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林荣棠遇到事了,她忍不住想了,怀疑的念头就在心里像野草一样疯狂地长,压都压不住。
她深吸口气,想了想,躲着那群闹腾的人,溜出去,之后骑着车子,偷偷地回娘家了。
她问过别人,打听了,那些细节的事,真得和别人的不一样,可是这么侧面打听,还是不够真切,她觉得得把这事说够了,还是得回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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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时候,雪又下大了,飘飘洒洒地落下,地上的雪已经老厚一层,一脚踩下去倒是能淹到人的小腿。
林荣棠从陵城回来了,回来处理王瓜月家的事,跟着他一起回来的还有林荣阳。
林荣阳回来,是想和王瓜月家讲讲道理,现在王瓜月的命应该是保住了,只不过右胳膊肯定没了,王瓜月家一听这情况,自然气得要命,根本不听道理,就是闹着要胳膊。
林家没办法了,请了村支书来,可村支书能怎么解决,人家闺女在你家干活出事了,你得赔啊!
最后村支书又叫了村里四个能说话的老人家,帮着调和,能怎么调和,无非是赔钱,林荣棠的意思是,赔三千块钱拉倒。
三千块钱,也是不小的数字了,一个工人家庭一年的工资也就大几百,三千块钱能买多少好东西,然而王瓜月娘自然不干。
她知道林荣棠这笔羊绒要发财,张口直接要两万。
村支书帮着劝了半天,最后王瓜月松口,说一万五可以,林荣棠当然不愿意,最多只给六千,双方僵持不下,没办法,等第二天接着谈。
等所有的人都离开林家后,林荣棠疲惫地坐在椅子上,望着院子,雪已经停了,院子里是杂乱的脚印,家里的鸡缩着翅膀躲在鸡窝里,偶尔发出咕咕的声音。
他看到有一只麻雀瑟瑟地飞过,扑棱着翅膀,枣树上的雪便扑簌簌往下落,雪飘洒在他脸上,落在他的唇角,是凉的。
其实他打听过了,陵城别的地儿梳羊绒的,出了这种事,一般也就是赔三四千到头了,就是这么一个行情。
但是现在他的问题就在于,王瓜月是本村的。
别村的,给个几千块,打发了,就没事了,但是王瓜月这种本村的,她知道你挣了钱,她就想多赖点钱,如果不给她们满意的钱,她们有的是办法膈应人。
但是给一万五,太多了。
他现在满打满算也就是挣了两万块,这次本钱投入了不少,还从孟家那里借贷了一些,一下子抽出一万五,他去哪里挣?多少活都白干了!
这时候,王秀菊和林荣阳林宝党回来了,王秀菊骂骂咧咧的,骂王瓜月娘不要脸,
林荣阳无奈:“娘,你先别说了!好好商量下这事怎么解决吧。”
王秀菊:“能怎么着,无非就是给她钱,咱缺钱吗,咱不缺!”
林宝党突然怒了:“你给我闭嘴!”
王秀菊:“我咋啦,我凭什么闭嘴?刚才和人家吵架的时候,你咋不说——”
林宝党一把拎起旁边的扫帚:“你再嚷嚷,你直接滚,咱们离婚!”
王秀菊:“凭什么?刚才和外人吵,你怎么不说话,你现在倒是对我凶了,你个窝里横!”
林宝党一脸沉痛:“人家胳膊没了,你凭啥和人家吵吵,赔人家多钱不是该的吗?要我说,咱家就是挣的造孽钱,造孽啊!!”
王秀菊:“你,你说啥呢,你疯了!”
林宝党黑着脸,指着王秀菊,又指着自己小儿子:“你们啊你们,还有点人性吗?你们还是人吗?”
说完,背着手,转身就走,之后大门哐当一声关了。
林宝党这一出,倒是把王秀菊吓住了:“这,这是傻了!这老头傻了!”
林荣阳皱眉,走过去,陪着林荣棠一起蹲在那里:“你现在是怎么想的,这事打算怎么解决?实在不行,找孟家看看?”
林荣棠默了半响,僵硬地扯了扯唇,才道:“这点小事,至于找孟家吗?我们自己连这点事都解决不了,人家凭什么扶持我们?你以为孟雷东是好说话的人?如果我们不好好干,你以为他还能利用我们对付沈烈吗?”
