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只得退一步:“我想审问她。”
“可以。”秦秋婉补充道:“不过呢,我得在场。”
田氏无言,凭心而论,她并不想让儿子认错孩子的乌龙传出去,尤其是在钱婵儿面前。她好半晌才道:“现在你已不是杨家妇,还管这些做甚?再说,玉红是你的人,若是你愿意,可以让她每天说一遍给你听。”
秦秋婉似笑非笑:“可我就想看看你知道真相的面色。”
田氏:“……”
能够把看人笑话说得这般坦荡,也是本事。
事先说好了的,玉红也没再狡辩,老老实实站在二人面前,将那些发生过的事一一道出。
“郝婉君与陈家表少爷从小一起长大,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一直就有书信往来,姑娘长到十三岁,就已经和他互许终身,相约白首。”
听到这里,田氏满腔怒气,察觉到边上前儿媳的视线,又觉脸上发烧,追问:“孩子是那姓陈的?”
玉红摇头:“郝婉君在和杨公子……之前,已然不是清白之身。”
田氏眼前一黑,浑身发软,紧紧抓住了椅子的扶手才没有滑下地。她执着地问:“孩子的生父,是兴嗣吗?”
秦秋婉嗤笑一声:“杨夫人,杨兴嗣与我五年夫妻,几乎朝夕相处都没能有孩子。他不过和郝婉君阴差阳错一回……哪儿有这么巧的事?”
田氏:“……”好有道理。
可她不想放弃!
这不是一个孩子的事,而是事关杨家子嗣传承!
她不搭理秦秋婉,只执着地看着玉红,等着她的回答。
玉红低低道:“其实,阴差阳错之前,郝婉君已经发现自己有了身孕,那日的阴差阳错,床上有落红,和杨公子……的,其实是奴婢。当时是夜里,奴婢只喝了一小口酒,身上全是酒气,圆房之后,奴婢退出了门,姑娘才进去的。只是奴婢没想到,姑娘会把奴婢……”她闭上眼,不想回忆那些事。
圆房后翌日早上,玉红醒来发现自己手脚被捆着,还被塞到了一个破烂的马车里,一连赶了好几日路,等她再被人抬下马车,已经到了大山里。
秦秋婉心下“哦豁”一声,眼神里兴致勃勃。
她找到玉红时,并没有与她多说,只问她郝婉君多孩子是不是杨家血脉。得到确切的回答后,她就带着人到了田氏面前。
上辈子钱婵儿后来得知,郝婉君与杨兴嗣阴差阳错之后。杨兴嗣顾忌着家中妻子,给了郝婉君一笔银子,让她忘了那天发生的事。
后来,郝婉君是在腹中孩子已经七个月时,才找人悄悄告知了杨兴嗣。彼时,杨兴嗣看着她隆起的腹部,想到家中双亲期待孙子的眼神,又听到郝婉君哭诉自己落胎会有性命之忧,便顺势让她生下孩子。
也就是说,两人在有孕之前,只有阴差阳错的那一次,偏偏这一次还不是郝婉君自己与他亲密……如此,那个长旺,十成十不可能是杨家血脉。
秦秋婉心情愉悦,边上的田氏浑身脱了力一般,颓然地靠在椅子上,好半晌回不过神来。
“你说这些话都是真的,不是受人指使?”
言下之意,暗指玉红听命行事,故意污蔑。
玉红低着头:“杨公子的背上,有一颗米粒大的红痣。”
田氏不以为然:“你主子也知道。”
秦秋婉叹息着摇头:“自欺欺人呐!”她站起身,拉着高长瑜的袖子出门:“你爱信不信。”
*
田氏在那屋中坐了半个时辰,才带着人回府。然后让人找来了郝婉君。
郝婉君抱着孩子,进门后立刻请安。
田氏很不耐烦:“我问你,这孩子的生父是谁?”
郝婉君昨日送出信后,没等到丫鬟回话,到了傍晚让人打听,得知丫鬟被主院扣下。她便知道事情败露。
但是,她承受不起欺骗杨家的后果,只能一口咬定孩子是杨家血脉。
“是兴嗣啊!”
田氏冷笑道:“钱婵儿身边那个玉红才是从小大陪你的丫鬟吧?我刚从外面回来,出去就是为了见她。她已经什么都说了。”
郝婉君一脸莫名:“她说什么了?”
