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莹莹面色惨白,往后退了一步:“夫人,当初的事我娘跟我说过,她一直想当面跟您道歉。可是,我那时虽只是襁褓中的无知小儿,如今懂事 也知道是我们母女亏欠了您和云朵妹妹,若是可以的话,还请您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以后我和右琅一定会孝敬您,照顾好云朵妹妹的。”
这番话对于一个未嫁女子来说,堪称大胆。
秦秋婉嗤笑一声:“不愧是愿意与人无媒苟合的女子,这脸皮就是厚。你们母女险些害死我,我得多缺心眼才会把你放到跟前天天看着?”她站起身:“还是方才那话,只要有我在一天,你就别想进林家门。想让我林家明媒正娶,你是白日做梦。还有,我就云朵一个女儿,她可没有乱七八糟的姐姐。”
龚莹莹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对不起……”
恰在此时,门被人推开,林元铎气喘吁吁出现在门口,看到哭泣的龚莹莹,满脸不悦:“玉蓉,莹莹只是个小姑娘,你别为难她。”
秦秋婉不理会他,侧首问边上婆子:“大夫到了吗?”
龚莹莹心下一跳。
林元铎皱眉:“这儿没人生病,请大夫做甚?”
秦秋婉伸手一指香炉:“我不信我一手养大的儿子会强迫女子。我方才进门后,这屋中摆设齐全,独独少了这香炉,还是被龚莹莹收起来的。我有理由怀疑,右琅会忍不住是因为中了药!还是被龚莹莹下的药!”
林元铎面沉如水:“莹莹性子单纯,就算有药,也不会是她下的。”
龚莹莹心下害怕,原来楼玉蓉并不只是单纯的寻香炉。听到林元铎维护自己,无比感动:“林叔叔,我……”
大夫此时到了,闻过香炉后,直言里面有助兴的药:“若是不熟悉药性的人闻了,只怕立刻就要狂兴大发。”
送走了大夫,秦秋婉看着龚莹莹:“这药是你下的。”
肯定的语气。
龚莹莹自然是不承认的:“我没有。”
秦秋婉冷笑:“我就不信你拿香炉的时候没人看见,要不要我把这玲珑轩上下的人都找来仔细询问?”
龚莹莹哑口无言,面色惨白如纸。
林元铎见不得妻子咄咄逼人:“玉蓉,她一个小姑娘,你何必得理不饶人?”
秦秋婉声音加大,吼道:“依你的意思,我是要把仇人的女儿放到眼前天天恶心自己才算讲道理?”
她勃然大怒,将桌上的东西拂落,伸手一指龚莹莹:“你为何要把她放到儿子身边?是不是早就想让儿子和她弥补你和方秋意之间不能相守的遗憾?”
这声音没有压低,别说屋里的人,只怕外头的客人都听到了。
林元铎满脸寒霜:“楼玉蓉,你别发疯。”
秦秋婉扬眉,冷笑道:“ 既然敢做,就别怕人说。你多年来照顾她们母女又不是什么秘密,这城中许多人都知道,不少人猜测那是你的外室!”
林元铎恼怒不已:“我和秋意之间清清白白……”
“谁信呐?”秦秋婉声音越来越大:“你去外头打听打听,凡是知道你们俩关系的,谁信你们之间是清白的?”
龚莹莹吓得缩到了角落里瑟瑟发抖。
林元铎余光瞥见,愈发觉得妻子跋扈:“玉蓉,我们是夫妻,你应该信我。”
秦秋婉质问:“你做过一点让我相信的事吗?偷我人参给心上人,还把那女人的女儿招来做儿媳,为了让龚莹莹和儿子培养感情,不惜把她放在儿子身边……为了把他们凑作一堆,你还真是煞费苦心。林元铎,做你妻儿,我们倒了八辈子霉!这日子既然你不想好好过,那就别过了!”
她怒不可遏,吩咐道:“拿笔墨来!”
林元铎心下不安:“你要做甚?”
“休夫!”秦秋婉斩钉截铁,一字一句道:“我楼玉蓉生平最恨人算计和欺骗,你两样都占了,我又何必委屈自己?你不是想照顾她们母女么,我放你自由,从今往后,你尽可以把她们母女放到跟前好好照顾!”
