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骅看了看天色:“郡主,王爷他们暗中先行的事不能暴露。否则定然会有人追杀,若王爷和世子出了事……会有何种结果,相信您也清楚。听我一句劝,赶紧回了马车,以后少出来,少抱怨。咱们要急着赶路。”
郡主怒气冲冲:“我不想吃干粮。”
莫骅板着脸:“抱歉。”
语罢,一挥手:“走!”
郡主气得跳脚,大骂道:“你个呆子,我要告诉父王,让他帮我讨回公道!”
莫骅充耳未闻,翻身上马,一扬鞭直接去前面开路。
接下来几天,郡主闹了不少幺蛾子。莫骅都不理会,总之,不耽误赶路顺手的事他会满足,反之他就当没听见。
秦秋婉呆在马车中,整日都能听到隔壁郡主在马车里发脾气。也是,从小娇养长大的金枝玉叶,何时吃过这样的苦?
不过,郡主没嚣张几天。八日后,现在他们早已出了柳州地界,到了比柳州繁华的南城,路愈发好走,却在南城郊外,遭遇了第一波刺杀。
围上来的人身着补丁衣衫,像是走投无路的难民一般,口口声声让他们留下银子,却又不给众人说话的机会,拎着大刀就扑了上来。
莫骅早有准备,护卫都是他手底下的兵,真正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悍勇之士。秦秋婉掀开小帘一角,看到外面刀光剑影,间或夹杂着血色飞舞。前后一刻钟,外面就安静下来。
郡主从未见过这种场面,呆在马车中很是紧张,外面兵器交击声仿佛就在她耳边,期间还有刀尖碰到了她的马车帘子。
一刻钟于她来说很是漫长,听到外面声音停下,急忙吩咐丫鬟:“快点,我要方便。”
若不是还纠结贵女脸面,她早已经在马车中就尿了出来。
丫鬟也吓得不轻,一把掀开帘子准备扶她。
郡主余光一扫,就被外面惨烈的景象惊住。
只见马车周围横七竖八到处躺着身着难民的衣衫的人,处处可见大片血迹,有的人躺在地上眼睛死瞪着。闻着满鼻的血腥味,她忍不住吐了出来。
秦秋婉也不好受,她也没见过这么多死人,强压着心底里一股股上涌的酸味,别开眼深呼吸。
莫骅正让人善后,见状上前:“一会儿就收拾完了,无论谁来刺杀,我都会护好你。”
他并不是故意表心迹,说这些话自然而然,随心而出。秦秋婉心微微有些慰贴,摆摆手:“我没事,你忙你的。”
郡主掂着脚站在林子边徘徊,虽然里面已经有护卫搜过,可万一有漏网之鱼,她这么大剌剌进去,还不够人家砍一刀的。
“莫将军,劳烦你再进去帮我看看。”
莫骅侧头看了一眼,吩咐道:“胡江,你去。”
一个高壮如铁塔一般的汉子应了一声,飞快窜入林中。
郡主气得跺脚:“我要你亲自去。”
莫骅皱眉:“郡主,胡江是十多年的老兵,有他查看,您尽管放心。再说,若是您出了事,我也不好交差。”
郡主已经忍不了了,咬牙道:“你给我等着!”
语罢,气匆匆进了林子。
莫骅皱起了眉,转身去找了正在给受伤护卫包扎伤口的大夫。
那日之后,几乎隔一天就有人前来刺杀。
而郡主大半的时候都窝在马车中,她也没生病,就是打不起精神。
所有人都觉得她应该是被吓着了。说实话,这些护军忙着赶路,偏偏郡主事多,每日都要停下来耽误几次。现如今病着的郡主更让人觉得可亲。
前来刺杀的人越来越多,开始还能轻松应付,半个月后,就变得比较艰难。那些人一上来就直冲前面两架是绣金线的马车。可惜那里常有重兵把守,经常还没冲杀到近前就已经没了命。
后面的人就学机灵了,跑来杀郡主,大概是想伤着郡主后使前面的人方寸大乱,再趁机上前钻空子。有一次甚至还掀开了郡主的马车帘子,好在莫骅及时赶到,才把人从刀下救下。
郡主吓得魂飞魄散,等善后完,找来了莫骅,吩咐道:“我要跟娉婷换马车。”
秦秋婉:“……”她就该替她挡刀吗?
