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中带着希望,或者满怀希望的歌里也带着一点点悲伤。
言忱最后挑了不少唱片,也拿了几张经典磁带。
傅意雪最是慢,她不是很懂这些,但看着新奇,什么都想碰一碰动一动,遇上不知道的就问言忱。
言忱大多都知道,但偶尔也会碰到知识盲区,傅意雪啧一声:“还有你不知道的?大学的时候干嘛了?”
言忱:“……”
“你把所有新闻都背过了?”言忱扫她一眼,“偏见。”
傅意雪扁扁嘴,“我以为你无所不知。”
“我又不是神仙。”言忱轻描淡写,“就算神仙还分管不同版块呢。”
沈渊却在一侧问:“你学的是什么?”
他问得没头没尾,但在场只有言忱自然而然地回答了他:“作曲。”
沈渊沉默了会儿才说:“挺适合你。”
店里不停有人来,虽然不多,但只要进来几乎就没有空手出去的。
沈渊一直负责结账,所以不断会响起他报数目的声音。
期间还听见一个小姐姐问能不能加他微信,他直接戳了店里的客服微信,说是有需要的唱片可以联系。
委婉拒绝,还不得罪人。
言忱回头看了眼他,他身姿挺拔,和人说话时表情也很温和。
在那一刻,言忱忽然很真实地意识到这是2018年的沈渊。
距离她们认识已经过了七年。
他会礼貌地委婉拒绝女孩,而不是眼皮微掀,来一句,“滚。”
好差别对待啊。言忱想。
当初她问能不能追他的时候,他怎么就没这么温柔呢?
不过当初他也这么温柔的话,她可能就不会继续追他了。
十七岁的言忱嚣张极了,最是喜欢比她还嚣张的人。
“感兴趣的话可以拿下来玩。”宋长遥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言忱这才发现她手里正拿着拇指琴。
而眼前的货架上摆满了小型乐器,有哨笛、竹笛、口琴,她扫完以后还是觉得拇指琴更有趣,她往后挪了挪,寻了个空地方开始玩。
大拇指落在弹簧片上,先一个个摁过去确定了音调和音色,然后试着弹简单的,算是掌握了一点点门路。
宋长遥整理完了货架,就在一侧看她,颇有些好奇,“你没玩过?”
“第一次。”言忱话音刚落就开始弹,她弹的时候还有些不流畅,但已经能够简单听出音调,弹得是刚才放过的《步步》。
“你们作曲系的都是绝对音感吗?”宋长遥好奇。
她只摁了一遍就可以试着弹节奏,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言忱说:“有的是吧,艺考的时候会有视唱练耳。”
这个看天赋,也看勤奋程度。
她的绝对音感,高中就有了,那会儿她听一个东西发出的声音就能听出来是哪个音调。
她跟宋长遥闲聊几句又开始弹,这一次已经能流畅地弹下来《步步》。
在她弹拇指琴的时候,店里忽然响起了吉他弹奏声,言忱扫向声音来源,只见沈渊正弹着吉他,虽没看她,但跟她的琴声完美契合,只是吉他音高,几乎要压过她这里的声音。
言忱干脆不再弹,等了个间奏进调开始唱,“天空和我的中间,只剩倾盆的思念。如果相识不能相恋,是不是还不如擦肩——”
在副歌来临前,是短暂的间奏。
沈渊在要弹时看她,她笑了下,虽然是悲伤的歌,但通过她的烟嗓唱起来,好像没那么悲。
和他们在耳机里听到的感受都不一样。
像是排练过许多次,他弹着吉他,她跟着他的调唱。
她一次次唱“在失去你的风景里面,回忆占据了每一条街”,他只低下头弹,没人注意到他的手指在抖。
一曲结束,言忱沉浸在气氛中出不来。
店内变得安静,一分钟后,门口响起了鼓掌声,“唱得好棒啊。”
言忱的思绪收拢,她刚才好像跟着歌去了另一个世界。
一步步走过了北望到南宜的路。
这会儿回过神看见来人,她眯了眯眼才认出来,是那天跟沈渊一起去奶茶店的女生。
今天她没穿裙子,白色卫衣搭牛仔裤,看上去很青春,见言忱望过去,她还主动笑了笑。
言忱没有动。
“学长。”女生也没具体喊谁,反正一边往店里走一边说:“我下课晚了,不好意思来迟了。”
“没事。”宋长遥主动应,把她带到柜台前接替了沈渊的位置。
“好。”女生在经过沈渊时也低声喊了句学长,沈渊站起来把吉他放回原位置,“到这边兼职的人是你?”
