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态度敷衍,语气随意,别说认错了,他兴许压根就不觉得这是错。
秦秋婉看了一眼身边的张来娣:“二姐,之前我跟你说的话,你有考虑过吗?”她伸手一指罗平:“这么个混账玩意,根本就不配给孩子做爹。你要是愿意留下,我就把这人赶走。”
罗平讶然。
张来娣也面露诧异,想到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留在府城里过的日子,和曾经比起来,简直犹如云泥之别。
她自己倒无所谓,孩子留在这里,明显比以前要开朗,脸上的笑容都多了许多。
她还没答话,罗平已经不悦道:“二姐,都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你这是何意?”他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摆设:“你别以为有银子就能为所欲为。你自己愿意与男人和离, 可别害你三妹。”
他看向张来娣,正色道:“你别听她胡说。我看她就是自己过得不好,想拉你一起下水。”
张来娣:“……滚!”
如果罗平说她,她还能忍受。
可二姐好心收留她一场 ,教她东西时更是毫无保留,甚至还透露了一些秘方。
要知道,铺子里的所有伙计都不可能知道真正的秘方。二姐如此,明显没把她当外人。
被妻子呵斥,罗平一瞬间没能反应过来。
他愣了一下,回过神后,大怒:“张来娣,你是要反了天吗?”
“你是天?”秦秋婉出声嘲讽:“你当皇上是什么?罗平,看在你是小双他爹的份上,我好像提醒你一句,这府城可不比乡下,小心祸从口出。”
罗平知道自己失言,但也受不了女人的训斥。眼看姐妹俩如此,张来娣明显心已经野了,他飞快上前,伸手去拉。
张来娣不肯,往后挣扎,两人扭打在一起。罗平恼怒之下,狠狠一巴掌甩了过去。
清脆的巴掌声起,张来娣头被打得偏到一边,嘴角都流出了血。
两人动作太快,秦秋婉站得有些远,压根来不及阻止。看到罗平得手,她气得上前踹他一脚,把人踹翻在地后,又狠狠跺了两脚。
罗平没挨过打,没受过这种痛苦,忍不住惨叫出声。
“这滋味如何?”秦秋婉冷笑着问:“你冲孩子动手时,可有想过自己也会有今日?”
张来娣被打蒙了,回过神发现自家二姐正狠狠踹着男人,看那架势,她就觉得爽快无比。
秦秋婉抬起头:“三妹,你来收拾他一顿。”
张来娣有些迟疑,但也没拒绝,缓缓上前,试探着踹了一脚。然后,她又踹一脚。
罗平想要反抗,她眼疾手快踩住了他的手。
当真的把这个男人踩在脚下,张来娣发现他也不过如此。也是□□凡胎,也会痛,也怕受伤。她突然就笑了:“罗平,当初你拿火烫我来着,你要不要也试试?”
罗平这会腹部一片剧痛,耳朵嗡嗡的。听到这话,吓的满脸煞白。他想抽回手,却发现自己抽不动,反而因那动作而让自己更加疼痛。
他勉强扯出一抹笑:“来娣,你赶紧松开脚。”
张来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罗平,我不想和你过日子了。”
罗平默了下:“来娣,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会改的。我们俩是夫妻……你别听你二姐的,她自己过得不好,所以才战山劝你,你可别犯傻。”
“来娣,你在这里已经住了好多天。我们回家去吧。”
张来娣垂眸看着他,忽然就笑了:“来都来了,再住一段嘛,你也不是外人,以后就住在这里。”她看了一眼边上的秦秋婉,道:“二姐,我想留他住一段。”
秦秋婉观她神情,含笑点了头。
罗平没想到还有这等意外之喜,自己居然能在这样精致的院子里过夜。
由此可以看出,无论张来娣嘴上有多硬气,下手有多狠,心里还是疼他的。
想着这些,他面色缓和下来:“来娣,你赶紧松脚。”
张来娣不止没松,反而狠狠踩了下去:“你给我住口。”
罗平:“……”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不对劲之处。这女人……胆子好像忒大了。
他眼神忍不住落在了那片的妻姐身上,这才几天啊,就把一个听话乖顺胆小的女人教成了这样。
“来娣,这是二姐家中,你别这么任性,惹人笑话。”
张来娣吩咐:“帮我弄点烛火来。”
这大白天的,要烛火做甚?
