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秋婉只好再三保证自己没有丝毫怪责于她的意思。
张夫人眼泪像泉眼一般,怎么都止不住,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算是把这些日子的担忧和憋闷哭了出来。哭了许久后,在她的安慰之下沉沉睡去。
从世子和林琴兮认亲起,张夫人没睡过一个好觉。
到了此刻,秦秋婉才想起张夫人此前的种种不对来。以前以为她是害怕,现在想来,她应该是过于煎熬。
不想让爱女认亲,可眼见不认就要赔上张家,甚至连女儿这个正经贵女都要脱不开身,这亲不得不认。简直左右为难。
人好不容易睡着了,秦秋婉轻手轻脚出门,巧儿低声道:“老爷吩咐,晚膳在正院,给王爷和郡主接风洗尘。”
秦秋婉嗯了一声,出院子后,发现一身张扬红衣的郡主站在不远处的树下,看到她出来,笑着招手:“八妹,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对着这便宜姐姐,秦秋婉心里很是戒备。缓步上前:“郡主有何吩咐?”
郡主摆摆手:“自家姐妹,不必这么客气。郡主称号那是给外人叫的,你唤我姐姐就成。”
秦秋婉从善如流:“姐姐。”
郡主满意了,上下打量她:“之前我实在不想承认林琴兮那样水性杨花的女子是我亲妹妹。你这样挺好。”
秦秋婉脸上露出恰当的笑:“多谢姐姐夸赞。”
“都说了不用这么客气。”郡主笑容灿烂:“我们姐妹重逢,得好好聊聊。走,你带我在园子里转转。”
张家虽是富商,在柳州城算有头有脸。可哪敢和亲王府相比?
这景致虽好,却远远比不上王府。
而郡主却一副兴致勃勃模样……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
秦秋婉心理戒备,面上含笑,带着她在园子里四处转悠,特意指出了张大哥和世子还有莫将军的居处,免得郡主走错。
郡主似乎对莫将军颇有兴趣,笑吟吟道:“莫将军出身国公府,还是皇爷爷亲封的威武将军,京城中许多姑娘都想要嫁,可惜他对女子一直不假辞色。谁要是嫁了他,那就是落进了福窝……”
闻言,秦秋婉面色古怪。
她可记得当初莫将军说,王爷急着找回女儿,是想为爱女顶替婚事。
而如今郡主一来就在她这个新妹妹面前满口夸赞莫将军……该不会,郡主本来的未婚夫是莫将军吧?
郡主见她沉默,转而道:“娉婷,你是不是害怕回到王府之后被人慢待?”
秦秋婉疑惑回望。
“王府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你放心。父王疼爱你,我也会帮你的。”郡主一脸认真:“等你嫁了人,有夫君护着,就再不用怕了。”
再一次点出嫁人,秦秋婉心里了悟。她并没有害怕回王府和嫁人,事实上,她只需要护着张家人就行,而如今张娉婷身份明了,张家应该不会再有性命之忧……当然了,前提是她不得罪贵人,不与人结仇。
“姐姐……”秦秋婉作羞涩状,拉着她离开莫将军的院子,又开始说园子里的景致。
正说得口干舌燥,巧儿靠了上来:“姑娘,罗公子送来了许多东西,说是给您赔罪。”
她还没说话,郡主傲然道:“让他滚!得罪了我妹妹,竟还敢凑上前,是想找死吗?”
她下巴微扬,尽显皇家威仪。
巧儿吓得缩了缩脖子,急忙退了开去。
郡主看向秦秋婉,嘱咐道:“你是王府贵女,区区商户配不上你。你别和那些人来往,免得堕了自己的身份。”
不细想郡主的那些算计,她比世子要好相处得多。
到了傍晚接风宴上,世子对于秦秋婉这个新妹妹也没有多亲近,比起以前只多了几句话。
倒是王爷似乎挺喜欢张娉婷,期间仔细问了张家夫妻她从小到大发生的事。比如遇过几回险,生过几次病之类。
他问得越仔细,郡主的脸色愈发不好看起来。看着秦秋婉的目光也不见午后的和善。
秦秋婉察觉到了郡主的目光,心下冤枉,她真没有和郡主争宠的意思。可郡主明显不讲道理,到了后来,眼神都有些恶狠狠了。
*
另一边的李家人被抬回府中后,周围一片安静。
下人们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能不往主子跟前凑绝不上前,而主子身边贴身伺候的那些人都轻手轻脚,就怕惹了主子生气。
李家人也确实生气。
李父在王爷面前不敢说话,回到自家后,看着林琴兮越看越烦:“跳来跳去,终究还是回来了。不是贵女么?”
