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柳青文半夜翻窗进门,两人恼怒不已。听到最后一句,已然怒不可遏。
“就算是真夫妻,想要敦伦也得商量着来吧?”周五姑娘,也就是周月茹嫡姐气得胸口起伏,连这话有些不合适都顾不得了:“侯府欺人太甚,此事我会如实告知父兄,请他们做主。”
这边剑拔弩张,那边三位官员互相谦让寒暄,侯爷看着面前两只笑面虎暗自咬牙。
那两人态度倒是好,可就是不肯松口。
恰在此时,门房又来,禀告道:“京兆尹李大人带着人到了。”
侯爷咬牙切齿:“请进来。”
不请不行,若是让官兵围在门口,更加惹人好奇议论。
家丑不可外扬,事关儿子尊严,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很快,京兆尹李大人带着人进来,他一身天青色官服,年轻得过分,像是才二十岁左右,眉眼凌厉,让人不敢细瞧。负手进了院子,左右观望一圈,问:“谁是周氏月茹?”
秦秋婉上前一步:“我是。”
口中主动将侯府的欺瞒和这些日子还有昨晚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眼神却悄悄打量面前的人。
这人,除了容貌不同,分明就是莫骅啊!
李曳之沉默听着,末了道:“你们是夫妻,算是家事,这……”
他看着面前女子,心下有些异样。
李夫人上前,眉眼舒展:“曳之,他们很快就不是了。今日请你来,是因为侯府想私自扣留我妹妹。无论如何,多谢。”
京兆尹来了,侯爷夫妻再多的不甘心,也只能压下,眼睁睁送他们出门。
还得笑脸相迎,别提多憋屈了。
而跟在后面的胡心慧心情复杂,也不知道柳青文再娶的女人还有没有这般大度。
而兰娆看着马车走远,心里早已经没了当初第一次见秦秋婉时的不屑。
*
秦秋婉身后带着十来车的嫁妆,全部拉去了李家。
这是姐妹俩商量过的,大姐周月慧是当家主母,比较好照顾妹妹。有她在,府中没人敢怠慢秦秋婉。
“吓坏了吧?”周月慧握着她的手:“以前你连小虫都怕……”
连虫子都怕的妹妹居然敢拔刀杀人,可见她被逼到了何种地步!
侯府欺人太甚!
秦秋婉听出来了她的未尽之意,此事不好解释,只能默认。
就在当日午后,周父和儿子就到了,先去了女儿府上扑了个空,又急忙赶到了尚书府。
从周月茹出嫁到重逢,拢共也才大半个月,父子俩满面担忧,看到她后才放松下来。
“这事没完!”周父做夫子多年,说话虽不疾不徐,却自带一股压迫感。
周月慧颔首,又试探着道:“我已经问过妹妹,她不打算再回侯府。”
闻言,周父担忧地看着女儿:“月茹,和离之后,你或许会被外人议论。”
“不过是闲言碎语,比起和柳青文这样无耻的人过日子,简直不值一提!”秦秋婉语气决绝,转而又道:“这天底下的人和事多了去,每日都有许多新鲜事发生,他们也议论不了多久。”
只是,周家对女儿的教养极其严苛,秦秋婉也不能保证周父一定愿意接她回家。
“父亲,女儿不孝,让您费心了。”秦秋婉跪了下去:“我是一万个不愿意和柳青文这样的人继续做夫妻,求您成全。”
以前女儿是个温柔的性子,从不会与人大声争辩,如今却敢为自己争取,说这般决绝的话。不过大半个月,周父却觉得女儿像是换了一个人般,而这些,都是柳家所赐。
某种程度上来说,周父真相了。
周父心里恼怒,起身道:“月皎,我们去一趟侯府。”
“我也去。”秦秋婉站起身:“和离之时,我必然要亲至。”
她得去亲自盯着,万一周家父子被侯府哄得回心转意,她这些日子努力可都白费了。再说,侯夫人如今恨极了她,再同处一屋檐下,兴许真会对她下毒也不一定。
见女儿起身,周父默了默。
他本来打算先去侯府算账,看侯爷如何分辨,再决定和离之事。
没想到女儿这般急切,看这架势,那是一刻都不想再做柳家妇。
也罢,柳青文成亲前就搞出两个孩子,且议亲到成亲几个月间只字未提,本身就人品有瑕,若女儿已经圆房,或许还要考虑一二,如今……不肯便不不肯吧。
侯夫人送走了三位周家姑娘,只觉得心力交瘁,昨晚上几乎一夜没睡,她回房后躺在床上却丝毫困意都无。
边上侯爷也辗转反侧,眉心皱着颇为严肃,明显也在思量对策。
刚刚闭上眼,外头的丫鬟就来禀告:“亲家老爷到了。”
侯爷心里其实挺怵读书人,尤其是周家人,能洋洋洒洒引经据典将人骂个遍,且读书少的人压根听不出自己挨了骂。方才他正是因此焦虑地睡不着觉。
他心里抱着一丝侥幸:“是高大人么?”
