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萧沉默了一下，道：“冒昧问一句，增加寿命的丹药一般多少积分？”
“百万起步。”
“……”那没事了。
两人回到学府，梁老他们还在忙。褚庭也不去打扰，一直等到中午饭点，梁老才被请到了后厨询问情况。
他的回话依旧保守，“这药我不确定能医好这场时疫，但相对其他的药来说，效果要显著不少。具体能不能，还得看有没有患者痊愈。”话虽然这么说，但他神色间却有几分把握，看样子治愈的希望很大。
“这已经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褚庭道，“辛苦你们了，这事结束，我一定会将诸位的功劳上表给朝廷。”
“辛苦归辛苦，”该给众位大夫争取的，梁老都会争取，不过不该是他的功劳，他也不会冒认，“不过这药能被发现，功劳却不独我一人所有。我一开始开的方子，里面没有观音木。也恰恰是这份观音木，让整个药方有了效果。所以要表彰的，也该是放这观音木的人一份。”
“原来如此，不知是您的哪位弟子？”褚庭道。
梁老却是摇头，“我的弟子我自己清楚，他们不会自己擅自加药。而且我看药渣里面的观音木不是陈制，是新鲜的。”说到这，他看了下厨房里的人，“所以我更倾向于误加。”
这段时间后厨缺少柴薪，沈萧砍了不少树来。观音木不是什么稀有树木，现在后厨的院子里还堆了一堆。这样说来，误加也的确有可能。
“昨天的药是谁煎的？”沈萧问，她昨天不在。
金桃娘指向范月娘，“是月娘煎的药。”
范月娘忙摆手道：“我没有乱加东西，我只是将小大夫送来的药一同放进了药罐。”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想了起来，“是了，当时灶台上还有一些树皮一样的东西，我以为是洒出来的药，就一起加了进去……”
“是不是这个？”梁老从旁边木材上取了一片新鲜的说下来道。
范月娘点头，“好像是。”
灶台上多了几片树皮，范月娘就这样误加了进去。那这树皮又是谁放在那的呢？
后厨内的人你看我我看你，沈萧突然道：“我大概知道是谁了。”
“谁？”
沈萧环顾一周，道：“大人一般不会乱放东西，但我们后厨还有个小孩不是。”
她带着大家走出厨房，只见厨房外的院子里，阿宝趴在柴堆上，手里拿着俩树皮人正玩的开心。
而那树皮人正是观音木编的。
见状，梁老摸着胡子道：“《茂县志》里曾有过一则内服单方，当时县内染鼠疫者用观音木树皮煎水服下，‘虽危亦愈’，这方子太偏，没想到也适用于临州这次时疫。我更没想到，竟然是以这样一种方式被发现。真是时也，命也。”
此时此刻，心里最震动的却莫过于沈萧，“是啊，我也没想到。”
当初的一时善心，没想到会成就这番因果。
——
中午的休息时间很快结束，因为有了良方，清水的病症的确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先是止血，后来咳嗽逐渐减轻，脸色的血气也跟着疏散，气色慢慢恢复正常。
“现在就希望城内别乱就行。”沈萧私下和朱总捕头道。
哪知朱总捕头却瓮声瓮气道：“乱不了，现在城中已经不缺米粮。”
“不缺？”
“嗯。如今每日都有粮食被送进城，已经不再缺粮，至少不到全城都被困死的境地。至于这粮哪来的，褚大人让我们还是不多问的好。”
沈萧知道，褚庭会这么说，十有八九这些粮食的来源渠道不会有多光明正大。
不过眼下也确实没法计较这么多，赶上春耕，谁有钱借粮给临州，这事叶只能是含糊处理。
——
日子一天天过去，清水的状态越来越好。六天后，他已经能下床走动，虽然偶尔还有咳嗽，但症状都比较轻。
除了他，其他的病患也都在好转。基本上只要不内出血的，都能救回来。至于已经到了口鼻出血地步的患者，药是一样的药，能不能活下来只能是看个人运气。总体来说，这场时疫已经逐步得到控制。
在清水症状彻底消失的这天，学府里所有的大夫都聚集到了他身边。
“走两步看看。”孙大夫道。
“蹦一蹦。”“呼吸有没有事？”“让我来给你诊个脉。”“吃个东西试试，看有没有什么不适的。”