说到后来,有些阴阳气。
李母也面露不忿,让人把孩子抱走,便开始质问:“林琴兮,从小到大我没有亏待你,你怎么忍心吩咐人打我们板子的?你还是个人吗?”
李泽彦身上疼痛,也是满心厌烦:“林琴兮,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俩之间还有个孩子。你竟然把我往死里整,你还有心吗?”
几人质问,下人知机地躲了起来。
林琴兮本来很紧张,在李母率先吩咐人抱走孩子时,心里一松。只要他们还顾及着孩子,就不会把她如何。
她低着头,轻声解释:“姨母,我没想打你,那是谭公公的意思。”
见她狡辩,李泽彦恼怒不已:“那我呢?我可是亲眼所见,亲耳听到你吩咐人打我板子的!你明明知道我最近就要启程去京城还把我打成这样,分明就是想断我的前程!林琴兮,你从头到尾,就想把我打入泥潭一辈子爬不起来!”
“没有。”林琴兮急得眼圈通红,急忙解释:“表哥,我那是为了自保,我怕以后我身居高位,我就拿这些东西来威胁我。我会打你,也是怕以后我过得不好拖累你们,只要我越绝情,以后那些想报复我的人就不会对你们动手……”
这算个什么理由?
李泽彦气笑了,讥讽道:“难道我还要谢你不成?”
林琴兮摇头:“我们俩多年感情,还有志远在。我不怕你误会,反正我问心无愧。”
李泽彦一口气哽在喉间。眼神一转,问:“你有银子吗?”
听到这话,李家夫妻都急切地看了过来。
对上他们殷切的目光,林琴兮顿绝心虚不已。今日她是打算去张家兴师问罪,又看到郡主衣着打扮富贵奢华,暗地里起了比较的心思,头上身上戴了不少东□□独没有带银票。
她扯下头上的簪子:“今儿刚好没带银票,全都在这里了。”
柳州城繁华,林琴兮身上那些都是最近置办的,今儿戴的是一套鎏金的首饰。
鎏金比起正经的金子要亮,价钱还便宜。谭公公负责照料林琴兮,他一个下人,身上银子有限。所以,林琴兮到底没有郡主富贵,便拿了这套看似富贵的戴了,她若是知道今儿是她做贵女的最后一日,早上就会把所有之前的东西和银票妆戴在身上了。
这套看似金光闪闪的首饰,从发簪到耳坠再到项链戒指,加起来还不如她手上的镯子值钱。
李母眼睛一亮:“你这些是真的吧?”
林琴兮:“……假的。”
李母一脸不信:“你是王府女儿,竟然会戴假的?”
林琴兮解释:“柳州城就那几家银楼,贵重的首饰我买了不少,可惜今儿没戴。”
李父面色复杂:“你为何不戴那些,偏挑了一套便宜的戴?”
这事说来话长,谭公公手头不宽裕,又不能只帮她置办一两套。所以,贵重的首饰都小巧,不如这个华丽。
林琴兮耐心解释完了,末了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不是王府女儿啊!若是知道,我肯定把那些都带上了!还有银票,哪家贵女会往自己身上揣银票?”
李家人:“……”
李母伸出手:“给我!”
林琴兮只得不情不愿递出:“姨母,我还住原来的院子吗?”
拿到东西,李母满脸厌烦:“想得美!我看了你就烦,滚去偏院,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出来见人!”
这番态度,着实让林琴兮心里难受,她再次解释:“姨母,我不是故意打人你们的。谭公公下令太快,我没反应过来……”
“少说废话!”李父冷笑:“打我们是无意,那你打泽彦呢?他可是要参加会试的,如今深受重伤,不能动弹不说,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表明了和李家要断绝关系,谁会许亲给他?就连借,也没人愿意借银子给我们。你分明就是要毁了他,毁了李家!”
