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低低的,怕吵醒其他客人。
裴叙北起身,走到沈糯门前,他微微低着头看着门槛里的阿糯,“知晓你今日会带阿焕来饶城,所以想着你可能会在饶城。”
沈糯笑得开怀。
她这同殿下就是心有灵犀吧。
殿下知晓她会在这家客栈入住,特意来寻她的。
而她也感觉外面的人似殿下,就出来了。
“殿下进来坐会儿吧。”
沈糯错开身子,想让殿下进屋。
裴叙北深深看她一眼,“我不进去了,阿糯早些歇息,后日我便要启程了。”
他不能坏了阿糯的名声。
两人都还没定亲,怎么能闯进她的房间去。
沈糯知道他说的启程是何意,是领兵攻打卑尔族。
知晓他后日就要出发,沈糯更是担忧,也想多与他聚聚。
又知他怕坏了自己的名声,所以才不进屋的。
她失笑,伸手扯住殿下的袖子,“殿下进来吧,省得站在这里,还惊扰到别的客人。”
裴叙北迟疑下,到底还是进到屋子里。
进到屋里,沈糯关上关门,又走到桌案边沏了两杯茶,递给殿下一盏,“殿下喝些水。”
裴叙北从未进过姑娘的闺房,只一次,去年年关,阿糯与灵鹤门对上,最后内力耗尽昏迷过去,他送阿糯回水云村,到了沈家,也是他把阿糯抱进房间里面的,只是把人送进去后,他立刻退了出去。
这里虽只是客栈的房间,但因着住着阿糯的缘由,屋子里都是香香的。
他在阿糯对面坐下,接过茶盏喝了口。
沈糯也抿了口茶水,“殿下后日就要出发了吗?”
提到打仗,她这心里面便发紧。
“嗯,后日启程。”说完他又扯开换题,不想让阿糯担忧他,“要不明日让阿焕搬去我那宅子上住着,做什么也方便些,平日里读书也不会有甚太大的动静。”
住在客栈的话,来来往往的客人太多,他担心影响到沈焕读书,还有几日才能考试。
沈糯道:“不用,殿下不用担忧,住在客栈比较方便。”
而且阿焕若问起是谁的宅子,她也不好说。
客栈里虽嘈杂,但阿焕住在这里反而更自在些,若给他知晓自己的姐姐在同摄政王交往,只怕才会真的影响到他。
裴叙北点点头不再多说,继续喝着茶。
喝完这盏茶后,他又给自己倒了盏。
沈糯这会儿也不喝茶了,半趴在桌案上,托着腮看着殿下。
殿下生的极好看。
比她的师兄师姐带回来的人,全都要好看。
师兄师姐若能知晓她也寻到喜欢的人,还是如此好看的人,肯定都会夸她的,说她眼光好。
她在玄虚界的师门不大,师兄师姐加上师尊也就十来个人。
师尊是个老头儿,性子大概就跟她现在的师祖镜无名差不多。
师兄师姐们,很多都是孤儿,都是师尊捡来的。
但是师尊修为高,整个仙虚界都不敢随意来欺负他们师门的。
她的师门都很和睦,师兄师姐也都很护着她。
她在玄虚界其实没吃什么苦头,每日都是修炼炼丹,哪怕去秘境,也都是师兄师姐们带着。
沈糯思绪飘飘的,最后又落在裴叙北的脸上。
裴叙北笑问,“阿糯在看什么?”
“看殿下。”
沈糯笑盈盈的,“殿下生的真好看。”
“阿糯也好看。”
裴叙北耳廓上又蔓延出绯色来。
两人就一人端坐在桌案一边,一人半软着身子半趴在桌案托着脸颊。
两人说话声音都刻意压低了些,以免被客栈其他客人听了去。
不过旁边住的就是沈焕,沈焕那边一点动静都无。
剩下一边的房间是裴叙北定的,也无人。
房里的烛光噼里啪啦的燃着,时间悄无声息的流淌过去。
两人从边关战役说到宫里的安安身上。
眼看着时辰越来越晚,裴叙北无奈道:“阿糯快去歇息吧,明日你还要启程回水云村。”
沈糯却有点舍不得,她终于知道,每次师兄师姐们跟自己喜欢的人分离时,为何难舍难分了。
“殿下一会儿回房还要画舆图吗?”
