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梳着朝云近香髻, 肩后散下一幕柔软长发, 勾勒着莞尔妩媚的身姿。李琰又心软, 他自然晓得卫姮的柔情, 只受不了她和别人亲近, 尤其还是她曾衷情过的男子。
便抚住卫姮肩膀道:“翘翘儿,便我错了,可我方才所见的如何解释?”
每次都把人气住了才道歉,前世也如此, 卫姮停下脚步。此刻周遭无人,远远地走来两个宫女,但见着忠武将军和昭庆郡主面对面“含情脉脉”地站着,便都识趣地绕道儿走了。
卫姮知他眼神毒辣,那一幕假摔必瞒不过他,而且此事也需要他的参与。便仰头看着他道:“就是脚滑差点儿摔倒了,仅此。对了,近日又惦记酒肆的饭菜,后天我休息,你可要再去吃一次?”
说着目光潋滟地看着他。后宫中到处都有耳目,在园子里说话还是要谨慎。
李琰睇出些欲语还休的意味,暂时不知所为何事,然总不过再忍两日。便敛眉应道:“自然乐意奉陪,仍旧老时间?”
“喏。”卫姮仰头说,对他的态度这才好了起来。
李琰轻哂了口气,捏了捏她娇俏的下巴,温柔道:“是该多吃点了。有没有想我?”那宽肩俯下,凤眸里含着熠熠的光芒,体恤她在太医署太忙,忙得都瘦了。
卫姮嘟囔道:“没有,气都气饱了。”
呵,早都习惯了她的嘴硬。李琰兀自倾身,薄唇噙住她嫣红唇瓣咬了咬:“老子想你,牵肠挂肚!”
几分冷厉的磨齿,可唇间的温柔却缠绵,仿佛思念将要溢出胸膛。卫姮脸也红起,心口跳了跳说:“口蜜腹剑,花言巧语。我要走了,还有正事!”
“去吧,路上慢点走,仔细又‘路滑’。”李琰松开她的肩膀,卫姮恼了他一下,走开来。
*
回到太医署,便径自去了祖父卫衍正的办公房,卫衍正应该入宫问诊了,此刻屋子空空的。
卫姮在案几旁坐下,铺开一张白纸,将袖子内的红色粉末抖落在纸上。用手指捻了捻,似是硬物不化的质感,她便取来一杯清水,落入两三颗粉末进去看看。果然,一会儿的功夫,那粉末变成了蓝色。
是红铜粉。
许多炼丹的方子里都会用到这个,卫姮做为正经医门,自然不推崇丹药之术,然却也有了解。
红铜粉中毒,可使心力减退、食欲匮乏,胸闷久咳,逐渐神志昏聩。
太子已咳了有半年多,而今日所见唯肤色略黯,精神尚清朗,再联想到太子妃眉间的纠结,以及前世太子一直拖了那么多年的咳嗽。想来应是太子妃于心不忍,一直下的药量不重。而且药汁黑浓,铜粉化在其中根本看不穿,因此便未察觉。
可是帝后和睦融洽,太子英明有才干,他年必为一代帝王,届时太子妃便是正宫皇后了。如何却做出此等损人不利己之事呢?
卫姮猜不透这其中的缘由,便把白纸折起,又加了张牛皮纸包裹起来。
后日轮到休息,她便带上绮绿去了清风徐来酒肆。
掌柜的是个中年美须儒雅男子,业已晓得卫姮是少主的未婚妻,含笑和蔼地把她引去后院。
这天又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好在一路瓦檐将雨水避过。卫姮走进后院的阁楼内,李琰正在楼下等候,巫旋抱剑侍立在一旁,见到她直接唤了句:“少夫人来也。”
反正都已订过亲,巫旋既是改口困难,就随便他叫吧。
“唔。”卫姮抿嘴点头,也把绮绿直接留在厅中,自己上得楼去。
木质的楼梯干净清爽,李琰牵起卫姮的手指。小姐和准姑爷将要成亲,绮绿倒也不像从前防着了,在中间的方桌上坐下来。巫旋也撩袍摆,自在对面端坐。
绮绿瞥了他一眼,觉得这个侍卫长得是方正,可也忒无趣了些。除了在小姐面前殷勤,平时几乎面无表情。
绮绿翻着竹简道:“上次吃得过瘾,总算等到小姐再次惦记了,今日不晓得有什么好吃的?”
巫旋在旁答道:“莫操心,公子已经点好菜了。”侧着脸,不想转过去看见她清秀的脸容,生怕接连几夜又梦到她坐在桌边吃香喝辣。
“哦,晓得。”绮绿就嘟了嘟嘴没话说。心道,自家准姑爷应是大方的,好菜估计不会少。
三楼的雅间内,李琰替卫姮挂好披风,在靠窗的花梨木桌旁坐下。
清肃的桌面上点着熏香,有一壶泡好的碧螺春,还有几盘精致的茶点。想来他应在此自斟自饮了有一会儿。
卫姮从袖中取出纸包,递过去道:“你莫要生气,前日我的确故意滑摔,为要试探太子的心跳与脉搏,只当下不便解释。这包药粉你先瞧瞧。”
李琰接至手中,他今日着一袭月白绣银纹常袍,腰上挂着一枚色质极佳的墨玉,冷隽而闲雅。本就出自江湖暗门中人,将纸包打开在指尖捻了一捻,自然便明白过来:“红铜粉,你是说有人在给太子下药?”