笔墨纸砚送上,秦秋婉唰唰写就两张休书,自己摁了指印,然后将印泥放到林元铎面前:“摁了它,你就自由了!”
休书上简洁明了,只说楼玉蓉忍受不了林元铎的欺骗,将其休离,没有提及孩子以后归谁,也没有提及现如今林家的生意归处。
乍一看,像是玩闹一般。
林元铎叹息一声:“玉蓉,我这些年来对你们母子的心意,你应该很清楚,我从未想过离开,外面那些男人花天酒地,我却从未做出对不起你的事,你何必如此?”
秦秋婉催促:“对于你这种连亲儿子都要算计的人,哪怕与你多相处一刻,我都觉得恶心!”
龚莹莹此时怯生生道:“夫人,我实在不愿因我而让你们夫妻吵架……”
“愿不愿意你也做了那些事!”秦秋婉打断她:“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与你无关,你少插嘴!”
龚莹莹被堵得双眼通红,忍不住轻轻啜泣:“我不嫁了就是。”
秦秋婉毫不客气:“谁给你的自信可以入府?嫁不嫁,从来都由不得你说了算。无论我休不休夫,你都别想入府,方秋意想要和林元铎做亲家,这辈子都别想!你们母女趁早给我死了这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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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第四个原配 4
秦秋婉的话掷地有声。
龚莹莹面色煞白, 整个人摇摇欲坠。
林元铎心里顿生不好的预感,什么叫就算写了休书,龚莹莹还是嫁不进门?
如果儿子跟着他,那他是一万个愿意让龚莹莹做儿媳的, 而她却让龚莹莹死心, 岂不是证明休书摁了后,儿女都不跟他?
“玉蓉, 休书何等大事, 你别冲动。”
秦秋婉眼神凌厉:“此事由不得你。”
她拿起一张休书, 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泛黄的纸。
那是夫妻二人成亲后,楼玉蓉难产后发现林元铎偷了她救命的人参送给心上人后非要和离,他为了哄好妻子特意写下的字据。
上面写得明明白白, 若是他再为了方秋意母女亏欠妻儿,便自愿离开,且会把多年来积攒的钱财全部送予母子三人。
说实话, 这张字据写得颇为儿戏。当时楼玉蓉不过是想借着这个台阶夫妻和好而已,从未想过有用上它的一日,会好好收着, 也是想说服自己, 无论林元铎如何帮那母女二人,他的心他的人都在这个家。
林元铎也没想过自己会再看到这张字据, 那一次妻子特别难哄, 他在妻子的威逼之下, 才写了这张纸。
看清上面的字迹后,林元铎诧异地瞪大了眼:“你竟然还留着?”
秦秋婉嘲讽地笑了笑:“十五年了,我自己都以为丢了,没想到还在。现如今刚好用得上。”她将两张纸递给边上的婆子:“拿去衙门, 取回我的婚书。”
林元铎:“……”
家丑不可外扬。
看楼玉蓉这副模样,明显是铁了心要闹翻,非要写下休书让他离开。大人若是接了案子,就会查清他到底有没有为了方秋意母女算计自己妻儿,到得那时,关于这间书房中所发生的一切都会大白于天下。
包括他为了照顾龚莹莹故意让她在书房伺候,做着一份清闲的活计却领着比掌柜还高的工钱。还有龚莹莹和儿子在此处亲密的事……这些事情若是传出,他身为男人还好,最多被人骂几句忘恩负义与风流。可对于方秋意母女的名声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玉蓉,夫妻多年,你当真一点不顾念情分?”
秦秋婉气笑了:“你种种算计,非要把仇人弄到我面前来让我堵心。咱们之间还有情分那玩意儿?”
林元铎若想保全方秋意母女俩的名声,就不能让楼玉蓉拿着那张纸去取回婚书。
可是,她又非去不可。除非……他愿意主动放弃如今所拥有的一切。
可他多年辛苦经营,哪里甘心就此全部拱手送人?
