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开折叠桌,靠墙放,拿出寒假作业,假装认真写。
至于秦与在店里待多久,具体干什么,她一概没问。
蒲万里拖好地,打算批发一些锁具和配件。
他把带来的水果放桌上,【晨晨,爸爸去批发市场一趟,来回一个半钟头,你跟秦与聊聊天。】
蒲晨:【爸爸我陪你去吧。】
蒲万里笑笑,知道女儿想去帮他拎东西:【我选好了他们送货过来。】
蒲晨这才放心。
蒲万里穿上外套出门,店里只剩他们俩。
秦与站在旁边看蒲晨写作业,蒲晨感受到了他注视的目光,她故作镇定,有那么一秒,她看不清眼前的单词。
花了几分钟才进入状态。
她写答案时手臂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腿,她忙抬头,秦与在看自己手机,压根没在意。
秦与站累了,找把小椅子在边上坐下,他这是第二次来店里,那天过来就有些好奇,“你家修车没有什么配件吗?”
目光所及看不到零零碎碎的配件和工作。
蒲晨指指身后那扇跟墙一样颜色的木门,【你自己看,都在里面架子上。】
秦与疑惑:“那里面不是一个小厨房?”
刚才蒲万里推开那扇门到里面拿拖把,他看到了水池,旁边还有个简易灶台和一些炊具。
蒲晨:【里面的空间比外面这部分大,我爸做了隔间,外面留给我写作业,也能招呼客人。】
主要是为了招呼陆柏声,不然屋里面摆的乱七八糟,实在没法坐。
秦与又问:“你家店开到哪天关门放假?”
蒲晨:【往年都是大年二十八二十九这样,我爸闲不住,不舍得提前关门,开门就能赚一些。】
秦与点头。
那他能多来几天。
“我爸妈今天把下月的生活费给我了,欠你的五百块转给你。”
蒲晨问:【那你还剩一千五,够用吗?】
秦与卡里的余额超过了七位数,他打算等陆柏声回来,咨询一下投资的事情,“够用,放寒假我在陆老师家吃。”
钱转过去,他瞧着她写试卷,“英语试卷做多少了?”
蒲晨:【还有两张全部做完。】
秦与没话找话说:“语文作业呢?”
蒲晨:【周记还没写。】
原来还要写周记,秦与问:“一周写几篇?”
蒲晨才想来她从没跟秦与说过语文老师对周记的要求:【每周至少三篇,想多写的话老师没意见,这个不是寒假作业,从高一开学就有了,不用上交,语文老师不定时抽查。】
秦与颔首,他无事可做,问蒲晨要了一本课外书,坐到她对面,把书摊开在桌子上从头看起,这本书是那天下午陪她去书店,他帮着挑的。
清早的阳光从玻璃门照进来,洒在秦与后背上,还落了一道在桌面,蒲晨指间的笔正好在这道晨光里。
蒲晨偷偷看了眼他的手,像是高级画师用笔勾勒出来的一双完美无瑕的手,修长、干净。
他从来没这么认真看过书。
秦与看完当前页,往后翻,他余光瞥见蒲晨盯着试卷在走神,抬手轻轻敲了敲她脑袋:“好好写作业。”
蒲晨吓一跳,刚才他手落在她额头上,好似敲在了她心坎上,‘咚’一声,心脏腾空跳起,落回去时因为紧张没有落在原处,心跳彻底乱掉。
她拿笔端挠挠刚才被他敲过的地方,掩饰局促。
因为心虚,她极力为自己辩解:【我刚才在思考题目。】
秦与:“嗯。”
他在看自己的书,蒲晨刚才一系列心理活动他没注意。
蒲晨定定神,强行让自己进入题海里。
蒲万里从批发市场回来就看到两孩子各自专注自己手里的事情,他轻手轻脚,生怕打扰他们。
九点半,蒲万里开始了一天的忙碌,接着修昨天没修好的车子。
秦与问蒲晨要了一双新的白色手套,出去帮着蒲万里修车。
蒲万里见他出来,笑笑,【你看书吧,这些活你干不来。】
秦与一笔一画耐心在白板上写着:【不会修我可以做点力所能及的。不着急看书,过年我一个人在家没事干,到时有的是时间看。】
蒲万里关心道:【除夕也不回北京吗?】陆柏声只告诉他,说秦与父母平时没空管他,寒假归他管,没想到连过年都是一个人。
秦与:【不回了。我妈要去国外,我爸有自己的家。】
蒲万里看着这行字,他作为一个外人心里都不是滋味。
秦与指指停车线里的一排电动车,【那些车子要今天修好?您告诉我要修哪个地方,我帮忙把要修的地方拆下来。】
蒲万里:【那边都是昨晚加班修好的,车主今天过来拿车。】
