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了?
闹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的虞不虏猛地抬起头来,先是定定地看了虞娇一眼,然后微眯着眼,将目光转移到了一侧人模狗样的亓殷身上。
有句俗话怎么说来着,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来气。
再优秀的姑爷,只要不打招呼将他的女儿拐跑了,那也是这世上最面目可憎的人!
更何况亓殷——
脸太白,模样太漂亮,活像个小姑娘,没有一点男子气概。据说小兔崽子脾气还不好,谁知道平常在一起会不会给娇娇气受,反正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叫他瞧不顺眼就对了……
亓殷的耳中嗡嗡嗡什么人的心声都有,偏偏虞不虏心里头的吐槽声,仍叫他听了个一清二楚。
无他。
女儿跟老子不愧是亲生的,城楼上城楼下这么多人,就属他俩心里的声音最响,亓殷就是想装听不见都不晓得怎么装。
他牵着虞娇,与下方马上虞不虏危险的视线对视到了一起,为了以示友好,直接便冲着他露出个温和的笑来,紧接着便听见——
小王八羔子,还敢腆着张脸冲老子笑!
哇呀呀,是可忍孰不可忍!
当即,虞不虏便抬手一扯缰绳,从身后的大军里走了出来,伸手就指了指城墙之上的亓殷,再次打开了扩音喇叭,“你,下来!”
说完,他便立刻往后伸了伸手,身后便赶忙小步冲上来几名士兵,几人合伙恭恭敬敬地送上了一对好似灯笼一般的硕大铜锤。
举着铜锤,虞不虏就下意识扬起,旋即砰的一声砸到了一起,表情挑衅地看了城楼上的亓殷一眼。
“什么有了,不算数!有了又怎么了?本将军统领数十万兵将,总不会连个孙子孙女都养不起!亓殷,下来,想要娶老子女儿,必须要先过了老子这一关!听说你在战场上也是一把好手,可惜我一直都没那个机会跟你比划比划!择日不如撞日,今天除非你从马上功夫赢过老子,否则一切免谈!”
虞不虏的话极具威胁意味。
几乎听到这样的话,虞娇哪里还顾得上自闭,顿时面带焦色地抬起头来,失声唤了句,“爹……”
后面的话虞不虏根本就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就直接开口打断道,“亓殷,躲在女子的身后算什么英雄好汉,我数到十个数,再不下来便视作你认输,到时候老子将娇娇带回晋州比武招亲,我虞不虏的女儿别说怀着孩子了,就是缺胳膊断腿,甚至只剩下半条性命,也多的是人抢!”
听到这样的话,虞娇脸色一黑。
不是,爹啊,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还有南楚那样一个对女子贞操看得比天大的迂腐土壤,怎么会开出你这么朵自由的奇葩来?我说原主怎么那么不像燕清等人,看中了男主闻人无忌,就一通猛追,作风大胆到完全不像是南楚女子,原来根子在您这儿啊!
虞娇在心中控制不住地吐槽道。
便是这时,下方的虞不虏直接就不讲道理地开始倒数了起来。
“十,九,八,七……”
早在虞不虏从十开始数起来的时候,亓殷就已经动了。
见状,虞娇赶忙跟了上去。
“陛下,你真的要跟我爹打吗?”
伸手拉住亓殷的手臂,虞娇立刻慌张地询问道。
亓殷就不用说了,虞娇早就动心了,怎么可能愿意看他受伤。虞不虏那边,先不说他是原主的亲生父亲,就说刚刚一个照面,她就不由自主地生出亲近之意来,她同样不想他伤到哪里。
再说了,这两人要真的因为比斗随便哪个出了什么事,高兴的除了男主闻人无忌哪个搅X棍,还有谁会开心!
可虞娇连她有了这种杀手锏都拿出来了,一时半会她是真的想不到别的法子。
而此时边下楼边听到虞娇话的亓殷,伸手就握住了她柔软的小手,笑了,“还是那句话,你信孤吗?孤可以跟你保证,孤和你爹爹,绝对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出事!”
闻言,虞娇看着亓殷坚定的双眸,犹疑了半响,这才轻点了点头。
不过片刻——
虞娇木着脸看着前方不远处,一刀一锤都往对方要害戳去,唯恐对方死不了的“翁婿俩”,直接就掀翻了不存在的桌子。
我信你个鬼,糟老头子坏得很!
不行了不行了,她好像真的有了,只不过看到这两位一门心思下死手的糟心货,她怀疑她都要被气得小产了!