这是他刚才告诉她的,他还有些公务没完成,一会儿回房还得画舆图。
沈糯目光微动,“若不殿下就在这边房间画舆图,我去歇着。”
她只是想多跟他待一会儿。
裴叙北犹豫了下,沈糯已经帮他寻来砚台笔墨和宣纸。
这里客栈价格昂贵,连文房四宝都准备着的。
裴叙北明知这不好,但他实在没法拒绝阿糯,接过文房四宝开始画舆图。
见他开始画舆图,沈糯也乖乖回到床榻上歇下。
殿下在这里,她和衣而眠,还有纱帐挡着,也无妨的。
沈糯本以为自己会很难入睡,但她听着外面狼毫在纸上沙沙的声响,还有隐约的烛光。
再透过纱帐,隐约瞧见那抹高大的身影,她反倒觉得很安心。
不知不觉睡着了。
裴叙北端坐在桌案前画着舆图和布阵作战的阵型图,时不时扫一眼床榻那边,里面传来阿糯匀称的呼吸声。
她睡下了。
忙到卯时处,外面天边已泛起鱼肚白,裴叙北轻轻把桌案上的图纸都给收起,打算离开回军营去。
再不出去的话,一会儿客栈里面就该人来人往起来。
他刚起身,纱帐里传来阿糯迷迷糊糊的声音,“殿下?”
裴叙北嗯了声,轻声道:“我先回军营去,你在睡会儿吧。”
沈糯迷迷糊糊的,半睁着眼眸,她记得师兄师姐送道侣离开宗门时,都会抱抱道侣。
她挑开纱帐,趿拉上绣鞋,朝着殿下走过去。
裴叙北回头,见阿糯下了床榻,她半睁着眸子,睡眼惺忪,小脸微酡,还是半睡半醒的模样。
原以为她是过来给他送行,替他开门,正想道一句不用,却见她快走至他面前时,朝他伸手,一双雪白的皓腕露了出来,然后抱住了他的腰身,小脸也埋在他的胸膛上,她嘟囔道:“殿下忙了一夜,回去记得要睡会的。”
芳香袭人,柔软的青丝也裹在他的身上。
殿下又僵了身子,却是因多了丝旁的感觉,血气翻滚。
“阿糯。”裴叙北的声音又沉又哑,他掐住她的腰身,忍了又忍,才慢慢把人拉开,“乖,我先回军营了,等我回来。”
他离开房门,外面有些凉气,想着她才起,担忧吹到阿糯,等踏过门槛,裴叙北忙把房门关上。
房门关上后,裴叙北又站了片刻,才转身离开。
…………
殿下离开后,沈糯也清醒多了,她并没有觉得两人有什么太过分的举止。
不过殿下倒总是担心坏了她的名声。
沈糯又回榻上修炼。
等到卯时末,沈焕和蒋小峰也醒了。
三人下楼去吃过早饭,客栈旁边就有馄饨铺子,大肉的馄饨,熬煮的高汤,味道鲜美。
沈糯还给两人都准备的有药粉,一包可以防虫,晚上睡觉时洒在房里面,什么蛇虫鼠蚁都不敢进来。
还有包药粉是可以解微毒,还能治疗各种腹泻和其他痛疼的小毛病。
是沈糯担心沈焕考试时出甚意外,所以特意给他配的药。
吃过早饭,沈糯又仔细交代过两人,最后同沈焕道:“等阿焕考完,那日我再来接你。”
沈焕皱眉,“姐,不用你来接我了,到时我跟小峰自己寻人赶马车送我们回去就是。”
不然阿糯姐这样来来回回的,他也心疼。
沈糯伸手拍拍沈焕,阿焕都知心疼她了,而且她家阿焕都和她差不多高了,长大了。
最后还是跟沈焕说好,九月二十,她来接两人,这才赶着马车回水云村。
回到水云村时,过了两日,村里就开始人心惶惶。
因为又打仗了。
虽然具体不清楚怎么回事,也不清楚怎么打起来的。
但对于战争,百姓们还是害怕的,担心战败后被敌人侵入家园,家破人亡。
沈家也开始人心惶惶的。
沈母很担忧,“怎么突然打了起来?阿焕还在饶城考试,我这里心里慌的不行。”
沈糯道:“有殿下守着,娘怕甚,那些卑尔人也进不来咱们边关的。”
沈母又叹口气。
打仗总归是不好的。
好在到了九月二十,战争也没蔓延到边关这边来。
边城的百姓们才彻底松了口气。
院试也结束了,沈糯又亲自去饶城,接了沈焕和蒋小峰回来。
院试结束,需要一个月才能放榜,到时各州府县的成绩都张贴在镇子上,大家可以直接去镇上看榜。
不知是不是因为打仗的原因,最近边关百姓们都很谨慎,都是各自过着自己的日子,以前村里也总能听见人吵架,这一个月都少了不少。
日子也过的比较快。
到了十月中旬,院试放榜,一大早,沈糯就陪着沈焕一起去奉永镇看榜。
连蒋小玉和蒋小峰都跟着一块去了。
到了衙门旁边的皇榜上,已经很多人都挤在旁边看。
沈家几个人挤到人群最前面。
沈焕的名字赫然就在最上面,是案首。
蒋小玉也跟着沈父读了几个月书,认得沈家人的名字,瞧见沈焕的名字,她尖叫一声,“少爷少爷,你是案首。”
众人因她这声尖叫都朝着这边看到,沈焕脸都红了,一是激动的,二是大家羡慕的目光。
“沈焕,还是水云村的,难不成跟沈小娘子有关?”