和老谋深算之人打交道,果然直白。
卫姮点头:“喏。是太子妃。近日陈平师姐告假,我到药藏局替她顶班。前日进东宫送东西,把太子妃惊慌失措得磕碰了勺子。只是我见她心焦而怯虑,且药量下得不重,便猜着是否有隐情,你可替我去查查看?”
原来如此,还有人胆敢给太子下药。
前世李琰接手二皇子事务时,太子已然渐渐咳嗽,只他并不关心这些。都道太子夫妻二人伉俪情深,岂料下药的竟为太子妃。
李琰坐在桌沿,清劲手指翻捻着茶盏,死肥翘,原来说想和自己吃饭,却是叫做事的。今生谁都非善茬,互相的心思都繁复,李琰猜着卫姮就不是无意间撞到。
凛眉一笑道:“翘翘儿说进宫顺道拜见太子,这顺道得有些巧,莫不进药藏局也是为了他?说不心疼的是你,既如此,还要我查做甚,我是闲得慌么,近日我没空。”
呼~果然是个小气鬼,之前关于她家里的事,可都没吩咐他就自己做了。
卫姮呼了口气,吃掉一枚盘子里的草莓味儿香奶糕。甜中带点丝丝的咸香,入口即化,是按着她喜欢的口感做的,想来应是特地备了在此给她。
卫姮说道:“我是存心为了太子,进的药藏局又如何?皇上皇后待我不薄,太子又为百官们心之所望,眼下你我两家既已摆脱前世危机,若然东宫位稳而不生乱,日后我们的日子过得自是更为顺洽。难道你不觉得么?”
皇帝的几个儿子中,眼下二皇子已被退出局,四皇子虽有野心,却不足为惧。今上心慈仁爱,舍不得杀儿子,前世再过二年,四皇子只怕要按捺不住自制龙袍,然后被揪出来贬为庶民。而三皇子,虽勇毅有余,然性情随了他母妃郑淑妃,嚣张而外露,太过沉不住气。若要说继位,当然是太子最为合适。
李琰与太子亦有交情,自然不会真不帮,只因叫他查的是卫翘翘,便一股酸劲儿罢了。
是以,凤眸幽冷望住卫姮道:“查便查,但是看在我娘子的份上。”
窗外雨水沥沥,朦胧光影打着他英俊的脸庞,卫姮觉得还是自己的郎君最好了。白皙的手指便掂起一块小糕点,递过去说:“就晓得我家琰哥哥不会坐视不管。”
李琰侧头躲过:“少给我戴高帽,要么你喂我吃。”
卫姮嘟着腮子,只得含住一半的草莓奶糕,靠近过去。
李琰含唇过来咬住,长臂兜住女人婀娜的身姿,抱着她弹翘的屁股坐在膝上:“今日想吃什么?有西湖的花鲢鱼,蜀地的春笋,苏杭的酱菜……想吃我吩咐厨子去给你做!”
他江湖四海门路多,连吃的也这般丰富。
可是卫姮出门前,被祖母喂了一大碗滋补汤。说她近日忙得都瘦了,老人家怪心疼孙女,非要她一碗喝到底了才宽心。
此刻还胃中满满的,卫姮就紧着李琰的衣襟道:“吃不下,出门前刚被祖母喂饱了,随便用几颗点心就回去歇息。”
她的嗓音甜软,说完正事又变得娇憨依偎起来。幽香的气息伴拂过清风,沁人心扉。
李琰揩住卫姮指尖,在唇边啮道:“既吃不下饭菜,不如吃点儿别的,我这亦有床榻可休息。太早回去,你让楼下的绮绿如何用饭?”
却说着,楼下传来小厮的报菜名:“来咯,酱烧松鼠鱼,麻辣凤尾虾,胡麻鲜香牛肉煲,巴蜀什锦锅……今日主子爷做东,可有十几道菜,很快就上齐了!”
知道绮绿随了自己爱吃麻辣重口,道道都是她钟意的,那不得吃个小半日。
卫姮皱眉嗔道:“李琰你是故意的。既不食饭菜,还有甚可吃。”
李琰抓着她的手,在铜纹腰带下放落:“你说。一月有余,几十天没有了,翘翘不想吗?”