他咬了咬牙,盯着窗外:“现在我们只能硬着头皮上,想办法自己解决,无非就是赔钱,她们家就是要钱。”
林荣阳愣了下,他望向自己弟弟。
弟弟脸色苍白,颧骨削瘦,唇紧紧地抿着,一双眼睛幽深地让人看不懂。
他叹了口气。
他突然发现,自己这个弟弟的性格,真是捉摸不透,说出来的话,真是够狠的,他这个哥哥自愧不如。
第128章 孙红霞的疯狂
晚上时候,一家人无精打采地吃了饭,林荣棠便踩着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家去了。
他是到了家门前的时候,才想起来,好像一直没见孙红霞的影子。
他冷笑一声,心想,她一直盼着自己能挣钱的,现在自己栽坑里了,她怕是得嫌弃了。
这个女人,可真是翻脸无情。
不过想想也没什么,她不是冬麦,她如果不是这种人,当初就不会和沈烈离婚了。
这就一婊子,亏他还认为,这女人可以陪着他一辈子,自己真是痴人说梦了。
正想着的时候,一抬眼,就看到了孙红霞。
孙红霞腿上沾着雪,棉鞋已经踩湿了,围脖上都结着冰晶,就那么喘着气,瞪着眼睛,盯着林荣棠。
林荣棠蹙眉,淡漠地说:“你去哪儿了?”
孙红霞嘴唇发紫,她哆嗦着嘴唇,瞪着林荣棠,好半响才道:“我回娘家了,我想着咱家出了事,我和娘家商量商量,看看有什么办法解决吗。”
林荣棠听了这话,眼里就流露出暖意,也有些愧疚,他过去,握住了她的手,轻搓了下:“这么冷的天,先进屋吧,我把炉子生了,你先烤烤火。”
孙红霞忙点头,不过进去的时候,低头看了看林荣棠握着自己的手,之后犹豫了下,僵硬地将自己的手从林荣棠手中抽出。
进屋后,先打开了电灯,林荣棠便搬来两块蜂窝煤,拿着火柴和干草引火。
孙红霞愣愣地从旁看,她的手指尖都在哆嗦。
她问清楚了,但是她依然不懂,不懂林荣棠到底是什么情况,所以她觉得,自己应该搞明白。
她给自己从暖壶里倒了一口水,倒出来后却是凉的,不过她还是勉强喝了。
这时候林荣棠终于将炉子生好了,他淡淡地说:“你吃饭了吗?”
孙红霞;“我吃了,你呢,要不我给你做点吧。”
林荣棠:“不用了,我也吃了。”
孙红霞:“那早点歇了吧,我有点累了。”
林荣棠回头,看了一眼孙红霞。
孙红霞一愣,下意识想后退,六十瓦的电灯泡下,她只觉得林荣棠眼神幽邃深冷,她有些害怕。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林荣棠长得白净斯文,但是她从来没意识到,这样的林荣棠,就像一条毒蛇一样,他就那么安静地看着你,看得你心里瘆得慌。
林荣棠:“家里的事,你不用担心。”
孙红霞这才想起来,自己太紧张了,竟然忘记这茬了,忙说:“现在,现在怎么样了啊?王瓜月家怎么说?”
林荣棠扯唇,嘲讽地道:“他们要一万五,不过我最多给四五千吧,让他们闹腾,闹腾一段,知道拿不到这个钱,也就消停了吧,这件事,我们肯定不能急,就等着他家闹腾。”
孙红霞:“喔喔,这样啊……那挺好的,其实几千块,咱家现在也出得起。”
林荣棠:“是。”
说完这个后,两个人就相对无言了。
孙红霞咬咬牙,终于开口:“早点歇着,你也睡吧,你是不是昨晚上一夜没睡。”
林荣棠听到这个,看了眼孙红霞。
她竟然关心自己这个,除了她,好像没人在意这个吧,所有的人都在问钱,问应该赔多少钱,谁关心他呢。
他心里是感激的,感激孙红霞在这个时候没抛弃自己,他甚至想,当沈烈遇到麻烦的时候,冬麦也没抛弃沈烈,是不是沈烈也像自己这么感动?
当下点头:“嗯,早点睡吧。”
孙红霞便主动去关灯,关灯时候,她故意将拉绳放在了枕头边,这样她只要轻轻一拉,灯就能亮了。
林荣棠终于上炕了,上炕后,孙红霞便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孙红霞心跳加速:“你把衣服脱了吧。”
林荣棠:“嗯。”
黑暗中,孙红霞摸索着,她摸到了林荣棠的裤子。
她咬咬牙,狠心,一把将那裤子扯走,之后突然地一拽灯绳。
屋子里雪亮,刺得人眼疼,林荣棠愣了一下后,陡然反应过来,连忙去扯被子。
然而已经晚了,孙红霞拼命地扯着被子,把被子往自己身后扯。
林荣棠当即就要脱下秋衣来去挡住自己的下面,可是孙红霞已经看到了。
她盯着,之后“啊——”地大声尖叫起来。
林荣棠慌了,又要捂住挡住,又想堵住孙红霞的嘴,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最后终于扑过去,硬扯着被子捂住孙红霞:“你叫什么叫,你叫什么叫!”
孙红霞回娘家一趟,这次她豁出去了,没什么忌讳的,都问了一个明明白白,她现在这么一看,心里顿时全明白了。
这个林荣棠他有病,他根本不是真男人!
他是假的!