田氏不想说,眼神示意婆子接话。
婆子上前一步:“她说那日在酒楼,阴差阳错和我家公子亲密的不是你,而是她。还说你早已有了心上人,就是你姨母家的表哥,你们俩还无媒苟和,你还在婚前失贞。”
郝婉君强自镇定,袖子里的手捏成了拳头,指甲嵌入掌心,疼痛传来,她才能克制住自己想掉头就跑的冲动。
“她胡说。”
田氏眼神冷然:“你要想好了再说,钱婵儿本来就看我们府上不顺眼,若是我跟她借丫鬟来跟你对质,我相信她应该很乐意。”
郝婉君噎住。
她脸色涨得通红:“夫人,你既然信她,那我带着孩子走就是。”
田氏眼神阴狠下来,沉声道:“骗了我杨家,害得兴嗣和离,你想掉头就走,那是白日做梦。”
郝婉君心里害怕极了,面上一脸悲愤:“钱婵儿故意害我,我根本不认识她身边的丫鬟!”
田氏冷笑:“去请钱婵儿!”又补充:“把老爷和公子也请回来。”
郝婉君真的害怕了,和玉红当面对质之后,杨老爷和杨兴嗣定然会恼她,到时候,不只是她和孩子会有孩子,郝家也讨不了好!
偏偏她如今被禁足,陪嫁的丫鬟全部不见了踪影,身边伺候的都被换成了杨家人,想要让人回去报信都不能。
能够看戏,秦秋婉是很乐意的,去杨家时,她还不忘带上高长瑜,临走之前,钱母还塞了两个护卫。
杨家门房不想让高长瑜进,秦秋婉见状,掉头就走。
无奈之下,门房只能让高长瑜也跟着一起。
秦秋婉到的时候,杨家全家人都在,郝婉君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看到二人进来,她大吼道:“钱姑娘,我知道,我率先生下杨家长孙您气不过,可您也不能拿我的名节说事啊!你这个玉红我压根不认识,她口中所谓的真相更是无稽之谈,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你这么做,不怕天打雷劈吗?”
秦秋婉掏掏耳朵:“不是声音大,说的就是事实。”
玉红上前一步:“姑娘,您十一岁来初潮,腰上和肚脐上都有小痣,小时候顽皮,还在右胳膊上留了疤。陈公子喜欢吃绿豆糕,你绿豆糕做得最好……”她说着这些,边上杨兴嗣面色越来越难看。
女子身上的痣和疤,非亲近之人都不会传出,就怕有人以此大做文章。
玉红逼近:“姑娘,您让我和杨公子圆房,之后把我卖入大山做山民媳妇,如此过河拆桥,就不怕被天打雷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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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不孕不育的原配 15
郝婉君面色发白, 咬紧牙关:“我不认识你,你少污蔑人!”
这话方才还有人信,到了此刻,傻子才信。
因为郝婉君确实最擅长做绿豆糕, 身上也确实有那两颗痣和疤, 这不是谁都可以知道的。
玉红笑容凄然:“我被卖到大山中, 还不敢相信这是你做的事。一直都暗自说服自己, 此事你不知道, 应该是夫人和老爷所为。可是现在, 你竟然不认识我……姑娘,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 朝夕相处, 你和我一起的时间比任何人都多, 以前冬日里你怕冷, 我们俩还同床共枕……”
说着这些,她脸上满是眼泪。
郝婉君没了一开始的义愤填膺,低着头面色漠然:“你的故事很让人感动,可惜我不是你主子!”
玉红擦干眼泪,眼神定定看着她,再开口,没了一开始的激动, 语气漠然:“当初把我送走的人是姑娘奶娘的妹妹, 现住在欢喜巷子, 杨夫人可带人去将她请来,她最喜银子,只要夫人给够了好处,一问便知所有真相!”
杨兴嗣面沉如水, 问:“你口中的陈公子住在哪儿?”
玉红立刻答:“信仁街陈家。”
杨兴嗣语气阴沉,看向郝婉君身边的丫鬟:“你去,就说你小主子身份败露,他若是不来,孩子就会被我们摔死。”
郝婉君面色一白。
丫鬟吓得跌坐在地,却又不敢耽搁,连滚带爬跑出门去。
杨父面色难看无比,在曾经的前儿媳面前审问这些事,他只觉尤其难堪。
实在是……前儿媳那些年因为子嗣的缘故没少被他们夫妻斥责,钱家也看了他们不少脸色,可是如今,前儿媳身怀有孕,儿子欢欢喜喜带回来的女子早已心有所属,带回来的儿子还是野种!
