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沈糯知晓,今天晚上盘临镇一定会发生事情。
沈家人今日也来了盘临镇,但她见沈家人除了沈晨有些小灾,其他人面相上并无异常,所以出事时,沈家人应该已经启程回水云村。
沈糯略思忖片刻,没打算现在离开。
她懂医术,待会儿要真出事,她也能留下救救人。
只是她不清楚暴乱具体发生的地点,也无法告知官衙,让人早些防范下。
沈糯见吴夫人跟吴萱儿还在迟疑,她又说,“你们快些回吧,莫要在盘临镇逗留了。”
吴夫人惊疑不定,“小仙婆,可是待会儿会出事。”
沈糯点点头,“恐要出事。”
吴夫人对沈糯的话深信不疑,跟沈糯道过谢后,带着女儿离开。
沈糯坐着歇息了会儿,也离开了酒楼。
她过去集市买了帷帽带上。
…………
嘉宁关。
军营里,裴叙北正在处理先前积下的公务,宿凌求见,待他进了后,神情严肃道,“殿下,在盘临镇发现了灵鹤门的踪迹,可要属下带人去围剿?而且今天还是过年,他们这时候出现在盘临镇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裴叙北听闻这话,抬起凤眸,他眉宇压得有些低。
“盘临镇?”
那不是沈小娘子附近的镇子吗?
至于灵鹤门,是民间的一个组织。
先祖皇帝在世时,这个灵鹤门便已存在。
他们复杂神秘,行踪不定,信奉邪神,行事乖僻,教民心狠手辣,经常会有教民到处作恶暴乱,很多教民都以杀人为乐。
甚至会用长的好看的童男童女去祭邪神。
先祖皇帝时期,灵鹤门更是盛行,灵鹤门的门主甚至想取代先祖皇帝,先祖皇帝那时,灵鹤门已经到了猖狂的地步,经常发生暴乱,许多民间的百姓都很惧怕憎恶他们。
经过这几十年的打压,他们倒很少暴露与人前。
至于为何出现在盘临镇。
裴叙北猜可能同卿安有关。
卿安来边关寻他那段时间,灵鹤门或许得了消息,一路追踪到边关附近。
这么些年过去,灵鹤门的门主似乎都没放弃想要取代大凉封家的正统之位,总想要取而代之,灵鹤门的门主一直想抓住卿安。
灵鹤门他们应该是暂时逗留在盘临镇附近,但现在突然冒头,只怕会有乱子。
今儿还是年三十,盘临镇应该不少人放河灯,灵鹤门要这时暴乱,会有很多人伤忙。
而且他记得,沈家小娘子似乎经常去盘临镇置办东西,今儿过年,沈家人也或许会在盘临镇放河灯。
裴叙北心中担忧,他起身道:“我亲自带人过去盘临镇一趟。”
这几年,他但凡发现灵鹤门的踪迹,都会带人围剿,势必把灵鹤门彻底铲除。
宿凌道:“殿下,属下也随您一起去。”
宿凌武功也是不错,裴叙北未拒绝,他立刻带领人马赶往盘临镇。
现在已经未时,只盼灵鹤门在盘临镇作乱前阻止他们。
………………
沈糯带着帷帽在集市走着。
她不知暴乱具体发生的时辰,但出现踩踏事件,必定是人多的地点。
时隔几百年,其实很多事情她印象都不深刻,除了亲人身上会发生的事儿,她记得很清楚,至于别的一些事情,她是需要经过一个契机才会想起来。
关于盘临镇暴乱的事情,她也是从村民口中听说的。
再具体的就不知。
但出现踩踏事件,必定是人多的地方。
所以她现在只能在集市上逛着。
走了几步,沈糯竟发现县老爷的妻儿,郑夫人和郑子石的身影,两人身后还跟着那两个婆子。
他们正站在糕点店门前买糕点。
沈糯心中一动,她记得上辈子村民议论盘临镇暴乱事件时说过,县老爷的儿子在这次暴乱中被人砍死还是踩踏死的。
所以她此刻跟着郑子石,应该不会错的。
暴乱事件发生时,郑子石肯定就在暴乱的中心点,不然也不会出事。
沈糯带着帷帽,跟在郑夫人和郑子石的身后。
此刻,郑夫人心里还是有点慌的,她亲眼见到沈糯的本事,连吴夫人都对那貌美少女恭恭敬敬,还有最后灵符成时闪过的金色淡光,都让她心里七上八下的,见儿子已经忘记方才的事儿,还在高兴的吃着糕点,郑夫人柔声说,“子石,今天已经逛的差不多,要不我们先回府了?”
“不要。”郑子石有些不乐意,“娘,我还没玩过,我还要去买花灯,娘快些带我去买花灯。”
郑夫人哄道:“那我们买完花灯就回府好不好?”
