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清看在眼里,秦构这个父亲当得挺好的,和她爸爸是一路人。
好不容易把女儿哄好了,秦构才注意到屋里的几个小年轻,其中一个姑娘,看着十岁出头的年纪,是在场最小的,偏偏屋里的人都以她为中心。
秦构脑子里过了一遍,心里冒出一个名字,又不太确定,他问道,“您是?”
“秦家人,我是秦清。”
秦构三两步走上来,“没想到少族长来了,有失远迎。”
秦清不爱见人,秦家人几次经过上海,秦构见过族长秦炅,也见过其他秦家主支的人,就是没见到过少族长。
秦清也不跟他扯闲话,“我们在港口有船,晚上就要起航回秦家寨,你要走就一起。”
“走,怎么不走,您等等,给我十分钟收拾东西。”
秦构听到这话高兴的差点跳起来。他原来还以为主□□边遭难了,少族长带着这些小年轻是来投奔他来了,心里还在想着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安顿下,没想到这不是投奔他来了,是给他递救命稻草来了。
“媳妇儿,快去收拾东西,我们马上就走。”
“哎。”肖燕只知道这些小孩儿是秦家人,还没闹清楚是怎么回事,这就要走。
秦清看秦雷和秦洲,“你们不去收拾?”
“去,现在就去。”秦雷拉着弟弟赶紧回房间。
秦构让媳妇儿收拾东西,他自己则往院子里跑,还把秦家几个小伙子叫走,几分钟后,他们抬出来两个大箱子,一个装的是金条,一个装的是各种贵重首饰。
秦构得意道,“那群孙子想抄老子的家,下辈子也别想如意。”
十分钟后,秦家人收拾出十几个箱子的东西出来,秦清瞥了一眼,“这么多东西你怎么搬的走?捡要紧的!”
客厅里顿时又是一阵翻箱倒柜,最后收拾出七个大箱子,东西还是多,但好歹人手够。
“走吧。”外面天也黑了。
他们即将要出门的时候,下午来过的杜明又来了,他要求跟着他们一起走。
杜明下午回家说起秦家来人了,还是乡下的,杜明老爹马上反应过来,“他们要走了,你去问问我们能不能跟着一起。”
杜明道,“不能吧,以前我听秦构说,秦家是个大家族,人家肯定是一个姓的,咱们都是外人,能让我们去?再说,那可是乡下,不种田就没有吃的,我们家那两个小子能吃这个苦?”
杜明老爹看的清楚,“吃不吃得了苦都必须去,要不下一个被整的就是我们家。你住着这么大的房子,人家见了就不眼红。”
“那我们搬去小房子里住?”
“别傻了,人家要整你,总会找到理由,现在赶紧走是正经。”
杜明被老爹一顿洗脑,回屋跟媳妇儿说了,媳妇儿也说,爹说的对,能跟着秦构他们一家走最好。
“秦构和咱们这么多年的邻居,他是什么人我们都清楚,有他在,我们总不会过不下去。”
既然老爹和媳妇儿都这么想,杜明下定决心,去隔壁跟秦家人商量。
杜明看得清形势,他知道这里能做主的是下午见过的那个小姑娘,他对秦清道,“我也不让你们白帮忙,我给钱,按年给。”
秦清摇摇头,“我不缺钱。”
秦构小声说,“老杜,你不是有好多房子吗?”
杜明咬牙,“给房子也行,大房子,带院子的,在你们秦家借住一年就给一套大房子。”
秦清瞥了一眼秦构,秦构没再说话。
秦清想了想,还是应下来,“看在你和秦构这么多年的邻居份上,我答应。”
“好,我们马上来。”
杜明得到肯定回答后,马上跑回隔壁,爹娘、媳妇儿和两个儿子都是又背又扛,他们早就准备好要走。
杜明回头把大门锁上,“走吧!”
路上,杜明凑到秦构身边,“咱们这是去哪里?”
“去港口,小声点儿,别惊动人。”
杜明不说话了,吭呲吭呲地搬着大箱子跟着秦构一家,在他累的快奄奄一息的时候,他娘的,总算到港口了。
他擦了一把汗才发现,除了他们,港口还有好几十个拖家带口的人,一看就是要走的。
秦浩跑过来,“少族长,我们下午跑了好几个秦家人聚集的地方,这些人都是要跟着我们走的。”
“嗯。”
反正连外人都带了,秦家人都带上也没什么。
大家都上船后,秦浩去找船老大,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大哥,这一次辛苦你了。”
“哈哈,你们是董哥的朋友,也就是我们的朋友,说啥辛苦。”
秦清原本计划的是坐顺风船到上海后,再坐车回双峰镇,但是他们现在人太多,目标太大,就不适合走这条路,只能麻烦船老大走水路送他们。
夜色中,皎洁的月光洒在海面上,杂货船开动,搅碎了一池宁静。
这一晚上实在太累了,到了船上,秦构和杜明一家挤一个船舱,顾不得洗漱,两个大男人躺下就睡着了。
特别是秦构,这一段时间,担惊受怕,生怕媳妇儿儿女受伤害,到了船上,他才彻底放下心来,安全了!
