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微博要素过多。
许愿家粉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一方面觉得自家偶像真性情为朋友出头 ,一方面又觉得他脑子确实不好,怎么就在这种风口浪尖上发声,还跟整个主流媒体和自家粉丝对着干。
于是,他家超话里噤若寒蝉。
而言忱家超话里也几乎都在唱衰,虽没有人明确脱粉,但在发言时都有一个前提:如果这些事不是真的的话。
可几乎是板上钉钉,所有人都默认了这些事是真的。
晚些时候,有人拍到贺雨眠从节目拍摄现场匆匆离开。
据说贺雨眠脸色很不好看。
大家从许愿发的微博里确认了一件事情:言忱消失了。
于是媒体凌晨加班,白城的电话被圈内人快要打爆,他对外的统一回复是:这是艺人私事,不便透露,但言忱并无退圈的想法。
只能暂时用这样的话术来稳住粉丝。
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言忱的手机号也不是只有白城他们有。
有人打过她手机号,确认关机之后就发布了消息。
于是#言忱消失#的词条也窜上了热搜。
这一夜,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一个无眠之夜。
有人截图了韩彧的朋友圈出来。
——头疼。
还有人截图了傅意雪的朋友圈。
——我家言宝不是那种人,这世界到底怎么了啊?
——你人到底在哪?我好担心。
——这世界真的不会再好了。
一时间,各路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鱼龙混杂的消息几乎屠了微博热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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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到达北望站时是凌晨5:43。
没有晚点,天还暗着,只是火车站的灯光下有雪花飘落。
言忱把耳机往耳朵里塞了塞,抬手把帽檐压低,随着人群出了站。
夜里的火车很安静,除了火车行进时划过轨道的咔哒咔哒声和停站时那悠长的鸣笛声,几乎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白雪覆盖了老旧的石灰路,给这世界染了一层明亮的白色。
晶莹的雪花在暖黄的灯光里缓缓摇落,出站的人寥寥无几。
北城到北望的慢车就这一趟,凌晨1点半出发,5点多到站,动车只需要一个小时,所以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坐白天的动车。
言忱在北城火车站的卫生间里待到凌晨一点,然后检票进站,一路安静抵达北望。
从别墅出来时她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能回南宜,能去任何一个城市,但最后上了车,坐在出租车里看这昏黄的世界,她忽然就知道了自己的目的地。
她选择坐火车回到北望。
阔别七年再来到这座城市的火车站,原来破旧灰败的车站经过修葺,早已有了大都市的色彩。
闪着红光的“北望站”三个字在夜色中格外闪亮,言忱穿着白色的羽绒服,背着吉他从车站往前走。
太久没回来,火车站附近的建筑物早已换了面貌,她站在空荡寂静的车站外,不少拉夜车的司机操着一口流利的北望普通话问:“姑娘去哪儿啊?吊子街老城区都去。”
言忱站在那儿吸了吸鼻子,在有人过来询问时抬手把帽檐又往下压了压。
帽檐上的雪花沾了她满手,带着凄清的凉意。
隔了好一会儿才在她冰冷的手心里融化,她低咳了声,刻意变了声线,试图用很多年没用的北望方言交流,“格子街的旧工厂,去吗?”
司机师傅愣怔了会儿,“你说老城区?”
言忱不知道什么老城区,她那会儿在的时候北望还不这么喊,于是又描述地详细了些,“格子街72号的那个罐头厂,南边是徐福乐大超市。”
“你说那儿啊。”司机师傅笑着说:“你这多久没回来了?徐福乐早就倒闭了,那边盖了综合性商场。”
言忱点头:“是很多年了。”随后又问:“旧工厂呢?还在吗?”