算了算了,这两个谁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打吧打吧,打死一个少一个,打死两个少一双。
心里赌气地这般想着,虞娇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双眸,死死盯着这两个越打越惊险万分的人,心脏克制不住地砰砰乱跳着。
便是这时,她忽的看见亓殷长刀的刀刃径直朝虞不虏的后心砍来,这一刀要是砍实了……
“不要……”
虞娇下意识惊叫出声。
却在她出声的同时,亓殷的手微一翻转,变刀刃为刀身,啪的一下就将身上还穿着铠甲的虞不虏整个人都从马上打翻了下去,一连滚了好几圈,甚至连头盔都滚掉了下来。
“爹爹!”
虞娇第一时间就朝不远处的虞不虏跑去。
还没跑到他跟前,留着一把浓密胡须的中年男子,便立刻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了起来,然后仰起头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好,好,好!”
虞不虏眼神欣喜地朝身后坐在马上刚刚收刀的亓殷看了过去。
“不错,唯有这样才是我虞不虏的女婿该有的模样,也是本将军该择的明主!”
此话一出,不仅是虞娇,除了亓殷与虞不虏,在场几乎所有人都被这急转直下的事态给弄懵了。
就,说好的前来攻城,然后把娘子抢回去呢?
怎么变成找了个皇帝女婿,还投了个明主呢?
其中又以原先还看热闹看得正来劲的闻人无忌的表情最为惊愕慌张愤怒!
他感觉自己可能,恐怕,说不定是被虞不虏这老匹夫给驴了!
既如此,他在他面前的说的那些煽动的话……
一时间,闻人无忌的心头顿时再次掀起了浓浓的危机感来,他觉得自己的真实目的极有可能早就已经暴露在虞不虏眼前了。所以现在他若是再不走,恐怕,凶多吉少。
这般想着,闻人无忌蓦地捏紧了手中的缰绳,大脑急速旋转了起来,急忙想起脱身的法子来。
可惜仍然晚了,下一秒他就听见——
“来人呐,把人给我带上来!”
话音刚落,毫无准备下,坐在马上的闻人无忌整个人忽然被凭空冒出的一张网子给罩了进去,然后猛地从马上扯了下来,直接拖拽到了虞娇亓殷的跟前。
“这就是本将军投靠的诚意。”
卖的一手好队友的虞不虏指了指闻人无忌,大义凛然地说道。
“根据我的试探与调查,此人应是南楚逃脱的九皇子闻人无忌……的手下!”
虞不虏一个大喘气,叫闻人无忌的心瞬间高高提起又狠狠落下。没有哪一次比这次还要庆幸,行走在外,他早已习惯了易容,保管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他的身份这件事。
“所以属下建议……”
虞不虏对于身份的转变,无比适应。
“我们完全可以严刑拷打,必定可以从他的口中询问到在逃的九皇子闻人无忌的下落!”
虞不虏掷地有声道。
闻言,见周遭其他人都是一副理应如此的架势,虞娇一下子就急了,她现在已经不怀疑这是真正的历史了。这应该就是电视剧没错了,没看一遇到男主,配角身上的降智光环都开始奏效了吗?
竟然连纵虎归山这种事都干得出来!
深知反派死于拖延的真理,虞娇下意识就开了口,“还是不了吧,观他一副坚贞不屈的模样,一看就知道嘴巴严实的很,肯定问不出什么东西,所以陛下,干脆成全了人家,一刀戳死吧!”最好一口气戳他一百八十个洞,叫小强一样的男主想复活都复活不了。
一句话没说,但确实故作贞烈,准备打死也不招的闻人无忌:“……”被她预判了自己的预判?
觉得闺女突然变好凶残的虞不虏:“……”
亓殷:“……”
见大家都不吭声,虞娇一脸天真无邪地抬起头来。
难道,她有什么不对吗?
第22章 亡国暴君(二十二)
见自己的提议一出, 周遭几人都只是沉默不语地望着她,尤其虞不虏还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虞娇的心中顿时一凛。
她……她崩人设了?
难道原主在她父亲面前其实一直都是“怎么可以次兔兔, 兔兔辣么可爱”的善良傻白甜人设?