秦构鼾声震天,肖燕一点都不嫌弃,端了一盆水进来,把丈夫脸上的血轻轻地擦干净,上药,又给他擦了脖颈,尽量让他舒服一点。
杜大嫂拍拍肖燕的手,轻声道,“嫁给这样能护着你的男人,不亏!”
肖燕静静地朝杜大嫂笑。
秦构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昨晚上没吃饭,今天早上也没吃,他的肚子饿得咕咕叫。
肖燕端来一大碗鱼汤面,“快吃。”
“哎。”
鱼汤面已经不烫嘴了,秦构一阵呼噜着就把面吃的干干净净,连一滴汤都没剩。
“好吃!”
肖燕笑了,“爱吃以后还给你做。”
“以后做给你和孩子吃就行了。”秦构估计,到了乡下,以后就没有这么好的饭食了。
肖燕拉着丈夫的手,“只要有你在,去哪儿我都不怕,吃什么我也无所谓。”
“我会努力种田,不让你吃苦的。”
秦雷和秦洲,拉着妹妹进来,就看到父母肉麻说情话这局面,恨不得他们没有进来。
秦洲喊了一声爸妈,提醒道,“这是在外面呢。”
“哼,臭小子,你懂什么?”
秦构问大儿子秦雷,秦家人怎么样?好不好相处?
秦雷毕竟十六七岁的人了,他听懂了父亲的意思,害怕他们受欺负。
“除了在上海这边的秦家人,船上宝山县那边的秦家人只有十几个。人都好相处,没有坏脾气的,秦澜姐姐和少族长都很喜欢妹妹。”
秦雪扑倒妈妈怀里,“少族长姐姐真好看。”
秦构抱过女儿,“哈哈,我们小雪有眼光,那可是咱们秦家最聪明的人。”
“哟,醒了。”杜明吊儿郎当地进来了,笑嘻嘻的样子和他往常差不多。
“醒了,咱们可是去乡下种地,你这吊儿郎当的,别把杜叔杜婶饿着了。”
“哈哈,不会,听说那边有山,种地不行,我就上山捡蘑菇去。做人嘛,最重要的是扬长避短,就算种不好地,我还能干不好其他的?”
“捡蘑菇可是女人的活。”
杜明不同意了,“女人怎么了,我是男人也能做得好。”
“得,就你厉害。”
两个好多年的老邻居,早就处成了好兄弟。杜明靠着枕头,叹了一口气,好久没有和秦构这老小子吵过嘴了。
来的时候杜明还担心他们一家外姓人到乡下后被秦家人排挤,今天上午在船上转了一圈,船上还有好多北京过来的外姓人,一打听,都是什么教授、什么老师、书画家,都是有名头的人。
这些人一看就是逃难的呀,和他们一样!
杜明瞬间就不担心了。
杜老爹跟杜明说,秦家人,仁义。
第32章
下午, 杜明和秦构在甲板上捞鱼,附近都没有人,杜明勾着秦构的肩膀, “昨晚上多谢你。”
他离开上海回头想才惊觉,他那时候对未来太乐观了,不相信自己会遭殃。实际上,城里已经闹的如此疯狂了,要不是老爹提醒, 他们一家, 说不定就是下一个被整的对象。
昨晚上要不是因为秦构接了一句话,他感觉, 秦家那个少族长,是不会搭理他的。能带他们一家走, 都是看在秦构的面子上。他必须说句谢谢。
秦构甩开他的手,“大老爷们儿, 能不要这么肉麻吗?”
杜明拍拍秦构的肩膀, 一切都在不言中。
船老大熟门熟路地把船开到秦家寨后山, 一群人吆喝着搬东西下船,秦浩让船老大跟着一起去秦家寨, 有东西给他们。
这一群人,有老有小, 还有四肢不勤的文人,虽然船上午十点多就靠岸了,可他们到秦家寨,都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
听到寨子里有人喊少族长回来了, 秦森和夏月小跑过去, 看到瘦了不少的女儿, 夫妻俩心疼的不行,“我的乖宝,怎么瘦这么多。”
“别提了,秦炅爷爷呢?”