女生点头。
沈渊跟她说话的声音很温和,还叮嘱了声:“别耽误学习。”
“嗯嗯,不会的。”女生说:“我爸说让你这周到我家吃饭,好像是有事找你,但他说的时候我没仔细听,你可以再问问他。”
“知道了。”沈渊把位置让给她,还给她拎了把椅子,“你坐着弄吧。”
言忱正好过去结账,她买了不少唱片和磁带。
女孩儿业务还不熟练,两次操作失误后沈渊又回了电脑前,他负责扫条形码,女孩儿就负责把扫过的装到袋子里,配合默契。
一共2328,沈渊还给她抹了个零,给2300就行。
但言忱直接扫了3000过去。
沈渊看她,“给多了。”
言忱从女生手里拎过唱片和磁带,目光扫过他又扫过女生,然后在女生略带不安的目光中开口,“昨晚酒店和今早的饭钱。”
说完以后又转身去玩拇指琴。
手上随意弹着节奏,但眼角余光还能看到柜台处的互动。
此刻,她那被傅意雪说比狗还灵的耳朵可以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两个人的对话。
女生问:“学长,你和那个小姐姐是正式认识了吗?”
沈渊:“算是。”
“你论文查重过了吗?”
“过了。”
“那你们答完辩是不是就要拍毕业照了?”
“是。”
“你《药理学》的书还在吗?我的被旺仔啃了,他好过分,给我咬得稀碎。”
“还在,你什么时候上那门课?我有空拿给你。”
……
听不下去了。
言忱起身,一言不发往外走。
-
言忱去附近超市买了烟和打火机,临结账时又拿了盒口香糖。
她找了个僻静地方待着,烟夹在她两指之间,一直没点。
啪嗒。
一簇火光亮起,给她点燃指间的烟,青灰色烟雾飘向空中。
言忱看向来人,他一手揣兜,一手转着打火机,目光沉沉地看过来。
是沈渊。
几乎是烟刚点燃,她就把烟摁在旁边墙壁上捻灭,顺带还挥手散了散烟雾,皱眉道:“嗓子好了?”
“该是我问你吧。”沈渊瞟她,“专业歌手还能抽烟的吗?”
言忱轻笑,“不然哪来的烟嗓?”
沈渊:“……”
言忱其实已经很久很久没抽烟了。
极偶尔写不出歌很烦躁的时候会抽,但往往抽到一半又掐断。
歌手要保护嗓子是其次,主要是每次抽烟总能想起一些往事,几乎都和他有关,她心愈发乱,也就不抽了。
见沈渊被她整无语了,言忱倒是笑笑,从兜里拿出口香糖,还递给沈渊一个。
沈渊接过,但没有吃。
“你怎么找过来的?”言忱没话找话地聊。
沈渊看她,语调慵懒,“你很难找?”
言忱想都没想便道:“那你怎么六年都没找到?”
作者有话说:
沈渊:你倒是给我个找你的机会!
言忱:……
沈渊:但凡有一点线索我能不找?
言忱:……
大家晚安呀!明天见!
我看到你们举起来的爪爪和jiojio了,真可爱。
第11章
言忱跟傅意雪在川大那条街没待太久,中午一起吃完饭就回了家。
在回家路上傅意雪低声和言忱说:“我感觉李思涵喜欢沈渊。”
李思涵就是上午到唱片店兼职的学妹。
后来傅意川介绍的时候说是他们外科学老师的女儿,而沈渊是他们外科学老师的得意门生,估计以后研究生阶段也会一直跟着他。
也是那时言忱才知道,沈渊已经提前保研,而傅意川和宋长遥考研上了岸,也全在本校。
李思涵的那点儿小心思根本瞒不了人,一目了然。
小女生好像都这样,喜欢和不喜欢全放在脸上。
言忱点了点头,“是吧。”
这谁都能看出来的事儿。
“但我们一致认为沈渊喜欢你。”傅意雪信誓旦旦地说。
言忱:“我——们?”