如此,就显得为了这对母子而放弃了前儿媳的他们尤其可笑。
看着杨家三人面色变幻,一个比一个难看,秦秋婉愉悦无比,看了一眼边上小桌,道:“点心和瓜果都没有,这就是杨家的待客之道?”
如今钱婵儿早已经不是杨家儿媳,两家身份差不多,切人家还是来帮忙的,田氏不敢甩脸子,不止不能生气,还要致歉,又吩咐人送上茶水。
秦秋婉吃着点心,笑吟吟道:“其实,你们也不用着急,杨公子只是运气不好被人所骗。要是真娶妻,说不准很快就能有孩子也不一定!”
屋中众人闻言,杨兴嗣的脸色黑沉如墨。
田氏也差不多。
而地上的郝婉君则满脸怒气瞪了过来。
秦秋婉讶然:“你恨我做甚?”她又捻起一块点心:“当初你把这个孩子塞给杨兴嗣,还借着这个孩子三天两头生病寻死,成功害我们和离。虽然我和离后过得确实好,可你在害人之心是确实存在的。我都没恨你搅黄了我的婚事,你哪儿来的脸恨我?”
在这个屋中,属郝婉君身份最低,加上她这会儿身上处处都是错,谁都可以随意指责,且她还不敢还口。
不提这些事还好,田氏听了只觉怒火冲天,冷笑道:“郝家哪儿来的胆子居然敢欺骗我杨家?”
她当即看向杨父:“老爷,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否则,不知道的人还因为我们杨家谁都可骗上一骗!”
之前母子俩怀疑孩子身世,并没有告知杨父,他是今日被人请回来,才知道疼了大半年的孙子竟然不是自家孩子。此时脑中发懵之余,满腔都是怒气,加上方才秦秋婉那番拱火的话,当下怒不可遏,吩咐道:“让人去高价收了郝家定下的那些蚕丝!”
没有蚕丝,郝家便织不出丝绸,生意也就做不成了。
郝婉君不会做生意,可她也知道家里盈利全看蚕丝,甚至是蚕农的丝越多,郝家便赚得越多。如今蚕丝没了,郝家怎么办?
杨父还不解气,又道:“去找从郝家买料子的商人,就说杨家愿意低一成价钱卖给他们。”
郝婉君:“……”
她面色发白:“杨老爷,长旺真的是杨家人,我哪敢骗你们?”
她指着秦秋婉,哭道:“她就是看不惯杨家过得好,故意来捣乱!”
这话秦秋婉可不认:“是杨家请我上门,我才来的,否则,我才不来淌这趟浑水。”
杨家人:“……”
看她一手茶水,一手点心,吃得不亦乐乎,这哪是淌浑水?明显就是来看戏的。
郝家人来得很快,他们刚到不久,那个郝婉君奶娘得妹妹也被请来,在田氏给了十两银子后,眉开眼笑地承认当初她确实从郝家接了玉红送去山里。
被杨家送出门前,还对着玉红告了声罪。
郝家人面色难看,正想解释一二。前去陈家找人的丫鬟也回来了。
丫鬟面色苍白,进门就跪下道:“陈公子说,这是杨家的孩子,想怎样都与他无关。”
秦秋婉扬眉:“咦?”她一看好奇地看向郝婉君:“难道当初你把这个孩子塞给杨家的事没与他商量?”
郝婉君瞪着她:“别胡说八道!”
秦秋婉不生气:“这很明显的事,还用得着说?”
郝婉君:“……”
郝母面色本就难看,听到丫鬟的禀告后,眼中有怒气闪过。却也知道此时安抚好杨家最要紧。
杨家富裕,唯一缺孩子。
想要让杨家不生怒,就只能确定长旺是杨家血脉。否则,此事无解。
郝母来的一路上得知了杨家发生的事,可她却不想追问,只逮着秦秋婉这句话质问:“钱姑娘,什么叫塞孩子?我女儿的孩子与陈家有何关系?”
秦秋婉似笑非笑:“郝夫人,我又不是软柿子,你凶我做甚?现在是杨家怀疑你女儿故意欺骗杨兴嗣,怀疑你们郝家混淆杨家血脉,可能你还不知道,就在方才,杨老爷还命人去买了你们家的蚕丝,抢了你们家的生意。”她一摊手:“你找我麻烦,完全没道理嘛。你现在最该做的,就是跟杨家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