在场没有蠢人,林琴兮眼见他们不信自己的解释,一时半会也没招了。
恰在此时,有个婆子飞快过来:“小公子不肯睡觉,非喊着要娘。奴婢怎么都哄不好,嗓子都要哭哑了……”
闻言,林琴兮最近隐晦地勾了勾。
方才在来的路上,她找了机会低声嘱咐过孩子。若是没看见她,一定要找娘。
如今看来,孩子真就记住了。
李母担忧孙子,恶狠狠道:“还不快去照顾志远!”
林琴兮求之不得,飞快转身去了。
屋中剩下李家三人,李母咬牙切齿:“泽彦,她心思恶毒,又口舌伶俐巧舌如簧,最会狡辩。你别再被她骗了。”
李泽彦摆摆手:“不会!”他如今下半身还疼痛,整个人动弹不得。
都说好了伤疤才会忘了疼,他这伤还没好呢,怎么会忘?再说,他切身体会过这女人的翻脸无情,又怎会再信她?
他闭上眼,叹息道:“若是当初我没有被林琴兮所骗,而是和娉婷好好过日子,该有多好?”
不提此事还好,听到这话,李家夫妻简直扼腕不已。
李父责备:“你他娘的像是被鬼迷心窍似的,好好的妻子不陪,居然为了一个恶毒的女人守身如玉!张家姑娘长得不差,你竟然舍得不睡……蠢货一个,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蠢的人?”
“现在好了,我们和张娉婷结了仇,她虽口口声声不计较,但我不信!”李母一脸沮丧:“儿啊,就算你以后顺利参加会试得中,她肯定会给你使绊子!”
前路茫茫,李泽彦担忧之余,满心都是悔恨。
主要是恨!
他看着地上的青砖,眼神狠辣,一拳砸在地上,手上青筋暴起,一字一句恶狠狠道:“林琴兮,我不会放过你!”
他抬眼看向双亲:“她如今名声尽毁,外人多看她一眼都嫌脏,就算是病故,应该也没人会多问。”
李母蹙眉。
李父颔首:“对!”
儿子如今伤成这样,急需银子治伤,还有去京城的盘缠。现如今所有人都知道李家得罪了王府,这些富商应该不会愿意借银子给他们,那么,就只能让儿子另娶一门妻室……当然了,正常情形,人家该不会许亲,至于如何娶,还得从长计议。
在这之前,得先解决了林琴兮这个王爷亲指的未婚妻!
李母有些不安,可对上父子俩决然的目光,也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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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一个原配 25
就在林琴兮回到李家的第二日, 她就病了。
消息传出,就像是李家以为的那般,没人在意。就算有人提及, 也说她是因为被吓着了才生的病。
这般大起大落,病了也正常。
秦秋婉得知后, 没有多管。她现在有别的事。
看着面前的莫将军,她一脸好奇:“将军有事?”
莫将军左拳虚握, 放在唇边咳嗽一声, 有些不自在:“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秦秋婉颔首:“您说,我听着呢。”
她一本正经, 眉眼间毫无羞涩之意,莫骅心下一叹,道:“之前我跟你说, 王爷要找回女儿是为了给郡主顶替亲事。”
秦秋婉点点头。
“那话我没说完。”莫骅在她的目光下, 有些羞涩:“郡主的未婚夫是我。”
秦秋婉:“……”
她已经有所猜测, 倒也不意外。看到他古铜色的肌肤似乎泛着红,她提议道:“您是威武将军,若是不想与王府结亲,可以求皇上赐婚。”
这人待人冷淡,秦秋婉可不觉得自己会让他上心。
莫骅摇头:“皇上从今年夏日起就已病重不理朝政。”
连国事都顾不上, 又怎么会帮他赐婚?
秦秋婉哑然:“那我找机会拒绝王爷……”
莫骅喜欢她身上的那股韧劲,他以前就没见过这样特别的女子。放在身侧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忍不住道:“世子在半个月前就想起程回京, 是我求他留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