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秋婉伸手一指银子:“我说到做到!”
本来还平静的一群下人立刻骚动起来。
二十两银子,对于李家的这些夫人来说也不是小数。对于这些下人,更是一大笔银子,都颇为意动。这拿了身契离开,也不怕主子记恨,这事都无异于天上掉馅饼。
这馅饼都掉下来了,还是夹着肉的,傻子才不抢。
当即就有四个人上前,争先恐后地说在院子何时何地看到了甜娘。
其中更有一位看到甜娘把孩子送过来,还看见她一个人回去。
院子就这么大,路线就那么点,几乎是甜娘那边出院子,这边看到她进园子一路上都有人证。
秦秋婉似笑非笑:“母亲,这下人胆大包天,推倒小主子还将事情往我身上推,打她一顿不冤吧?”
她一挥手:“给我狠狠的打!”
两个婆子上前,将甜娘按在地上,板子立刻此起彼伏落下。
随之而起的,就是甜娘的痛苦的惨叫声。
林琴兮被吓着了,急忙上前求情。李家人出声拦,秦秋婉都置若罔闻:“我平生最恨有人陷害于我,我刚入李家,这妇人却如此陷害,若是没查清事实还我清白,以后我在李家如何自处?”
林琴兮哭得厉害:“表嫂,甜娘她应该是无意,她这些年来尽心尽力照顾志远,您就放过她吧?”
“放过?”秦秋婉冷笑一声:“方才你们口口声声责问于我,可有想放过我?林表妹,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针对我?别人推孩子就是无意,我推就是有意?”
林琴兮傻眼,下意识摇头:“不是这样的!”
秦秋婉并不放过她,追问:“你能帮一个下人求情,说她是无意。那方才所有人都冤枉我的时候,你为何不求情?一个劲儿的哭,不就是想让李家人责罚我么?”
从发现孩子摔伤到现在,李家人大半的心思都落到了孩子的伤上,也一直认为是张娉婷推了孩子。
可这会儿听她斥问林琴兮,众人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好像……张娉婷问得还挺有道理!
察觉到众人怀疑的目光,林琴兮抽泣着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们母子寄人篱下,就算真的被人欺负,也不敢为自己讨公道。刚才我一心哭自己命苦,没想那么多……我的命真的好苦……”
听到后面一句,本还有些恼怒自己被愚弄的李家人神情变幻,没那么生气了。
李泽彦更是上前道:“表妹,以后你住在府中,不会有人欺负你!”
秦秋婉颔首:“对。先把这个胆敢谋害主子奶娘打发出去。”不待众人反应,她已经吩咐道:“把她送去牙行,从今往后,我再也不要看见她。”
甜娘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大喊:“姑娘救命……救命啊……”
林琴兮想要开口求情,秦秋婉率先道:“表妹啊,你今年才二十不到,正是大好年华,何必为一个早逝的人守节?这样吧,张家亲戚多,我让人帮你打听一下,保管给你选个好的。你也别怕麻烦我,说实话,你们母子像易碎的瓷器一般碰都碰不得,我是肯定不让你们继续在李家住的。既然你不愿意搬去我的宅子,那就嫁人,省得寄人篱下,也有人知冷知热护着你……”
林琴兮:“……”嫁人?
李泽彦:“……”嫁人!那怎么行?
4、第一个原配 4
李母最先反应过来,满脸不悦:“娉婷,琴兮是我侄女,是家里的客人。只要有我在,没人能赶她们走。”
李府赞同,语气严厉:“张氏,就算你是我李家儿媳,家中还有长辈在,轮不到你做主。”
林琴兮低着头:“姨父,您别这么说。表嫂也是家里的人,她不想留我住,那我还是……”
“住下!”这一回开口的是老太太,她板着脸:“我让你住,谁敢赶你走?”
那边大夫早已发现气氛不对,飞快给孩子包扎完起身告辞。
外人一走,只剩下李家自己人。
秦秋婉对于被李家人含沙射影并不生气,一脸疑惑:“我是让表妹嫁人,不是赶她走!”
李母恼怒:“她又没说要改嫁,你非要让她嫁人。还说家里容不下她们母子。不是赶她是什么?”
“母亲,您别着急呀。”秦秋婉运气不疾不徐:“我提出帮表妹说亲,可不是乱说的。我有个表姨,就是城里南街的李家,家里十多个铺子。我那表哥今年三十,已经接手家中生意,去年的时候我表嫂没了,留下的那个孩子也没养住,表妹若是愿意,我会尽量帮着说和……”
“不成不成!”李母想也不想就拒绝。
李泽彦沉着脸:“夫人,你少操闲心。”
李父皱眉:“我见过李东家,人一表人才,家里还那么富裕,人家会答应这样的亲事?”