“在。”司机师傅转手去帮她拎吉他,言忱却说:“我自己来。”
“上车吧,我送你过去。”司机师傅一边往车里走一边问:“这大晚上的你去那儿做什么啊?那边几条街都快拆了,现在政丨府在批那块地,批下来就要推了盖新楼。”
言忱坐在车后排,把车窗开了一半,雪花顺着风的方向落在她的白色羽绒服上,声音愈发低,“那边有个亲戚。”
司机师傅开车以后和她闲聊了起来,问她在哪里工作,离开北望几年了,知道她七年没回来,经过一个地方就要给她介绍一下。
这几年北望的变化极大。
因为离北城近,北城发展的时候捎上了北望,不过几年,早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路边的所有大型建筑物,言忱几乎都不认识。
只有拐过马蹄街的时候,她看到了北望一中。
一中对面的那条小吃街早已不知所踪,倒是旁边全都盖起了苍蝇小馆,这会儿在夜里闪着各色各样的光。
一中门口的大石头还在,上边仍旧是初代校长题的字:北望一中。
下边那一行小字已经磨得看不见,言忱还记得,原来那上边写着:今朝你以一中为荣,明日一中以你为荣。
一中的校门倒是有些破落了,一点儿气势也没。
司机师傅见她看得出神,笑着介绍道:“现在一中不行啦,五年前北城名校的校长建了个振兴中学,第一年就有人拿了状元,之后升学率越来越高,大家挤破头都想把学校送进去,一中生源越来越差,去年本科升学率只有40%。”
北望是个教育大省。
言忱记得她高考那年,一中的本科升学率是82%,在全国都是很傲人的成绩。
但现在一中已经不复当年傲气。
车子平缓地行驶在熟悉又陌生的街道。
言忱当初离开北望时想,这辈子都不要回到这个地方。
但没想到出了事,第一个想来的地方竟然是这里。
从火车站到格子街,一共走了半个小时,这会儿天已经透出了蒙蒙光亮,但只是远处天边刚翻起来的一丝白,像从茫茫白色的大地上映出来似的,
言忱没问多少钱,从钱包里拿了张一百出来递给司机,“谢谢您,不用找了。”
“用不了这么多,一共52。”师傅说什么都要给她找钱,言忱却说,“您出夜车的辛苦费。”
司机师傅却硬从车里找到50块钱递给她,“谁挣钱都不容易,小姑娘路上小心啊,那旧工厂闹鬼。”越说越不放心,干脆打开了双闪,“要不我把你往前再送送,送到你亲戚家门口。”
“没事儿,我自己找吧。”言忱说:“您路上小心。”
说完以后双手揣兜,背着吉他往幽长的小巷里走去。
破败的旧工厂是这一带最高的建筑,在一众平房里显得格外突出。
这条路还保留了原有样貌,这是一路走来,言忱最熟悉的地方,这条巷子她走了十三年。
关于这条巷子的记忆刻在了脑海最深处,只要站上这片土地,无论是下雨下雪,还是白天黑夜,她的脚步都会自动帮她丈量这片土地,指引她去想去的地方。
路灯昏黄,连人们养的狗都在休养生息,一路走来回头望,这条白茫茫的路上只有她一个人的脚印。
她来到旧工厂前,在外边站了许久,一直站到远处天边翻出了鱼肚白,她才走进去。
这旧工厂对她来说就是第二个家。
从七岁发现了这个地方,她时常站在旧工厂的天台上眺望,她会想,北望以外的地方是什么呢?是山还是海?是大城市还是小县城?是美梦还是噩梦?
远处很亮,让她很向往,所以她想好好读书,考外边的大学。
她要填最南的城市,逃离这座噩梦一般的城市。
但后来什么都没了。
旧工厂天台上一如既往地破败。
各种木板在上边凌乱放着,角落里是四散的酒瓶烟头,上边覆了一层白雪。
在她走后,这里应当还成为过很多人的秘密基地。
她把吉他放在地上倚住木板,往前走了几步眺望远方。
太阳缓缓从地平线上升起,金色慢慢越过黑色,泛着淡红色的太阳光照在人脸上,白雪仍旧纷纷扬扬地洒落在地上。
言忱摘了耳机放进兜里,听着这座城市缓慢苏醒。
先是有老旧的木门被推开,然后有自行车、电动车声响,急促的刹闸声让轮胎划过地面,小商贩的叫卖声在小巷里响起,走街叫卖的人不多,但声音足够亮。
在所有的声音里,言忱最喜欢的就是狗叫声。
一声又一声的狗吠让整座城市都焕发了生机。
她席地而坐,白色的羽绒服上落在雪地上也无所谓,闭上眼享受这难得的喧嚣。
手机早就开了飞行模式,她谁都不想理,只想安安静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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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渊跟了一个大手术,跟着赵医生在手术室里连轴转了近25个小时,上午11点才出了手术室。
