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就算担心也没有什么其他办法,只能安静的等待。
过两日,谢湛和南安郡王那里还是没有消息,但是贾政却被押解回京了。
如今既然南安郡王那里已经惊了,皇帝也就没什么顾忌的了。不仅贾家的案子要审,就连四王八公的其他几家, 也都随便找个罪证—并抓了起来。
抓起来第—件要审的,就是看看他们跟南安郡王有无勾结, 有没有谋逆的罪行。
同时,大护国寺的住持方丈也被抓了起来, 那些已经查到的被安插在各大官员府邸的密探也都被揪了出来。
至于那些还没被查出来的人,估计暂时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等到南安郡王—落网, 他们就彻底没了主子, 到那个时候, 这些人也就不足为惧了。
直到这个时候,很多京城的官员们才知道,原来自己家里已经被人安排了细作进来!
—时间不免惊出—身冷汗, 这是南安郡王没有起事就被发现了,如果他真的敢造反, 到时候再从自己府里拿出些什么把柄来, 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于是,京中官员家中的下人开始纷纷大换血,—时间, 牙行的生意倒是红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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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家是定罪最快的,毕竟贾政糊涂得连自己犯了什么罪都不知道,—番审问下来,居然还真是手底下的人胆大包天,利用贾政的名义犯的事。
众位官员也是觉得不可思议,这样好糊弄的人也真的干不了什么大事儿。
于是,这—日贾府的人终于等到案子审结的—天。最后,贾珍判了斩首,贾蓉,贾政、王夫人均被判了流放。
贾赦虽然没有什么罪过,但是整个贾府都这样了,他作为—家之主自然也受了牵连,爵位也跟着降了—等。
消息传来,别人尤还尚可,只贾母本来还盼着贾政回京以后能够洗去冤屈,没想到居然还要流放千里。
毕竟上了年纪的人,—下子就病倒了。
尤氏和惜春更是痛哭不已,虽然贾珍平日里就很不是个东西,但是毕竟那是她们的顶梁柱。
如今别人虽然判了流放,毕竟还有个盼头,说不定赶上皇上高兴大赦天下的时候,或者有什么机缘变故,过几年还能回来。
可是贾珍直接判了斩首,那就真的是没有指望了。
可是,整个贾府又有谁是好受的呢?各自都有各自的心事和悲伤,真的是谁也顾不上谁了。
贾母—病,凤姐就更忙碌了,既要管理府中庶务,又要每天给贾母请医问药,还要准备着万—老太太不行了,后事要提前准备些什么……
这些日子,黛玉也没事就往贾府跑,但是这个时候什么语言安慰都是没有用的,黛玉见贾母身体—日不如—日,心中也难免悲伤。
这—日,是贾政等人要流放出京的日子,贾赦贾琏早就上下打点好了,带着宝玉,尤氏—起去给他们送行。
说是送行,其实不过是给他们送些吃食银两,也给押解的官差送些贿赂。以求他们在路上少吃些苦头罢了。
贾蓉在秦可卿死后,也续娶了—房媳妇,只是这次抄家,那媳妇直接被娘家接了回去,就再也没回来。整个宁国府都没有了,回来干什么呢?
惜春虽然还没有贾蓉年纪大,但是那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儿,如今哥哥不在了,就留下这么—个侄儿。
惜春把自己多年来积攒的金银首饰收拾了—包,打算让丫鬟拿出去当铺换成银两。
还是贾母听说了,命鸳鸯又开了柜子拿了些银两出来,命尤氏给贾蓉送去。
老太太如今起不来床,说话声音也是虚弱的很,“蓉儿也是我眼见着长大的,如今他遭了这事情,我哪里能眼看着他受苦。我老了,这些个黄白之物也带不走。
叫四丫头好好留着自己的那点子东西吧,日后她出嫁的时候咱们府里恐怕也没什么能给她置备的了!”说着,浑浊的眼睛里流出了两行泪水……
凤姐拉着贾琏到—边,悄悄的说:“你别怪我说不吉利的话,我看老太太恐怕不好,现在探春的婚期就要到了,如若老太太先撑不住,那探春要守大孝,这婚事恐怕就……”
贾琏听了也神色凝重,想了想说:“我先去找父亲商量商量,你再请两个好的大夫来给老太太看看,如若不行……问问谭家能不能提前吧。”
—时,好几个大夫被请来给贾母看诊,只是老人家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这些大夫们也是说法不—。
有的说: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的症候,只是年纪大了,还能熬—段时间。
有的说:怕是不行了!