郡主不是商量,而是告知。吩咐完就让丫鬟搬她的东西。
秦秋婉倒是没拒绝,郡主的马车特意打造过,专门用来赶路,比她那个要舒适得多。呃,就是有点吵。
住过来一天,她就发现,但凡有人刺杀,定然冲着她的马车而来。
而莫骅自己大半的时候都守着旁边,郡主坐那个普通马车不过半日就腰酸背痛,看在刺客的份上勉强忍耐,眼见莫骅借口防备刺客经常守着未婚妻,郡主恼了:“莫将军,我才是郡主。你该以我的安危为要。”
莫骅还是那副冷脸:“郡主,现如今王爷和世子的行踪不能暴露,这马车中的人若是让刺客得见,会让人起疑!按照常理,我要守在您和王爷还有世子的马车旁边才正常。”
这倒是真的,郡主见要求他守着自己无果,一咬牙,又搬了回来!
秦秋婉并不想和她同处一室,提议道:“那我搬回去?”
“不用!”郡主靠在车壁上,满脸憔悴:“反正这么宽敞,我们俩也住得下。”
她算是看出来了,莫骅就像是被鬼迷了心窍似的,一门心事护着这个外头长大了的野姑娘。她毫不怀疑,若是两驾马车都有刺客,莫骅定然是护着张娉婷。
自己没了命,他回去后固然会被罚,可罚得再狠,她也活不过来了啊!
郡主可不想死!
秦秋婉看她满脸疲惫,出声道:“姐姐,外面这样艰难,还有人刺杀,兴许用丢命,王府多舒适。你这是何苦?”
想到自己跑出京城的目的,郡主又是一阵气闷。
之前王爷想让她和莫骅定亲,可莫骅天天板着个脸,对她也这样。她贵为郡主,皇上的嫡亲孙女,以后的大公主,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
才不想去贴他的冷脸!
回去求了父王好久,才把这门婚事推了。
确切地说,也没能彻底推开。父王说了,他需要莫骅帮忙,这门亲一定要结。不是她,也是别的女儿。
郡主自己不嫁就行,也不管嫁给莫骅的人是谁。可偏偏家里没有适龄的妹妹,好在父王又说外头有一个,接回来就成。还派了世子哥哥去接。
可这都接了小半年,也没看见人。她再三催促,王爷才派了谭公公。
那时她是真不想嫁莫骅,暗地里还找人告知谭公公,一定要让那个便宜妹妹在回京之前就和莫骅定下婚事……可惜谭公公一去又如石沉大海,许久不见回音。
偏王妃觉着这门婚事不错,经常在她耳边念叨,郡主听得多了,渐渐地不耐烦。终于忍不住在王妃再次提及时回了嘴,王妃大怒,斥责了几句。
郡主气得不轻,又不敢把母妃如何,便气恼地偷跑出来。
跑出京城也没地方去,左思右想后,实在不想回府。便想着去柳州亲自找人。打算找到人后亲自盯着,非得让这门婚事成了不可。
可惜,她才走到一半,就被王爷撵上。
王爷是特意追出来找她的,她不想回京,求了好几天,才让王爷改主意和她一起去柳州。
到了柳州之后的事……郡主越想越烦,她睁开眼,上下打量秦秋婉,思量着自己到底是哪里比不过她。
不止父王疼爱,连对自己不假辞色的哥哥也护着她,甚至是莫骅都……
31、第一个原配(完)
说实话, 之前郡主很不喜欢莫骅这个木头。
可这几日那么多人刺杀,莫骅却始终能把刺客挡在外面,让她觉得特别可靠。好像这人……也不是那么差。
可惜, 如今他已经有了婚约!