清水一一按照大夫们的要求做了，最后众大夫给出了一致的结果：“终于痊愈了啊。”
每个大夫都看着身边的同行，情绪外露点的，已经老泪纵横。稍微深沉一些的，此时也都用力抓着其他人的手，久久不能言语。
梁老的弟子看了一圈，想把这好消息告诉老师，却一转身发现自家老师靠在一边的椅子上，嘴角含笑，双目紧闭。想到之前几位劳碌而逝的前辈，那弟子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老师……
他捂着嘴，想不让自己发出动静，可一想到恩师从前的种种，眼眶不由自主泛起一阵潮湿。
很快的，旁边的人发现了他的异样，再一看恩师，一群人皆的一怔，刚才的欢喜也随之消散。
“老师……”年纪最小的方大夫还不经事，张开嘴就哑了嗓子。不过他还没哭出声，就被身边的褚庭一把捂住了嘴，“别吵。”
“……”
“梁老只是睡着了。”
“……”
梁老的大弟子跪着蹭到恩师面前，仔细观察了一下，然后站起来，拍了拍腿，若无其事道：“大家该干嘛干嘛去吧。”
“哦。”其他弟子面面相觑，跟着站了起来。等走出明伦堂大门，看着外面灿烂的阳光，想到刚才的乌龙，人不由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却不由自主落下了泪。
春天啊，终于来了。
第65章
有了第一个痊愈的，很快就有第二个第三个，每天都有人被送进学府，但每天离开学府的人也一天天多了起来，其中还有一部分人自愿留在学府帮忙。
等到学府人空，已经是半个月之后。
“终于结束了。”药方已经研出，大夫们也算功成身退。他们结伴离开学府，此时此刻只想好好洗个澡睡上一觉。
大夫们一走，沈萧他们自然也就没留下的必要。
她给那几个读书人和客商们，还有金范两位结算工钱，他们全都推辞不肯接受，觉得不该拿这个钱。
“做多少事，得多少利，这是你们该得的。”沈萧强行将钱发了下去，“回去好好休息一下，这段时间还是少出门，等外面彻底安稳下来再出也不迟。”
现在时疫刚结束，临州城要恢复正常还需要一段时间。
“好，谢谢沈姑娘。”客商们得了钱，结伴商量着等疫情结束就回家。而几个读书人则说想去睡个好觉。只留下金桃娘和范月娘两人还在。
“沈姑娘，”金桃娘见范月娘迟迟不开口，她忍不住替她道：“月娘想请您给阿宝取个名儿。梁老昨儿个离开时曾问过月娘愿不愿意把儿子送到他门下学习医术，月娘自是愿意的。只是阿宝到现在都没个正经名，我们又都是大字不识一个，所以想请您帮忙取个名儿，到时候也有光彩。”
取名这事沈萧不是第一回 。
她看着范月娘脚边站着的阿宝，弯腰问他道：“你以后想当学医当大夫吗？”
阿宝还有些懵懂，他道：“是和明伦堂的那些大夫一样的吗？”
“对。”沈萧还指了指自己的眼皮，“而且还能把这道疤给消掉。”
阿宝脸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色，他半躲在母亲身后，道：“那我愿意学。”
“好。”沈萧又问范月娘，“他也姓范？”
“不不，”范月娘忙道，“夫家和您一样，姓沈。”
“沈啊，”沈萧想了想，对阿宝道：“我知道一个写文很厉害的人，叫沈从文。希望你以后医术也能一样厉害，你不如就叫‘沈从医’，如何？”
褚庭和清水一走进后厨，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清水眼里闪过一丝惊异，公子一直在找的人就叫沈从医……旁边褚庭却是目光落在了阿宝身上，“什么‘沈从医’？”
“在给小孩取名呢。”沈萧越想越觉得自己取得名字不错，“梁老想收阿宝为弟子，我给他取了个名叫沈从医。怎么样，不错吧。”
“那他岂不就是……”清水话没说完，被褚庭止住了。褚庭看着庭院里的母子，神色变幻几瞬，道：“你们是四十里镇沈家村的人？”
范月娘不知发生了何事，收敛了喜色，表情惴惴，“是。”
“你夫婿早亡，你一直靠洗衣为生？”
“对。”
褚庭笑了。
虚拟商城当时给他的资料里，只写沈从医从小就恶贯满盈，挖人眼，推人下山崖，无恶不作。后来从军，带兵屠临州城，践踏江南府，颠覆大周朝，要想纠正大周历史，这是必除之人，却没告诉他，现在的沈从医只有七岁。
