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孤傲的陈烈才会反常的爱上一个洁白无瑕的少女,所以即便椿来扮作司小雪,头目却仍旧精准锁定她和陈烈。
因为,根本就没有司小雪这个人。
从头到尾,都只有椿来、陈烈、以及陈烈的仇人。
椿来就是司小雪,陈烈的母亲曾是一名催眠师,他从小耳濡目染。
母亲死了,椿来是他为复仇锻造的一把刀。
说不定连这刻的为他赴死,都在他的算计中。
堪破所有,椿来震惊迷茫又愤怒,可她在抬眸望见少年的眼时,却又在绝望中最后生出一丝期盼。
这个偏执疯狂的女孩,第一次地红了眼,她问他:“陈烈,司小雪……存在过吗?你,真的喜欢过她吗?”
她的次人格也是她的一部分,若陈烈曾被司小雪打动,或许也值得了。
可本来因椿来为自己挡枪而惊愕惊慌的陈烈,在这一瞬,眼里却闪过意外。像是没料到她竟会在弥留之时,陡然清醒。
他垂目看着怀中曾鲜活生动的少女,有几分高高在上的怜悯。
陈烈最终没答,他只俯身,轻吻了吻她的额头说:“睡吧。”
不回答,是他最后的温柔残忍。
椿来忽然笑起来:“陈烈,欠你的命终归还是还了。可你欠我的——”
爱恨于这瞬同时迸发,她的笑都变成泪,混进雨中融入血里。少女用尽全身力气,突然翻滚挣脱离开了她曾偏执深爱过的少年的怀抱。
她滚下了火车,她宁愿葬身四野。
而在椿来摔下火车之前,陈烈听到她说:
“下辈子,都得还。”
她恨他,哪怕是下一辈子,她也要找他还这一场弥天大谎!
浓云压顶,风雨瓢泼,陈烈握刀屹立在火车头顶部,目送少女从飞翔到最后坠落。
闪电映亮夜空,列车飞驰,椿来葬身之处越来越远。
刀尖的最后一滴鲜血也被冲刷干净,少年终于不再看身后的方向,他仰头望向前方天际的一丝光亮,笑:“春天来了。”
他费尽心机大仇得报,此时此刻,属于他的真正春天来了。
而这个名为椿来的女孩,自始至终,都只是他通往春天的一把锋利之刃。
至此——“椿来之死”彻底结束。
故事完全反转,从原版椿来的爱得疯狂甘愿赴死,改成了陈烈为复仇故意操控她为自己办事。原本要因椿来死亡醒悟的陈烈,变得更阴狠冷血;而椿来声明中,青涩|爱慕这一抹唯一亮色也被抹除,她爱过的人从没爱过她,她的人生真正成为彻头彻尾的悲剧。
即便剧组的成员们几乎都已看过改编的新剧本,此时此刻,却也难免被路乘风和倪苏爆发的演技而震撼。
甚至,已经有不少人当场落泪。
“Cut——!”
于安拍完最后一个空镜才激动叫停,昨天连夜修改剧本时,他也没料到现场拍摄的效果居然会这样好,他兴奋到几乎有些破音。
“苏苏,快起来了。”于安亲自过去将倪苏从泥泞之中扶起来,他丝毫不吝惜溢美之词,“太完美了,你和乘风刚才的演绎非常精彩,这个版本绝对惊艳,我确信!”
演员的入戏也将于安完全拉入了创作的状态之中,他每次全情沉入作品中时,都会忽视外界的东西。正因如此,他才能拍出如此多的杰作。
此时此刻,他已全然忘记了得立刻向于意欢解释修改剧本的事。
在他的眼里,于意欢此时只是剧中的司小雪,椿来分裂的次人格,一个已经伴随主题死亡而消散的附庸。
这场戏堪称椿来全剧最高光,完全不输先前她跳火车搏命要陈烈选自己的戏。
于安作为被演员惊艳的导演,此刻眼里只有倪苏再正常不过,当然,剧组旁观的工作人员们亦是。
泰半的人都为椿来落泪、不值、悲叹,他们陆续围绕到倪苏身边。有人替泥泞中爬起来的她递上毛巾,有人拧着帕子替她擦拭脸上的余污,还有人端来热水,问她淋了雨冷不冷,更多的人是围在她身边夸赞她的演技。
大家应该是还没从戏里的情绪完全脱离出来,他们将对椿来的怜惜,移情到了倪苏身上。
此刻的倪苏就像一个众星拱月的巨星,无数的目光都倾注在她一个人身上,就连路乘风的风头都暂时被她压过,比当初开机仪式上的于意欢更瞩目耀眼。
相比之下,被挤到角落,风雨之中只有助理陪伴的于意欢就显得落寞狼狈极了。
原本,早早退出拍摄场景的她,心中努力地藏着窃喜。因为她发现倪苏在演绎椿来中弹这瞬的情绪完全不对,惊愕遗憾和解脱都没有,倪苏的眼里居然充满了仇恨。
这根本是最低级的错误!