“玉蓉,我知你委屈,可你让我就此离开,怎么可能?”林元铎苦口婆心:“你不太会做生意,如果我走了,林家生意肯定大受影响,这损失的都是银子,都是两个孩子的利益!你不为自己想,总要为两个孩子多考虑啊!你不想让莹莹做儿媳,那我依了你,这总行了吧?多年相守不易,和离休书之事太伤感情,不可轻易提及。”
说了一大堆,其实就一个意思。
如果非要给休书的话,林元铎愿意退让,不再坚持让龚莹莹入府。
秦秋婉摇了摇头:“她们母女俩的存在就像是我喉间的一根刺,每每想起都觉疼痛难忍,可为了你,我都忍了。现如今,我痛够了,也受够了,不想再忍。所以,这张休书,我是一定要写的。”
语罢,催促婆子:“赶紧去,天黑之前我要看到婚书。”
言下之意,为了尽快拿婚书,还可以给衙门一些好处。
于林元铎来说,婚书事小,方秋意母女俩的名声最要紧。
眼看婆子拔腿就跑,林元铎咬了咬牙:“我答应你就是。”以防楼玉蓉非要把这些事闹到大人面前,他扯过休书飞快摁了指印。
离开只是权宜之计,等回头把人哄回来就是。反正这休书不清不楚,摁了也无妨。
见状,秦秋婉满意了,笑吟吟将掉头回来的婆子手中的休书也放到他面前,看着他摁了,心情就更好了:“这才对嘛,少说点废话,爽快点。”想了想,又道:“得添一句话。”
语罢提起笔,重新在指印上方添了一句林元铎愿意放弃林家所有的家财独自离开的话。
林元铎:“……”还兴往上添的?
拿着摁了指印的休书,秦秋婉吩咐:“去取婚书。”
这一回,就不用拿那张泛黄的纸了。
林元铎满心憋屈,他已经快到不惑之年,没有重来一次的勇气,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把人哄回。道:“曾经我们两人玩笑一般写下的字据,你能还给我吗?”
“不能!”秦秋婉当着他的面,仔仔细细叠好收入袖中,继续道:“我这也是教你个乖,做不到的事,别胡乱承诺。”
她左右看了一圈:“既然你已经接了休书,那林家所有的东西都不再属于你。说起来,你手中所有的生意都是用我的银子和楼家的扶持才做起来的,真不分给你,我也不算过分。你走吧。”
林元铎:“……”
他正想着打发了下人哄好妻子呢,哪里肯走?
龚莹莹被这走向给吓得惊住,急忙道:“夫人,您和林叔叔恩爱多年,别冲动之下做下后悔的事。”
“用得着你管。”对着她,秦秋婉语气里满满都是不耐烦:“没看见吗?我们夫妻走到如今地步,都是因为你们母女!”
她整理了一下头上的发簪,缓和了语气:“不过,从今往后,你们母女和他再如何纠缠也不关我的事,你们尽管缠着他要好处,没人会拦着。”她摆摆手:“来人,送客。”
她身边的婆子立刻伸手一引。
林元铎半晌无言,他还是不相信楼玉蓉真的会放弃他,叹息一声:“玉蓉,你先消消气,我去爹娘那边住几天。”
语罢,带着一步三回头的龚莹莹离开了。
等人一走,秦秋婉立刻道:“去将家里所有的房契和地契都拿到衙门,改成我的名儿。”
银子秦秋婉可以自己赚,会如此,只是单纯的不想林元铎占便宜。
有那张休书在,改名应该挺容易。
事情还算顺利,秦秋婉心情不错,回去的时候还没忘给女儿带上零嘴。
林家大门外却已经有人等着她了。
一身蓝布衣衫的方秋意正可怜兮兮地蹲在石狮子旁,看到秦秋婉的马车,飞快起身:“林夫人,我有话对你说。”
秦秋婉掀开帘子:“从方才起,我已经不是林夫人了,请称呼我楼姑娘。”
方秋意抿了抿唇,再次上前两步:“楼姑娘,我想跟你谈谈我女儿。”
“不用谈。”秦秋婉摇了摇手指:“如今这府中是我做主,你们母女休想进门。”
方秋意面色苍白,三十多岁的她脸上不见多少皱纹,五官柔美,此时眉心轻蹙,似乎满腹愁绪,若是男人见了,很难不升起怜惜之情。
“林……”
秦秋婉抬手止住她的话,强调道:“楼姑娘!”
“楼姑娘,”方秋意只得改口:“我女儿方才回去就寻死,扯了白绫上吊,好在我发现得及时……到底一条人命,您真就能眼睁睁看着?”