念及此,虞娇颇有些心慌心虚地低下了头。
也因此没有注意到她在低头的一刹, 虞不虏一脸的“肯定是你这坏胚子带坏我家乖宝儿”的小表情, 看向了她身侧的亓殷。
“咳。”
虞不虏下意识轻咳了声, 虞娇小身板微微一抖,便听到声音粗粝的汉子, 尽量放柔了自己的嗓音跟她开口解释道,“娇娇啊, 其实想要从这人的口中撬出九皇子的下场是一方面。这另一方面,你不是有孕在身吗?难道就这样随意地生下来吗?其他不说,当初你娘亲去世时, 爹爹可是拍着胸脯答应过她……”
说到这里,虞不虏转头眯着眼看向正对面的亓殷, “我的诚意,陛下你应该也看见了。”
男人指了指底下被网子捆得像条死鱼一样的闻人无忌,和身后乌泱泱的士兵。
“那如今就让本将军看看陛下的诚意有几何了。我曾应许过亡妻, 我二人的女儿虞娇将来不论嫁于谁。只有一条规矩, 明媒正娶, 永不为妾, 即便是嫁给陛下你也不例外。”
“我的娇娇此生只做正妻, 否则本将军就是养她与她腹中尚未出生的外孙一辈子,也绝不会让她以妾的身份,名不正言不顺地跟在你的身边。”
虞不虏语气铿锵有力。
这样的话说得虞娇蓦地抬起头来。
可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历史上的亓殷到死都没立后, 后宫最高的位份不过就是个美人罢了,就连女主燕清也没有成为他的例外。
更何况,身孕什么的……
她如果现在承认一切都是她瞎掰的,也不晓得虞不虏会不会一气之下,大义灭亲。
谁料这时,亓殷同样坚定有力的声音缓缓响了起来。
“将军尽可放心,立后文书早于两月之前孤就已经写好了,之所以一直按捺不发,只为等候将军的到来……”
闻言,虞娇顿时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去,却不想直接撞进了亓殷同样看过来的深邃双眸之中。
只一眼,虞娇便觉得这一瞬仿佛所有的嘈杂声音都离她远去了一般。
整个人除了能感觉到与她十指交握的亓殷冰凉的指尖,看见对方惑人的异色双眸之外,竟然再也看不到,也感觉不到其他任何东西了。
许久,虞娇才忽然含羞带怯地低下了头,拼命抿住了嘴,嘴角才终于没翘起欢喜又明显的弧度来,同时脚尖不自觉地在地上画着圈圈。
咳咳,那个什么,别看我在心里老公老公的喊,我可是很含蓄矜持的,才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动的。再说了,你说娶我就嫁啊,想得美,我虞娇看上去是那么没有原则的人吗?
“现如今,只需娇娇开口应允,立后大典即刻便可举行。”
“我答应了。”
亓殷的话音刚落,虞娇便马上绷着一张小脸点了下头,然后又赶忙低下头露出一副腼腆小媳妇的模样。
亓殷:“……”说好的,矜持呢?
“哈哈哈!”
见状,虞不虏的笑声忽的震天响了起来。
“好好好!这样我就放心了,现下就待择个良辰吉时……”
说话间,虞不虏又看了地上越挣扎便被捆得越严实的闻人无忌一眼,“所以,这也是爹爹不叫人宰了这小子的原因。依照习俗,寻常要办婚礼的人家,最好三个月内都不宜见血,否则夫妻二人,婚后将会过得不幸。不过就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马前卒罢了,先暂时饶了他一命,将他押下去审问一段时日,真的什么都问不出来,再一刀宰了他!”
听到这儿,虞娇强压抑着想要骂人的冲动,霍然抬起头来。
若不是怕过分不依不挠真在虞不虏面前崩了人设,她早就已经出声抗议起来了。
怎么不早说,早说了她就不答应了,有什么事情能比第一时间干死主角还重要吗?
还有,这到底是哪个地方的封建陋习?怎么还不废除?
见血又怎么了?她不怕见血,她觉得红色最喜庆了。
还需要审问什么啊,这些人到底了不了解男主这种生物啊,只要抓到后不当场立刻干死他,他就总会有各种千奇百怪的法子逃脱,说不定连神仙相助都有可能。
众人皆醉她独醒的虞娇,盯着闻人无忌,一下子就陷入到了深深的忧虑当中。
听到她的心声,亓殷转头便瞧了她一眼,见虞娇的小脸都愁得皱到了一起,嘴唇轻抿,刚想举起手中的长刀,趁所有人尚未反应过来,朝不远处的闻人无忌刺去。
下一瞬,虞不虏便立刻抬手将被困在网中的闻人无忌拖了过去,随手丢给一位士兵,命他好好看管,等他亲自审问。
此时,逃过一劫闻人无忌却觉得心口正砰砰乱跳着。他刚刚亲眼看到了,亓殷想要杀了他。
只差一点,就差一点他那柄刀就戳到他身上了,都已经被带下去了,闻人无忌仍在惊魂未定地后怕着。
整个人缩在网中安安分分的,甚至连动弹都不敢动弹一下,心中期冀所有人都注意不到他的存在才最好。
见状,亓殷面无表情地看着逐渐被人拖走的闻人无忌,眼中迅速掠过一道暗光。
虞娇眼睁睁地看着男主被拖了下去,明白弄死他只能以后从长计议了,心中轻叹了声,她刚想随着亓殷一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