看着那躲在母亲身后的小孩，褚庭面无表情道：“来人，把这对母子带去府衙。”
沈萧想询问怎么回事，但褚庭没给她答案，连清水也都是一脸担忧地跟了去。沈萧没法，只好也跟着去了府衙。
到府衙后，褚庭单独见了范月娘母子，其余人没有吩咐不得随意进入，包括清水。
在等到的时候，沈萧也知道了褚庭来临州城要寻的人就是沈从医，至于原因，清水不知道，但沈萧觉得应该是和他从商城那里接的任务有关。
一夜过去，天亮之后，范月娘和阿宝被放了出来，褚庭没有露面。
沈萧问范月娘昨夜他们聊了什么，范月娘只迷茫摇头，“褚大人只确定了我们的籍贯，就再没说其他的事。”
“那他有没有说带阿宝走之类的话。”
范月娘摇头，“没有。”
清水忙去敲门，里面却没动静。他也不急，就在门外等着。
沈萧见状，代他把范月娘母子送离了府衙，然后自己回了一趟学府，收拾东西回住的地方。
当天中午，她去府衙找清水，却在府衙大门处见到了坐在府衙门槛上的他。
“怎么坐在这？”沈萧走到他的面前道。
清水抬起头，深邃的眼睛里满是迷茫，“我不知道我能去哪。”
“怎么？”
“公子走了。”他扬了扬手里的信，“给我留了一封信，说让我保重。”
对于这，沈萧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褚庭走的迟早的，清水不可能跟着他一辈子。
“你见过大海了吗？”沈萧问他。
清水摇头，“没有。”
“那一起去海边看看？”沈萧邀请道，“临州城的事已经接近尾声，到时候彻底结束，我打算去南粤。你要不要一起？”
这个时空总体而言还比较安稳，这段时间泡在学府后厨，很意外的，给大夫们做的拿到糟肉饭竟然得到了商城的认可，发挥的不错的一道回收价的50积分，比起之前的米饺又多了20积分。
沈萧算了算，她现在是23岁，假如她能活到80岁，那就是57年的时间，一共20805天。一千万的积分，她只需要每天做个十碗糟肉饭就行。只要活到那个年纪，那回家基本就稳了。
因为这个，沈萧也算有了底气，所以她打算在这个时空游历一番，看能不能学到点什么，争取做出回收积分更高的菜肴。
“去海边？”清水站了起来，“好啊。”
——
半个月后，临州城中疫情得到控制，同时城里来了新的代任知府。
以梁老为首的一众大夫全都得到了朝廷的嘉奖，甚至还有圣人亲自提的嘉奖牌匾。有这东西在，梁老以及他的后代子孙们都将福泽深厚。
至于临州府的官员体系，一直“养病”的刘知府被罢官，之所以没被满门抄斩，是因为官府没找到他所贪污的脏银，再加上朝中有人，也就被留了一条命，而其他配合抵抗时疫的官员则都有嘉奖。
唯一个和刘知府一个下场的，就是一直积极配合的付都尉。他因为私自动兵，也被捋了官职，人被送去了战场当前锋。
不过这事明眼人却能看出来，这表面是被贬，可实际却是暗升，试问是窝在安稳的江南当个破都尉升得快，还是在战场杀敌升的快？大家心里都有一本账。据说付都尉接到命令后，喜滋滋的带着亲卫兵连夜奔赴了战场。
每个人都有自己该得的功劳，甚至于刚改名的阿宝都被朝廷奖了赏金。只有褚庭，沈萧一直没听到有关于他的动静。
有人说他虽然在临州城的关键时候挑起了大梁，但私自软禁知府、任意杀害无辜百姓，甚至还和江洋大盗做买卖，这些事一件件一桩桩，朝廷不拿他就已经不错了，怎么可能还给他嘉奖。
也是这时候，沈萧才知道，后来那些送进城的粮食，是褚庭同隔壁湖匪那里交换来的。
“这些人只会这个时候风言风语，”清水听到这些消息很愤怒，“事急从权，如果公子不这样做，这临州城能安然无恙？”
沈萧让他稍安勿躁，“褚庭才不在乎这些。而且，这种事确实不好奖。”一奖，这以后谁都轻易对官员动手，事后来个事急从权，那可真就乱了。不过私下的奖励，应该不会少。只可惜，他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褚庭了。
临州城尘埃落定，沈萧和清水收拾包袱离开临州。
范月娘知道后，特地带着阿宝来给她送别。结果到最后，梁老金桃娘等人全都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