽是热的,可性凉,不适宜冬天喝,你可去换个暖一点的。”
  这茶方才是蒋岳垣送的,卫姮还没喝呢,卫姮就想虐虐李琰,叫他给自己跑腿。
  卫姮娇滴道:“琰师兄去给我倒可以吗?二哥说有事可寻琰哥哥,你帮帮忙。”
  前世就喜欢拿小事儿使唤自己,再一世还这样。别叫本公子“琰哥哥”,李琰冷眉低语:“翘翘师妹自己莫不有丫鬟?”
  卫姮瘪了樱桃唇失落:“反正天下男儿攘攘。”说着把目光看向一边。
  绮绿还坐在课堂门口听讲呢,雪曼倒是可。
  那边树下倚着的巫旋,连忙跳起来道:“夫……卫小姐可是有事要我们公子去办?公子若不去,只管吩咐我,巫旋乐意效劳,小的去办等同于公子!”
  李琰心想这个狗腿亲随,莫非卫翘翘竟然恁多人喜欢,连一个侍卫都不放过。
  前世怎的忘记盯这小子了,还放任他与卫姮诸多接触。
  李琰拂袖自己去了,下台阶前问卫姮:“茶水室有红茶和花茶,师妹要哪个?”
  卫姮说:“玫瑰花鲜奶饮。”
  这是给女院学子们所备。
  还鲜奶……看肥小翘你继续胖的,李琰敛起浓眉边走边心想。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2分评论送红包哦!(红包发送规则是:在下章更新前,本章的2分评论)
  李将军妥妥妻奴节奏
  求多多灌溉,比心!
  -----
  感谢:
  甜甜圈小姐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1-05-17 13:34:55
  湛蓝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1-05-17 13:51:23
  jeffpzh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1-05-18 16:24:59
  读者“纯情少男杀手”,灌溉营养液+52021-05-18 02:48:42
  读者“Yax”,灌溉营养液+52021-05-17 18:31:44
 
 
第二十五章 雍凰阁上
  (二十五)
  茶水房里供应有多种需用的茶, 提神醒脑的、清热解毒、暖胃养颜的。
  大晋王朝上至帝王百官、下至平民百姓都注重茶饮,且常喜在茶中添加佐料,做为翰林院共同筹办的博枫书院, 这类的匹配自然丰富,架子边上一应的咸甜小食搭配齐全。
  玫瑰花茶盅在炉子上温着, 李琰调了调稠度, 加入三分之一的热鲜奶。他向来给卫姮做事都小心, 不自觉便潜移默化了,见旁边还有方糖, 便又取过两块,用饴纸包上。
  正院漆红的长廊上, 卫姮正悠闲地望着茶水房那边。但见一道俊逸的月白黛青云纹底身影走过来,顿地若无其事把目光投回了《论语》。
  李琰走近,特意瞥了眼她的书……比刚才翻了一页, 还挺专心,并没在盼自己拿吃的。
  她这样刻苦自律的小模样, 还挺叫人动恻隐之心,遂启口道:“姮师妹伸手来接。”
  少年声音朗朗,冷淡中缱着悦耳。
  “喏。”卫姮伸手接过, 暖到刚好不烫手的温度, 就着杯沿抿了一小口, 玫瑰的涩香里包裹着鲜奶的丝滑, 味道真不错。
  三公子小时候还挺会做事的。
  淡淡的奶色润过她嫣红嘴唇, 小脸都镀上了润泽。毕竟使唤过他,卫姮就作甜声道:“谢琰哥哥,辛苦你了。”
  李琰白皙俊颜几分恼意,高兴了就叫人琰哥哥, 平时理都不理他。不过好久没听到这么叫了。
  但看着翘翘珠圆玉润的脸颊,手指是细的,干净粉嫩地圈起。算了,偶尔对她好点也没事,这不都还小吗。又忍不住放低嗓子:“手再张开下。”
  卫姮不明就里地摊开,他手指放入,掌心里顿时多了两颗晶莹的小方糖。
  卫姮井水般的眸瞳一亮。
  李琰的袖摆划过她指尖,气息清爽。还未及说话,又卷起她的小缎袖看了看,见无有印痕,便扯了回来。
  卫姮心想有什么好看的,就白-嫩嫩一片,除了一对翡翠的细镯子。不禁问道:“琰师兄在做什么?”
