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松懈了，如果我不够认真，谁知道我会不会又退回去，变成高一试卷上这个模样？我又翻出去年的日记，在很多个我坚持不下去的夜晚，我会在日记上写满丧气的话。
现在看到过去的这些文字，当时的困苦又如同潮水般袭来，我彻底清醒了，把日记又放了回去，抱着厚厚一沓试卷发呆。
忽然，传来了敲门声，我动作一滞，满怀的试卷差点倾落下来，我手忙脚乱，把它们都攥在手里，“怎么了？”
“康康，这马上都十一了怎么还不去洗澡啊？”是我妈带着些许困意的声音，他们已经准备睡觉了。
十一点？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吗？我以为我才刚回房没多久，我竟然发了这么久的呆？
“好的，我知道了！我把手头上的事情做完就去洗澡。”其实我手头上什么事也没有。
我起身，把怀里的试卷整理好，放回了收纳盒，又把盒子塞回了书柜里，就像是一场庄重的仪式，我静静地站在书柜前边，想起了很多事情。
待到时针摆过十一许久，我才终于从房间出来去洗漱了。
没有人知道，刚刚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战争。
我躁动的心和理智的心站在完全对立的两边，过去的我带着浑身斗志加入了战场，她只说了一句，“你今时今日的花痴和荒废对得起过去的努力吗？”
这是攻击力最强的武器，打落了我所有的小心思。
之后的生活又回归了平静，我大概是在那个晚上真正地相想通了，有的事很难放下，但放下了也就放下了。
在期中考试的前一天晚自习，当我们正站着晚读的时候，班主任又带来了一个重磅消息，“同学们高考越来越近了，毫不夸张的说，我们这一届高考冲刺的号角，应该已经要吹响了，所以呢，我们几个老师商量了之后决定，我们班还有隔壁班，决定提前进行理综卷的训练，就定在周五的晚上，期中考试考完了呢，大家吃完饭就直接回班里，我们来集体做一下理综卷。”
现在，在林女士口中，考试已经不再被称为考试了，而是集体做一下卷子。
“现在还没进行正式的理综训练，我们这次也就是试试水，成绩并不重要，大家也不用特意准备，还是安心复习期中考试的知识就行。”
我想起之前自己在寒假做的那张160的理综卷，之后我自己又准备了一下练习了一次，180，依然半死不活。
而且“成绩不重要”这话，从谁口中说出来都可以信，就是从班主任口里说出来不可信，不过她在意的应该只是中上游同学的理综成绩，至于我这种，跟在后面不被淹死就行。
只是，刚考完期中考试，就要连着考两个半小时的理综，实在是太要命了。
而在几天后，当我坐在座位上，绞尽脑汁想着化学实验大题的填空，周围的好几个同学却提前半个多小时交了卷的时候，就更要命了。
这怎么回事？现在就已经能两个小时不到就写完一份理综卷了吗？这么多人都可以吗？
……
让我努力学习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理综训练卷的分数和期中考试成绩几乎是同一时间出炉，虽然林女士说现在的成绩不重要，但在我看来，这是比期中考试分数更让人在意的存在，毕竟高考就是考理综，不是分科考。
“你考了多少分啊？”我把自己的试卷压在书下问裴胜男的成绩。
她没遮掩，直接把试卷往我这里推了一半。
“246！”我顿时露出了学渣特有的羡慕和嫉妒交织的表情。
看到我惊讶的神情，裴胜男微微点了点头，她很善解人意地没问我考多少分。
我又去问程宜的分数，“这次理综你考了多少分？”
“不高，你别问了。”
“咱俩难兄难弟还在乎分数高低吗？”
“212分。”
“低吗？好歹也上了200！”
“啊？那你考多少分。”
“199，是不是还挺吉利的”
“那你这……”程宜的脸上分明写着“虽然难也没有这么难”的表情。
“我懂了。”我长叹一口气。
“你又懂什么了？其实这次的理综说实话就只是一个尝试而已，我们正式的复习还没开始呢，你也不要太在意。”
“我知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突然懂了，这大概是上天赐给我的一个契机。”
“契机？”
“斩断我最后一根情丝，让我安心学习的契机。”
第44章 （四十四） 温柔是他