于意欢想,她到底还是被自己气到发狂了,只不过摄制前都强忍着罢了。
她好整以暇,等待着倪苏被NG,被导演数落,继而为在资方前大失水准而懊悔。
然而——一切却与她所想的背道而驰。
于安并未叫停,且椿来的台词忽然变了,她居然问“司小雪真的存在过吗”。刹那,于意欢身体僵直,一股强烈的不详预感袭来。
司小雪分明是自己的角色,她的存在感为什么要被椿来质疑?而且,一个活生生的人,为什么会可能不存在?
有哪里肯定不对劲!
接下来,路乘风演绎的陈烈戏份也随之改变,在他们的演绎之中,司小雪仿佛只是一场幻境!
惊愕与慌乱轰顶,饶是于意欢不知真相,此刻也察觉到是剧情变更了!
“怎么回事?!”她仓皇地拉过身边的人,像是一个失控的疯子般扯着别人低吼,“剧本!把你的剧本给我!”
而被她拉扯的人,真全情沉浸在路乘风和倪苏演绎之中,很是不悦地对她说:“嘘——正是重头戏,别制造杂音。”
如此反应,更是从侧面应证了于意欢的想法。
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急躁慌张地抢过一本当日拍摄剧本,匆匆地翻阅起来。
她终于也知道了真相。
于意欢不敢相信,整部电影的核心故事居然完全调转,并且几乎不需要删除已经拍摄的剧情,《春列》真正成了椿来和陈烈的故事。而她演绎的司小雪,后续剧情全部删除,竟成了那个疯批女人的次人格。
她是乏善可陈的影子,是可笑的附庸,她变成了彻头彻尾的配角!
她居然,要给倪苏做配了!
于意欢怎能忍受这样灭顶的巨变?
她下意识地就想过去找导演父亲抗议拒绝,然而她却眼睁睁看着——爸爸神色激动地奔向了倪苏。确切地说,是所有人都奔向了倪苏,照顾她、称赞她。
爸爸亲自替她撑伞,乘风哥紧伴她另一侧,三个人似乎对彼此都有很多的话想说,正无比温馨地讨论着。
于意欢看着花絮摄像,对着被众人簇拥的三人猛拍。
而她,就像电影中的司小雪,被深埋角落,彻底遗忘。连最在乎自己的爸爸都忘记了她。
于意欢忽然想到,昨晚爸爸满目期待地劝慰自己,说有了新的灵感很希望在今天拍摄,甚至不惜用路乘风来诱惑自己。
她本以为,多少也有几分是为了帮助自己尽快振作痊愈,可现在看来,自己的想法太可笑。
爸爸他明明知道剧本被改成了怎么样。
但他还是默许将自己配角化,他肯定知道自己不会同意,最后,他竟为了倪苏对自己先斩后奏。
乌云彻底压了下来,暴雨如注落下。
彻骨的寒冷从脚底爬上来,于意欢感觉自己的心就像头顶的伞面,被冰冷尖利的雨线刺穿、破碎。
她不明白,为何一切会变成这样。
在所有人围绕倪苏,欢庆的氛围中,于意欢终于还是崩溃尖叫。
“爸爸我恨你!我恨你们!啊!!!”她的神经被眼前的一幕幕搅碎。
于意欢终于还是在所有资方的眼前,失控疯狂又狼狈地逃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戏中戏预警!
虽然作者菜但还是努力写了戏中戏,因为这部电影后续还有蛮多展开剧情,就还是构建了完整故事。戏中戏超难写,轻拍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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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50个红包庆我们苏翻身做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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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在星河深处 1瓶;
非常感谢!