“你没瞧见旁边的小娘子就是沈小娘子,都陪着她家大弟一块过来了。”
“哇,沈家以后是不是也要出个状元郎。”
现在大家想起沈糯,再也不是她曾是状元郎和离的妻子,而是沈家女,医术高深的沈小娘子,小仙婆,还有个中了案首的弟弟。
沈糯笑得都快合不拢嘴了,“阿焕,我们回家去跟家人报喜吧。”
回去时,沈糯还顺带买了不少东西,都是吃食,她准备好好犒劳下阿焕,做桌好吃的。
回到沈家后,沈家父母得知长子中了这次院试的案首,两人喜极而泣。
村里人知晓这消息后,也都上门道贺。
而就在沈家的欢贺声中,姚庄清也从京城回来了。
她回来时,脸色很差。
回到崔家后,她见女儿崔文兰小脸惨白,臀上有伤,一时怒急攻心,她道:“文兰这是怎么回事?”
她虽担忧儿子,可女儿也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是她从小宠到大的,见女儿这幅模样,她岂能心平气和。
崔父把女儿如何污蔑沈糯的事情告诉给妻子,最后道:“的确是她的错,希望她经此教训,可以让她长长心,莫要歪了心思。”
崔文兰听见连父亲都责怪她,埋在软枕上大哭起来。
姚氏气道:“行了,文兰都伤成这样,你莫要再说她了。”
崔父只得闭嘴。
崔向阳得知娘回来,也从外面跑回家,软软的依偎在姚氏身边,“娘,大哥在京城过的好不好?”
他才八岁多,姚氏去京城时只说是探望长子,对于崔向阳来说,他只想知晓大哥怎么样了,他很想念大哥。
提起长子,姚氏心疼极了。
她去到京城后,见到长子,才发现长子真的因为那张桃花符反噬伤了身子,而且身子一直未好。
她又怒又心疼的,怒的是沈糯明懂玄门本事,却装什么都不懂,害得洛书被反噬,瞒着他们所有人,简直心思阴郁!
被术法反噬,普通的医术根本治不好洛书,只得用生气养着。
她脑中有个阵法,名聚气阵。
可聚集生气,滋养身体。
所以她画了八枚符,埋在儿子房间外的八个方位上。
聚气阵,使用玉符效果最佳。
可雕刻玉符比画符要难上百倍。
第73章
姚庄清其实并不清楚自己为何会这些本事。
好似有一天睡醒, 她脑海中突然就多了这些东西,也能牢牢记住。
小时候,偶尔脑子里也有一些这样的东西, 但那时候年幼,她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也没当回事,直到前些年,她清楚知晓这些本事意味着什么, 开始慢慢练习画符甚的。
但她也只能用朱砂跟黄纸画画纸符。
她脑海中的东西很多。
还有玉符的雕刻法, 但她当时画纸符,都学了好久, 好几个月才勉强能画出一张,还是后来越来越熟练, 画纸符容易些,但偶尔也会画不成功。
至于玉符, 她从未雕刻过。
在穆家时, 想帮洛书布聚气阵养身体。
她还问儿媳要了几块玉牌, 尝试雕刻玉符。
结果用了半个月时间,一块玉符都没雕刻出去, 全都废了。
雕刻玉符,并不是失败就算了, 会整块玉符都碎裂开,这块玉石想再去拿去做别的都不成。
穆秀娇给她的还是比较好的玉,因为她说洛书的身子是因为被沈糯故意施法弄坏的身子。
穆秀娇原本不信,她觉得这种事情神神叨叨的。
但之前毕家母子的案子, 她也知情的, 还问过夫君, 知不知沈糯会玄门巫蛊什么的。
夫君也不相信沈糯会这些本事。
但夫君的病的确是古怪,在翰林院突然就吐血晕倒,也检查不出病因,现在婆母说是因为沈糯对夫君施法,她也就半信半疑的,婆母要什么,她也给了。
结果就是,婆母把她给的那好几块上好的切好的小玉牌全被废了。
那些玉都是她库房最好的几块,穆秀娇都要恼死婆母了。
加上婆母之前还反对夫君娶她,所以穆秀娇实在不想让婆母继续住在穆家,对婆母态度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