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会儿炫耀似的抬起胳膊,“我前两日把胳膊摔了,都是我娘用符篆治的,今儿一点都不疼了,玲儿,你干脆把你娘送我们家去得了。”
姚庄清竟也从后面跟了上来,听了自己女儿这话,她道:“还是先把人送去镇上检查下病因,若是镇上的郎中都治不了,再送我这里也不迟。”
她给人用符篆治病,也得是知晓症状。
止血用止血符。
头疼那也都是偏头疼,用的止疼符,不能断根。
程氏这腹痛到快死过去了,根本不知病因,若是用止痛符也只能暂时让程氏止住疼,若腹痛是因她腹中器官病变,反而会耽误病情,把人治死。
姚庄清爱惜名声,不知道病症前,她不会随意给人用符篆治疗的。
崔文兰瘪瘪嘴,没再多说。
盛父叹口气,继续赶着驴车朝村口驶去、
正巧经过沈家门前,沈糯站在门前说,“盛叔,我帮婶子瞧瞧吧,还在下雪,送到镇子上都得一个多时辰,正巧我家里有不少药材,若能给婶子查出病因来,就在我这里治疗也是一样的。”
跟来凑热闹的人群都看向沈糯。
姚庄清也盯着沈糯打量着,她总觉得沈糯跟以前完全不同了。
那性格泼辣喜欢骂人嚼舌根的范老太太也跟了上来,阴阳怪气的说,“你才多大,不要以为以前运气好,治了两个人,就什么病症都能看了,要我老婆子说,还是赶紧把素芬送去镇子上得了。”
驴车上的盛玲儿看着沈糯犹豫不决的。
沈糯不搭理范老婆子,温声同盛玲儿说话,“铃儿,你母亲可是之前一直都有腹痛的情况?不算严重,小腹只是隐隐作疼的,像来月事了一样,胃口也不好,还总是体虚无力,甚至口中还有恶臭?”
盛父跟盛玲儿都怔住,因为沈糯说对了,程氏在家就总嚷嚷小腹涨痛,身上没力气。
每次程氏跟他们说话,嘴巴里面都散发出一股子很臭的味道。
他们跟程氏说,程氏却说自己闻不见。
“我先帮程婶把脉吧。”沈糯说着上前走到驴车前,伸手搭在了程氏的脉搏上。
因着她刚才说的两句话,盛家人都未阻拦。
只有范老婆子还在唠叨,“不吃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还真敢让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治病……”
沈糯给程氏把脉后,又掀开她眼皮子看了眼,再掰开程氏嘴巴,一股子恶臭味传出来。
周围村民越来越多,连沈大伯母曹氏和沈三叔母蒋氏也领着家中孩子过来了。
“阿糯当真会给人治病啊?”
“不清楚,总感觉不靠谱,阿糯到底年轻了些。”
曹氏一听这话就不干了,上前理论,“什么叫到底年轻了些?我们家阿糯有在医术上可是个奇才,米少夫人都难产了,我家阿糯都给人救了回来,还有你们天天用的安神包,香药膏,看看你们自己的手,白白嫩嫩的,不红不肿不干裂,皱纹都比以前少很多,这可都是阿糯研制出来的方子,这还不够证明阿糯的医术吗?”
蒋氏也点头,“今儿就让你们瞧瞧阿糯的医术,省得你们总说阿糯以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她们对阿糯都是特别信服,相信阿糯的医术。
沈糯还在继续察看程氏的症状,她伸手按压程氏的腹部。
昏迷中的程氏忍不住痛呼出声,冷汗淋淋。
沈糯抬头告诉盛家人,“程婶子腹中死胎还没落干净。”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哗然了。
“阿糯说甚?胎儿没落干净?素芬半个多月前都在镇子找郎中看过,那死胎都已经落下来了啊。”
“可不是,阿糯这不是胡说吗,哎,不会治就不要随便给人治。”
盛玲儿也白着脸说,“阿,阿糯,我娘落胎那时候都是我守着在,死胎的确落下来了。”
她显然还记得当时的情况,现在回想起来,脸色都是煞白难受。
崔文兰幸灾乐祸,“都说了她不会给人治病,你们还不信。”
沈糯看她一眼,神色如常,目光又挪到驴车上昏迷不醒的程氏身上,“谁说程婶子腹中只有一个死胎的?玲儿,当初你娘怀有身孕两个多月时,她肚子是不是比常人孕两个多月时大了不少?你娘之前怀的是双胎,那时候只落下一个死胎,现在还有个在你娘的腹中。”
盛玲儿愣住,“好,好像是的。”
之前程氏肚子两个月时,她自己还跟女儿嘀咕,“怎么这一胎两个月看向就跟三个月差不多,腹部都隆起来了。”
盛玲儿那时根本没多想,现在回想起来,阿糯说不定说的是对的,不然娘的肚子为何更大些?