话里话外都是一副林琴兮配不上人家这门婚事不可能成的意思。
这也是实话,若这门婚事能成,林琴兮确实是高嫁。
秦秋婉看向李家几人,一脸莫名其妙:“我也是好心想帮表妹找个好归宿。表妹还没说话呢,你们就这么急着拒绝。万一表妹愿意呢?”
她侧头看向林琴兮:“表妹,你愿意吗?”
林琴兮:“……”
说实话,她一个带着孩子借居别人家中的女子,如果能够嫁入李家做李夫人,确实是一门顶好的亲事。好半晌,她才艰难吐口:“多谢表嫂好意。可我……”
秦秋婉一挥手:“都是亲戚,别这么客气。我说是帮你,其实也是帮我自己。这样吧,我书信一封送给表哥,约好见面的日子。婚姻大事关乎一辈子,你们先见一见再说。”
李泽彦急了,斥道:“你别为难表妹。”
“这么好的亲事,傻子才拒绝。”秦秋婉瞪他一眼,一副“你不懂别乱说话坏人好事”的神情:“女子羞涩,有时候说不愿意是假的。尤其是婚事上,经常口是心非!”她看向林琴兮:“表妹,这事情就这么定了!”
说话的功夫,甜娘已经被拖远了。
秦秋婉心情不错,对着长辈随意一福,转身就回了自己院子。并且,立刻书信一封,让人送去了亲戚李家。
彼时李家人正围在一起喝茶,得知消息,面色各异。
林琴兮低着头揪帕子,一言不发。
落在李母眼中,就觉得她受了委屈,宽慰道:“琴兮,他们不敢强迫你。大不了你去见一见,回来就说不合适,不想改嫁!”
林琴兮嗯了一声。
李父一脸不悦:“林氏,我早就提醒过你别做多余的事。今日之事,因你嫉妒心而起。看在志远的份上我不再追究。但若还有下一回,你给我滚出去。”
话落,拂袖而去。
没有谁是傻子。
明明是甜娘把孩子推倒在地离开,林琴兮却一口咬定甜娘告了假。方才还一直哭,虽然没直接指认,可那神情态度明显就是想让众人以为张娉婷对孩子动手。
李母也满脸不赞同地看着林琴兮,强调道:“琴兮,无论何时,你也不能拿孩子的身子玩笑!”
想到受伤的孩子,李母也挺生气,起身追着李父而去。
早在一家人商量事情时就已经把下人打发出去,夫妻俩一走,屋中就只剩下了林琴兮和李泽彦。
刚刚被夫妻俩指责,林琴兮就眼圈通红,此时眼泪汪汪地看着李泽彦:“表哥,我不是有意的……”她抽噎着语不成句:“我受不……受不了,我怕……怕你们都……喜欢她……我舍不得你……”
很是悲伤。
李泽彦本来生气她为私心不顾及孩子,可看她哭得伤心,会做下错事也只是因为他,当即满心怜惜,叹一口气:“以后别做这种事了。”
*
后院的秦秋婉回去后,关在房中折腾半晌,又睡了一觉。
睡醒已经是午后,陪嫁丫鬟巧儿帮她穿衣时,欲言又止:“夫人,奴婢打听过了,方才您回来之后。姑爷和老爷夫人都去了前院,表姑娘也在,后来老爷夫人先出来,姑爷和表姑娘单独待了一刻钟,再出来时,表姑娘眼圈通红,似乎哭过。”
见主子面色平淡,巧儿忍不住提醒:“夫人,男女有别,就算是表兄妹,哪怕感情再好。也不好单独呆这么久,再说,表姑娘对着姑爷哭……好像不太妥当。”
秦秋婉将钗插到头上:“知道了。”
眼见主子还是不在意,巧儿再焦急也只能忍着。
当日夜里,秦秋婉一身白色中衣正靠在床头看书,李泽彦跌跌撞撞奔进门,满身酒气倒头就睡。
秦秋婉瞄一眼他还在动的睫毛,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为了给林琴兮守身,接连两日喝醉,真是难为他了。
她没想圆房,但也不想如他的意。于是,她伸出手,帮他解衣:“夫君,脱了衣衫睡比较舒适。”
李泽彦像是醉得狠了,伸手一挥,翻身趴在床上,再也不动了。
巧儿端着热水进来,本来是想帮李泽彦洗漱,看到姑爷趴在床上睡得熟,忍不住偷瞄自家姑娘的神情。
昨天没圆房,新郎官不好挡酒喝得太多醉得不省人事勉强说得过去。可是今天还喝得这么醉……看不起谁呢?这是故意给自家姑娘难堪吧?
