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班长重重叹了口气。
我们现在都是被家长捧在手心里的宝，每天都是“山珍海味”，一天到晚想的都是写不完的题目，哪里能想到，周围还有同学过着可能饭都吃不好的生活呢？
救护车还没到，班主任急匆匆赶来过来，她招呼我们两个赶紧回教室学习，“我陪着裴胜男去医院，你们两个赶紧回去，不要耽误学习了。”
“好的。”
忽然有沉重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我回去之后，又听程宜讲了些裴胜男的情况，她们两个之前是室友，程宜对她的家境更了解一些。
“裴胜男从小是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的，应该算是留守儿童，但是在她高中之后，父母却回来了，因为二胎开放了，生了个弟弟，我听过她特别不服气地和奶奶打电话，大概意思就是，看到一直以来对自己不甚关心的父母对那个比自己小了十几岁的弟弟关心备至，倾注了全部的爱，心理特别不平衡，明明自己已经是周围一众同龄人里成绩最好的那个了，为什么就不能躲关心关心她，应该也是因为有这样的想法，所以她才会现在这样，几乎是不顾一切地去学习吧。”
我听完，忽然就理解了裴胜男之前的那些算计得十分清楚，甚至可以用自私来形容的想法。
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怎么可能大大咧咧的什么都不在乎呢。
程宜又叹了口气，“但是说实话，我觉得就她爸妈那种情况，应该不是她成绩就能改变的，估计也就是为了自己争口气吧。”
“我好心痛她啊，我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身为她的同桌，我肯定是不能让她晕倒这种事情再次发生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
“从家里带牛奶给她。”
“但是以我对裴胜男的了解，她很可能不会接受。”
“试试再说吧。”
裴胜男在医院吊了大半天的点滴，第二天才回到教室。
见到她安好地回来，我十分开心，从书包里拿出了给她准备的牛奶，“这个是送给你的，庆祝你回班！”
“谢谢，但是……”说着，她也从书包里掏出了一瓶牛奶，“医生说我要加强营养，所以昨天晚上专门去买了。”
“这样啊，好吧。”我有些尴尬地把牛奶收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停在了课桌前。
是林晨。
嗯？他怎么来了？
只见他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苹果，递给裴胜男，“祝贺你出院，这个苹果送给你，他们都说‘一天一个苹果，医生远离我’，希望你以后都能好好的。”
裴胜男犹豫了一下，没有推辞，带着微笑收下了。
“还有……”林晨从书包里又拿出一个苹果，“康乔，这个是送给你的。”
我用锐利的目光审视着这个苹果，接过了它，“谢谢。”
然后，我盯着这个苹果，开始思考，这到底是不是，顺带，送给我的。
第53章 （五十三） 是苹果，但不完全是……
“白雪王子带着苹果来找心上人, 谁吃得最快，谁就是他的心上人，于是我‘咔咔’两口把苹果吃的只剩一根核, 王子见状被吓跑了, 我赶忙追上去，边跑边喊, 王子别跑呀，难道我不是你的心上人了吗……”
嗯？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康乔
所以这个苹果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也不多说几句？
我要不抓个阄好了，抓到什么是什么……不行, 我还是想听听林晨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面上风平浪静, 心里翻江倒海, 最后，我觉得一直在心里憋着不是个事, 于是在思索了一会儿，把脸皮增厚之后，抬起头，直视着林晨的眼睛，“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径直走到班级后面扔垃圾的地方, 用啃苹果的动作让自己和林晨的谈话更加自然一点，“你干嘛要送我苹果啊？你不是给病号带的吗？我又不是病号。”
“那怎么行，既然都已经给别人带了，更不能忘了你的。”
……
所以这是顺带的意思吗？
我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林晨, 但他似乎完全没懂我的意思。
