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三妹考上了初中,她跟两个姐姐不一样,她读书很厉害。
这个事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毕竟女孩子读那么多书也没用。
大家都在为郑丰考上了初中高兴。
郑三妹一反常态地拿着成绩单,走到了自己父母面前,因为从小被送出去的缘故,她总是不够自信,在这个家里也总觉得像个外人,于是她说第一遍的时候,父母都没有听到她说了什么。
“我也想去读初中。”她捏紧了手又说了一遍。
饭桌上,原本还在高兴的父母并没有在意这句话,父亲只是说道:“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嘛?”
“我也考上了初中。”
胡娟则是说道:“你那个是走了狗屎运,就你这个猪脑壳,让你做个饭你都做不好,还想读初中?”
郑三妹跟她们不亲,也不知道要怎么去要求,可她到底是聪明的,她知道家里穷,知道弟弟去读初中都得卖家里的猪,她作为一个从小就被送走了的孩子,根本不敢要求什么,只能小声说道:“如果我挣到了学费,你们就让我去读初中,行不行?”
她不爱说话,大家都觉得她笨,可是她觉得自己一点都不笨。
“行,怎么不行?你以为钱是那么好挣的?都是天上掉下来的?”
不好挣,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她们从来没有问过,她在二姨家做什么。
二姨住在深山里,她从很小就跟着二姨挖各种山里的东西去卖。
第二天,郑三妹天没亮就起来了,拿着锄头就上了山。
胡娟她们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只是有些烦,这个蠢东西不知道从哪儿挖了一背篓又一背篓的何首乌。
晚上,郑三妹守着拿着何首乌,梦里也都是何首乌,到处都是何首乌的藤。
白天却经常是找遍了一片山,也只能挖到一两个,也有运气好的时候,悬崖下面有一个很大的石头,远远地看去,那些藤似乎就是何首乌的藤,她飞快的跑了过去,果然都是!
最喜欢的就是这种长在大石头上的何首乌了,因为她只需要爬到大石头上,直接用脚蹬,把覆盖在大石头上所有的土蹬下来,跳下来以后,再把所有的藤翻过来,就能够看到已经乌黑的何首乌了。
郑三妹一个一个地捡到了背篓里。
她就这样一直找,从悬崖上到沙地里,从森林的边缘到河边,她在她的小房间里堆满了何首乌。
直到再也找不到了。
她又一背篓一背篓地背到集市上去。
整整三百斤。
从山里到小镇的集市需要翻过五座山,肩膀上,背上都是一道一道的勒出来的血痕。
也只有150块钱。
还缺50块钱。
郑三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那天大姐和二姐回娘家了,她却躺在床上不想动。
她的肩膀疼,她的腿疼,她的背也疼,可是她心里更难受。
还给她一点时间,她一定能够凑起来这50块钱,可是没有时间了。
大姐二姐走了进来。
她和大姐二姐都不熟,躺在床上,让出了一点位置给大姐和二姐。
“我听妈说你在挣钱去读初中?”二姐开口道。
“嗯。”
“挣够了吗?”
“没有。”她不想说话了。
二姐跟她关系很一般,毕竟她们从小就没有生活在一起,她也没有想过求助大姐二姐。
二姐开口道:“还缺多少?”
“五十块钱。”
郑三妹说完,三姐妹都没说话了,睡在了黑暗里,明明是三姐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而,只过了两天,大姐和二姐分别回来了一次,都是说东西忘拿了,但她们都一样,偷偷地把她拉到房间里——
“五十块钱,算是姐姐支持你的,到了初中好好读书,争取考个高中。”
郑三妹从来没有想过两个跟她不亲的姐姐居然会给她拿钱。
更没想到的是,开学的前两天,她们的小学老师来家里了。
郑三妹和郑丰一个班,起初胡娟还以为是找郑丰,结果老师是来找郑三妹的。
郑丰和胡娟都只能站在一边,听老师说话——
“郑三妹成绩好,好不容易考上了初中,还是要去读。”
“我们都说她说不一定还能考上大学。”老师夸道。
郑三妹依旧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只眼睛红红地看着老师。
“听说你学费还缺五十块钱,老师和学校其他几个老师凑了点钱。”
这些日子,郑三妹挖何首乌卖钱挣学费,大家都是知道的。
郑三妹本想说两个姐姐给了钱,但看到了弟弟看过来的狠狠的目光,到底没说出来。
那天晚上,她抱着自己挣的钱,姐姐们给的钱,老师们给的钱,心里充满了陌生的温暖的情绪,那是一种她从来没有过的情感,在她胸口位置微微发着热,像是温暖着她的未来。
“三妹那一年真的是带着钱跑了吗?”郑小花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郑兰那个时候已经出嫁了,她们听到消息的时候,就是三妹拿着钱跑了,也不读初中了。
郑小花转过头,说道:“其实,我听人说他们见过三妹。”
郑兰有些惊讶。
“在山里,她还在到处挖何首乌,我去找,但没有找到。”
“你说三妹那个时候为什么突然就跑了?”郑小花说道。
多年前,要去初中报名的早晨。
“我钱不见了。”郑三妹从房间里走出来,急得直掉眼泪:“我昨天晚上放在口袋里面的,今天就不见了。”
胡娟气得要死:“你到处都找了?”