“夫人,这……”
秦秋婉摆摆手:“你下去吧!”
巧儿乖巧的放下盆退出,还帮着关上了门。
秦秋婉抽出被他压住的脚下床穿鞋,去针线篓子里拿了剪刀走回床边。剪刀在烛火下反射出生冷的光,她自言自语:“也不知道这剪刀够不够利?”
秋日的夜里挺凉,可剪刀更凉,她恶狠狠以像杀人一般的力道和狠辣将剪刀刺向床上人的后脖颈。
剪刀刚碰着肉,李泽彦霍然翻身回头,质问:“你做何?”
果然是装的!
这么怕死,秦秋婉心下冷笑,一手拿着剪刀,面上适时露出惊讶神情:“夫君,你没睡着?我还打算帮你剪了衣衫呢。”
李泽彦暗暗松了一口气,道:“不用。有两个友人非要找我喝酒贺我新婚,推拒不了,便忍不住多喝了些,这会儿已经好了。”他站起身脱了衣衫:“夜里凉,赶紧躺回去。”
秦秋婉将剪刀放在床头,坐回床上盖好被子,重新拿起了书。
李泽彦将外衫脱下,缓缓地坐上了床,两人昨日成亲,昨晚没圆房。今天没装醉成功,看来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可他答应了表妹……想到此,李泽彦笑着问:“你也识字?看的什么书?”
秦秋婉一笑:“我看不了四书五经,喜欢看话本。”她伸手指着书上:“这里,说是夫君娶了对自己有助宜的妻子,却又放不下心上人,于是不圆房,只为了给心上人守身如玉……”她摇摇头:“也只有话本才这么写。世上哪有这么情深的男人?”
李泽彦一瞬间只觉她知道了真相,吓得全身僵硬,手脚发麻,心跳如擂鼓,好半晌动弹不得。观她面色,好像真是说话本,他才渐渐放松,下意识地亲近了不少,靠过去看书:“哪儿呢?”
如果没有这书,岂不是证明张娉婷知道了李家瞒着她的事?
看他被吓住,秦秋婉心下冷笑,反正让他不安生,整日担忧害怕就对了。顺手将书递过。
本来没有这本书,不过现在有了。
早上她回来现编的,书不厚,就二十多页,她写完了让不识字的丫鬟送去外面的书肆装订,傍晚才拿到的。
书中将男人的忍辱负重和心上人的委屈求全写得真情实感,李泽彦只觉得自己就是那书中情深的男子。看完了还意犹未尽:“娉婷,你怎么看?”
“书嘛,就看一乐!”秦秋婉笑着抽回他手中的书,放回床边的小桌,眉眼温柔:“夫君,夜里凉,咱们早些睡。”话中带着深意,又委屈:“昨晚上你都没醒,盖头还是我自己揭的。咱们的新婚之夜……”
肌肤白皙的妙龄貌美女子软语委屈,如墨的乌发散开,衬得她眉眼带着一股妩媚。李泽彦咽了咽口水,突然起身:“我书房有账本,得去看看。”
语罢,人已经溜了。
衣衫都顾不得穿!
秦秋婉眉眼间沉冷无比。
上辈子二人成亲一个月还没圆房,李泽彦先是喝醉,后来也总有这样那样的借口。一个月后,李泽彦收拾行李启程去京城赶考,夫妻相隔两地……张娉婷还一直以为是天意。今日她再三试探,现在看来,屁个天意!
分明就是李泽彦故意躲着!
5、第一个原配 5
本来秦秋婉也没想圆房,见人跑了,直接关上门回去睡觉。
翌日早上,秦秋婉刚起身,李泽彦就捧着个匣子从外面进来,满脸笑容:“夫人,你看看喜不喜欢?”
匣子里是一支木钗,做工粗糙,隐约看得出雕的是果子。
秦秋婉伸手接过,瞅了一眼,摇头道:“这东西戴出去惹人笑话,先放着吧!”
李泽彦强调:“这是我的心意,我亲手雕的,为这还伤了手呢。”说着,伸出受伤的指尖。
他就是这样,哪里都好,白日相处无一处不妥帖。至于圆房……他常有各种借口,张娉婷身为女子又不好主动,才一推再推。看他指尖上的血口子确实挺深,上辈子也是这样,张娉婷才没有起疑。
秦秋婉理所当然:“要不是因为这玩意儿是你亲手所做,它也到不了我眼前,更不可能被我收起。”
李泽彦:“……”好有道理。
“今日回门,你要陪我吗?”张娉婷随口道:“表哥给我回了信,午后约在福源酒楼,让表妹也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