第26章 26
几乎就是在于意欢崩溃跑进雨里的瞬间, 于安便被她尖利的声音扯回现实。
他从陈烈和椿来的世界醒来,想起自己还欠女儿一个解释。
于安被迫先斩后奏,本该在整场戏摄制完成之时,立刻去到女儿身边, 安慰她跟她讲明所有的实情。可他却因入戏, 本能地就走到了另一个女儿身边。
他好像犯了个巨大的错误。
“苏苏,你得自己撑会伞了, 我要先离开一下。”即便如此, 于安记得倪苏也是自己的女儿, 他还是得先把她安排妥当,“但我会安排副导演趁着雨天,继续拍新剧本的内容,所以别担心。”
倪苏也听见了于意欢的尖叫, 虽然她很讨厌于意欢, 但她完全理解于安此刻想要马上追出去的心情。
“没事的,快去看看欢欢吧。”她的语气可堪真诚, 一边应一边就要伸手去接雨伞。
身旁的路乘风却在她之前从于安手中接过伞:“我来吧, 你刚才跳火车时手擦伤了。”
倪苏步伐一顿,手还抬着,眼睛却还是忍不住看向路乘风。其实方才一心只想着定要一条过,她极其入戏, 连自己都没太注意到这种细节。
此刻听路乘风提起, 她惊讶之余才又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掌。
掌心的泥泞还没来得及处理,但被雨水冲过的地方的确有露出不少擦痕,一道道的还在往外冒血。
倪苏去看的同时,于安也看见了。
“苏苏,剧组有医务, 你先包扎下,严重的话就先休息会。”他话毕不再耽误,径直将雨伞交到了路乘风的手中,然后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雨里。
倪苏这才垂下手,侧头又对路乘风道了声谢。
人多,路乘风只微微颔首,仿佛这只是举手之劳的绅士行为。
一路上,雨伞都往倪苏的方向倾斜,少年左肩的毛巾瞬间便被浸得更湿。
因为离得太近,倪苏感到有些不自在,所以察觉到了对方倾斜的伞面。她不禁想,路乘风对朋友们都这么好么?
她甚至开始思考,在电影杀青后,该怎么继续维护下和他的友情。她不擅长交朋友,但路乘风还挺好的挺值得交往,就像和杨雯雯一样,她不想断了联系。
思索间,倪苏便在路乘风和助理等人的“护送”下,回到了休息室。
由于这次不少工作人员们跟着,他们直接一起来到了路乘风更为宽敞的房间里。
路乘风刚叫助理去催医务,医生就已经拎着医药箱过来了。
原来,于安虽然走得急,却还是没忘亲自叫人立刻为亲生女儿安排包扎的事。而且,他了解路乘风,甚至猜到了他们最后会去到少年的休息室。
倪苏摊开掌心,任由医生为自己处理。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若于安不必夹在两个女儿中间,或许也真是一位合格的父亲。
“天啦,苏苏你的手看起来伤得好严重。”
伴随着女孩掌心的污秽被处理干净,触目惊心的伤口露出来,一旁的剧组助理忍不住惊呼出声。
这一嗓子引得屋内的人都看过来,而倪苏飘散的思绪也被拉回。
手掌擦伤她小时候也有过一次,应该是兼职时赶时间不小心摔了一跤踩在水泥板上,和此刻的伤口有些相像。全是半结痂的血痕,最深的地方肉有些往外翻,看起来是有那么点可怖。
“只是看着可怕,其实不怎么痛。”可倪苏这次却没像小时候那样哭了,她还笑着宽慰大家,“网上不是说了么,我当初可是肋骨断了都还能学习的好汉,这点小伤不在话下啦。”
其实网络消息虚虚实实,“肋骨断裂还坚持上学”这种事,鲜少有人经历,大多数人都会认为是卖惨扭转舆论风向的手段而已。
倪苏这么一说,立刻便有人惊讶问:“什么,那件事居然是真的么?那苏苏你以前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啊,怎么会这么苦!”
倪苏并没有卖惨的打算。那些过去的苦难或许能成为博取同情的砝码,但绝不是她在尽力展现能力的现在,她更愿意让别人尊重自己的实力。
所以她并不正面回答,而是笑笑只说:“你猜。”
就好像她只是拿网络传闻活跃了一下气氛。
倪苏不愿聊,工作人员们有分寸,自然也不可能再继续深挖。
她手上的擦伤的确不算太严重,医生很快就清理干净并消毒上好了药,但倪苏制止了他包扎的动作。
她说:“等会还要继续拍戏,包扎了可能会连不上戏,就这样吧,谢谢你。”
“也是,我全套流程做多了职业病,差点忘了。”医生叮嘱她除拍戏外少沾水,别拿酒精刺激多了,又给她一瓶碘酒便离开了。
倪苏和路乘风还得准备下一场戏,助理们也得给他们空间休息会,渐渐地也都陆续离开。
不多时,偌大的休息室里,便只剩下他们。
倪苏望一眼大开的房门,决定也别避嫌到夸张的程度,最后选择留在了原地。
想了想,她还是再次单独向路乘风道谢:“路老师,刚才谢谢你替我撑伞。”她抬起受伤的手,补充,“还有提醒我擦伤的事。”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但是——”路乘风微停了停,转而问她,“你今天拍戏是不是有拼过头了?”
别人可能只觉得惊艳依旧,察觉不到别的。路乘风作为跟她搭戏最多的演员,却明显感觉到,女孩今天太沉入角色了,完全是在共情体验椿来。
虽说倪苏天赋高是“灵气派”,但她领悟能力也很高。除了最初的几场戏完全做体验派,她后续渐渐也学会了使用技巧,会稍微收着点表演。
而今天,她似乎有些紧张,唯恐有半点失误,干脆放纵飙戏也不怕情绪代入过盛而不好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