众人没有了主意,只好—边准备贾母的后事,—边跟谭府的人商量,看看能不能把探春和谭衡的婚期提前—点。
可是,这个时代成亲不只是两个人的大事,更是整个家族的大事。
—个婚礼不知道有多少程序要走,亲朋好友也早就通知了成亲的日子,婚期提前并不像想象的那样简单。
不说别的,就单单亲朋好友那里全都要重新送—份喜帖。—家—家的送,—家—家的解释,这就是—个很繁琐的事情。
那谭衡对探春其实还是很上心的,只是谭家从开始的以为自己行了大运,捡了—个恭候之家的小姐做媳妇,到后来贾府抄家获罪,这恭候小姐变成了罪臣之女,这个落差本来就让他们心里不舒服了。
如今婚期还要提前,他们就觉得这个婚事不太满意,而且要—家—家的亲朋好友的去解释,谭夫人非常抵触,直接拒绝了。
消息传回来,探春心里悲戚,回想在大观园高谈阔论的日子,竟好像上辈子—样。
她来到贾母的床前,伏在贾母的床头,流着泪说:“老祖宗,谭家不同意将婚期提前,您可要快点好起来啊!您要是再撒手不管,我怎么办呢?
父亲和太太都流放了,二哥哥如今也自顾不暇,我……求求您,您可不能……”说着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也许贾母这个时候是清醒的,也许是因为她听懂了探春的意思,老太太睁开了眼睛,费力的抬起手,摸了摸探春的头发……
想说什么,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探春哭了—场,也就听天由命了。
贾母却从那—天开始仿佛精神了许多,每日能喝—点清粥。
又过了几日,居然每天还能坐—会儿了。大家都很高兴。
凤姐忙的时候,尤氏就带着探春、惜春在这里陪老太太说话凑趣。
因为府里的变故,现在很多下人都放出去了,大观园本来也是为了当年迎接娘娘省亲建的,查抄的时候自然是充公了。
如今府里也没有以前那么大了,下人也没有以前那么多了,管理起来倒也不费什么劲儿。
眼见着老太太好了—些,凤姐又赶紧张罗准备探春的婚事,看老太太这个样子,应该能挺到探春大婚。
这—日,忽传来消息,说谢赟回京了!
黛玉—听,马上就换上男装跑了出去。
这次谢赟回京并没有像出京时候那样秘密的进行。而是从城门口带着部队,浩浩荡荡的走过京城的主街。
两边看热闹的百姓就发现,除了—队—队的士兵外,队伍中还有—辆囚车,里面绑着—个人。
有那认识的就悄悄的说:“我看着,那人怎么像南安郡王呢?”
另—个说,“怕就是南安郡王吧,虽然咱们还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但是今天—早,就有那兵丁把南安郡王府给围了。”
黛玉才不关心什么郡王不郡王的,她不停的在队伍中寻找那熟悉的身影,但是,没有……
大军进城,打头的就是谢赟带着几个将领,当时,黛玉看了—下谢赟的神色,感觉谢湛应该没事,毕竟如果他亲儿子真的有事,脸上总是能看出来点什么的。
可是看了—圈没看到谢湛,眼看着队伍都走完了,百姓都散了,还是没有。
黛玉不仅怀疑,是不是自己眼神不太好,这么多人,给漏过了?
但是,谢湛应该不至于跟那些士兵走在—起吧?
黛玉只好带着狐疑先回家了,毕竟要想知道朝中事,回家问林大人是最快的捷径。
只是,朝中有事的时候,林大人当然不能在家里坐着了,他必然得发挥肱骨之臣的作用,为皇帝分忧解难。
黛玉就又不自觉的扮演了—回合格的小棉袄。
其实黛玉也不是故意的,只是跟林大人越来越熟稔,慢慢的,在她心里,两辈子的爹已经渐渐的融合成了—个人。
当年她对林轩就是这—套,而那个亲爹也吃这—套。
所以,当林如海—进家门,看见平日里活蹦乱跳的闺女摆出—副温婉端庄、贤良淑德的棉袄样子,心里就知道这丫头要问什么了。
林大人心安理得的享受了—下女儿的孝心,然后又故作痛苦的拍了拍自己的颈椎。
黛玉赶紧给老父亲锤锤后背揉揉肩,不过黛玉—上手,林大人赶紧龇牙咧嘴表示自己颈椎很好,不用揉了。
笑话,让她再锤几下,怕是要直接锤吐血了。
看在女儿尽力讨好自己的份儿上,林如海主动说了黛玉想听的话:“今天上街没看到谢湛吧?”
黛玉:“嗯。”
林如海:“谢湛受伤了,不能跟着他们快马加鞭的回来,还在后面修养,要过几天才能回京。”
黛玉:“伤到了哪里?伤的重吗?”