“不知道,听到消息估计一会儿就要来了。”
果然,几分钟后,秦炅跑过来,看到一大群人,有他眼熟的秦家人,还有好多他不认识的人。
秦清三言两句跟他说清楚这些是什么人,“其他的先放到一边,赶紧把他们安顿下来。”
“咱们寨子里房子不够,先让他们和其他人家挤一挤,其他的等明天再说。”
秦炅招呼着几家有空房子的人,把这些人领走,先让他们住下。
秦构他们一家,虽然早就分出去了,但在秦家族里还有亲戚,都跟着走了。
还有船老大他们,被秦炅带走了,秦清说的,明天送他们走,还要送他们三百斤红薯、两百斤土豆,船老大和董大成他们商量着分,就当他们这次从南到北的路费。
东西不算多,但有那么个意思就成,有来有往以后才好相处。
秦清回到家,夏月烧好了热水,秦清好好的洗了个澡,吃完晚饭,秦炅和几个族老,都在他们家院子乘凉。
秦清刚好有话跟他们说,首先说的就是秦家的事儿,秦灿死了,还有她对秦梅还有那个姓苗的做的事。
一个族老磕了一下烟锅巴,沉声道,“秦清做得对,我们秦家虽然不如祖上风光,但也没到谁都能踩一脚的地步。”
秦清心想,要不是这个关头太敏感,也是为了保护宝山县其他的秦家人,按照她的脾气,姓苗的还有孙虎早就是个死人了。
秦炅也想到了秦清这样做的理由,他满意道,“清清长大了。”
“可惜了,秦灿这老家伙就这么走了。”
院子里陷入沉默。
“走了就走了吧,人总有一死,咱们照看一下秦檀他们,过几天秋收后,帮着他们开块儿地出来,总是要吃饭的。”
“对,不只秦檀、秦构他们,其他北京来的人也要给他们开一块儿地,不管他们以前是做什么的,现在他们要养活自己,就得干活。”
秦清道,“明天和他们先商量,地不要给太多,他们种不过来也浪费。另外,他们好些人都是大学的教授、老师,我们不能浪费送上门的这些老师。”
“可以请他们去族学教书,我们每个月补贴他们一些粮食。”
秦清问,“秋收怎么样?”
“粮食都成熟了,估计收成不错,就算新来了这么多人,节约一点吃,应该也不会饿肚了。”
“既然如此,我们的目光要放长远一点。人都已经来了,我们就大方点,就算给了他们地,到明年夏收前他们也没有粮食吃,我们今年就先借给他们,扣除他们的上课补贴后,其他的等他们粮食种出来后慢慢还。”
“同意。”
族老一致通过,但这事儿他们决定了还不算,明天还要开祠堂和族人商量一下,毕竟那些借出去的都是他们的口粮。
秦清又说起现在外面的乱象,“我看没个十年八年,这事儿过不了。”
族老们面面相觑,“这么严重?”
“嗯。从上而下乱起来的,上面不动,下面好不了。”
一个族老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笑道,“也好,老头子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到好的那一天,活不到也没关系,我这把老骨头,能挨着祖宗埋,也是幸事。”
秦家的族老们,最大的年纪已经快八十了,最小的也六十出头了,对于他们来说,十年八年,真是个大数目啊!
余生不多了!
第二天,送走船老大后,秦家开了一次祠堂,把宝山县的事儿说了一遍,让大家心里有数。
秦家人几乎都从其他人那里听说了秦灿的事,现在听族长再说一遍,心里还是闷闷的。
“咱们自家的事儿说完,现在我们要说说昨天来的那些人。”
秦炅有一张名单,他先把上面的人基本情况念了一遍。秦家人就不提了,那些外姓人,都是什么教授、老师、书画家,居然还有一个农业大学的老师。
族人们偷偷说小话,都说少族长聪明,会选人,有这些人在,就算十年八年不出去,孩子们读书就不用愁了。
再有,好些成绩一般不够读大学的,也能借着这个便利跟着大学老师学一学。
秦清关注着族人们的反应,不得不说,那些老师对于秦家人来说是件好事。而能到秦家寨来说,对于那些饱受迫害的文化人来说,更是好事。
秦炅见族人们都接受,那就说说给它们修房子和借粮食的事儿。
“马上就秋收了,粮食就在地里摆着,现在这些粮食要多养活一百多人到夏收,对于我们来说有点勉强,大家又要拉紧裤腰带过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