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声地谴责林荣棠:“你以为你有几个能耐,竟然和孟家闹掰了,要不然人家怎么也能帮忙!如果不是你,咱娘能被人家抓起来吗?”
至于林荣棠天阉的事,他就不想提了,提了有什么用,既然都这样了!
林荣棠低着头,不吭声。
林荣阳更加气了,恨不得给自己弟弟一巴掌,可谁知道,这个时候他们爹会跑回来,失魂落魄:“完了,完了,全完了,你娘已经判了!”
老头子这一说,两兄弟都吓一跳:“怎么可能!”
现在就判了!?
林宝堂整个人眼神都是直的:“我就不明白了,活了大半辈子,咱怎么闹到这个地步。”
林荣阳冲出去,就要往公社里去,他想打听打听。
一出门,恰好遇到了村支书。
村支书叹了口气,说起这件事来。
林荣阳这才知道,原来现在严打,开始提倡用特殊运动方式来惩治违法犯罪,所以现在是公安检察院法院三家联合办案,坐一次共同审问,一次定型,从严、从重、从快,办案的效率非常高,王秀菊胆子小,进去后被人家一吓唬,该招的就全都招了,不过到底是把自己儿子给拎出来,把所有罪过都给揽自己和两个本家身上了。
林荣阳和林荣棠全都呆住了:“那,那我娘?”
村支书跺脚唉声叹气:“你娘年纪大了,人家手下留情,判了十五年!”
啊??
林荣阳目瞪口呆,十五年?
村支书:“我是听说,你娘进去被人家一吓唬就招供了,说是和王彩云里应外合,王彩云去勾搭沈烈,你娘从后面接应,就等着事情差不多了就冲进去,诬赖沈烈耍流氓,你们想,人家沈烈是致富模范,是先进个人,你们这么污蔑人家,这不是给致富先进个人抹黑吗?人家认为你们这个性质恶劣,直接给判了。”
林荣阳惊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明明之前陈继军破坏变压器也才三年,路奎军那么大的事才十年,怎么轮到他们家,他娘竟然直接十五年,而且这么快就判下来了!
林荣阳听了这个,就跟做梦一样,怎么都无法相信自己娘竟然这么被判了。
林荣棠却是痛苦地捂着脸,闷闷地坐在那里。
自从被大庭广众之下暴露了后,他是再也不想出门,就这么一直躲在家里,但是现在他娘因为他进了监狱,他能怎么着?
他不知道,他真是不知道,他心里一团乱!
而王彩云的家人很快也找上了村支书,问起来,这才知道,王彩云被判了六年,说是按照女流氓罪给判的。
还真有女流氓罪!!
王彩云娘一口气没上来晕过去,王彩云爹呆呆地蹲在那里,捏着大烟袋子,半天没吭声。
至于王秀菊叫来的那两个本家,竟然也被抓起来,判了一年。
那两个本家的家里人很快就赶来了,拿着棍子,冲进来林荣棠家,不由分说把林家父子揍了一顿,又把家里能拿的都拿走了。
周围人等,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没一个人拦着。
大家都觉得林家活该,自作自受,你说人家本家欠了谁了,要过来帮这种忙,白白地蹲一年监狱,多恶心人哪!
王秀菊娘家本家这么扫了一圈后,林家老宅也不剩下什么了,光秃秃的,说家徒四壁也不为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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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谁也没想到,王秀菊就这么判刑了,还一口气判了王秀菊十五年,提起来,多少有些不可思议。
而更让人想不到的是,恰好赶上陵城范围的一次大型严打,竟然要进行公众审判,同时还要对那些犯罪分子进行游街示众。
游街示众,这可是大事,如果是古代那个时候大家肯定都去看,而松山村的人听说王秀菊竟然要被游街示众,想想还是觉得挺意外的,又觉得这事稀罕,纷纷都想去看热闹。
有人觉得,这是不是有点判得厉害了,不过大家也只是想想罢了,毕竟都是小老百姓,谁懂这个,再说王秀菊做的事确实过分了,往不好里说,她就是要污蔑人家好人,要让人家王彩云一个大姑娘去耍流氓,这不是影响恶劣吗?