丫鬟清脆的声音传来:“是周老爷。”
侯爷:“……”
侯夫人翻身坐起,熬得眼睛通红,恶狠狠道:“有完没完!明明是周月茹伤了青文,周家反而不依不饶,太不要脸!”
侯爷催促:“快起来待客!”
侯夫人气恼地穿衣,都快穿好了,忽然想起来周家人能把人怼哭的名声,心下有些发毛,试探着道:“侯爷,我有些头疼,能不能不去?”
闻言,侯爷瞪她:“我还头疼呢,不去让你自己去行不行?”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悔意。当初只知道周家厉害,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周家人的利嘴要冲着自己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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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二个原配 12
周家父子三人上门, 侯府无论心里如何想,总之面上一片热情。
时隔不久,再次看到秦秋婉, 侯夫人的面色僵硬了一瞬。
今日有长辈在,且轮不到秦秋婉与他们吵。
当下, 周父以侯府不够坦诚,有意欺瞒, 甚至事发后想要扣押周家女为由质问。
而侯府则一口咬定周家女伤了柳青文, 扬言此事不能善了。
公说公有理, 婆说婆有理,两边争执不下, 就这么僵持了半天。
周父看到侯府对于骗婚之事毫无半点悔意,心里早已经歇了让女儿继续留下的想法, 道:“三公子会受伤,皆因他半夜潜进我女儿房中。他若没起歹心,我女儿又怎会动手?这一切, 都因侯府骗婚而起!”
言下之意,全是侯府的错。
侯爷不服气:“当初我们也不知道青文在外有两个女人, 若是知晓,肯定会在议亲时说明。更甚至,我和夫人不会让他在成亲之前就弄出孩子。”
“子不教父之过,柳青文胆敢欺瞒, 也因你们平时纵容。”周父傲然道:“我周家的男儿若是胆敢瞒着长辈这么大的事, 竟然会被责罚, 跪祠堂是一定的,可能还会挨上。可侯府……”
柳青文从头到尾别说责罚,连斥责都未有。
侯爷:“……”这不是还没来得及, 儿子就受伤了么?
转眼已经过午,周父歇了和侯爷继续婚约的心思,便不再纠缠,不耐烦道:“你们欺瞒在前,毫无结亲诚意。我周家和周家女容不得如此欺辱,刚好他二人还未圆房,不算完婚。这门婚事作罢。”
侯府还想争取,咬住柳青文受伤之事不放,就是想让周父歉疚。
见他毫无愧疚之心,反而愈发恼怒,甚至直接解除婚约,侯爷急了:“周老爷,儿女婚事乃是大事,岂可如此草率?我侯府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足显诚意了吧?至于青文那些女人……他实在混账,可他是个孩子,孩子做得不对我们可以教,您是岳父,若您愿意,只管把他带走管教。斥责打骂都好,我绝不多说一个字。”
“我没那耐心。”周父摆摆手:“婚事作罢,我会让人去户籍司将此事和盘托出,解除他二人的婚约。”
若真如此,侯府的脸就丢大了。
侯夫人焦急不已,又气愤周家得理不饶人:“他二人已然三拜九叩结为夫妻,婚书已定,婚盟已立,就算要分开,也是和离或者我侯府休妻,这婚约怎能解除?”