郡主又是一阵气闷,她自然是不想承认自己比不过张娉婷的。当即道:“等回了京城, 父王肯定会给我挑一门好婚事。你记住,我才是他最疼爱的女儿。”
秦秋婉摇头:“我知道啊!所以我很费解, 姐姐在京城就能过得很好, 为何要跑这一趟?”又嘟囔:“跑这一趟心惊胆战,只为了给他们挡灾吗?”
郡主:“……”
这几日天天被人刺杀,夜里也有刺客,她根本吃不好睡不好。就连去路旁方便, 也怕那茂密的林中跳出一个黑衣人。
真心后悔跑出来!
就留在京城, 听话地定亲,看那个木头对妹妹的上心,成了他的未婚妻, 日子应该也能过。
接下来一段日子, 刺客越来越多,一日要接好几波。好在即将靠近京城,有人前来接应。
一路上有惊无险,终于在离柳州一个月后,马车到了距离京城最近的银城。
莫骅这段时间里每日都有信件, 到了银城还是夜里, 本来莫骅不打算歇, 想一鼓作气连夜赶路进京,却在银城郊外又接到了一封信,他看过信后, 转道进了银城。将她们安置在驿馆。
又找到秦秋婉和郡主:“皇上病重,安王突然发难,逼皇上立储君。现如今宫中乱作一团,我得带兵勤王。郡主,你留在此地不要乱跑。”
郡主冷哼一声:“我知道分寸。”
莫骅又拉了秦秋婉到一旁:“咱们以五日为期,若是五日后你还没得到我平安的消息,便转道回柳州。”他握了握她的手,眼神里满是不舍:“娉婷,到时候,你千万忘了我,再找一个对你好的人照顾你。”
他向来冷淡,仿佛遇上多大的事都不能让他变脸,此时的他眼中隐有一丝脆弱,却很快被他收敛,再次嘱咐:“驿馆不会有刺客,你别出去,等我来接你。”
他一身黑色戎装,转身大踏步离去,秦秋婉看着他背影,道:“我等你回来!”
莫骅脚步顿了顿,唇边带一抹笑意,翻身上马,带着队伍疾驰而去。
*
早在皇上病重时,京城内外的气氛就紧张不已,朝堂上近两年并不太平,经常有官员被抄家斩首,这里面有贪官,可大部分都是因为这皇子明争暗斗而被牵连的人。
最近皇上遭遇刺杀后,气氛晕发紧崩。
昨日半夜,各官员府邸和富商家中突然被官兵团团围住,不许他们胡乱走动。
而皇宫里,安王带着驻守京都的八个指挥使一路杀进皇宫。
天刚蒙蒙亮,已经逼到了皇上养病的床前。
“父皇,储君早晚都要立,你早晚都要从我们兄弟几个里面选出一位明君。您这些年来左右摇摆害了不少人。儿臣实在等不了了,既然您不选,儿臣替您选。”
安王今年三十多岁,一身白色戎装在身,看起来颇为英武。
皇上早就病入膏肓,被儿子如此逼迫,气得胸口起伏。他本就虚弱,只能不停喘息,颤抖着手指:“逆子!”看着满屋子拿刀的侍卫,沉声道:“乱臣贼子,按律当诛!朕要诛你们九族……”
“少说两句,”安王斥道:“儿臣都是被您逼的。”
安王口中说着不得已,动作却不慢,拿剑逼着边上掌管笔墨的公公:“去拿圣旨,磨墨!”
公公眼看皇上已是强弩之末,到底是自己的小命要紧,急忙去拿过圣旨。
安王自己挥毫,洋洋洒洒赞了自己不少话,末了写皇上自愿传位于皇三子,也就是他自己。将圣旨拿到了床前,手中的剑稳且狠的放到皇上脖颈间:“父皇,你别逼我。”
皇上今年已经六十多,病了许久,他脸颊消瘦,面容枯槁,手臂上满满都是青筋和老人斑。他不想死,也舍不得手中的权利,可小命被儿子捏在手中,他只能乖乖听话。
他一脸颓然地去捏床头上的龙头,像是要拿玉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