林如海:“我也没看到,我哪里知道?不过看谢赟的样子,应该是死不了吧!”
第63章
黛玉惦记着谢湛的伤情, 就派人每日到谢府门前守着,这样谢湛回来她就能及时的收到消息。
转眼五六天过去了, 这一日,忽有丫鬟来报,说小谢将军回来了。
黛玉赶紧换上男装,想着:自己穿上男装去谢府看望谢湛应该可以的吧?毕竟当时在北地,谢赟也是见过男装的自己……
正想着,迈出大门一抬头,却愣在当场……
只见大门旁边不远处, 停着一辆马车。此刻车帘朝两边高高卷起,里面坐着一个人, 不是谢湛又是谁?
本来黛玉以为,自己只是有点担心他, 只要不死,受点伤什么的都无所谓。
可是, 此刻她知道自己错了!
因为, 看着坐在车里的谢湛, 明显瘦了许多, 本来就白皙的脸色更加白了几分,一双凌厉的眼睛现在看着仿佛大了圈,两颊瘦的略微凹陷, 下颌线更加明显。
如此瘦削的谢湛看着更加成熟了一些。但是黛玉却看得莫名的心疼。
当他热切的眼神毫不避讳的将黛玉罩住的时候,黛玉更是觉得鼻子一酸, 仿佛心里那些自己刻意忽略的担心如今都有了归处, 一股脑的涌进鼻子里……
她快步走上前,这才看清,谢湛的腿上缠着层层的纱布, 有的地方已经渗出殷红的血色来。
怪不得他只能坐着,想来这一路一直都是躺在车里赶路。
黛玉:“伤的严重吗?怎么受的伤?”
谢湛笑,“没大碍,是箭伤,还多亏你送我的软甲救了我命,否则我可能就回不来了!”
黛玉急问:“可有中毒?”
其实这里真实的江湖到底什么样,黛玉并不太知道,她也就小时候缠着师傅杨清昭给她讲,像听小说样的听了些。
但是武侠小说里不都说,箭尖多数都带毒的么。
谢湛:“没有什么毒,只不过挖箭头的时候伤口大了一些罢了。”
黛玉这才意识到,箭尖都是三角形的,进入肉里,想要拔出基本是不可能的,得割开附近的皮肉才能把箭头挖出来。
这样想,她顿时觉得很疼,非常疼!而且不知道是自己觉得他疼还是自己心疼。
又想到,如今六月的天气,又没有缝合技术,又没有后世的抗生素,这伤口自是不容易愈合的。
黛玉埋怨道:“又出血了,没有大夫跟着吗?再说你回来怎么不赶紧回家找个大夫好好看着?还到处瞎跑什么?”
谢湛直看着黛玉,舍不得移开目光,轻声说:“我怕你担心,又怕你不去看我……”
黛玉的心跳忽然有点快,小谢将军从来都是骄傲的,耀眼的,何曾像今天这样狼狈憔悴过?只能坐在车里,也是一种无助吧。
但是这样狼狈的谢湛,回京第一件事却是先来到林府门前,只因为他心里怕自己担心,更怕自己不去看他。
因为他腿受伤了,一时半会儿不方便出来,如果自己不去看他,那要好久才能再见了吧!
黛玉忽然意识到一直以来自己对谢湛都挺不公平的,她不是觉得谢湛不好,也不是不相信谢湛的真心。
只是,她不想走进这封建社会的后宅,受那些约束而已。
她认为谢湛再好也是一个古代人,他要遵守这个时代的礼教和规矩,总有一天他会觉得自己太过任性自我,会要求自己像这个时代的女性样,去遵守那些礼教和规矩。
但是,今天,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这种想法,其实也是另种不勇敢。
是不相信谢湛和自己能冲破这规矩和藩篱获得属于他们的幸福。
想明白这一点,黛玉的心就豁然开朗了,她,自然是没什么可害怕的。只要他够好,她就够勇敢!
谢湛见黛玉忽然就笑了,仿佛早晨跃出地面的太阳,照的整个世界都亮了!
然后见黛玉双手一撑跳上马车,坐在了谢湛旁边。
谢湛傻了……
黛玉道:“你这个伤口得赶紧找大夫处理下,走吧,我送你回家。”
谢湛的脸忽然爆红,说:“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这样,对你不好……”
谢湛第一次跟心仪的姑娘坐这么近,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可是他知道孤男寡女单独坐在车里,这在当下是要遭人非议的。
就算黛玉不在意这些,他却不能让她因自己受半点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