最近我在网上看到了一句流行语, “我在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我的心已经和我的刀一样冷了”，突然就想起了之前高中的时光, 那个时候的我和这句话的描述似乎有些像。 ——康乔
今天晚上回家的时候, 林晨突然从后面跑上来叫住了我。
“康乔，等一下。”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透过来的, 引得我心头一颤。
“有什么事吗？”我看着在我面前半蹲着喘气的男生，“你今天晚上没有跑步吗？”
“今天晚上没有跑步，因为我有一些事情。”
“这样啊。”有事情怎么来找我了, 不会是和我有关的事情吧。
“最近我们不是开始写理综卷了, 我觉得你可能……”
林晨说到一半犹豫了起来, 像是在找合适的语言表达自己。
他找不到也没关系，我大概能明白他想说什么。
“谢谢你有这份心, 但是我不需要，你和我的成绩差得太多了，适合你的方法不太可能在我身上也适用，我会自己再想办法的，我知道这种事情不能一蹴而就, 所以心态也没有崩，反倒是……如果你要来帮我，大概会崩。”
我现在就是觉得，之前看过的那种“喜欢的人给自己补课然后两个人一起进步”的情节非常扯, 如果是林晨给我补课，我哪里还有心思学习呢！
在我说了一大串之后, 林晨倒是很快地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想要给你辅导功课什么的, 我知道你不会愿意，我就是看到你最近好像很困扰的样子，所以想……想着我是不是能做些什么。”
困扰吗？
也对，好像前段时间我确实把“心烦意乱”这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不过我的很多困扰，就是因为眼前这个人啊。
我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能像现在这样，以一种平和的心态去面对他。
此时此刻，我看着他的眼睛，他也看着我的。
我想他大概不知道我在想些什么。
其实我没有在想成绩，我在想他。
“还有，如果之前，我的一些行为给你带来了什么困扰的话……对不起。”
他的声音不大，到最后甚至有些抖，我看到他的眼里，有一个小小的我。
月光为他的周身镶上银边，他就站在这薄雾般的夜色里，和晚风一样温柔。
“你不用说对不起，你没有什么需要道歉的。”
好像也没有谁做错了事情，如果真的要纠个错误出来，大概是时间错了。
林晨没有回答，只是从书包里拿出一封信，“收下吧，应该可以缓解你的困扰。”
我记得在很久之前，他也像这样，给我递过写满字的纸，只是没有这次正式，没有用信封装着。
我没有犹豫便收下了，毕竟从他递给我这封信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没办法当作没看到，就算不收肯定还是会一直念叨。
而且看他的反应，这，应该不是情书。
我和林晨沉默地走完了回家的后半段路程，虽然我其实心底里是有些话想说的。
林晨现在似乎还是天天坚持跑步，但是没有再主动邀请我一起，所以我们基本上都遇不到，张彧有时会和他一起，但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个人。
只是我没办法提起这件事，毕竟，我没办法陪他一起跑步。
这封信还挺薄的，信封上也没写任何的字，我把这封薄薄的信放在台灯下透着光观察了一下，里面似乎也没有很多内容，看上去也就两三百字。
我轻轻地将它撕开。
“最近，感觉你总是非常焦虑，我猜想是因为理综考试和高考倒计时的事情，
其实班里的很多人，早在寒假的时候就进行了非常系统的复习，所以理综能考高分很正常，从初中开始，他们就十分热衷于超越正常的进度，学习方法没有对错之分，只有适合与否，没必要要求自己一定要跟上周围人的节奏，每个人的情况本就是不一样的。”
“说实话，我也觉得现在这种提前进行理综考试的行为是在滋长焦虑，我们离高考的时间不算长，但也不短，现在更应该做的，是认真地把手头上的知识学好，不必急于一时的成绩，而且，据我所知，我们班有的任课老师是不同意这么早就开始理综考试的，等到了高三，他们会正式系统地进行一轮复习。”
“在象棋里，卒是走得慢的，但也是永远不会后退的，它甚至可以吃掉对面的帅。”
“小小的身体里有大大的能量，我相信你也是。”
……