他的躯干紧实,那肆意勃发的,岂是她小手足够。前世卫姮世界里只有他,因为喜欢他,想要却总躲着自己。今生可没有思念那些,太医署学了四年,又加聪慧通透,已是可出师的女官医了,素日可没空闲瞎想。
卫姮桃腮儿顿地赧红,咬唇道:“李将军能忍,那时见我想要,你便躲了不回,每逢把我撩得起劲,又一拂袍摆走开。如今却像匹恶狼,我不管。”
李琰低语讨好地说道:“从前是从前,早说过忍字与我无关了,翘儿娘子真不管我么?”棱角分明的薄唇吻下,去解卫姮幽香的衣襟,蓦地将她小襦悉数褪至肩下。
卫姮攮不过他,很快就被他扰得坐不安稳,李琰便托起她纤细的小腰,沉沉地将她抱入了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谢谢小可爱,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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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葱郁绿萝
(六十二)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 雨水打在廊前的瓦檐上“哒哒”地响。肉吃多了也要来点儿素,绮绿放下碗中的焦溜肥肠,夹起一条清脆的拌春笋儿, 在唇边咬了两口。
抬头发现巫旋只动着面前的米饭和一盘蔬菜,便好奇道:“巫侍卫缘何只顾吃素?”
巫旋倒不是不吃肉, 只看她吃得那般专注, 不知不觉几道味重的都被她移去了跟前, 懒得去夹罢了。
便肃着脸应道:“姑娘喜欢吃,那便都给你吃, 我可有可无。”
呃……这个巫侍卫瞧着死板,可话听着还挺暖和的。
绮绿便夹了一只酱烧鸡腿, 放到他碗里,又舀了两勺蘑菇汤给他。大方说:“那哪能呢?一个人吃多不好,两个人吃才更有意思。”
还从没姑娘给自己夹过菜, 巫旋瞥一眼,脸上有些不自在。
对面绮绿已经低下头自己吃自己的了。
一个人吃多不好, 两个人吃才有意思……
他心里跟小蜗牛爬似的,生怕今晚的梦关不住,却不听使唤地夹起了鸡腿。
好像是比之前吃的几次觉得香。
难得放肆胃口饱尝这么一大桌, 绮绿吃得真叫过瘾, 算算这一连串菜名, 得要近百两银子了吧, 她家准姑爷足够大方!
绮绿问道:“你说我家小姐和你们三公子在楼上, 得吃些什么好吃的?”
巫旋无话……来了半个时辰,就不见一个小二端盘子上楼的,唯她大愣子丫头只顾低头吃,没有发现。
不过如今的公子, 已然是匹脱了缰的野马,他们能吃什么巫旋哪里知道。
巫旋便应道:“自然是他们想要的,顾着你自个便是了。”
唔,也对。三公子把小姐宠得,肯定不会亏待。绮绿觉得是。
*
三楼的雅间里,卫姮起先原坐在李琰的怀中,李琰托着她,那上来下去,把卫姮撑得像要贯通了。
卫姮穿着浅珊瑚色的斜襟襦裙,衣袖上刺绣海棠花纹,起先尚能堆在腰间,后来都被滑落于地。凳子下的地面像打翻了一壶水,蜜里泛着甜汁儿,全是她作下的痕迹。他却兀自衣冠楚楚,俨然游刃有余。
即使很久前就知道他李琰有多勇厉,二人每每锦瑟和鸣,可如今俨然一切重新开始了,她仍才第二回 而已,而他久在军中打仗,那悍力又岂是她足以承受。
上一次在山谷中,卫姮回去后就撕疼了好几天,是李琰又给她送了一瓶竹薇露,才给涂好的。不然只怕走路都被祖母和林姨母瞧出来变化了,卫姮可害怕被瞧出来,毕竟两人到底未完婚。这一次不知又要胀几天?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贴得甚亲近。卫姮看见李琰发冠上的玉珠,他的佩玉总是特别精致而耐看,皆是寻常难得的物色。
一人掌着这样大的酒肆,还有许多她不知道的产业,像谜一样的挖掘不完。便不当将军,他过得应也十分潇洒吧,那股江湖意气是别的世家公子所没有的。
然后又看着他的浓眉,狭长的凤眸与薄唇,平日让人又爱又恼的桀骜不羁里,有着一种陌生的霸道温柔。目光灼灼与她对视,仿佛要彼此融进灵魂。
卫姮便喘息说:“琰将军,你别看我。”她如今的脸皮变薄了,但唯只对他变薄,平素在营房为将士把脉可大方得紧。因为听见响出的动静,实在很是羞涩。
李琰仍旧月白银纹常袍整齐,只袍摆撩开在两侧。窗外瓦片滴答响,他睇着卫姮幽香的美妙,如在飓风中摇荡着,不觉吻上去道:“怕什么?雨声都盖住了。翘翘儿你便是我的命,是我的宝贝!”而后托着她去了里边的内室。
内室在雅间的左侧,正中有一个书案,后墙整面的书架子,还有一方棋盘,想来他应该常来此处消遣,或者是办事和见手下。
一放入锦榻上,他便用力扯落了帘帐,其后再不收敛了。说好的要早点回府,结果一番翻江倒海结束,已又是一个多时辰之后。
李琰宽肩裹着女子的娇颜,沉声道:“本想等到成亲花烛之夜,可想那日中毒难受,竟提前逾了界。从此就惦念上了。翘翘儿再等等我,这次出征回来我们尽早成亲!”
卫姮圈着他的颈,这些时委实都被他占上风,多想叫他也欲生不能一下。可惜自己全然招架不住,失策了。
噙着嫣红的唇角,后怕着:“李琰,成亲前我不这样了,绮绿听力敏感,观察仔细,多几次就该被看出来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