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吗?李可可?”
她眼睛好像一片荒漠,他抚摸着她的脸,觉得她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在他触及不到的地方,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大:
“你看看我,李可可,别害怕,我在这里。”
“我逼死了她,对不对?”
李维多的眼神终于落在他身上,后退了两步:
“我是凶手。”
“你不是凶手,她是自杀的,所有人都看见了。”
“可是她说我杀死了我的小狗。”
她怔怔地说:
“你也说我杀死了张纯,朴浦泽也说我杀死了郑阿二和何壬羡……我爸爸也是为了保护我才死。”
她忽然挥开了他的手,惨白的警车灯光里,雨水顺着她的额头流下来:
“她说的没错,我是凶手。”
“你不是凶手,李可可,你身上的罪名,我都会帮你洗清,你没有杀过任何人,所有罪名都不会成立。”
雨水瓢泼一样落下来,陈利亚用力掰过她的脸,眼睛漆黑:
“来,跟着我念一遍,我不是凶手。”
李维多闭上眼:
“我不是……不是凶手。”
“我不是凶手。”
“我不是凶手。”
她慢慢冷静下来,又重复一遍:
“我不是凶手。”
“乖孩子。”
陈利亚握住她的手,吻了一下,把她拉到自己怀里:
“记住这句话,记在心里,我带你回家。”
他把她抱起来,不是打横的公主抱,而是像抱小孩一样竖着抱,李维多坐在他的手臂上,恍惚是小时候李鹤年抱着她走在小巷子里。那天也下雨了,细如牛毛的雨丝沾湿了他的黑发,他抱着她在小巷子转了一圈,粉色的小公主裙飞起来。
那一年的他那么年轻,年轻而渊博,却早上给她泡牛奶,晚上给她煮夜宵,从煮饭连水都不会放的贵公子,到能把萝卜丝切出花来。
她现在也很难想象,李鹤年一个直男,最大的爱好之一居然是给她买裙子,挑的不是蕾丝边就是粉红色,她衣帽间的萝莉公主风简直亮瞎人眼。
她再没见过有其它男人,能长得比李鹤年好看,陈利亚也不行。
也再没有别人,比李鹤年更爱她。
可惜李鹤年不是她真的爸爸。
可惜世界上最爱她的人,不在了。
她唯一的母亲,也不在了。
李维多抱住陈利亚的脖子。男人的皮肤或许都是相似的,她嗅了一下这熟悉的气息,就把头埋进他的脖颈里,张秋空荡荡的轮椅,在她视线里越来越远。
……
陈利亚一出疗养院,警察们就立刻迎上来,朴浦泽第一个冲到他身边,紧张地围着他转了一圈:
“你还好吗?没受伤吧?李维多这个小变态没对你做什么事吧?”
李维多:“……”
她人还在这呢。
朴浦泽跟在陈利亚后转来转去,警惕又戒备地盯着李维多——小变态看起来焉嗒嗒的,脸色苍白地靠在陈利亚身上,完全没有一点杀伤力的样子,可他总觉得她会突然暴起杀人。
不要问他为什么,问就是第六感。
陈利亚小心地把她放进车里,不知道从哪拿了一件外套,把她包起来。她的眼神掠过一边被人用镣铐锁着的何双平和贾沈,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纹丝不动。
贾沈:“……”这是什么情况???说好的反派一生一起走,李维多就不管他们了吗???
他想说话,何双平却在一边踢了他一脚,低声说:“李维多预估过万一我们被抓的情景,她有planB,不想死的话就不要作声。”
贾沈冷笑:“她都差点弑母了,你还信她?”
何双平:“不然还有什么选择?”
贾沈闭嘴了,看着陈利亚用毛巾包住热水杯子,递到李维多手上。
……气死他了,有靠山了不起噢。
他也会有靠山的!赶明儿他整个容,找个靠山让她高攀不起!