身后婆子应该是郑夫人的亲信,见自家夫人这样,知晓夫人应该是被方才那神神叨叨的少女说的心慌,才打算带小少爷早些回府的。
其中一婆子道:“夫人还真信了那小姑娘的话,一看她就是因为小少爷撞了她弟弟,这才胡言乱语,想要吓吓夫人和小少爷的。”
郑夫人蹙眉,“我还是觉得心里不安,还是早些回府吧。”
两个婆子都没瞧见方才那少女是怎么定住子石的,也不知吴夫人说的那些话。
但为了儿子着想,她还是打算早些回府。
郑夫人跟郑子石这一路买了不少吃食,最后准备去给郑子石买花灯。
到了卖花灯的摊位前,郑子石瞧上个小兔样式的花灯,模样精巧。
郑子石指着花灯道:“娘,我要这个花灯。”
“好,那咱们就买这个。”郑夫人正准备掏银钱把这个花灯买下。
旁边忽地走过来一群人,有男有女,年龄最小的可能只有十一二岁,最大的差不多四五十,看模样都是普通人,其中一十五六的少女忽然转头看向旁边的小兔花灯,她对摊主道:“这个兔儿花灯我要了。”
这少女模样普通,额前留着长长的刘海,几乎把左半张脸和左眼全部挡住了。
郑夫人都已经把荷包掏了出来,听见少女的话,不满的看了她一眼。
郑子石也瞪了那少女一眼,嚷嚷道:“这只花灯是我先看中的,你凭什么抢我的花灯。”
少女挑眉,“现在我看中了,它便是我的了。”
“娘,你快帮我!”郑子石都要气疯了。
他今天真的倒霉,怎么总碰见十来岁的姐姐同他作对。
郑夫人也说,“这位姑娘,这只花灯是我儿先看中的,都已经同老板说了,你这样抢个孩子的花灯是不是不厚道。”
正在这时,一阵北风吹过,吹起少女额前刘海。
少女的左脸和左眼也露了出来,少女左眼周围赫然有块很大的黑色胎记。
郑夫人和郑子石刚好瞧见这块胎记,两人都吓得往后退了步。
郑子石捂着嘴巴喊,“娘,她,她的脸好吓人。”
少女听见这话,脸色一变,骂道:“不厚道?今儿我便让你瞧瞧更加不厚道的事儿!”
她说完,忽地从身后抽出一把长刀,照着郑子石的脑袋便砍了过去。
这一变故发生的太突然,任谁都反应不过来。
郑夫人看着那闪着寒光的长刀砍下来时,脸色大变,这瞬间,她脑中闪过的唯一想法竟然是。
‘那小仙婆说的竟是真的,今儿真是她儿子的死劫。’
郑子石更是吓得哇哇大叫。
他浑身冒冷汗,想要躲开砍来的长刀,可是根本躲不开。
少女应该是个练家子,速度很快,直接照着郑子石颈子砍的,这是明晃晃想要这胖孩子的命。
周围瞧见事件始末的人群也发出阵阵惊呼声。
眼看着那长刀就要砍在胖孩子颈上,却不知胖小孩做了什么,少女手中的长刀在距离胖小孩颈子不到两寸时,突然被什么东西给弹开,少女举着长刀直接被震的后退好几步。
这一变故也惊呆了周围的人,不知是怎么回事。
郑夫人忽地想到小仙婆说甚灵符。
她眼泪疯狂涌出,哪怕浑身发软,也拖着已经尿了裤子瘫软了身子的儿子朝后躲去。
少女惊疑不定的看着手中长刀。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内劲给震开的。
但眼前的胖小孩明显是个没有内劲的普通人,是怎么震开她的长刀的?
少女周围这行人也突然从身后抽到长刀来。
周围人群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开始逃窜。
这群人握着长刀对着人群乱砍起来。
附近的百姓吓得尖叫起来。
有个年迈的婆婆眼睁睁看着长刀朝着自己砍来,都已经绝望闭眼,陡然间,一根竹竿犹豫利箭唰得破空而来,直接射穿了握着长刀的那只手,长刀主人哀嚎一声,捂住手腕朝着竹竿而来的地方看过去。
却见一带着帷帽的女子,手中扯过旁边摊位上的另一根细竹竿,朝着他身边的同伙掷去。
细细的竹竿一头很是尖利,带帷帽的女子似会内劲,这样的竹竿在她手中犹豫利箭,直射男人身边的同伙的手腕上,又是一把长刀掉落。
握着长刀的人都朝着带帷帽的女子看去,全都面色凶狠的举着长刀朝着女子冲了过去。
这正是沈糯,她也没料到会是这种暴乱。
这群人看着疯狂恐怖,见人就砍,无差别的攻击所有人。
她只能先攻了上去。
郑夫人和郑子石也软着脚朝外跑着。
路过带帷帽的女子身侧时,郑夫人忽地听见女人喊她,“快去喊官差过来!”
