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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尧尧在藏书阁泡了七天,第七日,她在天黑之后收拾好东西就往客房走去。
漆黑的走廊里挂着月光石,一到夜晚就散发出淡淡的光芒,将木质的走廊照出一片冷色。
七拐八拐,她远远就看到自己的屋子里点着烛,一片灯火通明。
楚尧尧心中先是疑了一下,但她很快又了然了,几步上前,推开门,果然就见谢临砚正坐在茶桌旁,一手拿着狼毫,认真地写着什么,楚尧尧都走进门了,他也没多给一个眼神。
她轻手轻脚地关上门,慢吞吞走到谢临砚背后,去看他在写什么。
这一看,还真让她稍微惊讶了一下,谢临砚竟然在画符,狼毫沾着赤红的朱砂,一笔一画地在黄色的符纸上书写着。
每一笔都透着淡淡的灵气,一气呵成,待到一张符纸写完后,谢临砚翻手收笔,楚尧尧正准备适时地夸赞他一番,下一刻,那张符纸却宛如中了邪一般,凭空自燃了起来,一个呼吸的功夫就化为了一滩灰烬。
这火烧得相当有水准,除了符纸以外,桌子上没留下一丝一毫烧伤的痕迹。
按照楚尧尧看小说的经验来说,这似乎是......失败了。
场面一度很尴尬。
好半晌,谢临砚才抬头,目光阴沉地看向她:“若非你突然出现打扰了我,我也不会失败。”
楚尧尧:“......”
这锅她可不背,《凌天魔尊》原著中都没少提过,谢临砚相当不擅长绘制符箓,如今这是修为高了,通过降维打击倒是能画出几张低阶符箓出来,但如果想绘制品阶高的,失败率是相当可观的。
倒不是因为谢临砚笨,主要是他自身资质的问题,剑道天才,灵气天生精纯霸道,绘制符箓偏偏不需要攻击性这般强的灵气,一个不小心就会控制不好,导致符箓因灵气过重而自燃。
正道四大门派中的点朱门专攻符箓之道,没少在这事儿上嘲笑过谢临砚,当然,他们的嘲笑自然也地图炮到了同是剑修众多的玉衡山,所以玉衡山跟点朱门的关系一直不大好。
楚尧尧的目光扫向桌子上绘制完成的符箓,只有三张,品阶都很差,薄薄地躺在桌子上,看起来颇为寒酸。
谢临砚也注意到了楚尧尧的目光,他“哼”了一声,将狼毫拍在了桌子上,起身拉过楚尧尧,不容分说地压着她的肩将她按在了凳子上,语带威胁道:“你来。”
说着便不容分说地将狼毫塞进了她的手里。
“我哪会绘符?”楚尧尧扭头去看谢临砚,全身都写着不愿意。
谢临砚从身后覆了过来,左手按着她的肩,右手掌住她的手背:“你不会,我可以教你。”
楚尧尧:“......”
她又看了一眼躺在桌子上的那三张寒酸的低阶符箓,心说,就这还教她?能教得了吗?
谢临砚显然看出了她的心思,他哼了一声,压在楚尧尧右手手背上的手施加了几分力道,与此同时,灵气从他指尖透出,缓缓渗入楚尧尧的手背,顺着经脉裹住了她整只右手。
这下楚尧尧真被吓到了,她猛地往后缩,想躲开,却正撞进了谢临砚的怀里,他的胸膛顺势压在了她的背上,将她困在桌边。
楚尧尧屏住了呼吸,上一次毫无阻拦地触碰谢临砚的灵气是她被他杀死那次,暴戾的灵气瞬间震碎了她的心脉。
这一次,他的灵气虽然不带杀气,却依旧让楚尧尧心惊。
谢临砚的灵气比想象中的烫,让人想象不出,为什么这个冷酷无情的老魔,灵气却这般至纯至热。
谢临砚嗤笑一声:“你怕什么?在下虽是魔修,修的却不是魔道,不会让你沾上魔气的。”
说着,他便握紧了楚尧尧的手,控制着狼毫在黄色的符纸上绘制了起来。
符咒几笔而成,黄色的符纸上很快就出现了一道龙飞凤舞的赤色咒文,转眼间,符纸不出意料地又自燃了。
谢临砚轻嗤一声,又开始怪楚尧尧:“你认真一点。”
“我怎么认真?”楚尧尧想把手从他掌心里挣脱出来,却又被他更紧地握住了。
“用神识,集中精力,这次用你的灵气来写......还记得刚刚那道符文吗?”
“......记得吧。”楚尧呀有些不确定。
“好,”谢临砚放开了楚尧尧的手,却没起身离去,他抽出了一张新的黄色符纸,对楚尧尧道:“你来。”
楚尧尧:“......”