“陈利亚,你不可以把她带走。”
朴浦泽手卡住车门,犹豫了一下还是说:
“李维多虽然没有杀张秋,但是她谋杀未遂且试图放出病毒危害公共安全,而且至今没有人知道郑阿二手里的炸弹是谁给他的,她的嫌疑还没有洗清。”
“张秋。”
陈利亚头也不回地给李维多喂了一口水:
“一切都是张秋做的,我的未婚妻也不过是受害者而已。”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张秋已经死了,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但你根本没有证据证明张秋是幕后黑手。”
“谁说我没有证据?”
陈利亚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她的嘴角,直起身子,淡漠的神色明明是朴浦泽熟悉的,却又……那么陌生。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只U盘:
“这是张秋认罪的视频和手书证词。除了张纯是何双平杀死的,其余都是张秋做的——许尽山破产是张秋操作的,许沈洁羽的死是张秋逼迫的,郑阿二手里的炸.弹是张秋给的。其中牵扯到何双平的部分,请你和当事人确认,但不要打扰我的未婚妻,张秋杀死许沈洁羽的时候,我的未婚妻还是未成年。”
朴浦泽愣住。
李维多坐在车里,慢慢抬起眼睛。
朴浦泽接U盘:“你是什么时候和张秋接触的……不是,你是怎么让张秋认的罪?”
“这你不用知道。”
“万一你是诱供逼供——”
“你觉得世界上除了李鹤年本人,还有谁能逼迫张秋认下不属于她的罪名?”
“那你也不能带走李维多,她试图危害公共安全,更是张秋的从犯,至少有知情不报的罪名。”
“是张秋和何双平逼迫她这么做,他们并不想真的放出病毒,只是为了逼出许尽忱的父亲,许尽山。”
陈利亚一根根掰开朴浦泽的手指,居高临下的眼神,从未如此让他陌生:
“我建议你看完张秋的认罪书再来找我,那时候你就会明白,不该是你向我的李可可追责,而应该是她向你们追责。不是我的李可可想危害公共安全,而是你们居然没有能力保护好一个七岁的小女孩,放任她在母亲的胁迫和洗脑中过了这么多年。”
陈利亚拂开他的手,关上车门,管家曹品随即坐进驾驶座,再没人能拦住他们。
“你可以不信我,我也可以配合你走程序,但是不是今天——今天,我的李可可累了。”
车子缓缓开了一段,黑色塔尖慢慢消失在视野。
李维多望着前方的看不清尽头的路,忽然说:
“那些事真的是我妈妈做的吗?”
“嗯。”
陈利亚握住她的手,从小吧台上翻了翻:
“如果不开心,就不要管这些事,我会处理好,你在家休息一段时间,等我们婚礼办完,我就带你彻底离开这个地方……或者你有喜欢的婚礼地点吗?蜜月呢?你喜欢哪里?你想去南太平洋吗?我十几岁的时候在那里的荒岛实验基地上呆过一段时间。”
忽然被蜜月的李维多:“……”
“……再说。”
李维多觉得现在不是反驳的时候——她爸爸也很喜欢带她到处旅行,虽然每次都会装模作样问她的意见,但其实不管她有没有反驳,最后他们都会去他想去的地方。
反正跟着他年轻时候的路线走就好了,李鹤年又不是真的想带她去旅行,他只是想让她复刻他的前半生而已。
“你是怎么让我妈妈认罪的?”
隔了一会儿,她还是没忍住,问道:
“我妈妈不像是会认罪的人。”
“你妈妈做这一切的目的,无非是为了逼出许尽山,因为她觉得是许尽山杀了你爸爸。”
他调高了车里温度,托起她的长发,用温暖的风慢慢烘干:
“可她生病了,命不久矣,你又……不大配合她。我答应帮她复仇,她很快就松口了。”
“你没有……”
“我当然没有。”
陈利亚读出她没说出口的话,手指顿了一下:
“那是你妈妈,你怎么会觉得我刑讯逼供你妈妈?”
李维多没说话,只是蹭过去,用手抱住他的腰:
“我能看看我妈妈的认罪书吗?”
这没什么不能让她看的,陈利亚把ipad递给她。
李维多躺在陈利亚腿上,手指慢慢触摸过张秋的手书,黯淡的灯光掩映着她的脸,她怔忡地看着那一笔漂亮的字。
认罪书很短,她看了很久,才把ipad还给陈利亚。
她好像累了,在陈利亚怀里靠了一会儿,忽然又睁开眼。
陈利亚握着她的手,轻声说:“怎么了?”