“找了,到处都没有。”
“怎么可能不见了?”
“就是不见了!”
“算了,也是你的命,我们去报名了。我之前就跟你说,让你把钱放在我那里不放,你现在自己把钱丢了,你怨得了谁?”
“你借我200块钱好不好?我以后还给你。”郑三妹哭着说道:“我到时候放假就挣钱还给你。”
“我去哪儿找200块钱?”
少年郑丰在一边看着,心里有种隐隐地快意,嘴上说道:“妈,走了走了,一会儿报名结束了!”
两个人离开的时候,他回过头看了看那个在屋檐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他心里想的却是,等到学校了以后,到时候可以先买一双新鞋。
“郑丰是一个怎样的人?”另一边,闻芳被问到这个问题。
“我只有梅路路的记忆,是按照梅路路的记忆来回答吗?”
“我们就是需要梅路路的记忆。”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来询问的警察说道:“你不必隐瞒任何事情,因为你不是梅路路,你不用为她做过的事情负责,你只需要按照你现在记得的记忆说出来就行。”
“我之前已经说过了,我们初次见面是他出车祸,我救了他。”
梅路路把闻芳救了上来,看着水里还在扑腾的人。
有意思,够狠。
出车祸以后,这男人是逃出来了的,可她入水以后,这男人看了她一眼,立马就溺水了。
梅路路看着他扑腾,看着他的头逐渐没过水面……
一,二,三……三十……
她再不下水救人,这个人真的能够淹死。
梅路路心里骂了一句,下一秒,她入水把人捞了起来。
“谢谢您的救命之恩。”
“我刚才腿抽筋了。”
梅路路看着他,像是在看什么拙劣的表演。
郑丰知道这个人是谁,就是因为知道,他才必须赌赢了。
“您对我和我妹妹的救命之恩,我一定重金答谢。”
原本冷冷看着他表演的人,听到这句话以后,摸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了他。
郑丰低头一看,是个姐妹会?
“我……是男的。”
“给她们打电话,她们会告诉你怎么做。”
“什么?”
“你不是要重金酬谢我吗?”梅路路道:“她们是正规的慈善组织,你可以把重金打给她们,放心,后续资金会公开,你能看到你的善款帮助了多少人。”
郑丰一脸土色,他之所以那样说是知道对方是法官,绝对不可能私底下收钱。
“能够报答我对你的救命之恩,是不是觉得很开心?”那女人站在那里,看着他,仿佛在等回答。
郑丰只能憋屈地说道:“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郑家三姐妹现实有原型,郑三妹的原型是最让人心疼的,家里的兄弟复读才考上初中,她一次性考上,最后还是被逼着去打工了。
那个年代里,还没有九年义务教育,初中基本上都是男生,等过几年,九年义务教育了,女生就多了起来。
哦,比较有讽刺意味的是最后那些父母卖谷子卖猪也要供他们上初中的男生,基本上都没有回来管父母了。
第51章 猎杀时刻
第五十章
闻芳的案子几乎是一天一个进展,最大的转折在胡娟见闻芳。
胡娟有多恨梅路路和闻芳,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而她说出了闻芳是傻子的事情,这句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可信度实在是太高了。
拥有梅路路记忆的闻芳点出了那是自闭症。
警察开始朝着这个方向查,也发现了越来越多的问题。
——“犯罪嫌疑人闻芳疑是自闭症患者,医疗事故迎来了实证。”
新闻上几乎都是闻芳疑是自闭症患者的消息。
一旦证实了闻芳自闭症患者的身份,那她的记忆被梅路路记忆覆盖便是事实。
法律上并没有规定这种记忆覆盖该如何判刑,但已经有知名律师愿意为她做无罪辩护。
根据业内人士分析,最后无罪的几率很大,可能最后的争议点在于要不要消除她脑海里属于梅路路的记忆。
新闻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在议论能不能让她保留梅路路的记忆。
也有一个人在愤怒——
“她杀了人,她是杀人凶手,怎么能放过她?”