孙红霞咬牙,恨恨地瞪着林荣棠:“你这个骗子,你是骗子,你骗了我!你是个太监,你根本不是男人,你不男不女,不能生孩子的是你,不是江冬麦!你好恶毒!你就这么骗我!”
好恨,心里好恨,她就这么被坑了!
她死活闹着要和沈烈离婚,结果就找了这么一个不男不女的玩意儿,心里好恨!
她恨得牙齿打颤,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竟然嫁了一个假男人!
然而林荣棠盯着孙红霞,却是冷冷地一笑,缓缓地道:“你叫唤什么,你再叫唤,别人都知道了,那不就丢人了。”
孙红霞看着这样的林荣棠,嘲讽地道:“丢人,那就丢人呗,让人家都看看,到底是谁有问题,你林荣棠根本不是真男人,你竟然把脏水泼到冬麦头上,现在又想害我是不是?让全村人都知道,你是个骗子,是个阴阳人!”
阴阳人,这是孙红霞以前听人说的,她并不知道什么是阴阳人,但她觉得这样说林荣棠挺合适的。
林荣棠却是不慌不忙,淡淡地说:“那你怎么和人家解释你之前怀孕流产的事,你可别忘了,你肚子都大起来了,怀了我林荣棠的孩子,你后来流产,满地都是血,全村都知道你流产了有多可怜。”
孙红霞一怔。
她这才想起来这档子事,想起来后,后背便一阵阵地发凉,凉得她全身没有了力气。
她那么闹腾地让大家都知道她怀孕流产了,全村人都知道,娘家村里的人也知道,如果林荣棠是假男人,那她应该怎么解释她的怀孕?
她望着林荣棠:“我,我可以说那是别人的——”
林荣棠笑了:“所以你偷人?你先是闹腾着和沈烈离婚,之后你和人私通,私通了怀上野种,要嫁祸给我,要让我背黑锅戴绿帽子,所以你闹腾着嫁给我?”
孙红霞浑身的力气都没了,她嘴唇发抖。
她当然不能落下这个名声,落下这个名声,她这辈子算是彻底完了!
她突然发现,自己曾经做过的一切,将自己的后路全都堵死了,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她还能怎么辩解?
如果自己真像林荣棠那样说的解释,那自己的名声会比粪坑还臭,自己这辈子彻底完了!
如果她直接和大家说,自己装的呢?
孙红霞突然燃起希望。
林荣棠看她这样,哈哈一笑,嘲讽地道:“你以为别人会信吗?你以为别人会信吗?孙红霞,你自己觉得自己聪明,把戏演得那么真,谁信啊!”
孙红霞绝望地瘫倒在那里了。
她发现自己确实没法解释了,她把自己给坑了一个彻底!她当初多聪明演戏多认真,今天栽得就多狠!
林荣棠抬起手来,轻轻地抚摸着孙红霞的脸。
她脸上的皮肤并不像冬麦那样细腻,不过他现在竟然意外地喜欢。
林荣棠恨孙红霞,就在刚刚,在他最凄凉绝望的时候,孙红霞的关心给了他希望,他甚至感动了,结果呢,原来她是特特地设下陷阱给自己钻。
林荣棠被欺骗了。
他觉得一切都是那么嘲讽,一切都是那么荒谬,好笑又可恨。
而这样的孙红霞,他无法原谅,一辈子都无法原谅,比恨冬麦还要更恨。
林荣棠摸着孙红霞的脸,也摸着她的脖子,看着她瑟瑟发抖,他心里便泛起无法比拟的愉悦来。
冬麦是他无法掌控的,是他仰视的,但是孙红霞却是被他牢牢地把控在手里的。
这辈子,孙红霞是别想逃脱了。
林荣棠笑着:“红霞,等王瓜月的事过去,我会挣到钱,给你买金项链,给你买金手表。”
当他这么说的时候,他的手轻轻地捏了捏她的咽喉:“这样,你喜欢吗?你肯定喜欢,我会让你过上比冬麦更好的日子。”
孙红霞抖得嘴唇都在颤,但是身上没有半点力气了。
啊啊啊啊啊——
她在心里无声地尖叫。
她这是招惹上了什么玩意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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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烈家的梳绒机在停了一天后,重新转了起来,不过林荣棠家出事的消息很快传开了,村支书把这件事上报了,王书记很重视,特意过来了解了林荣棠家的情况,并且表示一定得把这事处理好。
村支书又找了人从中说合,最后算是谈下来价格,林荣棠家负责给王瓜月治病,付钱看病,等病好出院后,林荣棠家在给王瓜月家五千块钱,从此后再无瓜葛了。
这个结果,王瓜月家里心满意足,王秀菊虽然心疼钱,但也松了口气,她也怕被人家这么赖上。
王瓜月在过年前出院了,回到村里,脸色煞白,缺了一只胳膊,见人就落泪,大家都感慨,觉得这孩子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