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长泽伸出手,殷切的握住了他的手,一双眼中,真诚无比:“乌县丞,我们县衙,可是只有你与本官是彻彻底底一条心,这种足以彻底改变我们垂柳县的大事,我也只能信你了。”
乌县丞只觉一股热气从任督二脉冲到了天灵盖,他顿时挺胸抬头收腹;“是!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好好做!”
见他满脸都写满了“我要奋斗我要努力我可以我能行”,纪长泽安心的往自己的椅子上一靠,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乌县丞如此热忱,本官就放心多了。”
送走乌县丞,他拿起桌上的糕点吃了一口,再喝口茶,将账本放在桌上,吃完了糕点才对着外面喊:“叫梁主簿过来。”
主簿很快就来了。
纪长泽将账本递给他,在他略有些为难的视线下,握住了他的手,殷切诚恳:“咱们县衙,可是只有先生与本官是彻彻底底一条心,这一箱子账本是咱们垂柳之本,除了先生,本官还能信谁?”
主簿又惊又自豪,他在县衙存在感一直很低,大人从到任到现在一直只带着乌县丞玩,没想到在知县大人心中,他竟如此重要。
就算是这一箱子账本能理的他头昏眼花,而且这完全不是他分内之事,他也干了!
送走满脸踌躇满志的主簿,纪长泽在自己的记事本上写下“给主簿涨工资加奖金”的话,又悠哉悠哉坐了回去。
磕了会瓜子,外面有人报:“大人,王捕头来了。”
纪长泽立刻拿起一本书盖好瓜子皮,坐的稳稳当当,一看见王捕头进来,立刻站起来迎接,十分热情的握住了他的手:
“王捕头,这县衙里,只有你和本官是一条心啊……”
第105章 贪官知县(5)
凭借着精湛的演技, 一上午的时间,纪长泽成功把本来应该自己做的事都甩给了他可怜的下属们。
他也不是故意套路,实在是这些事务严格上来说并不是县衙分内之事, 全都是纪长泽在外面揽回来的。
要是就这么直接让底下人帮他干活,上官要自己干本来不用自己干的活,就算是加工资,大部分人也还是高兴不起来啊。
尤其他们属于“公务员”的存在, 除了乌县丞这个穷鬼, 其他人实际上是不怎么见钱眼开的。
当然, 给钱他们当然不会推却了。
再看看现在多好,只是说几句话, 纪长泽手上的差事有人帮他做了,他开心,那些帮他做差事的人觉得自己是知县大人的心腹,他们也开心。
而且他也没说谎, 这几位下属在他心中的确是和他一条心的,他也的确很信任他们。
毕竟这几天那些和他不是一条心的已经被弄出去了。
如今大家都开心,不说一句完美都不行。
无事一身轻的纪大人嗑着瓜子去看自己放在内衙的小菜园了。
浇浇水,看着别人施肥,往太阳底下放个躺椅, 一边喝着让人榨出来的果汁, 一边吃着厨房新做出来的点心。
做着日光浴的纪长泽很是感叹,最近他可真是太累了, 得好好休养一下啊。
那边,主簿忙着算垂柳县因为他们知县大人多出的账务,算到最难处恨不得抓住纪长泽摇摆摇摆,嘶吼着问他干什么搞出这么多副业。
元花胰也就算了, 毕竟元花胰那边自己有账房,他只需要把元花胰那边支持县衙的银两做个统筹就行了。
但再看看他们的纪知县还干了什么好事。
大小商街每天都要收摊费,这就算了,毕竟这些钱都会算在衙门收入,也算是他本来就要做的,建立孤儿院养老院也算了,毕竟是做好事,旅游城那边也能说的过去,到底是为了吸引外地人来垂柳拉高经济。
这些什么“实验海鲜怎么吃好吃”“养猫狗是否会增加百姓幸福感”“衙役防护支出”“大船的诞生”是什么鬼?!!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等到看到一个账本上面写着“县衙人事今年预计支出”,打开翻看到自己的那一页,见到上面清楚写着梁主簿俸禄增加至一两,后面还有节礼福利时,那股气神奇的消了。
主簿的俸禄是有定量的,纪大人多给,肯定是自掏腰包,这样的好上官,又全身心的将他当做自己人,他怎么能忍心不为上官分担呢。
而那边的乌县丞则是每天把自己困在书房里咬牙切齿的写《旅游指南》《垂柳县的十大旅游胜地》《论元花的出处》《大小商街对于垂柳县的作用》等等等等,一边咬牙切齿,一边佩服纪大人竟如此有文采,换成他自己,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出还可以这样写文章的。
王捕头则是带着底下人加紧了巡视,巡视结束后就在附近没人的地方按照知县大人给的法子训练底下人,上次知县大人居然特地找人给他们做了新衣裳,而且还特地制作了能够护着身体紧要部位的防护服给他们。
往常捕快们也就是在百姓面前看着威风,其实在上官面前还不是什么都不是,王铺头在县衙十几年了,送走了几位大人,这还是第一次有大人主动给他们升级防护。
也还是第一次有大人将他视作县衙里最信任的人。
以往知县大人们大多与县丞最好,对着他们底下这群人那是正眼都不看上一眼的,如今难得有了这么一个在知县大人面前露脸的机会,他怎么能不好好把握。
他严肃着神情,从正笔直站着的一排捕快中走过:“都给我站稳当了,如今知县大人说了,务必要我们做到那些小偷小摸的人不敢冒头,大人既给我们发衣裳,又是发奖金,还买了猪羊肉菜送到我们家中,我们可要对得住大人的一片关怀。”
“若是有哪个敢偷懒跟不上训练的,趁早的给我滚蛋,别以为大人没亲自看着就不怕了,大人亲口与我说的,底下的捕快,全部由本捕头全权负责,哪个偷奸耍滑的,我就是直接把你们赶出县衙大人也只会夸我干得好!”