再往前数,王秀菊这个人,也是名声恶臭,干的那些坏事你数都数不出来,所以这个人落到这个下场,大家更多的是:“这人哪,不能太嚣张,不然早晚老天爷收拾,你们看那个王秀菊,当时多把自己当个人,整天能耐得不行,这不,人家公社里要把她游街示众了。”
就在满村的说道中,林荣阳灰溜溜地回去陵城了,林宝党和林荣棠父子闷在家里几乎不出门,出门就觉得丢人现眼。
偏偏这个时候,孙红霞的娘家人带着刘铁柱,要和林荣棠闹离婚。
林家赶上这事,又遇到来理论的,当然是没好气,两边差点打起来,但是孙家知道林家现在不行了,啥都没了,老娘还进监狱了,以后还能落下啥?
讨不到好,人家肯定不干,孙红霞娘掐着腰对着林家门口骂,骂他们家是绝户,骂他们家假男人阴阳人坑自己闺女骗人,骂林荣棠逼着自己闺女找野男人。
“你们家猪狗不如,你们家活该遭报应,你娘进监狱这就是报应,我骂死你们!”
说着这话,还直接在林家门口泼了一桶粪,弄得大门上脏兮兮一股子臭。
村里谁来劝她,她就直接和谁骂,骂整个松山村:“你们村里出了一个阴阳人谁不知道,那玩意儿没手指头大,还想着娶媳妇,你们村男人都这个德性?你们怎么不管管你们村的阴阳人!”
说完就是一通脏话。
她骂得太难听了,没办法,村支书劝了一番,最后又劝林家,林荣棠本来一直闭门不出的,这天也终于走出家门,去和孙红霞办了离婚手续。
但是办完离婚手续后,林荣棠就再也没有回来松山村。
开始的时候,林荣阳还找,找了几天,没找到,只能叹了口气,算了。
第146章 进陵城
这一次游街示众的犯罪分子并不少,每一个都会在大喇叭进行介绍,喊着这个人犯了什么罪判多少年,一时之间人山人海的,比赶大集还热闹。
松山村不少人赶去公社看了,大家都看到了王秀菊,也看到了王彩云,王秀菊是诬赖好人破坏社会风气,王彩云则是流氓罪。
当喇叭里提起王彩云是流氓罪的时候,不少人都哄笑起来,去看热闹,羞得王彩云垂着脑袋紧闭着眼睛,她是根本没脸见人。
一个年轻姑娘落到这个地步,这辈子全完了。
王彩云爹娘根本羞于提起这个闺女,对外放出话,他们家没这种闺女,王彩云娘哭了一番,找人打听她闺女蹲监狱去哪里,要去看一看,不管怎么样,也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
至于林家,林荣阳根本不敢看他娘被游街的时候,就这么匆忙跑回城里去了,林荣棠是彻底没踪迹了,林宝党闷闷地一个人在家抽着烟袋子,完全不出门。
轰轰烈烈这么一场闹剧,林家好像一下子没了,曾经的梳绒机院子,曾经轰隆隆的响声,全都消失了,只剩下林宝党一个老头子,偶尔会在凌晨天没亮的时候背着竹篓去拾掇家里的地,去拾粪。
天一亮,他见到人,就躲着回家去了,就算见到人也不打招呼,闷头悄没声地走过去。
村里人到底良善,看着他家这样子,倒是也不在他跟前说啥了,只是背地里,难免议论纷纷的。
不过林家的事,村里人也没讨论多久,就有了大事,原来现在国家要改革,把农村的基层单位人民公社给撤销了,建立乡镇政府,这一下子新鲜了,大家伙全都在讨论这个。
而村支书也开了好几次会,喊着大喇叭给大家宣传现在的形势,以后没公社了,都是乡镇了,而他们从油坊公社变成了油坊乡,以后去公社办事不叫去公社办事,叫做去乡里办事。
大家开始战战兢兢的,总觉得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后来去了几次,发现一切都和原来差不多,也就习惯了。
“就是换了一个称呼嘛!”大家这么感慨。
沈烈和冬麦听说这消息,也有些意外,沈烈觉得这是进一步改革的意思,还过去和王书记聊了聊,不过那都是国家大事,他们这种普通老百姓,知道那么多也暂时用不上,再说他们现在太忙了,没心思想别的。
公社的饺子馆终于修整好了,要开业了,轰轰烈烈地放鞭炮开张了。
江树理为了这饺子馆,投入了不少心血,现在终于开张了,自然激动得很,忙前忙后,操心不少,人竟然看着精神了,年轻了。
用胡金凤的话:“本来我想着你爹年纪大了,怕身体吃不消,现在看,人家倒是越活越年轻了!”