“我的老天爷,不是吧?难道素芬腹中真的还有个胎儿?”
“要真是双胎,之前落了个死胎,这个还活着吗?”
“不可能活着吧,阿糯都说是死胎没落干净。”
盛父颤声问沈糯,“阿糯,你程婶肚里这个孩子可,可还活着?”
沈糯叹口气,摇了摇头。
盛玲儿也红了眼眶。
曹氏也惊呆了,完全没想到闺友肚里还有个死胎,她结结巴巴问,“阿糯,那,那现在要怎么办?”
沈糯道:“麻烦盛叔把婶子抬进我药房里面吧,我帮程婶子施针,若不施针,那些淤血会排不干净,只要死胎跟血块排干净,以后再养养身子,就没甚大碍的。”
盛家人再不敢耽误,盛父和女儿一起把程氏从驴车上抬下来,抬进沈家大院。
村民们也都不敢说什么了。
阿糯要真不懂医术,怎么可能把出程氏腹中还有个死胎?
所以阿糯是真的懂医术。
沈糯进院子后就看见眼木门后,沈小狐早跑的不见踪影,应该是见大家要进来,就跑回屋里躲了起来。
沈糯帮着把程氏抬进药房。
药房里面有张固定的木床,程氏被放在了木床上。
药房燃着白炭,很暖和。
程氏穿得很厚,这样根本无法施针。
外面凑热闹的也都跟着进来沈家院子里,围在药房门口。
沈糯嘱咐沈母去厨房烧水,又把药房门口围观的人都给赶走,“莫要围着了,我要给程婶子脱衣施针,大家在门外等着吧。”
她都这般说了,凑热闹的村民们也不好继续围在药房门口,都站在院里等着,想看看程氏腹中是不是真的还有个死胎。
药房里只有盛家人和沈糯。
沈糯把程氏身上的厚袄都给脱了去,只留下中衣。
她开始在程氏腹部周围施针。
程氏这种情况,施针还是比较简单的,小半个时辰后,程氏腹部就扎上了十几根金针。
沈糯额上出汗,她用帕子擦拭汗水后,告诉盛父和盛玲儿,“不要动这些金针,我去给程婶煎药。”
她取了个药纸,从药柜里面抓药放在药纸上,都不带犹豫的,也不无称重,很快就抓满一包药材,又去厨房的小炉子上给程氏煎药,外面的村民们都还未离去,崔文兰跟姚庄清没敢进院子里,站在沈家大门外,还有些村民也都站在大门外等着。
见沈糯去煎药,还有人问东问西。
沈糯也都耐着性子回答了些。
等药煎好,她把药汁倒出,放在门口搁置了会儿。
外面天寒地冻的,药汁温度很快降下来,沈糯才端着碗药汁,抬起程氏的头,把一碗药汁给她灌了下去。
程氏还是有意识的,药汁虽苦,她却知晓吞咽。
等程氏喝完药汁,面露痛苦时,沈糯把她腹部的金针全都取了下来,拿了夜壶过来。
药房门还关着在,村民们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情况,都在小声说着,不大会儿,药房里传出一股子浓郁的恶臭,还有盛玲儿的惊呼声。
村民们都吓了一跳,再等了一会儿,就见药房门被打开,沈糯端着夜壶出来,那夜壶里面恶丑无比,一眼看过去,里面全是血,还有团黑乎乎软肉在里面,婴儿不到三个月,根本未成型,就是一团儿软肉。
沈糯把夜壶搁在墙边,用块粗布给盖上,这才回去药房里面。
村民们都惊呆了,“真的弄下来个死胎?”
“阿糯好厉害,原本阿糯真的懂医术,医术比镇上的郎中都要好……”
这是水云村的村民们第一次亲眼见沈糯施针煎药,亲眼见证她如此神奇的医术,再也没人敢质疑她的医术只是运气了。
沈糯回到屋里,程氏已经醒了过来。
盛玲儿正抱着她哭着,程氏虚弱问,“玲儿,我,我这是在哪?”
盛玲儿抽噎道:“娘,我们在阿糯妹妹家中,早上你晕厥过去了,我们送你去镇上的时候碰见了阿糯,阿糯帮你治的,娘,你,你肚子里面还有个死胎,所以才会经常腹痛,幸好碰见了阿糯妹妹,那个死胎已经打了下来。”
沈糯上前道:“程婶,那个死胎已经落下来了,你回去继续做小月子,我在帮你开服药,吃个几天,还有药膳方子也会帮你写好,这药膳你得吃上一个月,一天都不能拉下来,不然以后身子骨会养不好的。”
“阿,阿糯。”程氏很是羞愧,“谢谢你,之前翠花来找我,说你看我脸色不对劲,我还不信,今儿要不是你……”
说不定把她送去镇上,郎中也瞧不出甚,不然为何第一次时候都没看出她是双胎。
沈糯道:“无妨,以后程婶莫要在讳疾忌医便好。”
“不敢了不敢了。”
盛玲儿过来小声问,“阿糯妹妹,这要多少银钱?”