那我直接一点好了。
“那我现在以非常严肃的态度告诉你，下次不用给我带了。”
“嗯？为什么？”
“这种大家都有, 我自己家里也不缺的，我不需要。”
“啊？”林晨还是没明白。
“你能给我带，也能给别人带, 别人或许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但是我刚好相反。”
林晨愣了一下，表情像在做阅读题。
为了缓解尴尬，我把苹果啃得“咔咔”作响。
“哦……我大概懂了，你要独一无二的，不要大家都有的，是这个意思吗？”思考了半天，阅读题终于有了思路，林晨把他觉得最接近标准答案的话说了出来。
“差不多吧……”
虽然确实是这个意思，但是经过他的口说出来，让我觉得愈发尴尬。
我接着啃苹果以示赞同。
“其实我的想法很简单，你同桌毕竟也是和我们同了两年的同学，她刚从医院回来，我觉得送个小礼物表示一下心意也是应该的，然后我就想，你们两个本身还是同桌，既然都已经给她送了，怎么可能不给你送。”
“哦。”
因为心虚，我的声音小得像蚂蚁叫，林晨说得很有道理，但我还是会不讲道理地觉得不高兴。
“你放心，这种让你感觉不开心的事，我以后肯定不会再做，我下次会认真思考之后再做决定的。”
“我干嘛放心啊，我刚刚说的明明就只是以后不要给我带苹果吧。”
“你只说了一句，但我得举一反三啊。”
我往林晨那里瞥了一眼，只是没说话，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且，我只对你说的话举一反三，别人的话我只听面上那一句就行了。”
我又往林晨那边瞥了一眼，正对上他含笑的眼。
突然觉得十分别扭。
这些话我是站在什么立场跟林晨说的啊？还有这对话，听听这语气，就跟男女朋友一样，可我们明明还没到那种关系啊！
一边说着要专心学习，一边又十分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别人的喜欢。
双标人就是我自己吧！
狠狠啃下最后一口，我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
“走了走了不说了，我去学习了。”
早读铃声响起，我们像往常站起来，捧着课本读书，站了大半年，我们竟然也习惯了，不知道这是不是被激发的潜能的另外一种表现。
裴胜男也坚持要站着早读，我劝她还是坐下来，“毕竟你刚刚才从医院回来，身体应该还没完全恢复好，就别站着了，万一又累垮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我那好强的同桌当然没听进去我的劝告，“我既然能回来，就表示我能跟上班里的安排，我不需要坐着。”
直到——“别站着了，你坐下来吧。”
一个充满疲态的中年女性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响起，裴胜男被这个声音的主人拍了拍肩膀，然后坐了下去。
班主任？她怎么……看起来脸色这么不好。
眼下是浓重的化不开的青黑色眼圈，原本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现在也黯淡无光，好像路边被吹折的行道树。
她慢慢走到讲台上，失去了以往的气势。
“现在大家早读晚读就不用站着了，要是觉得累就休息一下吧。”
听到这话，我们都愣在那里，班里瞬间安静下来。
班主任朝着我们摆了摆手，大家懵了一会儿，然后一个接一个地坐下来。
“咱们班的同学已经非常用功了，我一直都知道，我之前定那些规定，只是希望大家效率能更高一点，多学点东西，毕竟在高考中，能多一分都是好的……我知道你们可能听说过‘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这种话，但是，没有什么是比自己的身体健康更重要的，如果真的为了那么几分，把自己的身体搞垮了，真的不值得。”
我第一次听林女士说这样的话，也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
“昨天我知道裴胜男晕倒了之后……我真的要被吓死了，我不能保证我手上的每个孩子都能考上最好的大学，但是我一定要他们每个人都是健健康康的在我手上毕业，大家晚上下了晚自习也可以去操场跑跑步，锻炼一下身体也，我知道林晨已经坚持跑了两年的步，现在的身体不知道比之前好了多少，而且晚上去操场跑跑步，还能缓解下压力，我也知道，咱们班的孩子，压力都特别大。”
所以林女士口中的‘健健康康’，是希望我们在是身体和心理上都是健康的？