这可真够为难她的。
她皱着眉盯着桌子上的黄色符纸看了一会儿,好半晌,才微偏头对谢临砚道:“怎么用神识......我不太会。”
她说得一本正经,倒是把谢临砚给逗笑了:“筑基期,不会用神识......你可真是......”
他后面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想也知道他肯定是在嘲笑她。
谢临砚看出了楚尧尧的不满,他笑道:“来,我教你。”
他慢慢俯下身,将下巴轻轻搁在了楚尧尧的肩上:“集中注意力。”
随着他说话的动作,微凉的气息轻轻喷洒在了楚尧尧的耳垂上,她不受控制地起了一脖子鸡皮疙瘩,心说这种情况她怎么集中注意力。
她甚至怀疑谢临砚是故意的......
楚尧尧的眉头皱得更紧,尝试了好几次想集中注意力,但是谢临砚的存在感太强了,她总忍不住去关注他。
“楚尧尧,”谢临砚叹了口气:“让你集中注意力,不是将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楚尧尧惊了,脸上也泛起了热意,为什么他连这个都能发现?!
“我、我......”她嗫嚅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把注意力放在这。”他抬起手,食指轻轻压在了楚尧尧的眉心:“不要总想着我。”
谢临砚的声音微哑,带着几分调笑之意,让楚尧尧更加窘迫了。
他的指腹很凉,楚尧尧忍不住抖了一下,连呼吸都带了几分热意。
“要不还是......”
“尧尧,”谢临砚打断她:“你总不能一直不会用神识。”
楚尧尧:“......”
这话说得有道理。
她干脆闭上眼睛,以此来掩饰尴尬。
楚尧尧按照谢临砚的说法努力集中精神,她一开始本来还以为很难,但真的照做之后,她又很快找到了方法。
筑基期本身就是可以外放神识的,奈何楚尧尧顾及着谢临砚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始终没敢去做这个尝试,怕被谢临砚的神识发现后出什么意外。
像他们这种小修士,神识可是相当脆弱的。
“将注意力移到右手,”谢临砚在她耳边指导她:“外放灵气。”
楚尧尧一步步照做,灵气聚于指尖,灌注入被握在手中的狼毫之中,赤色的朱砂点在黄色的薄纸上,一道饱含灵气的符文很快写成。
这一瞬间,楚尧尧明显感觉到有一大股灵气从自己的丹田涌了出去,不受控制地灌进了桌子上的符纸之上。
每一笔都闪烁着灵光,暗藏着精纯的灵气。
楚尧尧睁开了眼睛,她脸色有些苍白地看着符纸,没有自燃,这说明她成功了?
但为什么她现在感觉这么难受,丹田处传来隐隐的撕裂感,经脉中的灵气也开始不受控制。
她强忍着难受,扭头去看谢临砚,他没看她,目光落在桌子上的那道符上,神色有些怪异。
楚尧尧开口想说话,话还未出口,便觉喉头一甜,血丝顺着唇角溢出。饶是她反应迟钝,也意识到自己现在可能出了点儿问题。
谢临砚也终于看向了她,视线扫过她唇角的血迹时,并没有露出什么意外之色。
楚尧尧也不是傻子,发展到这一步,她自然看得出来她这是被谢临砚给坑了。
就说他怎么突然跑到她房间里画符,又莫名其妙要教她如何使用神识。
楚尧尧已经没力气找谢临砚要说法了,她眼前阵阵发黑,鼻尖湿凉,伸手一摸才发现,她在流鼻血。
不对,不只是流鼻血,她分明是七窍流血。
楚尧尧简直欲哭无泪,跟着谢临砚的这一路,她都数不清自己受了几次的伤了,好好的大学生,一天天风里去雨里来的,还有人记得她怕疼吗?
丹田和大脑都要疼炸了,楚尧尧撑不住了,一头栽了下去,偏她意识还是清醒的。
谢临砚扶住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几步放在了床上,接着,一只冰冷的手贴在了她的额头上,温热的灵气缓缓灌入眉心,稍微缓解了一些疼痛。
楚尧尧憋着最后一口力气,拉住了谢临砚的袖子,咬牙切齿道:“你真是个混蛋,我要疼死了!”
作者有话说:
啊!我!作者!不是舔狗!说话都给我放客气点!不要教我做事!
要不然我就……哭给你看!QAQ
嗯,明天双更,还是评论区前五十发红包。
第34章 道歉
云中城密室。
邱月堂安静地坐在轮椅上, 苍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大腿,木琉云则很认真地拿着一张牛皮纸,对着烛光看着上面的内容。
就在这时, 两人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皱着眉朝着某个方向看去。
邱月堂率先开口:“云中城中有人越级绘制高阶符箓?”