想到什么,罗平变了脸色:“ 来娣,这是在姐姐家中。”
这话意在提醒,他们是客人,可不好做些不合时宜的事。
张来娣笑着摇摇头:“我知道。你放心,二姐不会生我的气。”
秦秋婉含笑赞同:“对,你们夫妻之间的小情趣,我可不好阻止!”
他转身就走,真的没想留下来插手。
罗平欲哭无泪。
一整个下午,张来娣等或者你都是男人的惨叫声,像是杀猪一般。
“这就很疼吗?”
“当初你也不让我叫,你还是别叫了吧?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哦。”
罗平:“……”
说实话,动手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也有这一天。
514、糟糠原配 三十
罗平趴在地上, 只觉得周身疼痛,险些晕厥过去。
他来府城的时候,一来是想接回妻女, 也是想来看一下村里人传得富贵无比的张招娣过得到底有多好。
他记忆中, 姐妹俩感情不错,妻女到了这里,应该有好日子过。论起来,他也是张招娣的妹夫, 兴许还能沾点光。
万万没想到, 光没沾上,丝毫便宜没占上,反而把自己给弄成这副模样。
他出声求饶:“来娣, 有话好好说,你别动手。”
张来娣早在看到二姐把这个男人踩在脚下, 自己也踹上了几脚时, 就不觉得这个男人有多可怕了。
听到他求饶, 她更是笑了出来。忽然就觉得母女俩这些年来的战战兢兢像是一个笑话。
她拉开自己的肩膀,那里有巴掌大的一块伤疤, 道:“这地方当初是你一瓢热水泼过来烫的……”
罗平面色大变。
从方才到现在, 张来娣在他身上使了不少坏。还都是他曾经对她用过的手段。
难道她也要一瓢热水泼过来?
“来娣, 我是家里的顶梁柱,一大家子可都指着我吃饭呢,可不能受这样的伤。你别冲动。”
张来娣恍若未闻,扬声吩咐:“来人, 给我备一盆滚烫的热水。”
罗平:“……”早知道张招娣短短几日就把妻子变成这样,他说什么也不会让张来娣跑到府城来。
或者,就算妻子来了, 他也不该追来。
丫鬟送上了热水,屋子门重新关上。在这期间,罗平还试图求饶,可丫鬟像是瞎了聋了一般,愣是没反应。
张来娣话不多说,一盆热水就朝他泼了过来。
罗平还以为她要酝酿一二,正想开口求饶,就觉得脸和脖子一片剧痛传来。疼痛里,他忍不住翻滚,又恼怒大喊:“张来娣,你疯了吗?这日子还过不过?”
“不过了。”动手之前,张来娣就已经想好了。
与其回去伺候一大家子还不被人领情,她们母女得小心翼翼讨好众人,还不如留在城里帮二姐。
留在这里的日子再苦,至少女儿不会被人责打责骂。
罗平听到她这句话,忍不住愣了一下。顾不得脸上疼痛,他努力睁开眼去看面前女子神情,却只看到了她满脸的决绝。他突然开始心慌:“来娣,你……”
张来娣上前蹲在他身边:“罗平,你喝完酒后,浑身酒臭,还喜欢动手,我早就受够你了。以前是我蠢,可二姐的话说得对,人生短短几十载,没必要为了别人委屈自己。从今往后,你要再敢找我麻烦,我绝不会让你好过。”
罗平早就发现了妻子的转变,听到这些话后,他愈发清晰地认识到,张来娣有了那样一个姐姐之后,再不是他可以随便责打谩骂的人。
“你要是不信,尽管试试。”张来娣说完,缓步打开门:“麻烦你们,帮我把他扔出去。”
罗平:“……”
他这么远跑一趟,花了不少盘缠,这会还饿着肚子呢。
再有,不提他身上的淤青,就是脸上和脖子上的烫伤,也得请大夫来治。
庄户人家最怕生病,他身上的那点铜板,压根不够买药。要是张来娣不管他,他没法治伤,也没法回村。
罗平开口求饶:“来娣,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不能这么狠。我们俩之间还有小双,你想让孩子没爹吗?”