王捕头在县衙十几年,这还是第一次如此威风,心底别提多畅快了。
而那正笔直站着的捕快们也都随着他的话赶忙站稳了站直了。
要是以前丢了捕快的位置他们虽然会觉得失落倒也不会太难受,但是如今可不一样了。
自从纪大人上任,他们这些捕快的待遇可比起以前好了不止一点半点,月银上涨了还有新衣裳,新靴子,穿在身上显得十分精神不说,穿出去也十分有面子。
就连官刀,虽然刀没换,外面却是由纪大人好好的找人上了色,大人还特地雇了人,熬了甜水做了糕点摆在县衙门口,虽说给出的理由是这些甜水糕点只要是县衙的公职人员都可以吃喝,可整个县衙里只有他们这些要出去巡街的捕快进出大门最多的,摆在门口不就是为了他们吗?
更别说特地保护他们的衣裳,还有那些足以一家人吃一个月的节礼,当然,一个月是按照很节省来算的。
最最要紧的,还是如今他们,和他们的家里人走到哪里都会有人用艳羡的眼神看着他们。
还是纪长泽干的。
他不是在垂柳盖了一些澡堂子吗?其中有两间澡堂子,是专门给县衙的公职人员和他们的家人用的,直系亲属,比如娘子爹娘儿女兄弟姐妹,只要是住在一起的,都可以进。
说是特权也是,但这澡堂子是人家知县大人自掏腰包盖的,人家自己掏钱给下官们行个方便,也没人能置喙什么。
对于捕快们来说,这个福利可实在是让他们感动了,那些文职人员本来就受人尊重,可捕快们一向都是比较惨的。
月钱吧,没文职多,干的活吧,比文职累,忙前忙后每天脚不沾地,百姓们还怕自己,因为要天天跟危险打交道,稍微好一点的人家都不乐意将姑娘嫁过来。
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衙役们的亲人也被纪大人算进了家属身份,家属去专用的澡堂子,人少面子上还有光。
不光澡堂子,县衙公职人员的家属,去小商街摆摊不收摊费,虽然只有一文钱,但能少谁不乐意啊,还有纪大人之前弄香胰厂,修路,盖公厕,整孤儿院养老院,这些包吃包住钱还多的好活,也都是优先衙门公务人员家属。
好几个捕快的娘子如今都在孤儿院帮着照看孩子,每个月都能拿回来钱不说,他们这些捕快也可以去那边混饭吃。
这也是纪长泽允许的,捕快们是他手底下的人,孤儿院是他拿钱开的,多几个人吃饭不算什么,但却可以让这些能在孤儿院吃饭的捕快们对他掏心掏肺。
而且这里是古代,天然的阶级让这些得了好处的人不敢阳奉阴违,毕竟纪长泽是掌握着他们杀生大权的,若是他们有谁拿了好处不办事,下场不用想也知道。
没看着最近纪长泽一句话,那些捕快一个个都当做什么金科律例一样吗?