我还以为，她根本不在乎我们心理的健康呢，毕竟一直都在施压，好像一点也不在乎学生的想法。
但是在那一刻，看到讲台上林女士闪着泪光的眼睛，我忽然意识到，她肩上的责任是非常重的，作为培优班的班主任，学校的期望和家长的嘱托都落在她肩上，她的压力肯定也是非常大；刚刚才抓到学生早恋，或许她还在想着要不要管得更严一点，结果还没回过神，另一个学生又因为过度劳累晕倒了
每天早上，当天还没亮，班里只来了几个住校生的时候，她就已经到班了；每天晚上，就算不是她负责的晚自习，她也一定要来班上看看。
在大多数时候，她确实很严厉，确实把我们眼中的一些小事看得很重，但我们能有现在的成绩，也确实离不开她一直以来这么负责的管教。
虽然日子真的很难过，但是，这并不全是班主任一个人造成的，真的要怪的话，只能怪竞争愈发激烈的高考，但这都是我们自愿选择的。
第54章 （五十四） 生日
现在才反应过来, 我没有跟一个高中同学说过自己的生日，因此之前在过生日的时候，也没有收到过一个来自同学的祝福, 这么说起来, 我好惨啊。
——康乔
最近，班里表面“风平浪静”, 暗地里“风起云涌”，班长联合一众学委打算给班主任庆祝个生日，他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班主任的身份证号, 发现林女士的生日就在十一月末。
“赶在高中的最后, 我们一起为林老师过一个生日。”班长如是说道。
自上次那一场情真意切的谈话之后, 班里很多人对班主任的态度都改观了，不再觉得她是只会加压的严厉老师, 意识到了她的苦衷，而她也慢慢取下了之前一直以来戴在脸上的“凶狠”面具。
在双方都各退了一步之后，每天的学习生活奇迹般舒服了很多，虽然该写的该读的一点也没少。
班长的计划很简单，先准备个蛋糕, 然后在晚自习林女士来查看班级情况之前把灯全部关掉，待她进来了之后，全班人一起给她唱首生日歌，最后再把蛋糕推上去, 分给大家吃掉，班主任开心, 班级凝聚力也增加了。
“现在也高三了，要是花太多时间准备，林老师知道了肯定不高兴, 得不偿失，我们就这样简单弄一下子，心意到了就行，大家都开心，还有啊，那个蛋糕，咱们还是定水果的，我印象中她好像很喜欢吃芒果……”
班长和学委们的讨论都是私下进行的，但因为顾令也是学委的一员，班长是不是到她位置那里去讨论，所以坐在后面的我也能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
我忽然有那么一点点期待是怎么回事？
期待那个水果蛋糕，期待把灯全部关闭的教室，期待所有的人一起唱生日歌，在高三这么枯燥的生活中，任何一点点学习之外的活动都是令人期待的。
班主任的生日在星期一，那一周的周四我们开始高三的第三次大考，因此在那个时候，林女士对我们的管教又恢复到了之前最严格的时候，她也完全没有想到全班人都在为她准备生日惊喜。
在走进教室发现灯光全黑的时候，她甚至十分气愤地喊了一句，“是哪个人把教室的灯搞炸了？”
然后讲台上方的那盏灯倏地亮起，照亮了以芒果为主角的水果蛋糕，班里的学生们在班长的指挥下全部起立，唱着快要跑了调的生日歌，高高低低的声音混在一起，实在不能算好听，但我清楚地看到，林女士的眼睛闪着光。
“祝——你——生——日——快——乐！”
“Happy birthday to you!”
因为林女士教英语，所以我们先唱了一遍中文的，又唱了一遍英文的。
林女士的表情管理差点失控，她半天没说话，待到自己的情绪平复才终于开口，“都要月考了你们还有心思搞这个，给我过生日。”
但她一边说，一边又拿起刀开始切蛋糕，“赶紧把蛋糕切开分好，吃完了就赶紧接着自习。”
班长想来帮她，她又摆摆手，“赶紧回到位置上学习，我马上就切好分给大家。”
班长定这个蛋糕的本意就没想分给全班吃，原本打算分给几个老师吃一下就行了，但林女士坚持每个人都要尝到，于是我们和同桌一起分享一小块。
然后两口就没了。
这场简单的生日派对五分钟就结束了，我们又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开始自习，林女士虽然心里很开心，但开始带上了“凶狠”面具，在讲台上盯着我们。
其实她自己在家会和家人一起庆祝生日，不过是按照阴历的日期。
当然，这些都是在高考结束了之后我们才知道的事情。
那两口蛋糕让我的心情愉悦了很多，在走回家的路上都哼着歌，然后我感受到有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一般会这么做的，除了程宜就是——
“林晨？你怎么在这？今天不跑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