“我忘记我爸爸的照片了。”
李维多说:“我爸爸的遗像还在疗养院那,你能不能陪我回去拿一下?”
“你今天太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
“可这很重要。”
“为什么?”
陈利亚垂眸,轻声说:
“那张照片又不会跑,你今天需要休息,现场还有两个警察,我让他们帮你拿过来,好不好?”
“可我不想把他的照片孤零零的放在空房子里,他会冷的,没有他的照片,我怕睡不着。”
睡不着么?
难道他站在她身边,他抱着她,都不如一张死人的照片能让她安心么?李鹤年的照片会冷,他现在还穿着湿透的衬衫,他不会冷么?
陈利亚漆黑的眼睛看着李维多,涌动中仿佛压抑着什么。好一会儿曹品才听到他说:
“掉头。”
曹品舒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高能
快结尾了,想要he或者be的可以站队了
这章背景乐叫《2 soon》
第128章
陈利亚的车本来就开在最后,此刻脱离了队伍,向原方向折回去。
他们没开多远,很快就回到张秋的疗养院。
张秋是众目睽睽之下的自杀,没有任何疑点,现场也没有什么保护的必要。剩下几个警察和医生,清理完李维多的血迹,很快就离开了。
雨水冲刷在泥土上,陈利亚的裤子也被她蹭得脏兮兮,他低头看了一眼,把她抱起来。
老房子的门大开着,没有灯,一片漆黑,像个黑洞。
曹品坐在车里等,陈利亚抱着李维多走在十几年的老木头台阶上,地板吱呀吱呀作响。
张秋的书房灯还没有关,那只鲜红的苹果滚在地上,杰克马还没回来,四面画像里李鹤年的眼睛看着这个房间,不知道画他的人已经死亡。
陈利亚把李维多放在沙发上:
“你爸爸的遗像被他们放到客厅里了,这些画像你也要一起带走吗?”
“不带了吧。”
李维多抬头看着墙壁上上百张李鹤年的脸:
“不想和我走的人,我带不走他。”
“我以为他会和你走到天涯海角。”
“他不会。”
“为什么?”
李维多没说话,陈利亚垂下眼,握住她的手,在她面前半蹲下来:
“我知道李鹤年对你很好,但可可,你真的能分清楚吗?这世界上的爱是有区别的,有父母的爱,有情人的爱,李鹤年是你的父亲,只是你的父亲,我才是你爱的人,你真的分得清吗?”
黑夜寂静无声,只有淅沥沥的雨声打在窗户上。
李维多歪头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握住他的手“啵”地亲了一下。
“分得清,你是我的情人。”
“乖孩子。”
陈利亚眼底荡出笑意,反过来吻她的手背:
“你要一直记得这句话,知道吗?”
“如果我忘记了呢?”
“我会很生气。”
李维多看着半跪在她面前的男人:
“你真容易生气,容易生气的男人比较危险。”
“哪里危险?”
“哪里都危险。”
她的睫毛在灯光下又细又长,陈利亚看了一会儿,没忍住,用手去触她一根根细软的睫毛。她在他的动作下眯起眼睛,他叹息一声,受不了得去亲她的嘴唇。
他才不危险,她才危险……她简直要他的命,没有人比她更致命。
李鹤年不是偏执成性,他才是偏执成性。如果是换成是他从小把她养大,他根本不会管什么年龄,只要能和她在一起,他什么底线都可以放弃。哪怕她对他只是父爱,这一辈子他无法让她爱上他……那他就创造下一辈子。
创造下一辈子?
陈利亚怔住。
可没过一会儿,他的李可可就用手拍了他一下,把他的吻挡住。
“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藏病毒的地方的?”
她不开心地小声说:
“十年前的地点都能找到,我是不是在你面前没有秘密?我以后出轨了是不是你立刻就能发现?”
“……你还打算出轨?”
“我只是打个比方。”
“你可以试试看,李可可。”
陈利亚冷冷地看着她,半晌,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