胡金凤这么一说,大家倒是都笑起来,冬麦也跟着道:“人如果太闲着也不行,太闲着就没精气神了,忙起来好,有奔头。”
李秀云过来给江树理帮忙,李秀云的女婿也来了,李秀云女婿一看就是踏实的庄稼汉,没什么大能耐那种,不过好在吃苦耐劳,江树理管店,江秋收一时没去城里,还是在饺子馆帮衬着,带着李秀云两口子干,又指导店员,有什么事也帮江树理想着,免得老头子一时不适应,等大家伙都适应了上了正轨,到时候冬麦在陵城的糕点铺子开起来,他就要去城里了。
沈烈和冬麦过来看了几次,也算是放心了。
而这个时候,陵城那里的厂房终于建好了,冬麦去看过两次,厂房建得整齐好看,工房库房还有宿舍都一应俱全,厂房四周围种满了树,等明年长起来,自然是绿树成荫,想想那情景都觉得美。
当下便开始着手搬运梳绒机,先将沈烈这里囤着的三台给运过去,安装好了,调试起来,之后派了刘金燕胡翠儿过去,在陵城附近的农村招兵买马,招了八个年轻女工,两个人负责培训,培训了三天,沈烈过去验收,确定没问题,就开工了。
至于家里的这几个梳绒女工,都挨个谈过了,有四个年轻媳妇是不能继续干了,要么怀孕了,要么有别的打算,也有的说是自家男人不让干了,“怕万一到了城里后媳妇不跟着过”,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冬麦听着这话,其实想劝劝,但是又觉得无从劝起。
这就是现状,有的男的不想着挣钱发财,就想拴着女的,怕女的长本事就跑了,以前在村里干还行,不至于出什么事,但是离开眼跟前就不乐意了。
因为这个,冬麦晚上和沈烈提了提这事,多少有些不痛快。
沈烈反过来劝她:“做什么事都不是一蹴而就的,我们开设工厂,招募梳绒女工,让她们挣钱,这就帮到了一些人,至于有些人,我们没法帮,也就不能硬帮,毕竟这么多年的熏陶过来,人的思想很难改变。”
冬麦想想也对,只能是算了,不过还是对那个媳妇说“你以后想干,还可以去陵城找我们,反正有宿舍,也有食堂”。
好在刘金燕和胡翠花两个都是豁出去想干好,甚至撺掇着让自己男人也都搬去陵城的厂房里,毕竟搬过去陵城后,好几台梳绒机,原料多了,羊绒袋子沉,装卸车什么的都需要壮劳力,还有一些日常晾晒的活,没男人不行,冬麦也和她们提过说可以让她们男人都去干。
现在两个人都是一门心思想把日子过好,两个男人也都同意了,于是两对夫妻全都搬到了厂房里去住,给提供小宿舍。
沈烈又把刘金燕和胡翠儿的工资给提上去了,提成了八十块钱一个月,两个男人的工资先给三十块,以后看情况再适当调整。
当下这两个人也都特别高兴,一个月一百一十块,还提供宿舍,这真是和城里人差不多了,家里的地由老人种着,孩子老人看着,两口子周末或者歇着的时候就回家看看,这日子再好不过了。
冬麦又挨个和其它梳绒女工聊过了,最后终于将运转的两台梳绒机,并江春耕那里的一台,统统安置到了陵城。