木琉云思索片刻,扭头对邱月堂道:“应该是谢临砚身边那个小姑娘。”
邱月堂面有讶色:“她不要命了吗?”
“有谢临砚在,应当死不了,”木琉云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牛皮纸放在了桌子上:“越级绘制高阶符箓遭受天罚反噬......这不是更能说明她跟天道没有关系吗?”
邱月堂稍微愣了一下, 随后也明白了过来:“不愧是谢临砚, 这种事情我可做不出来。”
木琉云冷笑一声:“这算什么?比之更狠毒的事情他也做过。”
......
楚尧尧真的要疯了,经脉和丹田像从内往外裂开了一般, 因为七窍流血,她的眼前也罩上了一层血雾, 不管怎么瞪大眼睛,都看不清站在床边的谢临砚。
疼!
好疼!
啊!
一截袖子怼到了她的脸上, 将她脸庞的血泪擦净。
她抬眸, 正对上谢临砚的目光。
楚尧尧屏住了呼吸, 一把推开他的手,翻了个身, 背对着谢临砚将头整个埋进了被子里,这一系列动作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不受控制地剧烈咳嗽起来,一团团嫣红的血花在被褥上绽开。
“楚尧尧!”她听到谢临砚在叫她,声音发紧,接着, 一只手轻轻抚在了她的肩上, 他说道:“放松。”
楚尧尧放松不下来, 她现在完全不想看见谢临砚,只想让他滚远点儿。
她就不该对谢老魔抱有什么期待,这人根本一点儿道德感都没有,就是个大恶人。
情绪一激动,她又咳了起来,鼻尖的湿意越来越重,她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呼吸困难。
恍惚间,谢临砚似乎把她翻了过去,迎面将她搂进了怀里。
楚尧尧迷蒙地睁开眼睛,鲜血混着泪水从眼角滑落,她想从谢临砚怀中挣脱开,他的胳膊却收紧了,将她所有的反抗都困住。
“放开我......”话一出口,她又吐出一大团血,血色在谢临砚胸前的衣襟上晕开。
“楚尧尧!”他语气严厉:“你情绪太激动了!不想活了吗?”
楚尧尧攥紧了谢临砚的袖子,血迹蹭得到处都是,她觉得自己现在看起来一定特别狼狈。
“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吗?”她冲谢临砚笑:“跟我一起死啊。”
笑着笑着,眼泪混着血水涌了出来。
谢临砚的呼吸明显一滞:“你哭什么?”
楚尧尧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一边咳,一边吐血。
谢临砚眉头紧锁,他食指轻轻点在楚尧尧的眉心,努力帮她聚拢正在四分五裂的神识,好半晌才道:“你别怕,我不会让你死的。”
楚尧尧虽然视线模糊,却清晰地听到了谢临砚的话,她哽咽了起来:“......你还......想让我感激你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楚尧尧不想听他说话,她再一次推开了谢临砚的手,努力睁大眼睛,眼泪含在眼眶里,瞳孔隐约有几分涣散:“......我明明跟你说过......我怕疼......你为什么......”
后面的话融在了压抑的呜咽声中。
“楚尧尧,你冷静点。”谢临砚伸手捏住了她的脉门,试图稳住她的心神。
楚尧尧还在哭:“我从来都没想过害你,你为什么不相信我......谢临砚,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
她像是在对谢临砚控诉,又好像只是在对自己说。
“我真的好疼,我要疼死了......”
楚尧尧禁不住地哽咽着,鲜血一团团地从唇角涌出,她心想,死就死吧,死了就不用再受这种苦了,死了就不用再忍受谢临砚的折磨了。
楚尧尧不怕死,她怕疼,如果活着要这么疼,那不如死了算了。
谢临砚抿紧了唇,他盯着楚尧尧看了片刻,突然低下头,额头抵了上去。
她的脸上到处都是血迹,看着颇为惊悚。
楚尧尧的头疼得厉害,像要炸开了一样,且这种疼痛根本无法平息,如惊涛骇浪一般肆虐,她的眼前也一阵阵的发黑,就在她以为自己真的会在这种剧裂的痛苦中死去时,一股温热的暖流包裹住了她的意识。
她的大脑获得了短暂的片刻清明,视线聚焦后,恰好对上谢临砚的目光。
“很快就不疼了。”他轻声安慰她。
下一刻,那股温热的暖流将她的意识拉进了一片黑暗之中。
疼痛感确实消失了,与之而来的却是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楚尧尧说不清楚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无法用语言表达,只可意会......总之就是很奇怪。
谢临砚做了一件让他自己都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他将楚尧尧的神识拖进了自己的识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