无数人反驳:“她是被梅路路的记忆影响了,并非自主,再说了,死的人是ltp,ltp死了也活该。”
从确定闻芳自闭症患者开始,就没有人再怀疑闻芳说出来的关于梅路路的记忆。
再加上余明的前妻凤萍亲口承认了——
余明就是一个畜生。
前妻不只承认了余明曾对女儿凤珠珠有过不轨行为,更是指认了余明被学校开除便是因为与学生有不正当关系,学校为了息事宁人开除了余明,却也没有闹大。
整个这件事最讽刺的是——
不止是一个成年人知道他是一个畜生,可他依旧一副人样地走到了幼年梅路路面前,给她留下了毕生难忘的伤痕。
这种畜生和孩子之间,没有一道防护。
幼年梅路路想要做的事情,最后还是完成了——
所有人都知道余明是一个畜生了。
除了一个人,她依旧坚持着,闻芳在说谎,余明绝对不可能做那种事情。
胡娟很快就找到了这个人所在的学校——
余明现在的老婆张明月。
胡娟没有办法了,她现在孤立无援了,大女儿那个没良心的,现在也不管她了,还骂了她,说什么郑丰害得果果少了一只胳膊,又吞了赔偿款。
不愿意拿钱就不愿意拿钱,还说这些话来污蔑自己的弟弟,胡娟气得恨不得打死这个大女儿。
果然女儿都靠不住。
律师给她出了一个主意,于是她便来找了余明的老婆。
余明的老婆张明月是一个初中老师,她和余明十几年前认识,当时她离婚带着儿子,日子不好过,因为带着的是儿子,也不好找男人。
余明不仅不嫌弃她离过婚有儿子,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跟她红过脸,更是把她的儿子当成自己的儿子对待,两个人都没有再生孩子,一家三口过着大家都羡慕的生活。
无论外界怎么评价余明,她都清楚,她老公不是那样的人,她老公怎么可能对一个没屁股没胸的小女生做那种事?造谣也是没谱!
至于余明的前妻,她早就知道了,余明给她解释过,他前妻嫌弃他穷,为了拿到女儿的抚养权,故意污蔑他。
上课铃声响起,张明月走进了教室里,最后一排一个女生正在和旁边的男生打闹,嬉皮笑脸的样子让人看了就生气,张明月心里那一股无名之火一下子就上来了,书往桌子上一扔,嘴上骂道——
“你来学校是来学习的还是来勾引人的?长成这副德行,还一天到晚搔首弄姿,我要是你,我都不敢看一眼镜子。”
这话实在是太重了,那女生也是第1次遇到这样骂她的话,一下子被骂懵了,呆呆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张明月看她这样,心里稍微痛快了一点,又说道:“我也都是为你们好,你们这个年纪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给我好好学习!”
张明月这节课倒是舒坦多了,仿佛骂了那个“搔首弄姿”的女生,就是骂了多年前的梅路路一般。
下课回办公室,同事就说——
“张老师,有人找你。”
张明月走出去,胡娟和李律师就过来了。
“你甘心吗?你老公被人杀了,杀人凶手不仅不用负法律责任而且还让你丈夫背上了骂名。”
张明月不甘心,她怎么可能甘心。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弄清楚那个药怎么回事。只要推翻了闻芳的记忆问题,我们就能拿到主动权。”
另一边,闻芳依旧在接受警察的询问——
“你能详细说说郑丰为梅路路挡刀的事件吗?”
闻芳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那个时候我正在忙着准备议案,突然同事跟我说,我被举报了,不仅如此,我们法院的各个平台下都是辱骂讽刺我的评论。”
郑丰看着那些评论——
“你们法院是不是都是这种仇视男人的法官,真想看看她被男人**的样子。”
“有这种法官在,只要女人说□□都会变成强/奸案吧?”
“这种女人最可怕了,她们只是盲目地仇视男性,更可怕的是,她们大多数都嫁不出去,于是一个劲儿地挣夺权利,权利掌握在这种人手里最恐怖了,以后男性被冤枉的案子会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