患者的手术很成功,大家都熬红了眼睛,做完手术后赵医生差点晕倒,护士及时给他补充了葡萄糖,在办公室里缓了许久才恢复,他还无奈笑着说:“年纪大了,比不得从前,不过二十多个小时身体就不行了。”
沈渊也坐在椅子上缓,高强度专注的手术过后,他大脑还有些空白。
“回去休息吧。”赵医生说:“准你两天假,我也调休两天。”
沈渊点头:“好,您回去吃了饭再睡。”
“你也是。”赵医生说:“到时候写个术后总结给我看,不过时间可以缓缓。”
“好。”
赵医生换了常服离开医院,沈渊在办公室里坐了会儿才去换衣服。
他换完衣服出来,拿了白大褂装在袋子里,打算带回去洗一下,途径护士站时总觉得大家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对,都用那种很复杂的眼神盯着他看,一个个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沈渊疑惑,“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白洁先说,“那个,你要不先回去休息一下。”
“嗯。”沈渊应了声,随后问:“你们……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众人:“……”
不知是谁躲在最后边说了声,“你还是先看热搜吧。”
沈渊错愕了一秒,随后拿出手机翻,但没想到手机刚亮了屏幕,只显示有二十多个未接来电就已经关了机。
“……”
该换了。
他问护士站那儿拿了充电器给手机充电,白洁把充电宝和数据线都给了他。
随后他又问热搜出了什么事儿,大家都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还是白洁把手机递了过来,“你自己看吧。”
沈渊只看到了第一个词条#言忱消失#。
他一个个词条地点进去看,两分钟后极为暴躁地骂了句:“艹。”
随后把手机还给白洁,着急忙慌地给手机开机。
但手机亏了电,一时开不了机。
妈的,真该换了。
三分钟后,他终于开机,满屏都是傅意雪姐弟的消息,都在问他,言忱有没有和他在一起。
他给傅意雪回拨了电话,那头声音已经哭哑,说话断断续续地:“言宝……电话关机了,我们都联系不到她,也没人找到她。”
沈渊深呼了口气,“你最后一次联系她是什么时候?”
“前天晚上。”傅意雪说:“当时这事儿还没爆出来,昨天上热搜以后我给她发消息就没回了,打电话也没人接,晚上直接关机了。”
“我知道了。”沈渊问:“你现在在哪儿?”
傅意雪:“家里。”
“等我过去。”
沈渊挂了电话,和护士们打了招呼,脚步飞快离开。
先还走了几步,之后几乎就是用跑的,拿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
等他离开,护士们还在低声讨论。
“还是第一次听见小沈骂人。”
“别说,帅哥骂人都赏心悦目。”
“熬了二十多个小时跟手术都没熬红眼,看见热搜的时候,他眼睛一下子红了,看着要哭。”
“之前听说他和言忱是高中同学,感情深着呢。”
“怎么就出了这种事啊?言忱看着也不像那种人。”
“哎,谁知道呢,现在闹得沸沸扬扬,她又直接说退圈。”
“希望小沈能找到她吧,不然我感觉小沈得崩溃。”
“就是,你们没看到爆料吗?当初小沈复读就是因为她那件事,第一年刚过线,这该死的爱情,害人不浅。”
“……”
护士站里的讨论沈渊都没听见,他跑出医院打了个车直奔家里。
傅意雪已经哭肿了眼睛,一看见沈渊就说:“你怎么不看着她点啊?她现在都不知道去哪了。”
沈渊说:“我刚出手术室,具体什么情况。”
傅意雪的思绪乱到根本说不了话,还是岑星把昨天发生的事儿给沈渊捋了一遍。
跟热搜上那些词条大差不差。
言忱失踪了,大家都在找她,但没人找得到。
沈渊坐在那儿给言忱发了条短信:【回我电话。】
但她是注定看不到的。
“坐以待毙也不是办法。”沈渊尽量冷静地说:“我们分头去找吧。”
但仔细听就听得出来他的声音还在颤抖。
“怎么找啊?”傅意雪哭着说:“我们昨天已经找过了,你们学校、蓝夜酒吧,还有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在北城找一个想藏起来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就是大海捞针也得捞。”沈渊捏了捏眉心,“不然要怎么办?她肯定躲在哪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