他问:【你家离这远不远?要是不愿,你回家拿书包去,跟晨晨一起做寒假作业,在外面待时间长了冷,你受不了的,我是待习惯了。】
秦与告诉蒲万里,他家在前面公寓楼,两三分钟就能走到。他转头看了眼屋里埋头写作业的蒲晨,难得有这么一个光明正大的机会跟她在一起写作业。
蒲万里再次催他:【回家把作业拿来做,中午我给你和晨晨做好吃的,想吃什么一会儿告诉叔叔,不用客气。】
秦与自从来了苏城,就没吃过一顿家常菜。
【谢谢叔叔,您做什么都行。】
他回家把书包背来,里面除了几张试卷,其余全是饮料。
蒲晨瞅一眼,装没看到。
试卷对他来说过于简单,他实在不想一题一题做。
秦与问她:“哪张试卷做完了?先给我参考一下。”
蒲晨将自己的试卷给他,不忘叮嘱:【你尽量先把自己会的做了。】
秦与折好蒲晨的试卷压在自己试卷下面抄,说:“我都会。你好好珍惜现在给学霸答案的机会,以后可没有了。”
蒲晨没憋住,无声笑出来。
他这样的要算学霸的话,那她就是超级无敌大学霸。
秦与拿笔端拨弄她手里的笔,温和地看她,“还笑,不许笑了,写作业。”
他拨弄她笔的动作只是无意,可在她这里变成了无法言说的小暧昧。蒲晨脸颊微烫,她把试卷翻页,装作认真看题目。
这一幕,刻在了她情窦初开的这个冬天。
第18章
大年三十那天, 蒲晨睡到九点半还没起,她翻个身盯着书架上的毛绒玩具看。
修车铺昨天下午开始关门放假,今天见不到秦与, 她没了早起的动力。
这几天她在修车铺跟秦与一起做作业, 一块吃中午饭。
秦与跟放假前有点不一样, 偶尔也会透出慵懒散漫之意,不过他抄她答案时却格外专注, 期间他给她改了一处小错误, 是语文试卷上的一个标点符号漏写,他顺手加上去。
“你看看,你多粗心。”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他跟她说话比以前温柔。
跟他相处的这段时间, 发生的所有事仿佛一场梦。
比梦还美,不愿醒来。
卧室的门从外面被推开。
蒲晨转头,进来的是姑姑。
蒲文心拿着侄女的新衣服,“晨宝,起来啦,试试衣服合不合适。”
蒲晨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 迅速打字:【姑姑,你不是说这次只给我买了一套,怎么又多出来一套新衣服?】
蒲文心笑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选择困难症,两套都好看, 我犹豫半小时也没决定好选哪套, 没办法,那只能全买下来。衣服哪有嫌多的, 你今天穿一套, 明天大年初一再换一套。”
蒲晨掀被子坐起来:【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五套新衣服, 太多了,开学后我只能穿校服,买这么多浪费。】
“穿着好看就不浪费。”蒲文心把裙子递过去,“快点穿,别着凉。”她将蒲晨的长发拢在手里,简单扎了一个丸子头。
自从嫂子不在了,她把蒲晨当成女儿疼,她小的时候,哥哥嫂子对她也是这么好。
父母去世后,她跟着哥哥嫂嫂生活,嫂子温柔又能干,当初买下这套房子,就是方便她上初中和高中。
那时候家里条件一般,但嫂子在吃穿上都是给她最好的,从小学到大学,她从来没在物质上自卑过。
现在她有了能力,自然要给侄女最好的。
蒲晨换上裙子,站在墙角的镜子前照了照,平时上学没机会穿裙子。
可惜今天修车铺不开。
蒲文心递给她一件羊绒开衫,“家里暖和,罩一件开衫足够。”她跟侄女闲聊:“听我哥说,这几天你同桌天天来店里,他成绩怎么样?”
蒲晨没说秦与考了班级倒数,尽量美化他:【没我成绩好,不过他学习还挺认真的,他是我们陆老师家亲戚。】
蒲文心时常听哥哥提起侄女的班主任陆老师,她对陆这个姓氏有着太多说不清的情愫。
她及时打住思绪,说起:“年后我请你们陆老师一家吃饭,这半年我太忙了,没顾得上。”
蒲晨自然而然理解为,陆老师一家包括秦与,她跟姑姑说:【到时我陪你去。】
蒲文心走到床边给蒲晨叠被子,说:“你肯定得去呀,大哥也去,我跟陆老师不熟,怕没话聊冷场。”
蒲晨打算一会儿就跟陆柏声约时间。
蒲文心转头看侄女:“今天大哥没做早饭,正在忙年夜饭,我去给你热杯牛奶,煎个蛋行吗?”