若是休妻,周月茹别想有好名声再嫁。就算和离……刚成亲就要和离,也是周家女乖戾,同样会毁了名声。
闻言,周老爷冷笑:“侯府满口谎言,这门婚事从一开始就不该有。”
“那也是您亲口答应了的。”侯夫人寸步不让:“我儿爱玩闹,去花楼也从未掩饰过,和兰娆是友人这事随便一打听就能知晓。您自己不打听,是您自己疏忽,现在却来怪我们不坦诚……难道会有人主动揭自己的短?反正,解除婚姻我不答应!你周家女对刺伤我儿子,休书有一封!爱要不要!”
这也是看周家去意已决,侯府挽回不了,侯夫人决意撕破脸了。
周家住在南境,如今和打听?周父自己亲眼看柳青文长相文采都不错,这才许亲,闻言气笑了:“好一个护国侯府!贼喊捉贼,打得一手好算盘。既如此,便没甚好说。”他站起身:“月皎,带上你妹妹,咱们走!”
往外走时,他一脸严肃:“我就不信这天底下没个讲理的地方,皇上的銮殿上,定然能给我一个公道。”
侯爷:“……”至于吗?
他做梦也没想到,周家会为了一个女儿而闹到皇上面前。
周家这些年教出了不少学子,三年一次的会试选中的进士中,有三成都出自南境书院,而从南境而来的举子,基本都听过周家夫子的讲学。
书院的束脩不高,周家甚至每年都有资助贫寒举子的名额,被选中的人不止不需要出束脩,还能每月领笔墨费。在读书人中,地位尊崇。
周家并不以此为荣,相反,平时很是自谦,扬言都是皇上恩泽,给了太平盛世,才有众多学子可以安心求学。且周家从不插手朝中政事,只一心教学。
皇上每每提及周家,都颇多赞誉。
正因为如此,侯府才会求娶周家女儿,想要占周家这份名声的便宜。
凡事有利有弊,若周家真的把侯府告到銮殿上。往后可能就是半数朝臣和南境读书人的仇敌。
哪怕周父只是吓唬,侯府也不敢冒险。
侯爷急忙上前:“周老爷,皇上政务繁忙,哪有空理我们俩家的鸡毛蒜皮?”
周父头也不回:“儿女婚事,乃是大事,这是你刚才说的话。”
侯爷立刻道歉:“咱们两家的事,就别吵着皇上了。”他一把拉住周父,压低声音:“咱有功劳,也不是这样用的啊!”
这倒是事实。
周父轻哼一声:“身为男儿,该上孝父母,下护子女。依我看,为了孩子没什么不能舍的。”
侯爷心里虽不信,又怕这读书人真轴起来跑去找皇上。再三道歉,急忙道:“不就是解除婚约么?我们解就是!”
听到这话,秦秋婉低下了头。
她心情有点复杂,上辈子周月茹若是执意离开侯府,大概也能走,可她就是太温顺,太怕给双亲添麻烦。
以至于后来,周府看她病重,想要找侯府算账,因为中间有她一条人命,两家不可能和解。被侯府先发制人,整个周家都被清算。彼时虽然有读书人到了宫门处静坐求情,周家却还是被刚登基的新帝给判了全家流放。若没有读书人,兴许会更加惨烈。
所以,周月茹有个心愿,就是早早离开侯府,不想让自己成为两家争斗的源头,成为侯府对付周家的引子。
两家都答应解除婚约,事情就好办了。
周父和侯爷亲去了一趟户籍司,取回了二人婚书。
两人一走,周月皎没去,带着秦秋婉留在侯府等候。
侯夫人面色不好,吩咐人好生伺候。周月皎喝了一盏茶后,好奇问:“听说三公子被我妹妹所伤,虽然是他半夜潜进我妹妹房中才有此一劫,可到底是我妹妹出的手,于情于理,我都该去探望。”
他站起身:“侯夫人,刚好我爹还未回,不如您帮忙引下路?”
侯夫人:“……”探望是假的,大概算账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