全都搬过去后,沈烈买了一百响的鞭炮,又给梳绒女工们发了蓝色的工作服,统一服装,放起鞭炮来,厂房算是热热烈烈地开工了。
厂房搬完了后,沈烈和冬麦开始着手自己搬家的事,其实倒是也没什么好搬的,陵城苏彦均的房子里一应俱全,什么都有,而松山村的房子也不是说以后彻底不住了,再说村里的一些用具搬到城里去也不合适,所以锅碗瓢盆以及一些日常用品根本没带走,能长久放的就继续放着,没法长久放又不适合带走的就随便送了王二婶或者别家。
关键是两个孩子的用品都得带齐全了,奶粉尿布还有小衣服什么的,苏彦均现在已经想办法找到一个好渠道,对方帮着寄送香港的好奶粉,家里的奶粉不会断了,至于衣服什么的,苏彦均也一股脑买了不少,以至于冬麦不得不给苏彦均写信,让她不用买了。
毕竟孩子还很小,长得快,季节一变,转眼就不能穿了,买那么贵的好衣服穿不了几水也是浪费。
最后打理得差不多了,用货车一拉,趁着一个凌晨时分,直接就搬过去城里苏彦均的房子了。
那套房子距离厂房并不算太远,骑自行车的也就十几分钟,距离医院学校都挺近的,附近还有一个幼儿园,沈烈带着冬麦看了看,对各方面都很满意,可以想象将来两个孩子在幼儿园里的快乐生活,一家子安安稳稳地过,公司生意也红红火火的。
冬麦觉得仿佛做梦一样,她会想起两三年前自己的徘徊无助,自己的茫然无措,才这么短的时间,人生一片锦绣,就这么紧握在自己的手里。
王二婶也跟着沈烈冬麦进城了,反正距离家不算太远,每星期放一天假让她回家看看,她觉得挺不错的。
不过即使这样,照顾两个孩子依然挺忙乱的,便还是找来了之前月子里用过的保姆,那保姆姓李,大家叫她李婶,做事麻利,人也热情。
有了这两位帮着一起照顾,冬麦也就腾挪出时间来了,开始琢磨着开糕点店的事,寻觅着门店,不过当然这事也不急,毕竟家里太多变动,可以慢慢适应下来节奏再开店。
江春耕、胡满仓还有东郭村的二红现在都过来陵城了,就直接住在厂房里,除了刘金燕和胡翠儿男人,厂房里还雇着四五个年轻男工人,负责晾晒运送,毕竟现在买卖做大了,需要的人手确实多,人少了关键时候真忙不过来。
现在厂子里前后一共上了六台梳绒机,六台梳绒机顺利运转起来后,又过去社办工厂把剩下的八台都给拉过来,这样就是十四台了。
而一台梳绒机标配六个女工,这样的话就是八十四个女工人,宿舍就成了问题,人口负担非常大了,一时根本招不到这么多工人。
但是如果工作时间过长,疲劳上工,自然也存在很大的风险,延长工作时间,这是沈烈并不想走出的一步棋。
冬麦自然知道沈烈为这个犯愁,就有了一个提议:“我们现在梳绒机上同时有两个人,一个负责续毛,另一个负责抬袋子、收绒和清理轴承底下这些琐碎的事,但其实这两个人的工作量并不一样,一个需要绷紧了一直忙碌,另一个则轻松多了,根据我的了解,现在两个人值班,她们都是私底下说好了,两个人轮换着来做事,我们是不是可以从这里下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