“我和我弟。虽然那家伙脑子没我聪明,但在这种事情上,我们还是能勉强达成一致的。”
言忱:“……”
“不过沈渊既然喜欢你,为什么还总对你冷脸啊?”傅意雪推门进屋,“男人的心思可真难猜。”
“言宝,你到底喜不喜欢他那样的啊?长得帅还有钱,人也挺靠谱的,除了脸冷了点外也没什么缺点。”
言忱一直没说话,回来以后就找地方归置她刚买的唱片,傅意雪一个人自言自语,“但我发现他也不是对谁都冷脸,好像就对你有那么点,这是为什么啊?”
傅意雪一连问了好几个为什么,问得言忱好像不答不行。
她把唱片归置好躺到床上,“爱而不得吧。”
傅意雪:“……”
艹!
好他妈有道理!
-
之后两天言忱给一些酒吧投了简历,只收到一家的面试回复。
傅意雪结束了短暂的出差休假,但上了两天班又是假期,周五晚上她问言忱第二天有没有安排,言忱说下午有面试。
傅意雪听完兴致勃勃地安排了上午的活动——看电影。
“要看什么片?”傅意雪翻着App,“最近上的新片还挺多的,毕竟五一档,但那会儿我还在苦逼的出差,连看电影都赶不上热乎的。要不看爱情片吧?就是听说会哭得很惨。”
“哪一部?”言忱问。
“《后来的我们》。”傅意雪说:“口碑还不错,就这个了,到时候记得帮我带纸,我争取画个全妆,逼自己一把。”
言忱:“……”
她还没来得及拒绝,傅意雪已经买了票。
上午9:40的场次,看完刚好吃午饭。
果然,次日一早傅意雪就起来化妆,用了两个小时把自己化得明艳逼人,甚至上了全副眼妆。
言忱默默从柜子里拿了件黑色衣服换上。
傅意雪订的那家电影院在川大到她家那条路上,所以还跟之前一样坐3号线,只不过少了几站。
言忱一路跟着傅意雪进了电影院,进去前还给她买了爆米花和可乐,希望她一会儿哭的时候可以用吃来化解。
这是她跟傅意雪看了很多场电影总结出来的血泪教训。
《后来的我们》上映快一个星期,再加上五一假期的排挡,这会儿来看的人已经很少了,傅意雪买了中间的票,说是不想在后排看狗情侣。
她们坐下以后还三三两两的进着人,言忱却没再看,低头一直玩手机,正好有个酒吧的老板给她发消息问能不能来面试。
她消息回到一半,傅意雪忽然猛戳她,“言宝,你看那是谁?”
言忱:“……”
她的“什么时候”刚打了个“什么”就发了出去,显得特别不礼貌,说话语气就有点儿冲,“撞见你前男友带现任来了吗?”
傅意雪拍她一下,“不是!”说完才反应过来,“我一个母单,哪来的前男友!”
“那你激动什么?”言忱低头把消息回完,等对方说了时间又回复过后,她才把手机开静音放回兜里。
“你看那!”傅意雪给她指了个方向,凑在她耳边低声说:“是沈渊和李思涵!”
言忱:“……”
沈渊穿着件白色圆领卫衣,李思涵穿了条白色连衣裙,乍一看还像情侣装。
他们的位置在她们的右前方,隔了两排,而且沈渊拎着爆米花和可乐,挺像大学生约会。
不,也可能就是。
言忱恍神间,电影已经开场。
她收回视线,傅意雪在她耳边低声感叹了句,“没想到是个海王。”
言忱在片头的火车轰鸣声中回答:“哪个海王鱼塘里就一条鱼?”
沈渊没养鱼。
以他现在的情况来说,谈恋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血气方刚、临近毕业的单身学长和清纯漂亮、温软甜美的可爱学妹,一出完美到不行的偶像剧式恋爱佳话,而且学妹还是他老师的女儿。
家里都有医生,而且两个人也学的医,家世都这么般配。
简直可以原地结婚。
她不自觉地就看过去,又强迫自己把目光放在电影上。
过去、未来交织在一起,电影里男女主相遇、分开、重逢,时过境迁,影院里逐渐哭声起。化了全妆说要逼自己一把不可以哭的傅意雪在看到中途就泪崩,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言忱给她递纸都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