蒲晨:【不用了,我先吃点零食,一会儿等着吃年夜饭。】
“也行。”蒲文心催促侄女:“快去洗漱吧。”
收拾好房间,蒲文心拉开窗帘,开窗通风,她在窗口怔神几秒,想起几年前的某个除夕。
思绪飘得有点远,楼下有汽车鸣笛声,她回神。
哥哥一个人在厨房忙碌,不让她进去,说厨房油烟味重。
蒲文心从侄女的书架上找了一本名著,到外面客厅看。
蒲晨简单洗漱好,端着一杯温水紧挨着蒲文心坐下,【姑姑,我一会儿要给陆老师发新年祝福,正好问问他年后哪天有时间。】
蒲文心点头:“可以啊。”她倾身,从茶几上的零食盘子里给侄女拿了一袋饼干拆开:“先吃点早饭,不能饿着肚子。”
她翻零食时才注意到被压在下面的那两袋烤章鱼足,当即愣了下。
自从和陆柏声离婚,她再也没吃过这个。
过往犹如洪水猛兽般扑来,将她彻底吞噬。
她已经很久不去想陆柏声,不敢去想他。
他应该再婚了吧,当初她跟他还没离婚时,陆家便对他各种施压,让他赶紧离,娶他该娶的人。
说不定,他早做爸爸了。
【姑姑,陆老师没回,应该没看到。】蒲晨把手机给她看。
蒲文心瞅了一眼陆老师的头像,一张苏城的风景照,没什么特别之处。她回侄女:“今天除夕,陆老师肯定忙。”
陆柏声不忙,也看到了蒲晨的消息,他一直盯着手机屏出神,直到秦与给他端来一杯热咖啡。
“还没想好怎么回?”秦与在他对面坐下,问他:“你来苏城当老师,到底是为了复婚,还是弥补你对蒲晨姑姑的亏欠?”
陆柏声下巴对着茶几上那摞杂志扬了扬:“看你的杂志。”
秦与哪还有心思看杂志,他替陆柏声心急:“姑姑到底知不知道蒲晨的班主任就是你?”
陆柏声直直看过去:“你喊文心什么?”
秦与:“...我没喊什么呀,我说蒲晨的姑姑,你自己心不在焉听岔了。”
陆柏声也突然不确定自己刚才到底听到的是蒲晨的姑姑还是姑姑。
秦与又问一遍陆柏声,蒲文心是不是已经知道他就是陆老师。
陆柏声:“应该不知道。”要是知道了他就是蒲晨的班主任,以文心的性格不会请他吃饭。
秦与沉默片刻,委婉道:“蒲晨的姑姑只是暂时不知道你是陆柏声,可能是她平时忙没顾得上问,现在不一样,放假在家没什么要忙,说不定她们聊着聊着就能说到你名字,年龄,家是哪里的,你觉得你还能瞒多久?”
陆柏声瞧着秦与:“你想说什么?”
秦与想说的是:“要不,我们就去蒲晨家过除夕吧?人多了热闹。再说,你跟蒲晨姑姑之间的事情,不是拖下去就能解决的。”
陆柏声:“......”
他揉揉额角,示意秦与不要再出声。
等平复下来,陆柏声回蒲晨:【我年后要带秦与去国外旅游,开学前回来,替我谢谢你姑姑,我是你老师,关心学生是应该的,你们不用放心上。】
陆柏声放下手机,叮嘱秦与:“开学前你不能再去蒲晨家修车铺。”
秦与一顿:“什么意思?”
陆柏声搅动咖啡,停顿几秒才说:“我跟蒲晨说,过完年我要带你去国外旅游,不在苏城。”
秦与:“......”
这是秦与过得最窝心的一个春节,在除夕这天被告知年后不能去修车铺蹭饭吃。
天黑时,秦与从陆柏声家离开,陆柏声今天喝了点红酒,他没让陆柏声送,自己打车回去。
路上没多少人,冷冷清清。
出租车在公寓楼前停下,秦与付款下车,他刚走了两步,又有一辆出租车开进来。
“秦与!”
秦与以为自己幻听了,转身循声找去。
车停稳,下来的人是何君硕,他到后备箱把行李箱拎下来。
秦与思忖着车里会不会再下来一个他不认识的女人。
但很快,出租车驶离。
他的视线落在何君硕身上。
何君硕一手拉着行李箱,另一边臂弯里搭着一件风衣。
“你怎么来了?”秦与仍旧不敢置信父亲在这个时间会出现在苏城。
何君硕上次来接秦与,父子俩吵得不欢而散,他没打算再来,可回到北京,等彻底冷静下来,他还是不放心儿子一个人在苏城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