  看来最近没再捏了,松口气。李琰颔首看她,目光如在看一个小笨妞:“肉多也别揪手腕,不痛么?给你的竹薇露涂一点在耳后,可有少许提神之效。”
  原来是因为这个。卫姮抿了抿唇,脸蛋略过一道浅淡红晕。
  莫名想起从前李琰给自己做事,也无有不细致入微的,对她的感觉就如兄长般贴心。当然也有另外一些时候,就是身为郎君的猛烈了。
  不晓得今世这少年为何对自己好,平时冷傲不睬的,原来她揪手腕他都注意到。
  是因为二堂兄卫沄关照过吗?瞧着他也并非热情心性……还是说他现在,就已经也被自己的美貌折服了。
  毕竟以卫姮成年的眼光回看自己,当真姿色天然、般般入画——她心知容貌成为一种利器时,可获益亦可招劫,卫姮正在学着如何淡化与合理发挥。
  可前世卫姮那样窈窕婀娜地躺在李琰身旁,也没盼到他对此有所动啊。
  倒是被册封大将军王之后,却在后院储了一堆各色的佳人,长袖宽袍,把酒寻欢,把她监-禁在雍凰阁,连面都躲着她不敢见。
  那时方知原是个冷血薄情的色-欲-种子。
  忽而一阵清风吹过,茶香混合着奶味沁入鼻息,卫姮记起身上的味道了。便又想,他现时既与自己不熟,还是个毒舌的嘴皮子,不放借此问清楚看。
  卫姮便说道:“李琰师兄站我身旁,可否闻到奇怪气味?前些时侯我进宫,见太子哥哥将袖子逐渐缩起远离,可是因为我身上味道不好闻?却又是何种气味呢?”
  她问出来也很局促,毕竟此刻的少年是她前世后来的丈夫。而那气味也在她心里挂了一辈子,自卑又忐忑。因此眼睛只是望着前边大树,等待回应。
  李琰听得周身一震,到了此时竟然方知道,她那个花里胡哨的香囊是怎么来的,原因竟在太子。难怪这之后的开春太极殿前,便见她身上挂着三四五个,像只下蛋的小母鸡。前世“樱桃毕罗”也因着此而起。
  一时不知该爆粗还是该心疼地把翘翘抱起来,少年白皙清贵的脸庞上酝起纠结。
  可彼时她恁般不知人世心性,断不会去想出这些乱七八糟。是哪个居心恶毒之人,竟给出了这欠揍的主意,从七岁一直挂到二十多岁,扯也扯不掉的香囊。
  李琰瞅着小姑娘顾盼闪躲的眸瞳,语调郑重道:“翘翘师妹在乱想什么,可知一个人若不喜一个人,会想出无数种方式想远离。你既知道太子殿下对你无意,不过是卷个袖子而已,再寻常不过。翘翘自带体香,走过之处皆清芬飘荡,这满院子的师兄们缘何围着你转,莫非你看不到吗?”
  呼~卫姮心中的大石头忽然落下,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眼前浮起彼时马车里,孟氏微微蹙起眉头屏息的样子……却原来是这样,叹幼年不识人情。
  她又忍不住问李琰:“琰哥哥你,喜不喜欢翘翘的香?”
  这问的什么话,这个直肠子的小胖丫头。
  可李琰又不敢不说实话,定要叫她今世把心结自此了断,便捋了捋她的刘海,别扭应道:“喜欢啊,怎有人不喜?”
  喜欢可你也不让我闻,洗完澡把你香囊藏起来,不是被你咬就是踹下床,冷地板熬一夜。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