这些话，明明可以面对面告诉我，林晨却采用了这种书信的方式，或许在他眼里，现在的我就是个炸毛的不讲道理的猫，一碰就呲牙。
谢谢，真的很谢谢。
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一定心里的想法都告诉他。
我把他给我的这封信夹进一个日记本里，一如之前我把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夹进纸张里，往前翻几页，能看到林晨之前给我的那小半张纸，还有那张粉色的印满猫咪的手帕纸。
是你吗？
林晨？
我把这张手帕纸拿出来，虽然已经过去了一年多，但是因为有厚厚纸张的保护，它还和新的一样。
我看了几眼，又把它夹了回去，合上日记本，就好像把时间胶囊埋进了泥土里，等待着在未来的某一个日子，把它打开。
我把练习和课本从书包里拿出来，现在我平静，可以十分投入地学习，我在房间里只开了台灯，整个空间都被柔黄的灯光铺满。
这盏台灯，它离我是这么近，它在无人的夜晚里尽心尽责地温暖着我，守护着我，但是我永远抓不住它落下的光。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教室里的高考倒计时也终于减到了三开头的日子。
在今年的高考即将来临之时，班主任又带来了一个她觉得很不错，但我觉得窒息的消息。
“今年的高考马上就要开始了，我知道大家都非常关注高考，但是今年的高考结束之后，一定不要自己去看高考题，等高考一结束，我们马上开始集体做高考卷，跟高考一样评分，看看能考多少分！”
正在喝水的我一下子噎住，水从鼻子里喷了出来。
在给学生加压的道路上，林女士永远在最前列冲锋。
第45章 （四十五） 不做咸鱼，做梦
我们都会去很远的地方, 在一望无际的未来里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这意味着，我们很可能只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 但是这件事情, 并不让我遗憾。
——康乔
最近，天气变得炎热起来, 天空被强烈的阳光透射，呈现出一种纯净的蓝色，大朵大朵结白的云在空中飘荡, 让地上的人们心情也不自觉轻松起来。
而每到了这个时候, 一年一度的高考也快要到了。
于是市一中门口又热闹了起来, 因为上一届高考学子拍摄的加油视频又开始轮播了，换句话说, 一中最受欢迎的宣传片也开始播放了。
虽然每次都觉得无聊，但是我每次都忍不住停下来看，而这次……我竟然在门口聚集的人群里看到了我爸妈！他们竟然还拿着手机在拍摄！
“你们两个怎么也在这里？”
“刚好要办个事路过这里，就来看看。”他们两个一脸喜悦，可明明这个视频里根本没有我。
“康康啊, ”我爸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在学校里你们老师会给你们看这个吗？”
“不会。”
“为什么啊？这个视频不能激励你们吗？”
“当然不能，看这种视频就是浪费时间。”
我爸似乎十分失望，“那这上面的学长学姐你有没有认识的？”
“没有, 我一个高年级的也不认识。”
“不认识也不要紧，再过两年就是我们家康康入镜了。”
“才不会, 我肯定不会去拍这个的。”
“为什么？”
“这种高考加油视频不就是拍来显摆的吗？难不成还真的能激励学生？反正我是没被激励到，也就给你们这种路人看看，以后我绝对不会拍的。”
“康康啊,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爸先是失落，而后振振有词起来，“你不显摆你爸妈还要显摆呢，你到时候进了大学一定要拍一个！刚刚我朋友还说看到了一中的视频，问我这上面有没有你呢！”
“你还需要显摆？我记得你不是一群朋友的小孩都是连高中都考不上的。我现在能考到一中，已经很给你长脸了吧？”
“那我也不能天天拿你考高中的事炫耀啊，这不显得我目光短浅吗？”
“……行吧，你开心就好。”
我陪着他们看了一会儿，然后一起回家。
“现在到了高考的时候，你会不会有点紧张？”我爸又问。
“不会，又不是我高考。”
“哎呦，可是你爸我看到最近这个氛围都有些紧张了。”
看到我爸这副样子，我妈嘟囔了一句，“看你这个没出息的样子。”
“真的会紧张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