她还是有点忐忑的,之前娘去镇上看病那次,花了差不多五百文钱。
沈糯道:“八十文钱。”
她就是收了个药材钱而已。
盛玲儿惊住,“这,这么便宜的吗?”
沈糯笑道:“都是邻里街坊的,你还是我嫂嫂,收个药材钱就好。”
第34章
听到沈糯喊嫂子, 盛玲儿红了脸颊,从荷包里摸了八十文钱出来递给沈糯。
“阿糯,谢谢你。”
沈糯收下八十文钱。
既是做生意, 亲兄弟也要明算账。
阿糯觉得自己给人看病,也算是门生意,诊金该收还是得收。
沈母已经端来热水,盛玲儿接过热水帮着母亲清洗过后,又给母亲穿戴好。
程氏这会儿已经能下地走路, 但她刚落胎, 脸色苍白,虚弱无力, 不能见风,还披了个厚褥子才出药房, 被丈夫和女儿扶着慢慢朝着驴车走去。
村民见状,也都跟了出去, 嘘寒问暖的。
“盛家的, 你没事了吧, 方才真是吓到我们了,幸好遇见了阿糯。”
“就是, 不然送到镇子上不得白跑一趟,那郎中也真是的, 你肚子里面当初有两个都没诊治出来,害得你遭这个罪。”
程氏虚弱道:“怪不得人家郎中,是阿糯医术更高明些,不然我还要吃不少苦头。”
“对对, 真真是太感谢阿糯了。”
“阿糯这医术好生厉害, 以后我们生病了也来找阿糯吧。”
还有人小声问, “阿糯收了你们多少钱呀?”
盛玲儿大大方方道:“阿糯妹妹就收了八十文钱的药材费。”
大家惊讶,“这么便宜?”
他们去镇上看病可不便宜的,像程氏这种情况,起码得好几百文钱呢。
程氏已经被扶着走到沈家大门前,崔文兰听见这话,哼笑道:“玲儿可是沈糯的嫂嫂,有着这层关系,她竟然还收钱,要是我娘,一文钱都不收!”
姚庄清自然不收钱,她为了名声,也是为了别人的气运。
等她以后出了名,想收多少银钱还是她说了算?
而且待她出名后,找她的人就多了起来,若能遇见气运不错的人,还能顺便夺些气运。
还虚弱的程氏听了崔文兰这话,抬头看了她一眼,骂道:“说你没教养都是轻的了,长辈们说话,你就来插嘴,就算阿糯跟我们家是亲戚关系,她开门给人治病也算是做生意,不然整个村的人几乎都沾点亲带点故,是不是全都不收钱?让阿糯把自己家产都贴给大家你才高兴?你说说你怎就如此恶毒,以前阿糯给你做嫂嫂时,你欺辱她,现在她都跟着你们家和离了,你还恨不得弄死她是不是,还有你哥哥,做出那么不要脸皮的事情,你们也好意思出来溜达。”
村民们看向崔文兰的目光立刻鄙夷起来。
这崔家小姑娘还真是恶毒,阿糯都跟她们家和离了,她还一副恨不得咬死阿糯的模样。
这崔家的小姑娘,以后可不能找她做儿媳,坏透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当兄长的都能白日干那事儿,她这个做妹妹的,以后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
崔文兰被程氏这话气得面皮涨红。
可程氏是长辈,嘴皮子也特利索,她不敢还口。
姚庄清脸色微变,她恨程氏帮沈糯说话,却也不敢护着女儿得罪大家,她只得上前笑脸赔不是,“盛家嫂子,是我不好,没教好文兰。”她说完转身训斥女儿,“还不快些跟阿糯赔个不是。”
崔文兰当然不会跟沈糯道歉,哭着跑开了。
姚庄清回头跟沈糯赔了声不是,这才去追自己女儿。
程氏也被盛家人扶上马车,回了盛家。
大家见没热闹可瞧,也都散了。
沈糯回药房把门窗全部打开,又把炭盆端到别的屋子去,先让药房里面的味全部撒开,还喷洒了些药水在药房地面上。
至于被她放在墙角的夜壶,她跟沈母说了声,用粗布盖着夜壶,端去山脚下,挖了个坑,把东西倒进去埋上了。
看着微微隆起的小土包,沈糯喃喃道:“希望你以后能托生去个好人家,享荣华富贵,得亲人之爱,不用再经历这样的苦难。”
她说完,双掌合十,念了七七四十九道往生咒。
她在仙虚界,若是碰见死去的人或者病死的人,也都会为他们念上往生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