听到最后一句,张来娣满眼嘲讽:“小双没有你这个爹,会过得更好。”
罗平还想纠缠,几个人进门抬起他,把人给扔了出去。
张来娣从那天起,每天都泡在铺子里,去得最早走得最晚,就想多帮姐姐做事。实在是……工钱开得高,她们母女花销外,还能攒下不少,她已经算过了,照这个架势,等到女儿出嫁,她甚至还能帮她攒下不少嫁妆。
罗平又来纠缠过几次 ,发现讨不了好 ,自己还会挨一顿打之后,想了法子回村里。
他回去之后自然没少说姐妹俩不守妇道水性杨花之类的话。听到的人都一笑而过。
在外人看来,张招娣应该不是自己想离开,而是被林家给嫌弃了。至于张来娣……这些年来她过的日子所有人都看在眼中。
如今张招娣日子好过,拉拔一下妹妹,帮她摆脱罗平这个酒鬼本也正常。
罗平在村里算是富裕的,他那几个孩子从来就没想过要去府城找后娘,一来是路途遥远,来回一趟不容易。二来,他们都听父亲说过张来娣的心狠手辣,虽然认为父亲是夸大,但几人之间感情生疏,就算去了府城,大概也要不到丝毫好处。
挨打后的罗平在回家后不久,就另娶了一个寡妇。彻底将张来娣抛到了一边。
不过,寡妇是个泼辣的,跟了罗平之后,想法子去扣他手里的银子,日子过得鸡飞狗跳。
两年后,罗平醉死在了家中。寡妇拿着银子再嫁,为此,罗家的几个孩子又和寡妇闹了一场,就连远在府城的姐妹都有所耳闻。
大姐张带娣在听说了这些事情后,还特意来了府城一趟。她是老大,做事勤快,家中婆婆已经不在,孩子生了几个,又和男人感情不错,只是家中不太宽裕。
在她到府城探望时,秦秋婉给了她一个酱肉方子,还给了一点银子,张大姐回去后开始做生意,家中越来越富裕。
这些是后话。
*
张招娣姐妹之间感情很好,秦秋婉有了张来娣这个帮手,不少事情都能撒开手。她自己腾出了空,大半的时候都留在家中,或是和江浔相约出游。
江家那边,对她不太满意。
两人成亲时,江父都没出面,甚至还扬言他没有江浔这样宁愿给人做赘婿的儿子。
江浔也无所谓。
继母对他做了那样的事,江父却只是不痛不痒的训斥几句,那女人一哭,他就心软了。
一转眼,又是两个月过去,秦秋婉新开了一间绣楼,生意很不错,每月都需要从外地进不少料子。值得一提的是,江家就是做料子生意的,从外头买回来卖给城里的商人赚个差价。
夏日城里格外炎热,秦秋婉和江浔一起去了庄子上,打算住上一段。
刚安顿下来,就有人找上了门。
前来的人是江父,他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年纪,长得肥头大耳,无论是谁看了,大概都会赞一句有福之人。
只看他容貌,秦秋婉就知道江浔的好样貌应该是随了他娘。
“浔儿,我听说你们住在这里。”江父说着话,一步踏了进来。
江浔将他拦在门口:“爹,你来这里做甚?”
他知道妻子不怕应付父亲,但父亲找上门来,兴许会说一些难听的话,他不想让妻子受这样的委屈。
“有点事情商量。”江父绕开他往院子里走。
江浔正打算拦住,江父已经看到了坐在院子里的秦秋婉,和以往的冷言冷面不同,他脸上瞬间绽开了笑容。
“浔儿媳妇,你这是在纳凉?”
秦秋婉颔首:“是。”
江浔上前:“爹,天色不早,我们都打算歇了!”
这可不是上门拜访的时辰,懂点规矩听得懂话的人都该知趣地提出告辞。
江父没有告辞,反而走到了秦秋婉面前坐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匣子:“这里面是一颗东珠,算是我们江家的传家宝。浔儿一心认定了你,我心疼儿子,不想让他为难,早已想把这东西给你,可惜一直没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