郑夫人恍惚,这不是小仙婆的声音吗?
小仙婆竟然还会武功。
郑夫人眼睁睁看着小仙婆从旁边抽出一根粗壮的竹竿朝着那些握着长刀的歹人迎了上去。
郑夫人吓得魂不守舍,以为会看见那些长刀落在小仙婆身上,可她身姿却如惊鸿的躲过了所有的攻击。
郑夫人终于回神,她很清楚盘临镇哪几条街都有守卫巡逻。
她使唤身边的两个婆子各去了东街和西街喊人。
她自己准备去另外一条街喊人。
要是在以前,遇见这种事情她可能已经躲着看热闹了,可经历这一遭,她内心好似终于懂了些什么。
等两个婆子慌张去喊人,郑夫人握着儿子的肩膀,告诉他,“子石,快些回去喊你父亲,告诉他这里发生的事情,地点说清楚些,立刻让你父亲带着所有官差过来,快些!用跑的。”
她怕耽误久了,周围百姓死伤会更多。
郑子石吓得崩溃大哭,“娘,我怕。”
郑夫人一咬牙,一巴掌甩在了儿子脸上,她厉声道:“不许哭,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哭!要不是小仙婆画符救你一命,你现在早就死了!你既还活着,就得帮忙,就得偿还小仙婆救你的恩情,还不快些回去。”
这是她第一次打自己的儿子。
她到了此刻终于明白小仙婆对她说的那番话是何意了。
儿子的确有死劫,却不怨旁人,都是他们自己造的孽缘。
她也明白,为何小仙婆会说让她与人为善,好好教养子女了。
子石的确被她宠坏了。
她只盼着经历一次,她跟子石还能改正。
郑子石大概也被自己母亲这巴掌打懵了,他满脸都是眼泪,望着自己的母亲。
郑夫人也早就泪流满面,“快去,路上不管遇见什么都不能停下来,你要是能早点把你父亲喊来,这里就能少死些人。”
这也是他们的弥补。
郑子石懵懵懂懂,他又看了眼沈糯的身影,她还和那些握着长刀的人缠在一起。
他一咬牙,拖着胖胖的身子转身朝衙门跑去。
这一路,他累急了。
可他不敢停下来,他想到母亲的眼泪,想到救他一命的漂亮姐姐。
虽然他还不是很懂那长刀快要砍到他时为何会被弹开,但也懵懂的知晓,就是那个捉住他,让他不能动弹的漂亮姐姐在他额头画了东西才救他一命的。
想起这些,郑子石嚎啕大哭。
也不知到底是害怕,还是知道错了。
他就这样一路哭着跑回衙门喊人。
路上哪怕摔了几跤,哪怕气喘吁吁,他都咬牙坚持了下来。
…………
沈糯的脸色越来越白,纵然她会剑法,以这长竹竿为剑,暂时挡住这些歹人的刀法,但他们人有二三十人,已经全都放弃攻击周围的百姓,开始过来围攻她,她之前为给郑子石画那道符,几乎耗空她所有的生气,所以就算她剑法了得,也开始有些无法招架得住。
而且这些人明显身手不错,出招狠厉,都是杀招。
这些到底是什么人?
沈糯的招数开始变得缓慢了些。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马蹄声。
沈糯回头看去,发现是一行骑兵,最首位的竟是摄政王,他打扮也和平日不同,一身铠甲,面容冷峻。
裴叙北眉眼锋利,看见那带着帷帽的身影时,他心脏猛地一颤,认出那就是沈家小娘子来。
她竟就舞着一根竹竿跟灵鹤门的教民们缠在一起。
眼看着其中一人举着长刀朝她砍下去。
裴叙北想也未想,骑在高头骏马之上,从身后抽出利箭,搭箭在弦,利箭破空之势朝着沈家小娘子飞去,利箭堪堪擦过她的帷帽,一箭射在了举刀之人的脑袋人,那人瞪着大大的眼,直挺挺的倒下。
“冲!”宿凌骑马喊道:“将这些灵鹤门的余孽全都拿下!”
沈糯看了摄政王一眼,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军营的人都来了,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而另一条巷子,也有官差从里面冲了出去。
郑夫人气喘吁吁的跟在官差的身后。
她幸好赶上了,小仙婆还没出事,郑夫人也不敢继续待在这里,她留在这里也是无用,她转身朝着另外条巷子走去,她要快些回去,也不知子石到底寻了老爷没……
官兵和军营的骑兵冲了过来,同这些歹人打斗起来。
沈糯手中的那根长长的竹竿也只剩下一小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