乌县丞这段时间将底下人的转变都看在眼里,更加肯定了这位纪大人擅长玩弄人心,心机深沉。
也还好,在纪大人心中他们是一条心,他也不用担心纪大人玩弄人心到自己头上来。
也得亏纪长泽不知道乌县丞在想什么,若是知道了,肯定是要觉得这乌县丞实在是太把人想的复杂了。
他一向自觉自己不怎么爱揣摩人心的,但人心这不是太好懂了吗?他都不用怎么猜怎么思虑,看一眼就能知道这些人想要什么,那些人又想要什么。
他可是本着“不介意顺手让你们在为我办事的同时好好高兴高兴”的好意在做这些事。
诶,说来说去,还是他这个人太善良,让人家帮自己做事还会特地弄得对方高兴起来。
其他地方哪有他这么好的上司。
好上司纪长泽依旧是每天吃吃喝喝,和娘子逛逛街,去旅游城指导一下工作,再看看自己的菜园子,每天到点睡,早上还能赖个床,悠哉悠哉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一个月不到,还胖了两斤。
终于,三位下属,一个发际线逐渐上移的县丞,一个头发掉了一大把自带俩大黑眼圈的主簿,还有一个胸肌肱二头肌都结实了不少,每天带着底下人不是巡街就是锻炼,偶尔还会特地摸几个贼窝进行硬核演习的捕头都宣布,纪大人交给他们做的事他们已经做完了。
纪长泽很满意。
他自掏腰包,给他们一一发了奖金,挨个拍了拍肩,脸上满是赞赏。
“很好,你们做的超乎本官预料,旅游城也彻底收工,我们垂柳可以迎接外地游客了。”
他看向面前这一个有秃发危机,一个变身国宝,一个晒黑了不止一点半点的下属,笑的满脸和气。
“本官本以为,在这偌大的县衙,本官只有一人可信,可如今看来,你们三人就是本官的左膀右臂,你们与本官,是真真正正的一条心啊。”
三人脸上疲惫神色都稍微减了点,也都显出了几分骄傲来。
他们互相不着痕迹的看了看对方,自然也没错过另外两人脸上那同款骄傲满足。
三人俱都骄傲又自得,自动对号入座自己就是方才大人说的“只有一人可信”里面的“一人”。
啧,看看他们,还不知道大人之前就与自己是一条心了,自己才是最先被大人信任的人。
就算如今大人与他们也一条心了,自己这颗心,那还是最靠前的。
第106章 贪官知县(6)
经过纪长泽的一番操作(指挥别人做事自己看着), 如今的垂柳已经能够很好地接待外来游客,各种旅游景点准备充足,专门给游客住的小屋也都一排排建立好。
前往京城搞元花胰事业的郑老爷传信回来了, 京城中果然不少人都对元花感起了兴趣,而且大部分都是文人。
这也是正常的,虽然女子更爱用元花胰,但元花胰里那能清晰看透的元花花瓣还是更加受文人喜爱, 当然, 其中也少不了纪长泽安排的水军言论。
元花美且自带清香, 嗅之让人心旷神怡,这一点用过元花胰的人都知晓, 只要用元花胰在手心轻轻擦拭,那股清香便可留存一天甚至更久。
一枚花瓣都能有如此功效,若是真的元花,岂不是更加令人心动。
他们自然是不知道花瓣只是用来观赏的, 元花胰之所以能够香喷喷那是纪长泽辣手摧花,不知道用了多少花瓣才提纯出来的香。
总之在纪长泽的误导下,元花渐渐成为了京城的新歌颂物。
长得好,香味好,而且还相当忠贞(除了垂柳别的地方都种不活)。
纪长泽还嫌不够, 打了个草稿, 拉着本来就在秃头掉发中的乌县丞给写了一篇垂柳传说。
讲述的是一女子,小名元儿, 从小与未婚夫订婚,两人青梅竹马,感情甚笃,互许终生, 未婚夫上京赶考,元儿与他约定好了会等他回来,结果他途中却被贼匪所杀,元儿迟迟没等到他归来,又不肯相信他背信弃义丢下自己,始终痴痴等待,为他奉养爹娘,照顾弟妹,等到弟妹长大成人,爹娘寿终,她就站在与未婚夫约定的地点,眺望着京城方向。
元儿逐渐老去,她不愿未婚夫回来看见自己憔悴的容颜,上天感念她的痴心,便将她化为一棵树,每年到了科考的月份,树上才会开花,一开一落,只为等待心上人的归来,发现等不回来,她伤心花败,不过月余便落净满地花瓣。
之后未婚夫的弟弟上京赶考在路上找到了兄长的遗骸,回京时带了回来,葬在元儿化作的树下,只是元儿此刻却已听不到未婚夫回来的消息了,她还是那样,到了科考的月份就开花用自己最美的时刻迎接未婚夫,月份一过便失落的花瓣凋零。
之后乡邻感念元儿深情,为这棵树取名元树,求了种子洒落在四处,只是这些元树都不肯在除了垂柳之外的地方生根发芽,只愿意守在垂柳,等着未婚夫回家。
她却不知道,她的未婚夫已经被葬在了树下,生出一颗颗的小草,温柔守护着她。
多么令人感动的爱情传说,虽然是纪长泽瞎编出来的,而且也有点禁不住细细揣摩,但十分符合当下的流行风尚。
纪长泽知道垂柳以前从来没有过这个传说,但不要紧,从这一刻开始,它就是垂柳历代传下来的爱情故事。
而且虽然故事是假的,内容还是有不少真实的。
元树开花的时间的确正好是科考的月份,垂柳地质特殊,在这里能长的好好的元树也确实是移到了他地会枯死,而且,元树是有伴生小草的,这种小草依附元树而生,哪里有元树,哪里就有这种小草。
真现象掺上假故事,足够让这段“传说”真实起来了。
亲眼见证知县大人现场瞎编出一大纲,又逼着自己写出这么一个缠绵悱恻,感动人心爱情故事的乌县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